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栖提笔没写下完整的一行字,“啪嗒”——书上砸进只纸团。
白纸团从铺开卷曲的书页上滚落,一溜儿滚到同桌面前。
“沈栖栖…”同桌手肘把纸团轻轻推过来,面露难色,“你不打开看,秦祀保不准一直扔小纸条给你啊。”
茅老师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ppt一页接一页地翻。
栖栖先抬头小心地望了眼茅老师,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把纸团捏入手心。
“谢谢。”
她对一直提醒的同桌比了个无声的口型。
好心的同桌摸摸鼻子,摆手不敢看沈栖栖认真纠结的脸庞。
栖栖抬眼匆匆掠过纸团扔来的方向,没有找到明显关注她的男生。
自然也就没看到秦祀。
咬咬牙,栖栖倏然收回视线,把纸团摆到文具袋的前面。
——借文具袋遮掩住它。
幸好是大班课,茅老师无暇顾及在几百个学生里,找出一两个做小动作的人。
栖栖慢吞吞展开纸团,在折痕凌乱的横线纸上,写着歪斜的两行字。
这字迹...一时竟没有关注字的具体内容。
秦祀的这手字,竖横弯钩每一笔都画出别出心裁、令人意想不到的弧度。
短短两行字,像是一副抽象画,非得人仔细辨认,否则根本看不懂。
栖栖静了一秒,眯了眯眼,把铺平的纸往面前凑近。
“......沈栖栖,我爸说,你很厉害。”
“要不要...和我比比?”
栖栖默读完毕,放下纸条。
茅老师喝了口水润嗓,调出布置的作业,说:“还有十来分钟呢,我们就下课了,屏幕上的是我们这第一次作业,大家记下。”
“下周来呢,学委收起给我。
现在是自由讨论时间,我也给大家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好好感受感受大学自由的气息。”
台下有人小声欢呼,安静的教室顿时躁动起来。
栖栖攥起纸条,想了想,扭开笔帽在其背面写下——
秦祀同学你好:
过奖了,我没有大家传得这么厉害。你说的这个比...如果是挑战学期末的成绩,我乐意奉陪。
不过其他挑战,原谅我不擅长许多东西,就提前婉拒了。
栖栖逐字看过,觉得这几句话里应该没有挑衅或者轻视的成分在,就规整地把它折好。
“同学你好——”她捏着纸条一角,轻轻碰了下右手边的同学手臂,“这个可以麻烦你,递回去吗?”
同桌一转脸,沈栖栖莹润白皙的脸和自己隔着本书的距离。
这么近,他甚至看得到她右眼睑靠鼻梁的地方,有颗微小的红痣。
这小痣红得那样可怜,像早春枝头颤巍巍开起的花骨朵。
而且沈栖栖的眼睛,又黑又亮...竟然还有他的影子。
“当,当然可以!”
同桌猛地面红耳赤起来。
他一把躲过栖栖手里的纸条,举手扔给后排角落的一个桌上。
“嘶。”
不偏不倚,纸条砸到个背脊宽实的男生。
那男生本趴在桌上,两只手握着手机戳戳点点。
剑眉星目的俊脸被这一砸,霎时风云转换,表情变得阴沉。
他粗鲁地揉开纸条,立刻娟秀的字体跃至眼帘。
直至看到最后一个圆润的句号,秦祀倏然笑开。
他咧嘴笑时,猝不及防给人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拽过左边人的笔袋,秦祀眼睛都不往里面瞅一下,手指挑挑拣拣,顺了只笔。
就单手弹开笔盖,他勾起唇角,用画符一样潇洒的姿态写道:“那就比考试成绩,你别后悔。”
“附:微信通过下我好友,我加你了。”
写完字就要揉纸。
突然,秦祀不知想到什么,自顾无声笑了几声。
把笔连带笔盖扔回笔袋后,他垂着眼,把纸条四方对齐地叠起来。
还原成栖栖把纸条传给他时候的状态。
传纸条的同学一回生二回熟,迅雷不及掩耳地就传回给栖栖。
栖栖展开纸,看完后愣了愣。
打开微信,果然有个小红点。
添加好友通过后,秦祀那里立马发来一条消息。
【备注:软件2203班秦祀。你好,我这学期的对手。】
.....
