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楠星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出口的事基本要落实,所以天子听闻卓楠星提着一只鸡来皇宫时也罕见的默了默。
江平德迟疑道:“圣上,还让卓公子进来吗?”
天子:………
天子搁下御笔:“罢了,人都来了总不能让楠星白跑。”
江平德闻言忍不住腹诽,进皇宫白跑的官员多了去了。
少顷,卓楠星提着一个硕大的鸟笼进殿,行礼后他扯开笼子上的布,露出里面精神奕奕的大公鸡。
公鸡的啼鸣声响彻整座殿宇。
天子一时无言。江平德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卓公子…真是…真是有心了……”他尴尬的笑笑缓和气氛。
卓楠星坐在绣墩上,拍了拍笼子笑道:“圣上,昨儿个我们一家都尝了,这跑山鸡肉质紧实不腻,拿来红烧最味美。我想着圣上夏日里没甚胃口,特意给圣上试试。”
大公鸡没有束缚,在笼子里不停扑打翅膀,瞧着就十分精神。
天子虽然有些无奈,但卓楠星有点好东西就想着他还是让天子受用,天子吩咐大内侍:“叫人把鸡带去御膳房,晌午就吃这个。”
江平德连连应是。
卓楠星是个话多的,正好天子这会子也不想批折子,带着卓楠星往花园去。
卓楠星讲他的纨绔生活,讲着讲着讲到程叙言的山头,“叙言哥真会养禽畜,我今儿早上吃下两个水煮蛋,好吃”
“叙言哥养的黑猪也长得好,再过几个月就能吃肉啦,我要让府上厨子做红烧肉和炸肉丸。”他笑盈盈道:“到时候也给圣上送来尝尝。”
天子笑着应了一声。
卓楠星在皇宫用午膳,又得一通赏赐,高高兴兴走了。
天子对江平德道:“确实不错。”
什么不错?卓公子不错,还是午膳的烧鸡不错?
程叙言给叶故,邓指挥也分别送鸡鸭去,不过程叙言对他上峰和同僚那儿倒是没动静,实在是鸡鸭对官员来说不值钱,程叙言与其关系不够就显得尴尬,不如不送。
而程叙言通过邓指挥做的酒水营生,已经缩减售卖数量,免得招摇惹眼。只要控制数量,程叙言以后还能狡辩为人情往来。
这会子,程叙言想通过邓指挥的人脉将山上的鸡鸭卖出去。没想到宫里先来人要买他的鸡鸭。
程叙言:???
若不是程叙言在上京,若不是对方出示腰牌,程叙言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假冒的。天家要什么禽畜没有,要购他的鸡鸭。
最后程叙言以市场价售卖,说来还是他亏了,程叙言养的正宗的跑山鸡。
皇宫从程叙言那儿采买鸡鸭之事很快传开,不多时有世家的管家也来购买。
程叙言留够一定数量自用,将其他鸡鸭都卖了。没甚拿乔,也没甚涨价,格外爽快。
程叙言这番做派叫其他官员对他观感不错,之后他让时明再去购一批小鸡小鸭。
顿了顿,程叙言道:“若是有小鹅,再买一批小鹅。”冬日时候炖鹅汤很是不错。
想到卓颜会有的反应,程叙言忍不住乐出声。
时明和程偃对视一眼,两人也笑了。
时明带着高粟出门,不多时一只八哥拍拍翅膀落下。程叙言本来没在意,却忽然被八哥爪上的红宝石指环闪瞎眼。
他捉住八哥,刚要取八哥的指环八哥就嚎的撕心裂肺:“抢劫啦,救命啊——”
程叙言:………
程叙言收回手,八哥安静下来。程叙言再度伸手,八哥又开始嚎。
程叙言头疼,唤道:“豆豆。”
八哥左右张望,不理会程叙言。
程叙言松开它,八哥立刻飞向程偃,程叙言去准备鸟食,过一会子八哥又飞回来,程叙言等八哥吃饱才摸摸它的羽毛,问它:“指环哪来的?”
八哥拍拍翅膀又想飞,被程叙言按住。
八哥装死,程叙言也不催,一人一鸟僵持两刻钟,八哥生产一大坨新鲜鸟屎。
它生气道:“公子给的,给豆豆的。”
“豆豆的——”它嚎的超大声,像个受委屈的小孩。
程叙言顺着八哥羽毛纹理抚摸,“不拿你指环。”
八哥闻言安分一点。
程叙言问它:“什么公子?”
