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马克拉开保险栓,低头撩起栖栖耳边的碎发,“漂亮的姑娘,很难过你竟然认识关庭这种人。”
枪口用力抵住栖栖的太阳穴,眼见马克食指下压,即将开枪。
“等等!”
关庭猛地站起来,他厉声道:“我给你!我给!”
“哦?”马克扭过头,“我这里怎么没收到短信?”
“公司不是我一人的,股份现金转让都要审批,你不是不知道。”
关庭狠狠咬唇,“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这样,你把栖栖放了,我当你人质。”
“你这个人...还会对人真心?真他妈的稀奇。”马克嗤笑,“把枪扔到我这里。”
“行。”关庭把枪放到脚边,双手缓缓举起,脚下用力一踢,枪便滑到马克脚边。
马克用小臂夹着栖栖的脖子,垂眼掠过枪,十分不在意地把它踢出门。
“幸运的女孩。”绑匪笑说,他甚至温柔地帮栖栖遮挡视线的额发别至耳后。
“...马克,你会伤害我吗?”
被挟持着往前走时,栖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马克没回答,枪口从她的太阳穴处移到脖颈。
“关庭,双手抱头,背对我。”
“栖栖?女孩,你的名字很好听。现在离开吧。”
背后传来一股推力,栖栖被推得踉跄,加之头疼脑热,身形极度不稳,竟一下子就撞到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哐当!”铁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栖栖你没事吧。”关庭抿唇抬脚,后脑却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
——马克的枪口已抵住他的脑袋。
一时之间脚步僵住,关庭余光后移,看见马克苍白的脸庞。
“关庭,你让我家破人亡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
“你去下地狱吧。”
“嘭!嘭!”
“嘭!”
“...栖...栖栖?”
两把枪,一支握在马克青筋暴出的宽大手掌中,一支握在栖栖纤长白皙的手掌里。
马克射杀关庭时,栖栖跌倒在地,拿起门口的枪。
男人的两发子弹只有一发进入仇人的身体,第一发被心软放走的女孩阻止,射偏后打穿了角落的一只油罐。
刺鼻的汽油味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
室内的两个男人轰然倒地。
关庭满脸隐忍,左侧大腿汩汩流血的伤口逼得他冷汗直流。
而绑匪倒地后,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小腹近侧腰处,那儿也正血流不止。
枪把从手中无力脱出,砸到水泥地上激起一阵雨丝般的灰尘。
“我没伤害你......”绑匪喃喃,忽然双眼里绝望地滑出一行清泪,他喉中咕咕隆隆,许久爆发一声悲鸣,“你为什么不滚!!!”
“对不起...我...可是...”
栖栖眼眶漫泪,她没想到能真的打中马克。
她只是不想让马克杀了关庭。
“对不起......”枪身的巨大后坐力震得她两条小臂麻木疼痛,弹射出的弹壳回旋砸向她的额头,砸出殷红的伤痕。
绑匪的悲吼声在偌大的废弃铁厂中传出袅袅的回声,他一边流泪一边流血,手指指着沈栖栖,遍遍地问为什么。
“马克,能有为什么?你该死。”关庭脱下棉服,又用一只手脱下贴身的单薄棉短t,把短t一角咬在嘴里,手腕下压就撕下大块的布条。
他把布条绕着大腿流血的部位缠了几圈,白布很快被血浸湿。
关庭痛哼一声,极力撑着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马克一会儿,而后口中发出不屑的啧声:“马克,你被老马克养得太弱了。”
眼神飘向马克掉落的枪,关庭阴鸷的眉眼忽地放亮,阴翳尽散。
步步靠近躺倒在地的失败者,他脸面带笑开始回忆和马克的过往,免得被他注意到自己的真正目的。
“马克,我进你爸公司的时候,我记得他很喜欢我,还让你多向我学习。”
“你是个花花公子,老马克说过等他一死,会分我一半股份,让我帮你成长。”
“本来你乖乖的多好,我就不会做空公司账户,好好辅助你这个...太子?”
“可惜,你不让老马克信任我,这让我很生气。”
受伤的马克闻声又惊又怒又悲。
虽然知道关庭手段阴狠,但现在再次面临仇人的不屑狂妄,他禁不住捂着伤口崩溃大喊:“关庭!你这个卑鄙的杂种!你是撒旦的儿子!你是婊、子养的贱种!!”
“骂吧,”关庭狭长的双眼一眯,蹲下身缓缓拿起枪,他掂了掂枪身,忽笑道,“强弩之末,可怜的傻瓜。”
枪械再次上膛,只是这次枪口对准的是马克的脑袋。
“关庭哥...”
细弱近无的女孩声响起,无人响应。
栖栖从混沌中睁眼,她的视线里满是模糊的黑影,所以并不能看清关庭和马克,只能依稀辨认出他两的位置。
“关庭哥...你在说什么?”
听力似乎也受损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枪声震到的缘故。
“关庭哥...报警,”栖栖扶着门从地上爬站好,虚弱地紧靠墙面,她把手中的枪捏紧,“马克和你都要去医院。”
尝试地走几步,栖栖勉力晃了晃脑袋,想要晃出眼中的憧憧黑影。
就这样往前走一步停一步的,听力竟徐徐恢复。
刚能清晰听见人声时,栖栖辨别了好几秒,突然不可置信地抬眉。
她听见关庭说:“马克,你当初要跟你爸一起自杀,现在可能就少受点折磨。”
“多说无益,去死吧马克。”
“关庭!”
