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一岁生日的陆栩,接连学会了走路、说话，陈明珠感觉自己老母亲的心，真是……颇感欣慰。
同时感觉陆淮安老父亲的心,有些傲娇。
他嘴上说简直恨不得小屁孩能一夜之间就长到十八岁，然后成年了丢出门，让他自己去独立。
实际上,陈明珠感觉他内心是不舍得小家伙长这么快的。
大概是因为他成长的幼年时期并没有父母陪伴,只有爷爷奶奶,所以他心里有所缺失，虽然这点儿缺失并没有造成他的人格缺陷，但他骨子里还是想给孩子更多爱。
并且,他不认为自己陪着孩子就好,更希望孩子妈也在场。
比如，陈明珠在舞蹈室里练习的时候，他闲着没事把孩子放进来,让他在舞蹈室里满地爬，他也陪着，美其名曰：“来陆栩，爸爸教你欣赏你妈跳舞。”
陈明珠囧。
又比如，明明他有工作，需要在书房里忙活儿，陈明珠带着孩子在客厅玩。他又会觉得缺点儿什么,在书房门口探出个脑袋，说道：“你们娘俩进来玩呗。”
陈明珠不解了：“进去玩不是会打扰你么？”
他笃定地说：“我要是专心致志起来，外人根本打扰不到我。”
“那我们进去玩的意义是？”
陆淮安想了想：“偶尔走神时看一眼你们，就更有力气。”
“……”
行吧，这个恋妻又恋娃的男人。
最近他有些忙,在申请正教授的职位，需要准备好多材料。
90年代到新世纪初，这类职位会相对容易申请一些，越到后面越难申请。
不过顶级学府究竟不一样，要求会更严格，除了自己要有足够硬的实力，比如主持过国家重点研发项目，拿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国家级教学奖，发表各种文章、科研奖、专著、教材……之外，还得看学校有没有空缺。
而陆淮安大概就是属于那种一路都有贵人相助的类型，之前已经主持过相关项目，副教授一职是学院内推着他上，这次据说是有老教授要退下来，希望他能去申请到。
他在整理着材料，陈明珠带着小孩坐在沙发上闲坐。
问他：“这次申请转正职有把握吗？”
他耸着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都没想过这事，老教授推着我上，我也不好推辞。”
然后还用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口吻道：“好像我每次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自己倒没有什么内驱力，只是凑巧有那么一点儿小运气。”
陈明珠暗戳戳地想，我看你是凡尔赛本赛。
好奇地问他：“你本人对教授的职位没有想法吗？”
他摇头：“还真没有，让我做个普普通通讲师，我反而乐得清闲自在，不用带那么多学生和项目。”
“好像也是。”
他笑：“你也这么觉得？”
“符合你这闲云野鹤懒散的性子。”
“当时吴教授就让我考清华研究生，我懒得动。可是，如果那时候考来了清华读研……”他想了想，“就遇不到你了。”
“怎么会遇不到呢，你读研之前，我不是已经被你带进城了么？”
“那么我的学习和工作重心就会在北京，怎么会跟你走到一起？”
陈明珠否认道：“但我还是会考到北舞呀，没准这个时候，你仍然是孑然一身，然后我们就联系多了，你看到我跳舞了，就喜欢上我了呢。”
他想了想：“好像也对，如果是那样，反而没有中间那些波折和分离。”
然后又说：“但我还是更喜欢在北华的时候就跟你相恋。”
陈明珠莞尔一笑：“我也是。”
两个人聊得太多，小家伙有些不乐意，站在沙发上，扯着窗帘就哼哼哈嘿，还奶凶奶凶地说：“爸爸，坏蛋！”
陆淮安：“陆栩你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
“爸爸，坏蛋！”小家伙又重复了一声。
陈明珠笑着把小屁孩抱了在怀里，说道：“你爸爸是坏蛋，那你就是个小坏蛋。”
“……”