栖栖低头,回:“你好,秦祀同学。我是营销2202班的沈栖栖。”
“你不用自我介绍,军训时候我就在关注你,现在终于见面咯。”
这口吻。
栖栖禁不住掉头,望了秦祀一眼。
秦祀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脸笑着对她眨眨眼,“微—信—”
晃了晃手机,他用口型示意栖栖看信息。
“你长得真漂亮,成绩也很好。去市场营销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你要是这学期绩点比我高,我想办法让你跨学院,重新选个专业。”
手机二次震动,他接着道:“沈栖栖,我说真的。你只要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栖栖对所谓的这个要求,没什么具象概念。
输赢在她这里不是第一重要的。
学习她讲究每一阶段达到自己最好的水平就行。
栖栖自觉不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就像小时候和楼定之一起做算术,她总是比不过楼定之做得快。
但她做题就做对,楼定之却免不了粗心错一题两题。
秦祀的挑战对她来说无伤大雅,真正关注谁败谁胜的,也只有秦祀一人。
所以,她没什么好迟疑的,跳着回复他后一条消息:“好。”
“秦祀同学,我们现在先做作业吧,再怎么说,大一这才刚开始而已。”
秦祀:“行,你做。”
手机不再震动,栖栖总算是能静下心。
她刚拍好作业内容,提笔翻书,就感到后背慢悠悠地攀上道目光。
不用多说,这必是秦祀在看她。
无奈,她发了条微信给秦祀:“秦祀同学,我们可以先比今天之内,谁先把劳育作业写好吗?”
纤细的指点着手机屏幕,栖栖抿唇再说:“我下午一二节没课,你呢?”
秦祀倚着椅背,长腿放肆地伸开。
他右手扣住手机,眼光从后座飘向沈栖栖纤薄的背。
“我下午都有空。不过,”
他虎牙噙住下唇肉,哧哧笑,打字,“你也别把我当成那些混子哄。我和你都大学了,这是场成年人之间的比赛。”
栖栖注视着这条微信,内心怀疑,她哄他?
不过秦祀身上‘混子’的成分,就他那张臭脸,不说七八分,也是有五分的。
“叮铃铃。”
及时响起的下课铃拯救了栖栖,使她免于纠结字眼的苦思。
厉茗茗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栖栖对她笑了笑。
整理背包的同时,抽出点时间对秦祀说:“下课了,我们学期末见。”
拉好拉链,栖栖和厉茗茗正谈笑起身。
一大片幽暗的阴影忽遮掩住前方视线。
“只在学期末见这怎么行呢?”
清朗的男声闲闲落下。
栖栖抬眸,秦祀利落地拎着只黑包,欠身看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不是。”
秦祀笑。
栖栖被他拦下,一时之间无言。
厉茗茗拽着她的手,暗藏激动地贴耳问道:“栖栖,这个帅哥谁啊?牛啊你,第一节课就又有艳遇了。”
“...只是一个同学。”
栖栖毫不避讳,盯着秦祀的眼睛看了几秒。
她‘同学二字’的咬音极重。
就是在向对方强调,现即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刚开始认识的同学。
就算秦祀关注她至少大半个月了,对她的课表乃至入学成绩都很熟悉。
可在她这里,秦祀就是一个长相好、性格有点乖戾的陌生同学。
秦祀许是看出栖栖对他拦截行为的抗拒,含笑地让出条道。
随即,他松展眉眼,语气浑不在意,“是,现在还是同学。”
栖栖沉默地觑他,牵过厉茗茗的手,“茗茗,我们去吃饭了。”
她走,秦祀不远不近地跟着。
和她说话的声也正好够她听清:“沈栖栖,前面呢,我说只有学期末见不行。”
“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班这学期有好几节在一起上的课,我们少不得要多见几面咯。”
栖栖停下脚步,她转身面对秦祀,红润饱满的唇上下张合:“秦祀同学,这个以后再说。”
“但你现在一直跟着——是想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可以吗?”
秦祀毫无羞涩地走到栖栖旁。
他朝栖栖俯身,平视她的眼睛问,“我挺想的,也好了解下对手的饮食爱好。”
栖栖很少和异性这么靠近过。
秦祀眉骨泛红,和栖栖哭过时的情态相似。
但就照秦祀这幅百无禁忌的模样,栖栖还真想不出这人真会有哭的时候吗?
总之离得近,一些面部细节也就看得更清晰。
秦祀剑眉几可入鬓,飞扬的眉睫下,眼睑内敛处猬集两横装饰般的青黑色。
他眼神凝起时锋利得像匹餍足的狼。
即便放松着,那几分随时而起的考量打探之色,也会在脸上不经意闪过。
这个秦祀...不得不说,并不是肤浅的一人。
接触到他的眼,没人会说出他只是个肥马轻裘的纨绔少年。
栖栖被忽如其来的锐气冲得心尖一颤。
与她站在同一水平面的厉茗茗更是难以矜持,她被一样答应:“一起,一起吃啊?栖栖的大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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