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纹身间里, 传出细微的机器嗡嗡声和几个小伙伴的讨论：
“只有一点点疼，能忍受，像蚂蚁咬一样, 没网上说的那么吓人。”
“真的有颜色, 但是流血了，不会感染吧？”
“别瞎说, 人家机器都是消过毒的。”
纹身师一面保持手上的专注, 一面解答学生们的问题，路骐垂眼紧盯, 抬手摸锁骨处, 心里很不舒服。
按照罗子园空间动态显示的招牌, 江钦程打车前往, 距离有些远, 得要半个多小时。
司机看出了他焦灼的心情，油门踩得飞快, 嘴里一副过来人口气劝解：“小伙子是不是去跟女孩子约会要迟到了？男娃就是没得女娃有时间观念，你看你衣服也不换穿着个拖鞋，这样去了也会被嫌弃哦，下回可别睡懒觉了, 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的, 至少提早一个小时出门。”
“这回么就好好说几句软话哄一下, 女孩子都心软, 不会真生气咧。”
江钦程敷衍点头, 司机叔叔嘴巴厉害, 技术也不差, 很给力,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只用了23分钟。
刚停下, 江钦程推开车门长腿一跨冲了出去。
那家店铺临街，远远地就看见了硕大的广告牌和全落地玻璃门，很有艺术感的黑白调装修。
门内接待人员熟练地对走进来的顾客说：“您好欢迎光临XX纹身艺术中心，请问您有预约吗？”
“不好意思我来找同学，大约一个小时以前有没有几个十五六岁的中学生……”
说话间，江钦程移动视线在大厅扫视。
话音中断。
“我找到了不好意思。”
对工作人员说完这句话，江钦程提步朝坐在店里角落圆形沙发上的人走去。
路骐一直盯着玻璃门外，看见了哥哥下车，看见了哥哥捏着手机一脸焦急，也看见了他脚上穿的拖鞋。
江钦程身形高大，加上此刻眉头紧锁怒气冲冲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路骐眼看着他走近，脊背挺直了些，手指紧张得扣沙发边缘，仰着头先发制人道：“你来晚一步，我已经纹好了！”
江钦程想了一路解决方案，比如要狠狠骂他“信不信我把你整块皮都挖掉？”，比如干脆打一顿让他再也不敢乱学社会人士不良行为。
此刻他却捏紧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脯剧烈起伏，蓝眼睛里像要射出火花一般，直接弯腰伸手扯衣领。
很时尚。
纹锁骨上。
我倒要看看纹了个什么东西。
江钦程愤怒地扯开衣领，没注意力道，把路骐身体扯得一歪，手撞在了沙发前的会客桌上。
入眼一整片白皙干净的皮肉，细看锁骨中间有一小点红色细痕。
江钦程把衣服拉开了些，目光在颈部、胸膛搜寻，其余地方也都干干净净，没有带颜色的奇怪东西。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力道放松，抬眼看到小卷毛的大眼睛里蒙上水雾，嘴巴委屈地撅起来：“不就纹个身，那么凶干嘛。”
“电话里那么凶，来了还那么凶。”
针刺到身上的那一秒，路骐反悔了。
他潜意识里还是有些怕哥哥，所以叫停了纹身师的动作，但是不小心让针尖在锁骨上划了道浅浅痕迹。
江钦程在他旁边坐下，“骐骐，你没有纹啊？”
出口的语气还带点气愤情绪，手上却温柔地理扯得皱巴巴的领口。
“哼。”
路骐嘴巴翘得更高了一点，大眼睛眨巴两下，没滚出泪水，但下眼睫变得有些湿润。
江钦程垂头看，用指腹抹了抹他的眼睛，声音放低，“不凶一点你不听话，乖就不凶你。纹身是不好的行为，你不要学。”
“哪里不好了，人家这么多人都纹，就你老古板！”
路骐抬手指，示意他看陆续进店的其他顾客，都是穿得比较时尚的年轻人，有男有女。
他越说越气：“罗子园和XXX和XXX都纹，就我不能纹！凭什么！”
其他人不关我的事。
我只管你。
江钦程知道没真的纹，已经安心多了，抓住他的手放缓语气讲道理：“骐骐，纹身会跟随终身，你现在觉得好看，以后不喜欢了要洗掉的话身上就会永久留一块疤，那得多丑？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不然你打电话问问你爸爸妈妈，看他们同不同意？”
“我爸妈才没你管得宽。”