陈明珠排的舞剧开始登台表演了，效果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她仍然能在舞台上尽情地绽放自己，只是感觉就是有些不对劲。她也一时说不出这种感觉，只好勉强地在外地巡演了两场。
当时已经是秋末冬初的时节，从外地回来之后，陈明珠调休了一天。下午闲着无事，便坐了出租车，带着孩子去学校找他。
距离上次过来，已经有两年了。
以前还时不时去他学校露一脸，生娃后，一次也没有来过。她因为这样那样事情，确实一直脱不开身，但是能感觉得出来，这位校园风云老师，是希望她出现的。
两年过去，小朋友都已经长大了许多。有的同学已经离开了学校，又有新的同学进入校园。
不变的是，新来的这拨同学，仍然会听见有关陆教授和他老婆及儿子的传闻。
传说中顶级的舞蹈家，长得漂亮，极有品位，儿子又帅……陆教授简直是人生赢家。
打电话告知他的时候，他说在上课，陈明珠嘿嘿笑道：“我带陆栩过来找爸爸，现在在校园里瞎逛。”
“……”
挂掉电话，陆教授走进了教室内，微微一笑：“你们不是时常念叨你们师母么？现在她带着孩子过来了。”
这个班的学生，正是当年问他怎么不见师母来学校的那些人。
当时他们不过是大二的学生，现在已经是大四生，即将毕业。
大家闻言纷纷炸开了锅。
“……”
校园里的氛围一如既往地充满了热情和活力，陈明珠带着陆栩随意逛了逛，最后在快下课时，站在了从前等他的地方，母子俩一起等着建筑学院最优雅帅气的教授出来。
小家伙看到这么多人还有些兴奋，有同学认出了陈明珠，自然地跟她打招呼，还逗一逗陆栩，说道：“师母，他长得好可爱，好帅啊！”
“陆教授应该快过来了，他好像就在那边上课。”
陈明珠道：“不要紧，我们约好了在这儿。”
也有同学没见过她，窃窃私语地问：“那就是陆教授的老婆？”
“是啊，中间有两年没来过，就是生娃去了。”
“果然好漂亮，他们的孩子也很可爱！”
“是吧，优质基因！”
在人群中，陆淮安还是那样，永远卓尔不凡，气质翩然。他信步过来，弯腰抱过了陆栩：“你这小子，又变沉了。”
与此同时，身后的学生也拥了过来。
“师母！”众人乖巧打着招呼。
“你们好啊。”陈明珠笑。
“这就是陆栩么？！”
“好可爱！”
“果然帅！”
“像教授多一些。”
热情的学生散去后，一家三口这才得空说话。
“怎么突然过来，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就是给你一个惊喜啊，带着娃来支持你的教学工作。”
“这么乖了。”
“我一直都这么乖的。”
……
于是学校里，有关陆教授一家的传闻，又更丰富了一些。
“师母真的，生了孩子身材也没有改变，气韵反而更好了一些。”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生完孩子好像更好看了，当然之前也是漂亮的，但是生完孩子，气质就更有韵味了一些。”
“对，更像古典美人了。”
“她好像就是跳古典舞的吧。”
“是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明珠像往常那样，趴在了他的胸口，说道：“我有点儿不想跳舞了。”
陆淮安滞了滞：“怎么呢？”
“就是眼见着我是满了31岁的人，生理上确实比不上那些年轻的小姑娘。”
这次跳的《诗经》，就十分明显，有几段是刚入团两年的小姑娘做主演，和陈明珠一相比，演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
小姑娘脸上胶原蛋白充盈，不用演就透着初恋的感觉。
她一上台，就像个少妇。
陆淮安听罢，沉吟道：“那是因为这个角色不贴合你。倘若你演的是适合你的角色，你就不会这样想了。《诗经》里描绘的都是青年男女的恋爱，个个都是十几岁就谈婚论嫁，年龄要求确实要高一些。我很好奇，当时团里怎么会让你去做主演之一？”
陈明珠郁闷道：“当时团里是想让我重新找找舞台感觉，因为我这个年龄段算得上团里的中流砥柱，我又是最突出的，像其他几个同龄进团的，有的都已经转组了。”
