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狮清楚自己现在干的究竟是什么勾当。
倒卖物资也就罢了,这是叶榆市基地没有涉及到的灰色地带,许多地下市场的商贩都在偷偷捣鼓这种生意。但是向他人兜售基地内部的情报……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大忌中的大忌。
哪怕仅仅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讯息,但是这行为的性质同样恶劣,只要事发绝对不会受到宽恕和豁免。
蒲狮清楚被人发现后的后果,不过在末世里,在就连活着都困难的末世里,基本上大多数人对于这种临时搭建的团体都没有什么忠义可言。
叶榆市的高层靠强权和力量管理着城市,用众人对于刑罚的恐惧来保证城内的秩序,而不是靠着营造归属感换来所有人的顺从和归附。
毕竟叶榆市只是提供庇护的基地,又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家乡家园。
况且叶榆市和流浪者们又哪里算得上是对立关系呢?他们不过都是在末世的威胁中勉强活着的人类罢了。
只要不背叛自己的最终阵营,一切行为都说得过去。
于是蒲狮心里毫无芥蒂地选择出卖叶榆市的情报。
既然选择要卖,那么就应当更卖个彻底。
犹大只将耶稣给出卖了三十枚银币,然而罪行和骂名,悲惨的结局可是半点都没有减少。
如果这一伙人可以投资,那么他根本不介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全部打包卖给他们,甚至只要价钱出够,想要叶榆市的一些机密都可以。
为此蒲狮还专门在地下市场内联系了一位情报商人。
情报行业在叶榆市的地下市场非常昌盛。
因为光靠任务大厅里那些公开的琐碎信息,根本无法一眼判断任务的可行性。
这个时候就需要多方求证,那些专门捣鼓这方面生意的人通常都会有许多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消息渠道,而蒲狮接触的这一位更是可靠无比。
据说这个组织能运转得如此之好是因为在办公系统的内部,有专门从事这方面的人员替他们背书。
同时也侧面证明了叶榆市基地的高层并非铁板一块,就连他们的既得利益者都想着挖自己的墙角。
蒲狮没有那么天真,在干出这种举动以后,还抱着侥幸心理将自己的养女留在叶榆市里。
在他们私下进行第二次交易的时候,他就将叶小小从叶榆市内带出来,扔给他的交易对象他们。
没有谁会信‘人质’这个说辞。
他从小到大看历史书,心里非常怀疑人质这措举的可靠性,即便将妻儿送到盟友身边,真正要举大事的人也不会受到亲情这方面的连累。
况且在一定的灵活性下,被选作人质的人,本身就意味着是不重要的存在。
至少叶小小对于目前的蒲狮来说,只能算作一个烫手山芋。
把养女带出去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充分的理由,譬如说‘不肯舍弃老弱病残的队伍,一定充满人情味的队伍’,‘把小女孩交给他们,作为两者之间的纽带,就有了让双方继续保持交易的理由’……
反正叶小小继续待在叶榆市很危险,虽然他已经有了钱,但是暴露以后,蒲狮可以闻风而逃,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的养女处境一定十分糟糕。
但是这些借口都很不合理,这群流浪者的境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至少在叶榆市内不会受到丧尸的袭击,而养女跟着他们在一起,恐怕还要时不时来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姑且两害取一轻吧。
蒲狮所谓的‘轻’,只是对于他自己负担的‘轻’。
他差不多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事,不知道其他人会怎样想。总而言之,当他说自己会负担养女生活在队伍里的开销的时候,这群人的脸上没有异常,他就当他们同意了。
没有人会在意叶小小怎样想。
不过小女孩确实很乖,蒲狮走了以后,薛真如原本以为离开父亲的小女孩会哭闹。
这个年纪的小孩不依赖大人的情况非常少见,他们队伍里的男孩经常哭,食物难吃了要哭,没有大人陪要哭,周围的环境太黑了也要时不时掉下两滴眼泪。
不要说小孩,很多人在末世以前都能够算作是被惯坏了的大孩子,只是急剧恶劣的环境让他们不得不做出转变。
然而世上总是有人会对孩童要包容一点。
于是尽管进入末世大半年了,但是薛真如还是会拿以往的观念来看待小孩。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哄叶小小的准备,但是小女孩比想象中的还要乖,远离了亲人却没有体现出半点被抛弃的焦急。
他们只好将她带回了营地,交给曾经被高回掌掴过的那个男孩的母亲照看。
已婚的女人应该有着更丰富的照看小孩的经验,况且两个孩童在一起好歹有个玩伴。
薛真如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她发现比起同龄人,叶小小似乎更喜欢朝明一点。
大概是因为青年生得漂亮,小孩子们一般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虽然被灌输过‘心灵美比外观美更重要’的观念,但是还没有受到过世俗观念的侵染。他们会不加掩饰地表现出对于美丽的喜爱,不假思索地认为漂亮的人都是好人,然后再加以亲近。
偶尔的时候这种行为会被评为‘以貌取人’,但是这回非要薛真如来点评的话。
那就是叶小小的‘好人判断雷达’放在朝明身上一点都没错。
