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晨光熹微,多年军旅生涯,让他在早上六点半准时睁开了眼睛。
怀里的雄虫正在酣睡,昨夜的记忆一瞬间逐渐回笼,“……”
发情期的雌虫一夜是完全满足不了的,但伊莱的体验感显然远比自己的欢愉和满足来的更加重要。
因此当伊莱表现出真正的抗拒之后,泽维尔便停了下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结合过后,雌虫无论生理和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剩下一些难以填满的东西,尚且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泽维尔给呼呼大睡的伊莱清洗完身体,就抱着他沉沉睡去。
对泽维尔来说,这是伊莱失忆之后,他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晚上。
没有冷冰冰的惩罚,也不用怀揣着痛苦和悔恨。
他能和自己喜欢的雄虫,做尽伴侣间最亲密的事,第二天在晨光熹微中醒来。
泽维尔珍惜而克制的从后背抱住伊莱,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嗅着从伊莱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玫瑰味儿信息素,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柔和。
泽维尔将伊莱往怀里揽了揽,又缓缓的合上了眼。
…
伊莱做了一个梦。
似乎是回到了南境的公爵府,在种满了玫瑰的后花园里,伊莱见到了幼年的自己,十来岁的样子,还是个货真价实的虫崽子。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幼年期的伊莱坐在秋千上,脸皱成了包子,眉头都拧成了一条忧郁的波浪线,不难看出他的心情有多差。
有一个声音忽然在伊莱身后响起,语气犹豫,“小少爷……”
这是伊莱最熟悉的声音,是泽维尔。
伊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泽维尔……不对,这样说也许并不准确,梦里的一切都缩小了,就连泽维尔也不是伊莱熟悉的那一个了。
青年时期的泽维尔,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穿着公爵府仆从的衣服,直直穿过了自己,然后来到了幼年版的伊莱面前,半跪下来。
“小少爷……”泽维尔仰头注视着他的小雄虫,他的眉眼远不如伊莱认识他时那般冷峻锋利,青年的面容线条柔和,带着些未曾褪去的青涩,“不要找别的虫好不好,我比他们做的都要好。”
伊莱一愣,他隐隐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然而梦里的自己已经十分不爽的撇开了脑袋,嘴巴撅的简直能挂油壶,赌气道:“你都要走了还管那么多,要走就走,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似乎也感受到此刻的雄虫有多么不高兴,梦里的泽维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悄悄的牵住了雄虫小小的手:“抱歉,小少爷,但……您知道的,成年期的雌虫必须进入军部训练。”
“一有空我就会跟您通讯的,请您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伊莱还是一个小朋友,并不明白进入军部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泽维尔进入军部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的陪着他了。
“那有什么用。”伊莱愤愤的把手抽了回去,然后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数落着,“就算能通讯,你也不能像在家里一样哄我睡觉,陪我吃饭,和我一起玩了……”
伊莱原本还只是生气泽维尔非要丢下自己去鸟不拉屎的军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觉,然而这样一条一条数出来后,忽然有点无法想象泽维尔离开后,自己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从五岁时遇见泽维尔开始,他的身边就一直有这样一只雌虫的存在,伊莱早已经习惯。
伊莱讨厌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于是没好气的用小触角把他的脸捏成一团,气急败坏的道,“泽维尔,你不是向我保证过,永远也不离开我,会守护我一辈子的吗,骗虫!!”
明明在发脾气,可话语间的依恋和不舍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这让观看这一切的伊莱心情非常微妙。
他渐渐的开始觉得这个梦有点离奇了。
不然他怎么会这样舍不得泽维尔。
而梦里的泽维尔似乎非常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伊莱解释这无关他自己的意愿,只是每只雌虫到了年纪后应该为帝国所尽的义务而已。
泽维尔不知如何解释,无奈的把小雄虫从秋千上抱起来,低声轻哄,“没有骗您,但进入军部,这是规矩,并非我能改变。”
“我也很舍不得您,我会很想您的……”
泽维尔说了一大堆,都被伊莱的耳朵过滤掉了,结论就是,他还是要走。
就好像一个用尽手段也留不下雌父雄父的留守虫崽,伊莱的眼圈立刻就红了,眼角都湿漉漉的了:“随便你!!”
伊莱吸了吸鼻子,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鼻子,“等你一走,我马上就找十个……不,一百个雌虫来服侍我!!”