陆淮安不住地点头，“可见，是团里的决策出了问题，找舞台感觉不一定非要挑个不适合的角色。”
“我也有错，我没有认清到这个问题，在演员这个行当，老黄瓜刷嫩漆是很可怕的。”陈明珠低低地道。
话还没说完，嘴被他的手捂住了。
“才三十岁，哪里就老了？你现在不过是遇到了瓶颈，突破就是了，我可不允许我老婆意志消沉地否认自己，哪个年龄段的人都有机会突破，你不能说不跳就不跳。”
他说着，还掐了一下她的脸。
“你可是顶尖的舞者，你看国外那些芭蕾舞演员，六十多了还在跳呢！你才多大，是人家的一半岁数大。”
“再说了，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很重要。哪天你找到合适的角色，奉献上精彩的舞台，让那些质疑你的人都心服口服。”
“嗯！”陈明珠被他一番安慰，点了点头。
“来，抱抱。”
他说着，坐起了身，靠在床头。顺手把她抱起来，坐在了他腿上。
陈明珠圈着他的腰，头靠在了他胸前。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呐？”
“没办法，谁让我比你多吃了几年饭，又是个教书匠，总要说出点儿什么，要不然面子往哪搁。”
扑哧一声，她笑出了声。
扯了一下他的脸颊。
“老公，要是哪天我真的不想跳了呢？”
“你随时都有不跳的选择。”他说，“你不上班都行，难道我还养不活你？”
“但是，不能因为自我怀疑而不跳，不能因为一时受挫而不跳。带着这种怀疑而离开舞台，你老公我也会失望的哟。”他说罢，揉了揉她的脸。
“我期待着你能突破瓶颈，奉献更精彩的舞台。”
“……”陈明珠点着头，“那我努努力。”
“这就对了。”他呵了一声，“男人可真难，哄完孩子，还要哄媳妇。”
陈明珠的头抵在他肩膀，撒娇道：“那你不想哄我们嘛？”
“主要是，我也想被人哄。”
“你想要我怎么哄你？”
“比如，亲亲我。”
陈明珠乖乖地亲了他一口。
“不是脸颊，这么敷衍的吗？”
好吧。
笑着亲了亲他的唇。
起先只是小小地碰了碰，后来他吮住了，勾着她的脖子，用力地亲吻，随后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没有想到他们在孩子都会走路会说话的时候，还能像从前一样，随时激发出一些激情。
“去隔壁卧室吧，不要肯定会吵到小家伙的。”
他哼了一声：“这次换个地方。”
“换哪儿？”
“二楼客厅也行。”
“……”
随便吧，反正这屋子就没有不被他染指的地方。
前几年格外放肆，后来有了小家伙，就收敛了许多。
现在是又要回春了么？
那还挺好。
这个学期，他的状态保持得也不错，大概是小家伙会走路说话后，终于没有这样辛苦，他也有时间去健身了。
有时候还会特地把小孩放去老人那儿带。
两个人过清静小日子。
……
翌日，陈明珠做了个决定，回团里后，跟姚梦佳说：“接下来的演出让b角上吧，a角也最好换人，我辞演这个角色了。”
姚梦佳不解地问：“怎么呢？”
“主要是这个角色不适合我，我会想办法编创出适合我演的舞剧的。”
姚梦佳眼睛张了张。
其实角色适合不适合，她作为资深的编导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当时陈明珠刚上班，如果没有委以重任，只怕就更容易废掉。现在看她的斗志又重新回来。
姚梦佳笑道：“那敢情好，你好好创作吧，明年咱们团确实也要弄出有点儿份量的剧出来。”
“嗯！”
把压在心口的这块石头挪开之后，陈明珠轻松了许多。
她这个年纪，确实并不是很大，怎么可以就这样认输？
不过创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陈明珠决定慢慢地找回曾经的感觉。
……
随着工作上有一些眉目，时间也进入到了冬天。
陈明珠发现，自家的小孩也跟他爸一样，是个很贪睡的人。
冬天的时候尤其爱睡觉。
周末的时候，一家三口，只有陈明珠一个人醒得最早，打算起床的时候，也会被身侧的人搂着。
