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妇联办公室内外的围观群众,齐齐瞠目结舌。林秀芬整个人都不好了,江副厂长你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我只是想蹭个宿舍好吗?
然而众人视线中心的江顺川却尽显从容,不疾不徐的道:“我爱人是县妇联的,秀芬同志的事也算归我爱人管吧?”说着他微微一笑,“既然杨主任不方便,那我只好支持支持我爱人的工作了。”
众人:“……”竟无言以对。
于是林秀芬连人带行李,被直接转移到了二造的家属区。直到坐在了江顺川家的饭桌前,她都还是一脸懵逼的。事情的发展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我爱人林月英同志。”江顺川笑呵呵的跟林秀芬介绍着,“来的路上我跟你说过了,她是县妇联的干事。你们妇女同志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她。她是人民公仆嘛,你不要拘束。”
林秀芬:“……”
林秀芬:“林同志您好,打搅您了。”
江顺川的爱人林月英拉着林秀芬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慈祥的笑道:“我们秀芬妹子长得标致的咧!说起来你姓林?是林家团的不?”
林秀芬尬笑:“不是,我娘家是清水塘的。”
“那是巧了。”林月英接着笑道,“我是林家团的。我们两边姓林的共一个老嗲嗲,你也别喊我林同志那么生,喊我大姑吧。”
林秀芬尬得快哭出来了,完全弄不明白江顺川两口子到底想干嘛!只得硬着头皮喊了声:“大姑好。”
“嗳!”林月英爽脆的应了声,“你的情况我了解过了,确实是王建业同志觉悟不够。你先跟大姑住几天,等王建业来接你再走。大姑告诉你,男人啊,都是坏东西,你得要他三顾茅庐,他才晓得珍惜你。他要不肯三顾茅庐,你就跟我住到过年,气他一下,他才知道糍粑是米做的!”
林秀芬:“……”不是,大姑,咱真的已经出了十八服了!你们两口子的态度让我很慌啊!
好在林秀芬已经是多年老社畜了,面上功夫相当到家,含笑跟林月英你一言我一语的拉起了家常。女人家说话絮絮叨叨的,江顺川不爱听,跟林月英说了句家里来客,要去市场割半斤肉,就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出门了。
林秀芬:“……”割、割肉???江顺川老同志说的客该不会是她吧?现在肉多精贵,她林秀芬何德何能啊!瑟瑟发抖.jpg。
江顺川出门后,屋里就只剩下了林月英和林秀芬两人。没了男人杵在旁边,女人们说话确实更方便点。至少凑一块儿抱怨阿婆娘小姑子没了顾忌。于是林月英就说起了自己嫁人后遇到的种种,又慢慢细细的问林秀芬家婆媳斗争的细节。
林秀芬心中微动,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爽快的把半年来的经历大致叙述了一遍。
讲故事也是一门技能,林秀芬说的是常见的婆婆妈妈,但她的条理清晰、用词风趣幽默。林秀芬一边说,林月英一边笑,真是半点苦情味儿都没有,跟其他的妇女完全不同。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杨艳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林月英赶紧招手,“杨主任你快来,我听秀芬说故事呢,她的口才真好,比收音机里的还好!”
“哟,我们秀芬同志竟然不止会写文章,还会说笑话?看不出来啊!”杨艳贞说着径直走到了饭桌边,抬手放下了个篮子,说道,“秀芬安排在你们家住,我拿了10个咸鸭蛋给你们添菜。”
“嗤!”林月英故作嫌弃的道,“她是清水塘的,是我们屋里的侄女。她来我家住,哪个要你个外人添菜?拿回去吧。”
“那还是我二造的家属呢,跟你个县妇联的才是外人。”杨艳贞放好咸鸭蛋,目光扫到饭桌上放着的书籍和纸张,顺手拿起来看了看,认出了是林秀芬的字迹,不由感叹道,“秀芬的字真是一天一个样。她上回那感谢信还贴在我们宣传栏上呢,看着都不想她写的了。”
“可不是?”林月英接话道,“我刚还跟江顺川说呢,你们二造的家属里,出了个人才啊!”说着,瞥了林秀芬一眼,意有所指的道,“不是我背地里说人坏话,王建业同志可真配不上她。”
林秀芬的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嗳,话不能这么说。”杨艳贞对王建业的印象不错,“王建业同志也个很有觉悟的好同志。主要是长期出差在外,没顾上调解自己家的矛盾。今天天晚了,明天我去趟竹水大队,好好做下王建业的工作。屋里一天天的闹意见,他也没办法安心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不是?”
