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一场交心的谈话后,老陆同志彻底放飞自我,打算在不做人的道路上一骑绝尘了。第二天他老人家不仅带来了化学书,顺便带来了化学老师张定洋。两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课程安排,完全无视了林秀芬想死的表情。
我一个学动画的文科渣,到底造了哪门子孽哟!还有老陆你是怎么把老张忽悠来免费教学的?你们这么缺学生的吗?是陆章文练满级了所以一起组团刷小号是吗?
看着新出炉的课程表,陆瑞松以后会不会得心脏病不知道,反正林秀芬觉得自己距离心肌梗塞只有一步之遥了。
能怎么办?凑活着学呗?还能叛出师门咋地?来啊,互相伤害啊!只要放平心态,气死的又不是自己,谁怕谁啊真是的!
于是林秀芬成功的被陆瑞松坑成了高中生,学习任务繁重到连每天半天工都出不起的地步。按照陆瑞松的话来讲,反正她每个月有40块钱的工资收入,上个屁的工!浪费时间。
林秀芬倒是想反驳,可想想陆瑞松平反在即,她不定哪天就得变成失学儿童,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队里的闲言碎语传去吧,爱咋咋地!
转眼到了11月中,山里的天气骤然转凉。竹水大队不出意料的传起了林秀芬的闲话。但传言的内容与林秀芬的预测方向居然毫不相干!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前林秀芬和陈海燕公安局一日游说起。那天林秀芬和陈海燕先后被公安局带走,在竹水大队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离奇的猜测成为了当日最大热门。
虽然最后妯娌两个有惊无险,成功洗脱了罪名,又赶上王建英死而复生的大事,八卦头条迅速被王建英的传奇占据。然而,随着王建英回厂报道加入了出差大军,舆论重心又重新回归到了林秀芬两妯娌身上。
无它,王建英的故事离奇归离奇,但跟广大群众没有半毛钱关系,嘴里念叨两轮便丢在了脑后。林秀芬妯娌两个的八卦就不一样了。因为她们被抓的理由是大名鼎鼎的投机倒把。
也就是说,每个社员听到八卦后,都忍不住掰着指头算一算,她们到底赚了多少钱?而此时的信息极度不发达,可很多时候,不发达比发达更可怕。因为在有信息差的前提下,造谣不仅毫无成本,且几乎没有辟谣的可能。因此队里谁也没见过的葡萄酒价格越传越离谱。
原本每瓶1块钱的价格,经过几番倒手已飙升3块。而学过数学的社员们掐指一算,葡萄酒的成本顶天了3毛!这一算不要紧,10倍的利润直把社员们惊得咋舌。单瓶价格已经如此骇人,那他们又总共卖了多少瓶呢?有说3000瓶的,有说5000瓶的。
最后传回林秀芬耳朵里的,是足足8000瓶!
社员们纷纷咬牙切齿的表示:“是该把投机倒把赚老百姓血汗钱的奸商抓去蹲大牢!怎么能把她们放了呢?”
林秀芬:“……”我真有8000瓶酒,按照目前的市场和购买力来说,怕不是得卖到改革开放去了!陈海燕也很无语,他们两种酒加起来统共酿了500斤,分成小瓶装不过千瓶。扣除每瓶约3毛的成本,总共赚了700来块,还得几个人分。
按照现在的金钱购买力,陈海燕一个月赚了差不多200块,相当于普通工人10个月的工资,确实很暴利。但比起传言来,真心不够看了。然而面对传言还没法辩解。因为无论你怎么说,别人坚决不信你也没办法。
林秀芬觉得自己冤得飞起,全程她除了提供场地外,压根没插过手。因此见到来送鸡蛋的苏兆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除了苏兆明,她没办法再从别的渠道拿鸡蛋,绝对得把这祸害拉进黑名单,一辈子不放出来的那种。
面对客户爸爸的怒火,苏兆明只能点头哈腰的赔不是:“对不住了我的嫂嫂!这次真是我想的不周到,连累了你。你要打要骂请随意,千万别不理我!别找别人拿鸡蛋!现在天冷了,夏布卖不掉、棉布没人买、葡萄酒被人抄了,老弟我全指着你的鸡蛋讨生活。好嫂嫂,你可怜可怜你老弟吧!”
“滚你大爷的!我的鸡蛋才几个钱?”林秀芬差点没被苏兆明的插科打诨噎死,“废话少说,我让你统计的夏布产量盈利和纱窗安装前后的疟疾发病率对比的数据呢?你光记得葡萄酒暴利,把我的委托全抛到脑后,浪得飞天了是吧?”