“不用上班，再睡会儿。”
有时候都怀疑他们爷俩是属于冬眠体质的。
而且冬天怕小孩蹬被子，她没有让小孩睡婴儿床，改加了一个小床，就并排摆在她旁边，小床还靠着飘窗，防止小孩掉下床。
所以现在相当于是和孩子分床睡。
陈明珠被搂过去，也没有吵醒小孩，要不然他铁定又要哭得厉害。
陆淮安其实已经醒了，手不安分地在被子里乱薅，还说：“等明年两岁，就让小屁孩子睡自己的房间去。”
陈明珠：“两岁就单独睡，那真是太残忍了，怎么着也要三岁吧。”
“那周末送到老太太那儿去吧。要不然，做什么都得避开他，我还不爽呢。”
陈明珠：“……”
“说好的疼爱孩子的奶爸呢？”
某教授冷哼一声：“我对他的爱就那么一点点，已经用罄了。”
“这么冷酷啊。”
“嗯。”
时间过得飞快。
12月底，陆淮安那天特地开车去接陈明珠下班。
“走，去吃顿好的。”他闲闲地道。
“不带小孩了？”
“不带，就我们俩单独的约会，轻松轻松。”
“哦，庆祝什么呢？”
“庆祝现在给你开车的人，是真正的教授。”
“……”
看着他得意的侧脸，陈明珠惊喜道：“通过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果然，这个人想要什么，总是那样轻而易举。
陈明珠不由暗想，那自己的瓶颈也要加快脚步突破了才行。
2002年元旦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陆淮安陪着小家伙在爷爷奶奶家的四合院里堆了雪人，陆栩拿着玩具小铲子，铲着雪，堆起的小雪人还有模有样。
怕小孩的手冻出冻疮，陈明珠没让他玩太久，拖回室内，换了干的衣裤。
鱼池里的鱼已经转移到了室内，要不然都得冻死，陆海阳往鱼缸里喂着鱼食，陆栩也盯着那些鱼瞧。
“等你长大，就可以帮爷爷喂鱼喽。”陆海阳说道。
可能是隔代亲，陈明珠感觉这位老爷子对陆栩极有耐心，说话都是非常温和的话，小朋友哭的时候，他还会哄着，完全不像他和他儿子的对话。
……
1月7日，是陆淮安的生日。
陈明珠特地买了个蛋糕，给他庆祝生日。上午蛋糕才取回来，打开纸盒看了看，然后陈明珠就接了个电话。
打了电话回来，蛋糕已经被小手指戳了几个洞，还被挖了一大块。
小孩子的手掌上、衣服上全是蛋糕。
陈明珠哭笑不得。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椅子的，幸亏没摔下来。
陆淮安瞟了一眼，说：“现在就吃了吧，晚上我们出去走走。”
“那小孩呢？”
“送去那边。”
好吧。
二人在外面吃的晚饭，后来又去商场逛了逛。
现在这个时代发展超级迅速，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些许冷，陈明珠依偎着他，“怎么突然想出来走走啊？”
“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跟你两个人一起逛街了。”
“好傻，元旦前不是才逛过么？”
“我想以后每次生日，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出来走走。”
“为什么呢？不要小孩啦？”
“他有他有的人生，而你要陪我走到老。”
陈明珠笑着，止住了脚步。
他有些不解地看过来，陈明珠抿着微笑扑到了他怀里。
“我也感觉好久没有在大街上抱你了，就突然想抱抱。”
他会意，搂过了她。
他的怀抱依然结实又温暖。
“不管你多少岁，你都是我心里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人。”
“也是我最想在大街上拥抱的人。”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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