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振本来想拒绝,是作业不够多吗?还是他的弹珠卡片不好玩?
但看到小时蔓眼巴巴地仰起小脸,他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昨天是为了帮母亲的忙,教众多小朋友折纸飞机打发时间。
今天却只带着时蔓一个人折。
两人坐在树下,小时蔓呼吸浅浅,几乎趴在蒲振身上,认真地看着他手里的纸片。
这么奶呼呼的一团,蒲振不敢动,她太软了,他怕弄摔她,最怕小孩哭了。
蒲振只好盘着腿一动不动,保持着越来越僵硬的姿势,教小时蔓折纸飞机。
时蔓的小手指不灵活,笨笨的,折了好久才有雏形。
蒲振想拿过来,直接给她叠好。
可她却蹬着小腿,“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白白软软的小脸蛋写满“不服输”三个字。
蒲振没办法,只能耐心教她......
等育儿所外陆续传来有人接自家孩子的动静时,蒲振也终于教着时蔓叠出了一个新的纸飞机。
今天折得比较复杂,可以立在床头,不会再轻易被压扁。
小时蔓高兴坏了,跳起来举着纸飞机在风里跑。
蒲振看着她,松一口气,撑着树干站起来,腿已经麻了......站着不动都觉得好多只蚂蚁在乱爬。
“哥哥!飞机!”偏偏这时候时蔓还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炫耀。
蒲振倒吸一口凉气,腿部密密麻麻的酸痛让他赶紧把时蔓提溜开来。
小时蔓并没意识到什么,她又捧着飞机围着树干绕起圈圈,特别开心。
“你喜欢飞机?”蒲振看时蔓对那纸飞机爱不释手,刚刚学着折的时候虽然笨笨拙拙的,却比一般小孩要有耐心。
他觉得有些意外。
“喜欢!”小时蔓其实哪里知道喜欢是什么,她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是飞机。
但她就是睁着亮晶晶的眸子对着蒲振,大声说“喜欢”。
“哥哥呢?”时蔓眨眨眼,模仿大人聊天,似乎记得就是要这样互相问答。
蒲振摸摸鼻子,很认真地想了想,“喜欢。我以后想要当飞行员。”
“哇。”虽然听不懂,但小时蔓很捧场地鼓掌,眸子里的小星星满得快溢出来,她就是靠这一点获得大人们的宠爱。
蒲振看着她,就像是他幻想自己长大后驾驶着战斗机冲进夜空里时,随手可以抓一把的那些璀璨星星,都藏在她眼睛里。
小孩的眼睛空灵、纯澈、干净。
让蒲振恍惚几秒才想起来,就是一个三岁小孩,他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哥哥去哪?”
蒲振抬脚要走,却不料衣角忽然被拉住。
“你该回家了。”蒲振低下头。
“哥哥和我玩。”小时蔓的几根手指仍然紧紧攥着蒲振的衣角,不愿撒手。
蒲振这时候觉得她更像糯米团子,不,比糯米团子还要黏。
“你看那是什么?”蒲振故意往天上一指。
小时蔓奇怪地抬起头,“森莫。”
正是三岁不知人间险恶的年纪,她哪里知道这是蒲振故意甩开她的借口。
等她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找见,再回头去看蒲振时,却发现他已经跑远了,几乎快要跑出育儿所的门口。
“哥哥。”小时蔓什么都没想,只是着急地跑着追。
蒲振回头看了眼,赶紧躲到墙后,趁她还没过来,连忙爬上树去。
他从小就顽皮捣蛋,上房揭瓦,这爬树更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窜得飞快,像只灵活的猴子。
等时蔓气喘吁吁跑到这边,四下张望,果然没有见到蒲振的人影。
而蒲振,正躲在树干上,和另外一个小孩大眼瞪小眼。
“嘘,别出声。”蒲振压低声音,对着眼前陌生的同龄小孩道,“别被她听到了。”
他指指下面的时蔓。
这小孩儿眼生,蒲振虽然不认识,但小孩嘛,尤其都是小男孩,就很自来熟了。
“帮我躲着,待会儿请你吃雪糕和汽水。”蒲振家境优渥,出手也大方,他拱手拜托。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又看看底下,“那是谁?”
“我妈育儿所里的小孩。”凌振想了想,又补充,“特别黏人。”
“噢。”小男孩拉长语调,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这是你的跟屁虫?”
蒲振含糊地挠挠头,“你叫什么名字?”
“江宇。”小男孩伸出手掌,摆出握手的姿势,很正经地问,“你呢?”
