自从时蔓的父母回来后,蒲永言便知道自己可能要输了。
他从父亲那里得知,时蔓父母能回来,全是凌振从中斡旋。
凌振付出了他难以想象的代价,办成了这件事。
蒲永言即便很喜欢时蔓,但也绝不会为了时蔓做到这个地步。
就比如他从没想过要为时蔓的父母去做点什么,但凌振却早早就开始安排。
所以,蒲永言有了危机感,他也清楚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科学家的思维让他从来不愿意拖泥带水。
如果说之前对时蔓的温柔和追求只是在慢慢了解,那么他现在可以确定。
他很喜欢时蔓,并觉得她是可以自己和相伴一生的人。
她足够漂亮,思想也很有趣,见解与眼界都常常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尽管两人的相差很大,但总是能聊到一块去。
蒲永言在国外留学时常听到有人说“灵魂伴侣”这样的词眼,他一直不以为意,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的。
在五一的最后这天,蒲永言约了时蔓到什刹海公园见面。
他特意避开北海公园,不想让时蔓看见那艘木筏想起凌振。
谁知没有用,凌振竟然跟着时蔓来了。
虽然是远远跟在时蔓后面,但他存在感太强,别说整个公园,就是整个军区也没几个像他这样把军装穿到极致规整,又能这么俊朗冷硬的人。
尤其这个年代,男人都羡慕军人,女人都仰慕军人。
所以投向凌振的目光很多。
时蔓走到蒲永言面前,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凌团长。”
看到时蔓穿得这么漂亮,凌振当然危机意识强烈,加上他身边钟临的怂恿,就跟过来了。
是的,钟临也来了,就在凌振身边。
但和凌振站在一块,他实在容易被人忽视。
蒲永言露出温和谦逊的笑容,很有气度地说:“没关系,或许凌团长也只是来划船而已。”
“今天你是约我来划船的吗?”
“是的,一直想和时小姐划船,可惜一直都没这个机会。”蒲永言淡淡一笑,开玩笑般自嘲。
时蔓也不太好意思,毕竟她和蒲永言总被凌振打扰。
“那走吧。”时蔓拎着包,走到乘船的码头边。
这次蒲永言的准备很充分,划船票已经提前买好,左手拎着两瓶橘子汽水,右手拎着一盒新买的爆米花,准备待会在划船的时候吃。
钟临也赶紧跑去买了张船票,催促凌振,“团长,咱们也去划船,就当是来玩了。”
他有些后悔撺掇自家首长过来,眼珠子都快黏过去,就不怕把人家吓跑。
凌振心不在焉地上船,根本都没碰划船的桨,就那么扭头看着时蔓她们的船。
“团长,蔓蔓姐她们在说什么啊?”钟临卖力划桨,他知道自己听不清,但凌振的听力来说,肯定听得清清楚楚。
“闲聊。”凌振听着那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微微皱起眉。
钟临“噢”了一声,继续划桨,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家首长浑身绷紧,像平时出任务的时候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着作战目标那样。
肌肉全都鼓起来,狼一样的眸子锁定着另一艘船的方向,连瞳眸都不曾颤动偏移。
弄得钟临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团长,他们说什么了?”
凌振幽幽望着前方,缓声道:“蒲永言说——”
“时小姐,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钟临脑子一颤,连忙看过去。
蒲永言今天的确穿得很正式,衬衣雪白,笑容温润,还不知从哪里变出几朵粉色玫瑰花,透着薄薄的漂亮的粉白色,举到时蔓面前。
钟临呼吸全都屏住了,他聚精会神瞪大眼睛望着时蔓,想知道她会不会接。
很快,时蔓就让他松了一口气。
她含笑摇头说了什么,总之没有伸手去拿花。
可随即蒲永言开口几句,时蔓又伸手把花接了过来。
这下好了,钟临急得汗都快冒出来了,他看向凌振,“团长,这——”
凌振很淡定,主要是他能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而钟临不能。
所以钟临不知道把花接过来并不是代表接受。
“出于礼貌。”凌振解释着蒲永言开口说服时蔓的理由,“不能让美丽的玫瑰枯萎。”
所以时蔓才接过来。
钟临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不愧是科学家,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但钟临怎么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家首长威风呢?
所以他赶紧出声安慰凌振,“团长,您别担心,蔓蔓姐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吧?她知道您对她的好,肯定会以身相许的!”