八哥装傻:“公子,公子……”
程叙言:………
程偃打断儿子的问话,让八哥飞走。他给儿子使个眼色。
八哥东食西宿,程叙言一般不管,这小家伙灵得很,几乎不会中陷阱。但是如今八哥带着宝石戒指回来,程叙言坐不住了。
那个指环不是寻常闭合的圆环,可以自如开合,一看就是特制,指环上的红宝石也是真品,初步估计值大几十两银子。
休沐日时,程叙言特意将豆豆放出去,后脚跟上。
八哥对附近一带十分熟悉,拍拍翅膀很快飞远,若非程叙言骑马又眼力好,恐怕真要跟丢了。
眼见豆豆朝西面去,程叙言紧跟而上,面色渐渐凝重。
特制的红宝石指环,西面……
上京讲究个东富西贵。
豆豆招个权贵子弟不妨事,闻朝现在还对豆豆痴心不改。但是闻朝再喜欢豆豆,也没有给豆豆特制一个宝石指环。
程叙言直觉这位临时喂养豆豆的人,恐是冲他来的。
巳时初,八哥稳稳飞进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
程叙言看着眼前的宅院犯难,他本意是在院外等着,没想到不过一盏茶时间就有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向他行来:“程大人,我家公子有请。”
程叙言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敢问你家公子是?”
小厮言简意赅:“肃宁伯府公子。”
卓颜早前跟程叙言列过一张上京官员关系网,程叙言很快从记忆中扒出肃宁伯相关信息。
现今的肃宁伯是降袭爵位,上一代的侯爵是凭军功实打实挣来的,可惜老侯爷和侯夫人命不长久,继承人又体弱,只能吃老本堪堪继承一个伯爵。大抵是肃宁伯身体缘故,好不容易与妻子生下一个儿子也是羸弱。后来肃宁伯又纳两房小妾仍是无所出。
徐家公子因为先天不足,常年以药汤温养,鲜少外出。上京众对肃宁伯关注并不多,因为没有必要。
徐家后继无人,富贵荣华也就在徐家公子这一代。上京最不缺破落户。
程叙言跟着小厮进去,居然不是角门,小厮领着他正经走大门入。
程叙言敛目,他们走过前院穿过垂花门,程叙言听见熟悉的粗嘎声。
八哥叫的特别欢,还十分狗腿的吹捧:“公子俏——”
“公子文雅——”
八哥的声带受限,发“俊”这个音有点难度,豆豆倒好,直接省了“俊俏的俊”,一口粗嘎的念着公子俏。
随后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似是刻意压制着。
小院外,小厮低声道:“程大人稍等,容小的通禀。”
程叙言颔首。不多时小厮去而复返:“程大人,请随小的来。”
眼前是一个被单独隔开的四四方方小院,角落里种着藤蔓,藤蔓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鸟架。然而鸟架上却没有一只鸟,除了院中东南方的石桌上有一只受惊的八哥。
程叙言愣是从豆豆黑漆漆的脑袋和豆豆眼中看到惊慌,八哥尖叫一声,立刻拍打着翅膀往天上飞。
然而一只手先按住它,豆豆嚎的撕心裂肺:“松开,抓.奸啦——”
“要死啦,豆豆清白的——”
程叙言:………
徐大公子:………
小厮迅速低下头。
程叙言无奈,只好走过去安抚八哥,徐公子顺势挥退小厮。
八哥翅膀一抽一抽仿若哭诉,“豆豆清白的。”
面对徐公子微妙的目光,程叙言有口难言,默了默程叙言还是没忍住,“豆豆,你跟谁学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八哥见程叙言没生气,立刻换了个舒服姿势待在程叙言怀里,拉着调调唱:“负心汉,中状元来把糟糠换”
程叙言:………
徐霁乐出声,主动开口道:“程大人,坐。”
程叙言和徐霁这下子都明了,这八哥是去戏园子学一堆恼人的东西。
石桌上摆有许多东西,精致小巧的佩饰,可口的点心还有八哥喜欢吃的黄鳝肉泥。
豆豆一点没把自己当外鸟,昂着脑袋道:“吃肉,肉。”
程叙言不语。
徐霁主动将装黄鳝肉泥的碟子推向程叙言。程叙言抬眸,少顷收回目光:“多谢。”
“不客气,豆豆给我很多欢乐。”徐霁温声道。
他大约在一十上下,头发半束以一根木簪固定,是男子中少见的长细眉,双眼皮,眼大而眼尾翘,鼻梁微挺,薄唇。标准的美人相。可惜美则美矣,却缠着病气。夏日里也着略厚实的交领长袍,一张脸似冷玉,带着透苍的白。
徐霁同程叙言是两个极端,他是浓墨重彩画里将谢未谢的花,程叙言是苍茂碧绿中挺拔而充满生机的水杉。
八哥在程叙言怀里撒娇打滚,程叙言抚摸着,男子的手骨节分明,指甲盖透着健康的晕红。是生命,是活力。
徐霁垂下眼,真羡慕啊。
八哥吃饱喝足飞至鸟架上,引颈高歌,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文,如魔音灌耳。
徐霁莞尔:“程大人,在下近日得了一本好书,不知程大人可有兴趣。”
程叙言会意,一人朝书房去,徐霁步子迈的慢,但他脊背挺直,一举一动彰显世家公子涵养。
程叙言没有提出搀扶,那是对徐公子的羞辱。
徐霁推开书房门,空气中传来淡淡幽香,他在罗汉床落座,“在下姓徐,单名一个霁。去岁及冠后夫子为我取表字长行。”
程叙言跟着落座,“在下表字仲惟。”
徐霁点点头,亲自为程叙言斟茶,道:“若是我没记错,程大人是虚长我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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