路骐嘴硬地说，抽出手不让他牵。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要让他真的打电话询问还是不敢的。
“路骐，罗子园快纹好了你要不要来看？”店铺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有个同学叫他，看到江钦程语气变得揶揄：“哎唷你哥哥来了啊？”
“好等一下。”
路骐起身往楼梯走，脚有点跛，江钦程心里一紧拉住他胳膊，缓和了的声音猛然提高：“你纹脚上了？”
动静吸引了工作人员和在前台咨询的顾客往这边看，毕竟是人家工作的地方，这语气听着好像要揍前面“纹脚上”的男生。
一副找茬的模样。
工作人员犹疑要不要上前阻止。
路骐赶紧拉拉他衣角，气急地小声解释：“没有！我刚才下楼梯崴了一下。”
江钦程不信，蹲下把他两只脚的袜子撸下去检查，脚踝处有点青紫，站起来后他皱着的眉头没放松，嘴里责备：“那么不小心，跟我回家擦药。”
“我上去看一下我同学先。”路骐拒绝。
“有什么好看的。”江钦程说着，但也扶着他慢慢上楼。
已经有两个同学纹好，图案很简单，罗子园纹在手臂外侧，是他名字首字母缩写，另一位同学纹在腰侧，是个圆形符号，看不太懂。
纹的地方有点红肿，红、黑、白三种颜色交织，几人兴奋地夸赞讨论，路骐也双眼放光凑近了仔细看，江钦程却越看越觉得渗人，眉头紧皱。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这东西真出现在小卷毛白嫩软乎的皮肉上，自己可能真会忍不住拿刀割。
不可能接受。
这辈子都不可能。
得把小卷毛看紧一点。
大家七嘴八舌停不下来，他默默等了几分钟，插进讨论道：“不好意思我要先带路骐回家，他脚崴了有点肿，回去擦药。”
罗子园翻了个白眼，“路骐还不是被你吓的，开开心心出来玩，你一通电话破坏掉。”
江钦程点点头没跟他计较，毕竟如果不是罗子园发那条空间动态，他也不能及时发现这件事并逮住小卷毛。
路骐看了哥哥一眼，跟大家道别：“那我先回家了，你们别忘了拍图片给我看呀！”
两人转身离开房间，听见后面吐槽：
“罗子园他俩有亲戚关系吗？”
“又不是路骐的亲哥哥，管得太宽了吧！”
“对路骐很凶的样子，拽死了。”
路骐举双手双脚赞同。
走到楼下，迎面进来一个高大男生，是谢奇。
他随意瞥了一眼，看见上回摄影棚拍照遇到的可爱小男生，上前道：“嗨，骐骐同学，还记得我吗？”
路骐抬头看他，笑了一下：“谢奇。”
谢奇嘴边也挂温柔的笑：“之前邀请你你都没来，怎么今天跟你哥哥一块来玩吗？要纹身？”
听到这话，江钦程捏在路骐肩上的手紧了紧，脸色不善地打量他。
路骐连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陪同学来的，准备走了。”
“这样子，时间还早，可以再坐一会啊？我请你们吃下午甜点。”
没等路骐回，江钦程冷硬拒绝：“不用了。”
说完揽着人往门外走，路骐转头对谢奇露出个歉意的笑，抬起手挥挥：“拜拜。”
出了店铺，江钦程立马问：“他刚刚说邀请你是什么意思？”
路骐没答，低头看手机。
他点开聊天页面递过去：“喏，你自己看。”
江钦程接过来，看到那人居然不止一次不怀好意地邀请小卷毛周末去这去那玩，心里的火气蹭蹭冒。
还好小卷毛回得很敷衍，都是简单的一两个字，没有表情包。
他心里舒服了些，嘴里一边责备：“以后不要乱加陌生人，他一看就不是好人，带坏小孩。”
一边动手点屏幕右上角三个小点。
清除记录删除拉黑一条龙。
“他是你妈妈朋友的儿子，怎么就不是好人了……”路骐无语地小声嘟囔，眼睁睁看他蛮不讲理的行为。
他的手机一向都是给哥哥随便拿随便看，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删自己好友。他想起来以前也有一些突然消失在列表里的人。
心里默默盘算：
以后还是别给他随便看自己手机了。
密码也得改一下。
江钦程把手机锁屏还给他，拿出自己手机点了点，转身半蹲朝后伸手：“这里不好打车，我背你去路口。”
“我自己走。”路骐拒绝。
他揣好手机，外面吹着凉风有点冷，顺便把手也揣在外套兜里，径自往前提步子。
路骐今天穿一件白色格子衬衣和浅蓝色的马甲毛绒外套，衬衣袖子鼓起，袖口细碎的荷叶边被两根绸带收拢，包裹住纤细的手腕。
底下穿蓝黄两色拼接的九分阔腿裤，搭配棕色小皮靴和蓝色条纹袜。卷发在头顶扎了个小揪，用挂着毛茸茸小球的发绳扎的。
很好看的打扮，可爱里面多了股温柔恬静的气质。