泽维尔哪里会听不出伊莱在闹脾气,“小少爷,我所在的队伍前今年会一直停留在帝星南境的军事基地里训练,等放假了我立刻回来看您好吗……”
小时候的伊莱远不像长大后那么凶悍,被哄一下,眼泪就委屈的掉了,“我才不稀罕……”
“听说南境的密林里有一种很漂亮的宝石,我假期给您带一颗回来好吗,您一定会喜欢的……”
伊莱自顾自的哭,把眼泪和鼻涕抹了他一身,“……你好讨厌呜。”
……
伊莱感觉到自己在后退。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掠过伊莱和泽维尔,掠过那片熟悉的玫瑰园……伊莱觉得自己应该是要醒了。
然而,当他的意识掠过公爵府时,却又在公爵府外停住了。
伊莱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的公爵府外绿茵如盖,可这里的公爵府之外却被冰雪覆盖。
伊莱原本觉得那是梦,因为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自己,但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
空气中熟悉的精神力波动告诉自己,这里似乎是泽维尔的精神海。
泽维尔的精神海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总是覆盖着皑皑白雪,冰冷刺骨。
伊莱进来过很多次,每每进入,总是冻得他直哆嗦。
可这一次却不同,即使站在冰天雪地里,伊莱也并没有感受到寒冷。
伊莱抬起眼,有些怔怔的看着冰封的公爵府。
他从来不知道,泽维尔的精神海里,存在着这样的一处地方。
又或许是因为他每次进入的时候,神志都不甚清楚,因此从未发现过。
伊莱不知想到什么,伸手碰了碰冰封的外墙。
仿佛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那轮太阳,雪原之上迎来久违的日光。
霎时间冰雪消融,呈现出公爵府的原貌。
只是府墙之外,一眼望去,尽是冰雪,还是伊莱熟悉的模样。
伊莱所站立之处,有一颗不知名的种子破土而出,长出幼小的绿芽。
绿芽抽条生长,结出一个小小的花苞,花苞鼓动着,调皮的用尖尖去顶伊莱的手,就像在讨要抚摸一般。
伊莱隐隐有预感,如果他碰一下,小花苞可能就会开花。
伊莱却始终没有去碰,甚至在下一秒,就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缩回了垂在身边的手。
花苞失落无比,只好依恋又难过的蹭了蹭伊莱的衣角,委屈巴巴的缩回了枝叶之下。
伊莱思绪很乱,却不知为何,看它那样,没忍住心软一瞬,分出一条细细的小触角跟它玩。
于是花苞立刻开心起来,和触角丝缠绕在一起,追逐打闹。
“……”伊莱盯着它,忽然意识到了那一件,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雌虫和雄虫结合时,精神力也会进行深度链接。
因此结合时,他才会进入到泽维尔的精神海。
都说雌虫精神海的图景,就是雌虫的意志本身。
那是他们心底最真实的思想映射,同样的,也存储着他们全部的记忆和过往。
伊莱看着那颗小花苞,有些出神,那么他刚才看到的,是泽维尔的臆想吗。
还是……他过往的记忆?
……
伊莱醒来时,已经是日上竿。
和以往紊乱期的虚弱乏力不同,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连精神力触角都懒洋洋的伸展着。
很舒服。
伊莱感觉自己被抱着,身后传来熟悉的,暖洋洋的温度。
一双手从背后穿过来,交叠在伊莱面前,十指紧扣,好似生怕他跑了一样。
“……”
伊莱一时之间不知道震惊于泽维尔竟然睡懒觉,还是该生气他昨天晚上诱哄自己和他做。
小触角纠结的打了结,最终伊莱还是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看到了泽维尔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素戒。
伊莱忽然想起,自己娶泽维尔的时候,只草草领了证,就再无下文。
他生气极了,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更不要说举行婚礼仪式。
也不可能给他买戒指。
泽维尔手上这枚,从自己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带着。
上一世泽维尔说过,那是自己送给他的。
伊莱当然不信,那就是一枚非常非常普通的银色素戒,一点也不符合伊莱的审美,他怎么会送这种东西。
伊莱曾经只当他是失心疯,毕竟那家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那么怪异。
可现在……伊莱避无可避的想起在泽维尔精神海看到的一切。
醒过来的伊莱显然比在精神海的时候,思维要更灵敏清楚一些。
伊莱心里隐隐知道,他看到的一切,不太可能是泽维尔的臆想。
意识是客观的反应,如果泽维尔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不可能凭空想象出幼年时期足不出户的自己,而自己的反应也不会如此真实,就算泽维尔再了解他,也肯定会出现偏差。
伊莱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泽维尔的手指掰开,将那枚戒指扒拉下来。
仔细看,戒指依旧很普通,但表面光滑富有色泽,不难看出他的主人有多么爱惜它。
伊莱看了一会,兴致缺缺的想给他套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手指却忽然摸到了一处粗糙的纹路。
伊莱愣了愣,随即重新拿起戒指。
戒指内侧似乎刻着什么字,因为线条很浅,也没有特殊处理,所以肉眼很难分辨,如果他刚才没有不小心摸到,大概率就忽视了。
伊莱于是挪了挪身体,窗外透进来的光打在戒指身上,伊莱终于窥见那行字的全貌。
只见戒指内侧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泽维尔】
名字旁边还俏皮的刻着一朵很小的小花。
“……”即使写成这个样子,伊莱也认得出来,那是他自己的字迹。
伊莱愣住了。
泽维尔的戒指上,为什么会有自己刻的字。
而这枚戒指,真的是自己送给他的吗。
那他在泽维尔的精神海里看到的,是他和自己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吗。
他们曾经……又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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