钟临身为凌振身边最亲近的人,当然知道凌振做了些什么。
凌振淡淡瞥他一眼,懒得再强调他并不是想要时蔓报答她。
不过凌振不知道的是,时蔓已经从父母那儿得知了一切,并且挺感激他能做这些。
她很清楚,凌振和自己家非亲非故,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他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父母在边疆有多难回来,时蔓是很明白的,起码以她的能力还根本做不到,就是凌振现在的级别想办到这件事,只怕也付出了许多艰辛和努力。
何况,时蔓记得之前只是跟他提过一嘴,在说起自己为什么忽然去录唱片的时候。
因为她希望自己能变得更有名气,有话语权,结识更多厉害的人,可以为父母走动关系。
他竟然,都听进去了。
时蔓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所以她没办法再对着蒲永言很轻松的笑,尤其凌振还在不远处看着。
她望着蒲永言,心里却想起梦境里和凌振的事。
凌振不爱说话,不温柔体贴,甚至许多行为和动作都让她觉得野性未退,粗鲁蛮横,但他对她的家人,其实是很好的。
她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逢年过节便会寄去丰厚的节礼,后来妹妹丢了,他也一直在竭力寻找。
有时候甚至时蔓都忘了,他却记得将信纸递过来,提醒她写信。
她一封,他也跟着写一封,一起寄过去。
只是很可惜梦境里的凌振那时候还只是副团长,级别尚低,也没有现在这样的能力,可以把她的父母捞回来。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日子还很长,父母总会回到身边,亲人总会团聚……
时蔓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想得有些远。
她目光落回眼前的蒲永言身上,他正微微叹息,坦然又无奈道:“时小姐对我果然没什么喜欢,和我一起划船,也会分神这么久。”
时蔓只能抱歉地笑笑。
蒲永言忽然放下手里划动的桨,他坐直身体,双手攥紧放在大腿上,难以启齿道:“其实,我对时小姐一直不够坦白,或许这也是我们走不到一起的原因吧。”
时蔓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蒲永言自嘲地抿了抿唇,“本来因为将这件事隐瞒起来,会让时小姐更容易喜欢我一些。”
“……但我想了很久,两个人接触,最重要的是彼此坦诚。所以来之前我就想好了,无论时小姐会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我都要告诉你真相。”
蒲永言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凑到时蔓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很小的声音,抱歉地说:“其实,我只是蒲首长领养的儿子。”
时蔓目光露出些许震动,忽然感觉脑海里划过一道光,但很微妙遥远,难以捕捉。
蒲永言自嘲地笑了笑,他曾是那么骄傲自信的青年科学家,什么时候也需要担心自己的家世背景如果不够优秀,就会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患得患失,不够坦诚。
也许这就是他没能打动时蔓的原因吧。
蒲永言凑得更近一些,请求道:“时小姐,这件事还请你替我保密。我其实是蒲首长战友的儿子,在我五岁那年,我的父亲和母亲都牺牲了,所以普首长才收养了我。”
时蔓终于知道脑海里哪根线不对了。
是放在书房的那张照片!
别说蒲永言五岁才来到蒲首长家里,就是光算时间门,蒲首长夫妇抱着一两岁的孩子在1951年拍下来的照片,和蒲永言的年纪也对不上。
“那蒲首长还有一个亲生儿子?”时蔓说出自己的猜测。
蒲永言就知道时蔓很聪明,所以他并不意外时蔓问起这个。
只是更神秘地点头,凑到时蔓耳边说:“这件事更不要告诉任何人。蒲首长的儿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了,一直都没找回来。”
时蔓更加难掩震撼,只能借助着蒲永言挡在她的面前,而迅速整理表情。
蒲首长的儿子,居然也遭遇了这样的事。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她的妹妹才被拐卖了十来天的时间门,就让她们一家人心急如焚,总是记挂着,好像一直在火上煎熬。
那蒲首长和他妻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都这么久过去了,1951年那孩子才一岁的话,现在都已经是凌振那年纪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好好地活着,有没有被找到的那一天。
时蔓不知不觉,又想到凌振身上去了。
而凌振,也一直在不远处的那艘木筏上看着。
他的听力很好,本来完全可以听清时蔓和蒲永言说话的声音。
可他们不知在说什么绝密的事情,声线越来越低,最后竟然交头接耳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公园里,靠得那么近,水波荡漾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因为船的晃动,时蔓的几缕发丝碰到蒲永言的耳廓上了!
凌振不知不觉攥紧手掌,沉静的眉宇间门露出一丝和他往常气质很不相同的焦急。
再回过神来,发现两人的船已经划得更远。
负责划木筏的钟临吓坏了,赶紧卖力地划桨。
凌振伸手,“给我。”
他脱下军装外套,只穿白背心开始用力地划船,遒劲的臂膀甩动,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惹得周围好多女游客都情不自禁看过来。
湖水迅速激荡开来,木筏以比赛竞速时才有的速度,朝时蔓那边划去。
钟临担忧地看了眼凌振,又看了眼远处,小声提醒道:“团长,咱们现在该卖力气的,不是划船吧?”
凌振动作一顿,不解地看过来。
钟临耸耸肩,“您划过去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您应该做的,是像蒲科学家那样表白啊!”
凌振彻底停下来,思忖一会儿,他重新又卖力地划起桨来。
但这次,他不是再朝时蔓她们去,而是调转了方向,回岸边。
说得没错。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表白了。
那天时蔓回家之前对他说,光说“喜欢”没用,得表白才行。
所以他要好好的,用时蔓喜欢的方式,对她进行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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