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商业大厦里,今天是决定泰安公司最终出路的日子。
这次会议在商圈媒体中颇受瞩目,等待采访□□一手消息的记者,早已将大楼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幽暗的停车场内不停地从外面的过道里卷来冷风,呼啸的风声在空旷的场内阴冷地刮着。
江林安一脸烦躁地从车内下来,摔门的声音在停车场内都产生了一阵噪音。
本来他作为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应该在媒体的簇拥之下从正门上楼。
可这次他作为泰安公司明面上的掌权人,却被迫只能从停车场内偷偷摸摸地上去。
一想到这江林安就没什么好脸色,可偏偏在他下车走向电梯的中途,还有一辆不着眼的白色路虎,用远光灯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的眼睛。
江林安忙不迭地抬手遮住眼睛,口中大声咒骂了一句:“他妈的!傻逼玩意儿到底会不会开车?!”
白色路虎在距离他两个车位的地方停下,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是江斯屿。
青年微笑着朝他走过来,斯文有礼地跟他表示歉意:“抱歉,刚才没注意前面有人。”
江林安的眉头在见到江斯屿的那一刻,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疑惑地问:“你来干什么?”
“听说集团今天有重要会议,我正好闲来无事,就想着也来参加一下。”
江斯屿在江家虽然默默无闻,但也确实始终占着一个江家二少爷的名头,参加这种重要会议也算是说得过去。
但江林安还是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败兴,甚至在败兴中还掺杂着些不安。
“你不是一直不理会集团的事情吗?怎么今天倒这么积极主动?”
江斯屿脸上的那层笑容,就像是被人用刻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那样,弧度分毫不变,平直到让人看上去都觉得有些诡异。
他态度很好地有问必答:“毕竟这次可是关乎集团生死存亡的大事,我还是要来观望一下的。”
这话刚好戳中了江林安的痛脚,让他面色都变得阴沉了两分。
江林安斜斜勾起嘴角,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讽意:“那你可来得真不是时候。这样重要的场合,安排会议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安排位置坐。”
江斯屿笑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颔首道别后就转身离开了停车场。
江林安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下贱玩意儿,上次居然没整死你。”他目光阴狠地站在原地,小声地自言自语。
江林安以为自己会看到江斯屿在诺大的会议室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尴尬地站立在人群中,受尽他人的白眼。
可当他乘坐电梯到达顶楼时,一路上都没有再见到江斯屿的身影。
不会是被他的话给激到了,所以临阵脱逃了吧。
江林安因为要面对董事会审判而感到焦躁的心情,因为这个猜测变得愉悦了起来。
会议室门口的保安眼尖地看见他,一人一边,将会议室的大门为他推开。
椭圆形的木制长桌,坐满了面色肃穆的董事,在看见江林安身影的那一刻,他们齐齐朝他看来。
那一双双眼睛,形状不一,清浊不同。唯一的相通点,只有其中蕴含的审视之感。
江林安的脚步都顿了一刹,他没来由地对此感到害怕,喉结不停滚动着往下咽唾沫。
江敬淮坐在桌前的首座上,朝他这边挥了下手。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坐下。”
江林安收回视线,低下头往江敬淮身边的座位走去。
场内寂静,任由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
江敬淮抬起因为褶皱而耷拉的眉眼,沉声道:“人既然都来齐了,那这次会议就正式开始吧。”
他右下座的董事紧接其后地开了口:“不急,还差一个人。”
这位董事姓张,在集团中占有的股份仅次于江敬淮,地位崇高,没有人敢反驳他的意见。
就如眼下,在庄严的会议室中,只有张董事一个人手中夹着根雪茄,烟雾在半空中缭绕散开。
江敬淮不喜他的行事风格,扫了一眼在场人数后,当即就反问了回去:“集团中的十二位董事都已经就坐了,还有谁没到?”
江林安不敢插嘴,只是无声地抬眼,瞅着斜前方那唯一空着的座位,心中的不安在这一起升到了顶峰。
他忽然联想到在停车场内碰见的江斯屿,以及江斯屿临去前那一抹莫名的笑意。
其实那抹笑容很正常,清俊好看,将青年的温和体现到淋漓尽致。
可放到今天这样特殊的情况下,江林安却因为回忆起那个笑容而感到惊惧。
会议室的门在短暂的停声中被拉开了,从中走出来一道高瘦修长的人影。
来人淡声带笑地朝众人说:“抱歉,是我来晚了。”
张董事毫不掩饰内心高兴地哈哈笑了两声,像是对江斯屿的到来感到欢迎极了,“你啊,是来得刚刚好,会议还没开始呢。”
江斯屿朝他点头示意,然后就不急不缓地踱步走进会议室,在那个唯一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
江林安心中的预感成了真,这让他手心都开始冒出了冷汗。
江敬淮在这刻也终于明白了张董事话中的涵义,向来没有重大失误的他,产生了一股对事情走向远离预想的失控感,这让他不留情地开始诘问江斯屿。
“你今天怎么来了?”