江钦程盯着背影移不开眼。
觉得小卷毛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他收回思绪上前把人拉住，不由分说地弯腰往背上扛。
路骐犟不过，被背在了背上，一个劲锤肩扯头发，情绪涌上来不开心地抱怨：“你烦死了！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听你的！崴脚了又不是断腿了！我想自己走路都不行！”
“罗子园的亲姐姐都没有管这么多，我不要叫你哥哥了！”
江钦程稳稳地托着他屁股，无奈地回：“好，随你，骐骐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穿拖鞋和家居服的高大男生，背着个打扮精致抓着男生头发揉的暴躁小王子，这一幕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别墅外停下，江钦程先跨出车门，依旧弯腰把小卷毛背上往里面走。
路骐反抗不过就起了坏心眼，两腿蹬了蹬，嘴里喊：“江钦程，驾！”
“收到，要加速了。”
江钦程配合他玩，故意快步上台阶并颠了几下，“骐骐抓紧！”
“啊！”
路骐一下搂紧他脖子，抱住脑袋用手心在头顶拍，“哥哥坏蛋！你想摔死我啊。”
“别动别动骐骐，遮眼睛了！手拿开小心我打你屁股！”江钦程嘴里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带笑。
“哈哈哈！”
路骐觉得好玩，也开心地笑出声。
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空气中，持续了几秒戛然而止。
江钦程感觉背上身体突然变得紧绷，一边问“骐骐怎么了？”，一边拨开他蒙自己眼睛的手，和站在门厅处的两双眼睛对上视线。
程沁笑着迎上来：“程程我说你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地跑出门，原来是去接骐骐啊，骐骐下午好呀！”
江旭霆几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俩大小伙子，像什么样。
路骐想从哥哥背上下来，但腿弯被用力箍住，挣扎无果，露出有点尴尬的笑挥手打招呼：“沁沁阿姨下午好，江叔叔好！”
“爸爸，妈妈，骐骐脚崴了，走不动路，我进屋找药给他擦。”江钦程说完背着人往里走，经过江旭霆身边时，路骐把头埋得低低的，耳根红了一片。
在江旭霆看来就是路骐紧搂着自己儿子不撒手，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说：“这男孩跟小时候一样娇气，程程太惯着他了。”
程沁用力拍了下老公胳膊，艳丽面庞上浮现笑意：“骐骐这么可爱的小孩，谁不想哄着捧着啊，少拈酸吃醋！”
江钦程没在大厅停留，而是径直上楼到自己卧室，把小卷毛放在床上，然后去找来涂扭伤的药。
受伤的脚和上回起泡的是同一只，没留疤，现在脚踝处有一小块乌青，江钦程两手包住，在柔软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揉搓。
“好难闻啊。”路骐抓过床上的一只娃娃堵住口鼻，从布料间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捏住鼻子用嘴巴呼吸。”江钦程建议。
“破主意！用嘴巴呼吸要变丑。”路骐反驳道。
“骐骐这么好看，不会变丑。”江钦程随口说。
小卷毛没声了，他抬头，看到娃娃遮了一半的脸上展露笑意，被夸的人笑弯了眼睛。
擦好药江钦程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三点，于是把作业搬到卧室来写，路骐趴在床上吃水果玩手机，隔着网线视察其他同学的纹身进度。
江钦程做完一套题，发现背后没声音，转头看见小卷毛捏着手机，脸趴在娃娃身上睡着了。
他起身拉好窗帘，屋子里瞬间变暗。
又轻轻将小卷毛手里攥着的手机抽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给他脱了外套，换个姿势躺平在枕头上睡。
坐在床边盯了会睡颜，江钦程眨眨酸涩的眼睛，果断钻进被窝搂着软软的小人也闭眼午睡。