蒲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伸手和他握了握,回答他,“我叫蒲振。”
说完,他又忍不住补充句,“你这怎么跟大人似的。”
江宇眼神闪烁一瞬,又趴在树干上笑起来,“你不觉得这样很成熟,很酷吗?”
蒲振愣了愣,他回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
小孩子都向往成为大人,便会有意去模仿大人的一举一动。
蒲振重新伸出手,相握道:“很高兴认识你,江宇同志。”
他学的是他父亲平时和人第一次见面说的话,他偷听到的。
这回轮到江宇微愣,但很快,他又恢复方才的表情,和蒲振握着手晃了晃。
表面看上去,这只是两个幼稚的小孩。
没人看到江宇眼睛深处闪过的浓浓阴鸷。
忽然,底下传来一声软软绵绵的声音——
“哥哥,找到你了。”
原来是小时蔓还没走,她站在下面,抱着树干,整个脑袋仰起,满脸都是崇拜。
他能去那么高的地方,好厉害。
小时蔓手脚并用,也想上去,可她的小脑袋瓜压根想不到蒲振是如何做到的。
上面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哥哥,但她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并且还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幸好这儿是草地,铺着又厚又软的草,所以小时蔓并没有摔疼。
她躺在地上,发现这样看两个哥哥就不用仰着酸酸的脖子了,反而更舒服。
于是她干脆躺平,睁着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朝树上看,还在甜甜地喊,“哥哥,一起玩儿。”
“......”九岁的大人怎么愿意和三岁的小孩玩,蒲振不情不愿,他撇头对江宇道,“我只喜欢和你玩。”
江宇出现些许错乱的神情,他复杂地看一眼蒲振,“可是我们才认识......十分钟。”
“我最近新学了一个成语,叫相见恨晚。”蒲振豪气地看着江宇,“我们结拜成兄弟,怎么样?”
“......兄弟?”江宇更加晦涩难明地看着蒲振,表情凝固,似乎在看另一个人。
那人,当初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兄弟、相见恨晚、结拜......
蒲振还很兴奋,“怎样?你看过桃园三结义没?”
江宇欲言又止,话语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没说出口,又被底下时蔓奶呼呼的声音打断。
“哥哥,我爸爸来接我回家了。”
“哥哥,明天见。”
“......”
小时蔓牵着爸爸的手,却不肯离开,固执地要听到蒲振也说“明天见”。
她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来的执拗。
时父又是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角色,纵容地牵着小时蔓,她要等那就在树下等。
最后蒲振没办法,叹口气,从树上滑下来,无奈地插兜站在小时蔓面前,别扭地回应,”明天见。”
这下小时蔓终于开心了,欢天喜地回了家。
其实小孩哪里记得明天呢?
她喝了牛奶,抱着纸飞机,玩到很晚也不想睡觉。
时父舍不得说女儿,只好利诱道:“小蔓明天想不想跟爸爸去公园玩?”
“想!”
“那现在睡觉,明天去公园划船好不好?”
“好!”
小时蔓转眼就将“明天见”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她和正好没课的时父去公园疯玩了一天,到了晚上回家都还咯吱咯吱地笑。
却不知她亲爱的蒲老师正在和自家丈夫犯嘀咕。
“小振今天怎么了?平时放学来育儿所待一会儿就出去疯玩了,今天居然陪我待到这么晚。”
“还不高兴,削的苹果都不吃。”
蒲大首长现在还只是蒲团长,他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看儿子紧闭的房门,“谁知道他,从小皮得很,也不知道像谁,今天规规矩矩跟你在育儿所坐了那么久?真难得。”
“是啊,要是明天也这么听话就好了。”蒲老师感叹着。
可惜,她刚说了这话,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就都没见着蒲振放学后的影子了。
他疯玩到一身泥或是一身汗的回来,甚至连书包都不见了,把蒲老师气得不轻。
她看这孩子不管不行,于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从今天开始,你放学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里待着,等我下班回来做饭。”
蒲振虽然调皮捣蛋,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惹事,什么时候不该惹事。
当他妈妈面无表情说话,并且用命令式的口吻时,就说明他快挨打了。
蒲振不敢“顶风作案”,当天放了学就背上书包往家走。
路上遇到江宇,他问他出去玩不,他也摇摇头,忍痛拒绝。
等到了家,蒲振却没想到,给他开门的是那个小团子。
“哥哥。”
小时蔓举着手里的饭勺,嘴巴旁还黏着米粒,奶生生地大声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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