一声颤抖的、尽力发出的女声惊醒关庭。
冷血的刽子手动作微顿,唇线下压,露出类似于苦恼的表情。
关庭很苦恼,刚才看见栖栖半晕在地上,本来想趁着大好时机杀了马克。
这样既能铲除祸患,也能碾灭方才在马克手下遭受的屈辱记忆。
所以...栖栖一个女孩,又不值得威胁。
关庭心神冷酷,他没回头,压下扳机......
“不要!”
“嘭!”
马克倒在血泊之中,死时一直盯着栖栖,眼神竟哀伤到温柔。
“你为什么杀他?为什么?!!”
栖栖大哭,一把扔掉枪,边跑边爬地来到马克身边。
望着马克血肉模糊的脸,栖栖恸哭跪倒,颤抖的目光中满是马克的惨烈的死状。
负罪感如噬人恶兽,扑上栖栖将其哭声咬得撕心裂肺。
哭声逐渐和由远及近的警笛声相融。
“他都已经不能动了...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关庭...”
关庭蹲下,感受到撕裂的伤口流得更加汹涌的血液却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是绑匪,我们是受害者。”
“我是正当防卫。”
“栖栖...你不要怕...”关庭伸出血迹脏污的手指,抚上身侧女孩脆弱的脸颊,“我保护你了,你也保护了我。我们现在安全了。”
“滚开!”栖栖用力拍开他的手,泪眼中恶狠狠地仇视着关庭,她在冲进来的黑衣特警里,一字一字对他说:“关庭,你是个杀人犯。”
“你这么想?”关庭收回手,淡笑,“没人会信的,栖栖,你真单纯。”
栖栖久久地凝视着关庭,这时有人跑进来紧紧抱住她,她却完全没看来人是谁,在浅淡的皂香怀抱里,栖栖盯着关庭,泪流满面道:“我也是杀人犯,我们都是杀人犯...”
喉间遽地涌上腥甜温热的液体,栖栖悲痛一声,突然晕了过去。
“沈栖栖!”
栖栖悠悠睁眼,入目是熟悉的纯白天花板。
输液管里冰冷的营养液不断地输入体内,栖栖望着输液管,好像看见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回。
“沈栖栖,你醒了?”清冽冷淡的男声响起。
栖栖阖眸又睁,看见褚瞻问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
“学长?”
“是我,起来喝口水吧。”
褚瞻问升高床位,一手扶住女孩孱弱的后背,一手拿过无时无刻准备好的温水。
“慢点喝。”
杯壁抵着唇,栖栖小口抿喝温暖的清水。
“你晕了五天零四个小时,医生说受惊过度加高烧,醒了就好了。”
栖栖沉默地喝水,闻声点点头。
“现场...”褚瞻问小心地观望栖栖的表情,见她眉头都没蹙一下,便继续斟酌着说:“绑匪是关庭的竞争对手,雇的人也抓到了。警察说,绑匪本来是想抓你隔壁的关庭,你是完全无辜的。”
“绑匪都已经落网,不要害怕。我们明天就回国了。”
“我不是无辜的...”
“什么?”
“我不是,无辜的...”栖栖直视褚瞻问,毫无征兆地掉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是我一开始...用枪打中了...马克...他的肚子上都是血...他想让我走的...”
“沈栖栖...沈栖栖?不要想,不要说!”
眼见栖栖手腕不可抑制地震颤,杯中的水洒了她一身却无知无觉。
褚瞻问万年冰冷的俊脸罕见地皱眉慌乱,他擒住栖栖的手,抢过玻璃杯搁置到一旁桌上。
可栖栖依旧无声流泪,眼神空洞茫然。
犹豫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褚瞻问的心尖似乎也在随女孩的恐惧而晃颤。
“...冒犯了。”褚瞻问喉结攒动,伸开肌肉结实的手臂轻柔地搂住茫然自失的栖栖,“别怕别怕...”
他轻拍女孩后背,缓声安慰。
“哥哥...”栖栖惶然间似乎回到家,褚瞻问的体温变成沈关观的,她再难克制。
纤瘦的手用力回抱,埋进青年的脖颈处痛苦道:“哥哥,我杀了人,我杀了马克呜呜呜...我杀了人...”
“沈,马克不是你杀的。”
金发少年望着房中相拥的身影,黯然垂眼但紧接着强调道:“法医的验尸报告证明,马克致命伤在脑袋。你的那一枪只擦过马克的腹侧,肉都没穿透。”
“这是验尸报告的复印件。”麦斯把几张纸递到栖栖眼下。
“杀了马克的是那个关庭,他的病房里都是审讯的警察。他才要吃官司,不止是关于防卫过度,还有一系列的经济犯罪。”
“沈栖栖,听见了吗?”褚瞻问顺着栖栖的头发,轻声道:“不是你的错,你无罪。”
她无罪...?
栖栖哽咽:“我想回家。”
“好,下午检查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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