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朔看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担忧。
访仙楼是一座酒楼，也是一座戏楼，更是一处远近闻名的花柳繁华地。
平常日子来往访仙楼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听点小曲，点一两个漂亮姑娘，一晃一下午过去，天色黄昏，有兴致就顺势在这访仙楼睡下，夜里寻欢访仙。
花灯节是访仙楼每年最正经的一日，楼里的姑娘们得一整日的休息，轮到真正的神仙接待特殊的客人。
每年花魁在子时定下，花灯最多者为花魁，可以得到与仙人独处一室的机会。
子时来临时，顾影怜与凤朔正站在访仙楼不远处卖糖果子的店铺前等最新一批糖果子出炉。
访仙楼被一圈又一圈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顾影怜不爱凑那拥挤的热闹，但还是好奇。
“他们在那边做什么？”她问凤朔。
凤朔还没来得及没回答，卖糖果子的小贩抢先回答漂亮仙子的疑惑。
“看俊男美女呗。”他手脚麻利地给糖果子裹上芝麻。
“现在这个时辰，获得花灯较多的几人已经上了检验台，等着看谁才是花魁。”
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裹芝麻，“今年可真是怪，听说原本呼声最高的李员外家小姐所得花灯竟寥寥无几，得花灯最多的好像是个戴狐狸面具的陌生女子。”
“可真怪，不知这戴狐狸面具的女子有何魅力，往年可从没有人戴着面具就把花魁得了。”
“两位的糖果子。”他终于抬头，将油纸包着的糖果子递给顾影怜，终于看到顾影怜的模样。
乌发如墨，肤白如雪，戴着白色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墨色眼镜，清清冷冷的眸光，像冰花一样凌厉美丽。
他心跳停了一瞬，又看到她身后抱着许多花灯的凤朔。
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凤朔忍不住想笑。
顾影怜面色如常，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糖果子，道了声谢就要离开。
“仙子，仙子，等一下。”小贩叫住她。
顾影怜停住脚步。
小贩擦擦手上的油，从零钱袋里拣了两个铜板，匆匆走到隔壁卖花灯的小摊，挑了个最漂亮的花灯。
“送给仙子。”
他的目光在顾影怜身上流连，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仙子果真漂亮。”
“今日有缘一见深感幸哉，小的不过一介凡人，将来定无缘再见到如仙子这样的天骄。”
他眼中亦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还望仙子收下。”
顾影怜因为他这番话多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他的花灯。
她与凤朔转身离开，凤朔安静地跟在她身边。
即便刚才听了小贩那番话，顾影怜依旧不想去访仙楼和人挤。
她左右张望一圈，看到有家卖花灯的，她已有许多花灯，可凤朔却一盏也没有。
本来该有的，是她夺了对方光芒，她心里有一点愧疚，想要弥补。
凤朔跟着她走到卖花灯的店铺前，依稀猜到对方将要做什么，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顾影怜看了一圈，有几个中意的，转头问她。
“喜欢昙花，莲花，还是牡丹？”
她随意瞧着，不经意看见一盏样式特殊的花灯，忽的眼前一亮，拉着凤朔走过去。
“这盏漂亮。”她拎起那盏红色花瓣金色枝叶的花灯，“与你相衬。”
凤朔身为神凰血脉，穿衣方面与族类相似，虽性格沉稳，却也总是一袭绣金色凤纹的艳丽红衣。
凤朔看清了花灯样式，满脸浮上红云。
顾影怜问迎上来的花灯老板。
“这是什么花？”
老板笑着在两人身边打量，在看到凤朔那面色薄红的模样后笑容更甚。
“回仙子的话，这花是刺玫，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一种，您买来送给身边这位仙子再好不过。”
顾影怜皱眉，“刺玫？”
她想到不久前与那娇顽小龙的一番经历。
“算了，不要刺玫。”
她扭头与凤朔道：“换一盏罢，这刺玫不吉利。”
花灯老板听了不同意，嚷嚷着说刺玫是当下年轻人用来表达爱意的头选，怎会不吉利。
凤朔垂眸看着她手上的花灯。
“殿下。”她轻声道，“弟子只想要这一盏。”
顾影怜不信，“店里这么多更漂亮的都看不上？”
凤朔道：“这盏最漂亮。”
她抬眸，眼中似有似无含着乞求，看着怪可怜的。
“您说过，想要什么与您说便好。”
顾影怜：.........
“那就这盏。”她付了钱，将刺玫花灯递给凤朔。
“送给你。”
凤朔欢天喜地接过，笑得眼睛亮晶晶的，耳边细碎的头发被风吹得摇晃，优雅的瑞凤眼盛满欣喜。
她鲜少表现出如此灵动的开心，头一回显露符合年纪的纯真烂漫。
顾影怜眉间不自觉染上几分笑意，静静看着她脚步欢快穿梭于长街千万盏灯火间。
“殿下。”凤朔跑到前方停下，回头朝她灿烂地笑。
“怎么了？”顾影怜看着她。
“前面在放烟花。”她说，“殿下要不要看。”
顾影怜不回答，反而问她：“想看吗？”
凤朔点头，“想和殿下一起看。”
两人一起向放烟花的方向走去。
忽然身后访仙楼防线传来一阵喧闹。
顾影怜脚步一滞。
有道魔气正向她们奔来。
她一把抓住凤朔手腕，将人带着往边上躲。
一阵凌厉的风刮过脸颊，两人刚站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大坑。
“人修？”两人身后响起一道妩媚的女声，“还有只小妖。”
女声慵懒道：“来我访仙楼，又收得这许多花灯，一人一妖，究竟有何用意？”
顾影怜看清来人模样，抬手按紧脸上面具。
她明显不想与这魔头多言，冷淡回了个：“路过。”
说完便拉着凤朔将要离开。
女人一袭艳丽红袍，该遮的地方不好好遮，露出许多风流光景。
她听到顾影怜的声音，狐疑地眯起眼睛。
“你这嗓音有些耳熟。”
“这身量，这气质。”她凑上前打量，“也眼熟，像我一位故人。”
顾影怜：.........
她心虚不敢说话，凤朔感觉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手心微微出汗，似乎忌惮着什么。
“顾影怜？”那魔头试探地唤她一声。
顾影怜身体一僵，欲盖弥彰道：“你认错了。”
女人不信，伸手就要摘她的面具。
凤朔聚起灵力打在她手腕上，她吃痛收回手，倒也不恼，饶有兴趣地端详打量凤朔。
“这小妖你哪儿收来的？还挺有意思。”她朝凤朔抛去一个媚眼，被凤朔冷冷躲开。
顾影怜这个时候还想挣扎一下，转身想要离开。
女人立马拉住她的衣角，收起妩媚姿态，望着她眼角含泪，楚楚可怜。
“你真要这般无情么？”她啜泣一声，抬袖抹泪，“就像百年前，你与我在那荒神境中互结连理，我以为我们许下誓言定能白头偕老。”
“谁知你变心之快，不过数日便又去寻那寻春谷林怀青，将我一人仍在荒神境中。”
顾影怜被她这故作娇弱的声音缠得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女人停下来矫揉造作地抹泪，她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听对方又抽抽噎噎开了口。
“你可知你弃我而去时，我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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