林月英不置可否,索性岔开了话题:“江顺川去市场割肉了,你今晚留下来吃饭呗。”
杨艳贞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家三个操蛋宝,到哪个家里吃饭都不安生。”说着她又跟林月英闲扯了两句,便道,“我回屋里煮饭去了。秀芬,你有事来我屋里喊我。”
林秀芬应了声好,和林月英一齐把人送到了门口。然后,就见杨艳贞两步踏进了斜对面的房子,原来杨艳贞和江顺川是邻居。
不过也不奇怪,70年代的单位福利房,跟90年代生活条件好转后的福利分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即使是领导们,住的也不过是红砖盖的两层砖木结构的筒子楼。所以杨艳贞不止跟江顺川是邻居,跟李荣锦、跟厂里的书记等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是邻居。共用一个公共盥洗室,在同一个大厨房里做饭的那种!
这边林月英跟林秀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那边江顺川从市场割了半斤肉,又买了点小菜,背着手一摇一晃的往家属区走。路上碰到厂宣传办的陈书敏:“哟,江厂长,你屋里今天有么子好事,让你个铁鸡公舍得买肉了?”
江顺川没好气的道:“你才铁鸡公!我那不是没钱吗?”
“所以今天你发财了?”
“没,这不是王建业的家属跑来厂里求助。厂里宿舍不方便,杨主任家里人太多挤不下,我给扔我爱人那了吗?哪里晓得她跟我爱人还是亲戚,这不,被我爱人赶出来买肉了。”江顺川笑道,“我算是搭小林同志的顺风车,才从铁鸡婆手里讨到肉吃。是我占便宜了。”
“看不出来啊!”陈书敏道,“你觉悟挺高!明天我就让我们办公室的小年轻给你写个稿子,全厂通报表扬。”
“滚你的!”江顺川笑骂了两句,与陈书敏在楼梯口分开,各自回家了。晚上,公共厨房里飘出了肉香,只把一栋楼的细崽子们馋得嗷嗷叫。江顺川的爱人林月英同志接手了林秀芬的事,也在家属区不胫而走。
至晚间门,林月英把林秀芬安顿在了他们女儿的房间门。说是房间门,其实是客厅隔出来的小阁楼。江顺川家统共两间门屋,卧室当然是夫妻俩的,“客厅”则一分为二,一半是饭桌,一半是儿女的高低床。儿子睡下面,床铺顺带充作吃饭的凳子。女儿住上面,围上了个床围,就是房间门了。
空间门是真的小,但收拾的很干净。被子有股阳光晒过的清爽味道,一看就是认真打理过的。
最贴心的是,江顺川吃过晚饭后,以帮着老人准备年货为由,收拾了个包袱,搬去父母家暂住了。家里只留下两个女人,彻底杜绝了任何闲言碎语。以至于林秀芬即使住在“客厅”,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折腾了一天的林秀芬躺在温暖的床铺上,长长的吐出了口浊气。江顺川的态度太诡异了,让她没来由的生出不安。毕竟,从以往的接触来看,江顺川真的不是这么热心的人。
热心的江顺川一路往出走,一路跟遇到的每个人打招呼。很快,家属区晚饭的八卦更新成了江顺川让出自己的屋子,跑去老屋住了。好在江顺川的老屋离得不远,新盖的房子宽敞明亮,他原本就经常回去住,才不至于引发太大的轰动,但也足以成为二造家属区的今日头条。
寒风呼啸,江顺川顶着夜色走到了自家老屋。这是一栋他省吃俭用盖起来的房子。足有两层高,共6间门屋,并带一个做厨房的偏厦。如果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住,那自然是相当宽敞的。
但江顺川是农村人,他盖好房子后,便把父母接到了城里。然后,他父母不舍得孙子,于是把他弟弟家的两儿一女都带了上来。区区六间门房子,顿时变得跟家属区一样挤挤挨挨的了。
时下的宗族观念还很强,江顺川不觉得拉扯侄子们有什么问题,且他在二造还有单位分房,侄子们便跟着老人在这里住了下来。
此时家里的晚辈们正围着火盆陪着老人家侃白话,见江顺川突然回来,不免问上两句。江顺川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父母后,一把薅起大侄子江应才,把人拎去了他的房间门。
在江应才的满脸疑惑中,江顺川忽地笑出了八颗牙:“应才,你今年24了,想讨老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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