“冤枉啊嫂嫂!”苏兆明捶胸跺足的道,“那不是枫木塘的新会计不顶用,让她算个账算得不明不白,返工了好几次嘛!疟疾的病发率我倒是派人去找了,今年装纱窗的不多,按照你吩咐的方法,对比出来的数据没有说服力啊!我看你那文章得过两年才写得出来了。”
林秀芬嗤笑,她写的又不是论文,数据不好看编呗。反正她没骗人,纱窗在防治蚊虫寄生虫上确实有卓绝的效果。直到她那个时代,普通家庭预防登革热的最好方式,仍然是挂蚊帐定纱窗。好久没写文章了,她是真的手痒了。
年产百万字的作者,断更好几个月,太惨了好吗?
苏兆明不怕林秀芬有需求,就怕林秀芬不理他。因为他在看中林秀芬脑子活有想法之外,还有其它的目的。只见他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院外的道路上没有人后,便探了半个身体过来,悄悄问林秀芬:“嫂嫂,我跟你打听个事。”
“嗯?”
“你跟王建英熟吗?”
“咳咳咳……”林秀芬差点被口水呛着,“你打听他干嘛?打算明刀直仗的跟他抢陈海燕啊?”
“看你说的。”苏兆明委屈道,“我是那种撬人墙角的坏分子吗?之前……那不是以为他没了嘛!新中国不兴贞节牌坊了,我追求寡妇那叫响应国家政策,是很有觉悟的!”话虽如此说,但苏兆明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只是以他在市井打滚练出来的看人眼光,觉得王建英不太好惹。不然换个人试试?抢就抢了,你不服憋着!
林秀芬挑眉问:“所以?”
苏兆明讪笑两声:“实不相瞒,上次我建业哥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见了一面,谈了谈合作带货的事。他没理我。”
林秀芬懂了,苏兆明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苏兆明又看了看左右,把手侧在嘴边轻声道:“我觉得王建英有戏,他看起来心思活,但我有点不把准。我知道嫂嫂你一向有眼光,想问问你的意见。”
这可真是臭味相投了。但林秀芬对苏兆明的印象,还真好过王建英。别看苏兆明一天天没个正形,可这也只是小生意人的常态。不能指望七八十年代草莽出身的生意人们能有多少儒商风范。反倒是王建英看着人模狗样的,给人感觉阴险的不行。
“他是个精明人。做事目标很明确,也很有手段。”林秀芬点到为止。
苏兆明心中一跳,冲林秀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嫂嫂指点。”
“随口闲聊,谈不上指点。”林秀芬立刻否认了苏兆明的说法,“你们做你们的生意,跟我无关。”
“那当然。”苏兆明笑嘻嘻的道,“我跟嫂嫂你只有探讨妇女夏布生产小组的交情,别的一概没有。”说毕,他识趣的不再打搅被学习虐得满头包的林秀芬,爽快告辞。
次日清早,两个十来岁的小妹子结伴来到林秀芬家,把一沓数据交给了林秀芬,正是她要的历年传染病发病率对比。林秀芬仔细阅读着字迹潦草的表格,与从枫木塘赤脚医生那里直接薅来的病历原件,一点点绘制出了十几个大队的疟疾病发率柱状图。
解放以来,国家在抗击寄生虫方面做出了很多努力。从50年代开始,各类寄生虫病的病发率一降再降。然而各地依然时不时爆发疫情。今年抚安县倒是没有大规模感染,可因“打摆子”夭折的儿童统计起来也不少。
林秀芬是经历过新冠的人,知道传染病这玩意堪称唯物主义的典型代表。你多“尊重”它,它便多“尊重”你。你不把它当回事,呵呵……
因此,感觉上与往年差别不大的疟疾感染人数,在图表绘制出来后,立刻呈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差异。
今年安装纱窗的确实不多,但原产地枫木塘为了响应“号召”,家家户户先安排上了。毕竟农村的纱窗纱门全是简易版,不需要像平开窗那样针对性的定制窗框。光是定制版纱窗剩下的边角料缝吧缝吧就够覆盖整个枫木塘大队了。因此,枫木塘的数据比其它地方好看太多便在情理之中了。
画完全县十好几个大队统计图的林秀芬丢下手里的铅笔,高兴的蹦了起来。尽管只有枫木塘的数据能吸引眼球,但对她的投稿大业来说完全足够!至于样本过小的问题,那是科学家该操心的事,跟她个刚脱盲的农妇有毛线关系?脱盲农妇能写文章本身就是新闻了好不好!
而林秀芬这个农妇不仅能写文章,还会做图表画插画。枫木塘肯定没有照相机,但不妨碍林秀芬以“妇女生产小组”为题,自由创作宣传画嘛!能写会画的脱盲农妇去报社投稿,buff叠满了好吗!
憋了好几个月大招的林秀芬摩拳擦掌,一口气准备了足足二十份稿件。无一不是文字优美、数据详实。主打生产小组的文章,甚至配上了速写插画。可谓诚意满满。然后她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跑到邮政局买了一整版邮票,挨个给她叫得上名字的报社杂志投了稿。
《著作法》90年代才颁布,她在70年代一稿多投没毛病!
从邮电局出来的林秀芬美滋滋的想,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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