江斯屿的回答跟他在江林安面前说得一样,一样的敷衍。
“闲来无事,就想着来凑凑热闹。”
江敬淮浑浊的目光中带着凶光:“这里可不是能让你瞎凑热闹的地方!”
张董事第二次打断了江敬淮的话,他依旧是笑面虎般的模样,说的话却似在与江敬淮争锋相对。
“无论如何斯屿都算是集团的二公子吧,怎么现在就连参加个会议都没有资格了?”
江敬淮的话语接二连三地被打断,不禁面露怒容。
“张董,这是我们江家的私事,就不劳烦你多加费心了。”
张董事嗤笑一声,将雪茄冒烟的那头,直接抵在会议桌上按灭了。
“不劳我费心?那江董事长什么时候才能对你那个亲儿子做出来的混帐事,给在座各位一个清楚的交代。”
江林安听见自己被点名,脑袋又往胸口处缩了些弧度。
江敬淮因为他的丑事自认理亏,剐了江林安一眼后,也没了言语。
江斯屿笑了一下,犹如会议真正地领导人一样发话,“既然是为我耽误的会议进程,如今我本人也到了,那会议就正式开始吧。”
会议主持人站起来发言,针对眼下泰安公司对集团产生的影响,做了一个完整的总结性汇报。
汇报声落下序幕后,张董事率先发言:“我认为,以江林安的决策水平,完全无法担当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江林安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惊愕。
他虽然对今天即将面对的困难处境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他要面临的第一关,就是撤销他作为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江敬淮替他找补:“林安年纪小,在决策上造成失误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不能对青年人有过高要求。”
张董事心中暗骂这个任人唯亲的老狐狸,面对自家亲儿子犯下的巨大错误,居然就试图这样三言两语地轻浅带过。
他不再与那对父子掰扯,直接将目光投放在了其他默不作声的董事身上。
“既然江总一心维护,那不如直接开个董事表决会吧。让所有董事都来投票表决,是否撤销江林安集团继承人身份这件事。”
众目睽睽之下,江敬淮父子就犹如被架在油锅上炽烤,无奈地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桌上的气氛立马严肃了起来,一阵紧张急促的组织过后,主持人走到了桌前,开始陈述:“关于江林安先生是否胜任集团继承人的表决,现在,开始。”
江林安的内心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撩的他心间难耐地焦灼。他眼白过大的三角眼忍不住地在场内乱瞟,对于决策结果没有任何信心。
果然,在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后,全场人都没有反应。
在座十三位董事,只有江敬淮举起了右手表示赞同。
就连一贯与江氏交好的那几位董事,都躲闪着避开了来自他们父子的求助目光。
这是一场在开局前就已经有了结果的无效表决。
江敬淮靠着多年累积下来的深厚涵养,隐忍着没有爆发,只是在尝试走另外一条路子。
他言真意切地对在场众人说:“既然林安作为集团继承人的这个选项,被你们都给排除在外了。那江某试问,集团中是否还有比林安更适合继承的人存在?”
一直沉默着的江斯屿,终于出了声。
“父亲,”他难得地唤了一声江敬淮,微笑着说,“您不要忘了,还有,我。”
最后一个‘我’的发音被他拖得很长,落入耳内是令人诧异的自信。
张董事在他话音落下后乘胜追击,逼问江敬淮:“对啊,江总。您可是有两个儿子的人,别总是只顾着大的,就忘了小的。”
江敬淮眼露轻蔑,似在对江斯屿的自荐感到不以为意。
他没有再跟张董事持不同意见,而是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既然斯屿也有这份心,那就也来试试吧。”
在江敬淮的眼中看来,江斯屿在□□中毫无根基,完全不可能获得赞同票。
但是,在主持人重新宣声后,江敬淮却眼睁睁地看着,在场所有人的手臂都齐刷刷地举了起来,整齐的动作中带着不约而同的默契。
江敬淮手边的茶杯被不慎打翻了,淅沥的茶水从桌沿低落,污湿了他昂贵的定制西装。
“这......这不可能!!”坐在他身侧的江林安失控般地喃喃自语,映射出江敬淮同样惊讶至极的内心情绪。
在这个面积一百平的会议室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在做着众人眼中的小丑,被整个集体所孤立。
江斯屿脸上的笑容没变,他站起身,走到了江敬淮的首座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尽显疲态的老人。
“父亲。”他又喊了一声。
高大的青年在俯视着这个曾主导过他幼年时期的男人,用一句话,击碎了江敬淮过往所有的荣誉与高傲。
“您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是该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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