况且青年也确实漂亮。
他的睫毛很长,又长又翘,这是薛真如在废弃医院的仓库的时候注意到的,青年在窗户旁边收拾东西,薄薄的光照进来能看见空气里的微。此前她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这种细枝末节的美丽,但是可见漂亮的人总是会有显得漂亮的缘由。
然后朝明的头发也很长,因为太长了所以行动的时候偶尔会将长发扎成一个马尾,但是多数似乎任由它们自然散开。薛真如有的时候走在朝明的身后,偶尔会升起想要伸手抚摸的念头,那些头发柔顺美丽,手感也应当很不错。
青年通常不避讳别人的触碰,甚至对此保持着一种温和的宽容的态度。
所以她如果真的抚上去了,哪怕是这种唐突又冒犯的事,青年也只会笑着回头,眉头微微上扬,就像是看到一只主动亲近人的小松鼠那样带着点愉快。
他会用那种轻松并且充满纵容的语调表示自己不介意,并且还要问薛真如要不要让自己低下点头,然后再仔细摸一摸。
但是比起其他优点,模样俊美也不过是朝明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地方。
他温和友善,彬彬有礼,负责可靠,品格方面简直无可指责,作为同伴来说更是强大而有力。
所以薛真如并不担心叶小小和朝明接触会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朝明是个善解人意的家伙,哪怕是对待普通人,也像是对待小孩那样具有耐心。
尽管非常不想这样承认,但是薛真如总觉得和青年交流的时候,自己像是被他视作孩童那样包容。
究竟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会造就一个如此性格的人?
以薛真如的所了解到的一切来讲,无论在任何角度,朝明看起来都是那么完美无缺。
恐怕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新意的作品,也不会创造一个这样完全完美的主角。
让薛真如想起了若干个世纪以前,在宗教影响下诞生的那些千篇一律的骑士小说主人公。
温文尔雅,谦逊有礼,英勇善战,拥有理想的美德。
尽管早就认为世界上恐怕不会真的有这样老套的存在,而自己对于朝明的了解恐怕也不算深刻,但不得不说,有着这样一位性格类似的同伴那还真的不是很赖。
——
队伍里的异能者除了他们四个人,只剩下了一位金系异能者老周。
在那次码头遇险之前,老周一直在队伍里充当着开路的角色。
五级的金系异能带给他非常出色的防御能力,也同时为他提供了极其出色的身体素质。
身负重伤的人中,只有老周在这等简陋的医疗条件下活了下来。
薛真如觉得全靠他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很难说他们带回来的药物在这场生死之间的拉锯战中起到多少作用。
总而言之,老周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他其他位置的伤口不重,五日之后,已经能像正常人一样走下床铺走路。
只是他损失的小臂再也回不来了,这在日后会为他的行动造成许多不便,而他们的队伍里依然缺乏一号位的探路人。
毕竟上一次让朝明走在最前面只是权宜之计,所有人分得清轻重缓急。
而在知晓老周没办法继续战斗,至少目前没办法战斗以后,高回脸上的神色别提有多苦了。
朝明则是当即提议道:“我们的队伍需要新的成员。”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确实如此。
但是高回觉得青年此刻说的是绝对正确的一句无用之话。
“恐怕这种事需要从长计议,”虽然是丧气话,但聂锐泽还是委婉地在一边提醒,“毕竟异能者基本上都会首先考虑大基地。”
他们的队伍需要新成员,但是各大基地也在四处招收异能者。
有能力的人还愿意做流浪者的人并不多,他们在外面遇到的流浪者基本上只会比他们更弱小,又去哪里去找实力不错还愿意加入他们的异能者呢?
“我倒不认为如此,”朝明说,“大基地固然安全,但是规矩也比较严苛,恐怕也有许多有顾虑的人不愿意加入他们。”
薛真如摇了摇头:“……但是身后有基地支持,和做流浪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就像是我们之前,不就是没有据点支持而被逼上绝路了吗?”
聂锐泽笑了笑:“况且大基地虽然有很多限制,但是也只是亚心市和叶榆市的规矩比较多罢了。其他的基地虽然差一点,不过照样在一次次尸潮中撑得住。”
“大多数人接受不了这里,只会想着转到其他的大基地去。哪怕世界上的大型基地都像叶榆市和亚心市那样严苛,他们也只会接受。毕竟只要有地方住,谁还愿意在外面流浪呢……像是我们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的。”
他们这样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就只能被称为傻子。
况且聂锐泽也没想着一直待在外面,现在做流浪者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的最终目的也是在大基地成为一句话就能改天换地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他觉得青年虽然聪明,但是在人心方面亦然有些天真,因此不免失笑着摇了摇头。
怎想朝明听了这话,也没有继续解释,他只是淡淡地看了聂锐泽一眼,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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