路骐玩手机玩着玩着睡着了，再睁眼时眼前一片黑，胸口压着个重物。
他迷迷糊糊地摸，摸到一只粗壮的胳膊。
在哥哥家里。
江钦程被动静吵醒，睁开眼睛，伸手按亮床头灯，戳戳热乎乎的脸蛋问：“骐骐，睡醒了吗？”
路骐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睡醒了就起来吃晚饭了，肚子饿不饿？”
江钦程说着，大手往小卷毛的胃部摸去，隔着衣服揉了揉。
路骐也抬手摸，下午吃了好多水果肚子鼓鼓的，没有饿的感觉，手无意识下移。
他觉得不舒服，抓揉肚子的大手往下探。
声音黏黏糊糊：“好难受呀。”
江钦程：……
江钦程的手：顺从握住。
充斥昏黄光线的环境中，大床上两个刚睡醒的少年紧紧挨着，被单被膝盖顶出弧度。
这被子有年头了，是路骐小时候挑的，海绵宝宝联名蓝色海洋款，上面布满各种可爱小动物。
晃呀晃的地方刚好有只小海豚，看起来像是海豚在水里遨游，尾巴欢快摆动一般。
路骐睡得不安稳，身体发烫。
迷糊间感觉自己在做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毛茸茸的发绳散落在小卷毛颈侧，卷发也一簇一簇挨在脸边、脖间，江钦程一会看他红透的脸、微张的唇，一会看颈部微微起伏的小巧喉结。
最后，视线落在形状诱人的锁骨，以及那抹浅淡红色血痕上。
这里险些被烙印上讨厌的痕迹，幸好还很干净，但那一小点干涸的血迹也很刺眼。
江钦程咽口水，舔了舔干得发皱的嘴唇。
对着血痕亲了上去。
伸舌尖舔，触到温热肌肤。
吸吮几下后，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好美妙的梦
江钦程：好美味的媳妇儿
——
第42章 种草莓·程
路骐没睡醒, 虽然嘴巴回答了江钦程的问题，但脑子还懵着。
跟说梦话一样。
说完梦话继续做很美妙的梦，但像被蚂蚁咬似的刺痛将他拉了出来, 睁开眼睛。
恍惚地以为还在那个狭窄的纹身间。
但眼前的光是昏黄色, 和白天不一样，昏黄里闪烁五颜六色的星星。哥哥的头挨在脸边, 黑发在皮肤上蹭, 痒痒的。
他觉得有点难受，曲腿膝盖将被单顶出一个弧度。抬手抱住江钦程脑袋, 小声糯糯喊：“哥哥。”
“嗯。”
江钦程应声, 抱着他那只手在脸颊上捏了捏, 指腹触到湿润的薄汗。
十几分钟后, 蓝色被单上小海豚停止起伏。
房间里安静下来, 隐约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和楼下放电视剧特效打斗的声音。
路骐思绪还在飘，睁着眼睛愣神, 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边遮住了小半张脸。
江钦程抬起头来，给他理头发，高挺的鼻尖在散发余热的脸蛋上蹭了蹭, 又在他脸边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他坐起来扯纸巾清理, 掀被子时凉风袭入, 路骐回过神, 撑一只胳膊半立起来喊：“有点冷。”
江钦程扯另外一边给他盖好。
路骐坐起来摸了摸泛凉的腿, 又摸摸被单内侧, “哥哥, 弄脏了吗？”
“没有。”
江钦程答, 嗓音有些哑。
“那就好, 被子又厚又重，洗起来很麻烦呢。”
路骐想起来自己在家里时，不敢让妈妈发现，悄咪咪拆下来拿到卫生间搓，搓了好久才干净，可折腾人了。
他扯扯江钦程的衣袖，咬着嘴巴脸上浮现满足又带点的笑：“谢谢哥哥。”
他立马又疑惑地嘟囔：“不过很奇怪，我自己试了好几次都不太舒服，这是为什么呢。”
捕捉到关键字眼。
江钦程眼睛微眯，问：“好几次？”
他在心里计算了下，国庆放假第一天那晚，到现在不过一个月零21天。
呃。
暴露了。
“什么啊你听错了～我说上次和这次，都还不错。”
路骐笑了两声转移话题：“但是哥哥你是小狗啊，好痛呢。”
他坐起来摸脖子。
江钦程视线顺着他的话落在白皙皮肤凸出来的锁骨上，发现细长血痕成了一块红斑，结的痂也掉了，在渗一颗颗的小血珠。
（纹身伤口流血而已，请审核别自我联想）
“别摸。”
江钦程抬手抓住路骐手腕，扯了张干净纸巾贴上去攒。
路骐看到纸巾上的血，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哥哥怎么流血啦！你咬的？”
“嘘！小声一点。”
江钦程立马捂他嘴巴，眼睛往门口看了一眼，心虚地解释：“你下午纹身的伤口流血，不是我咬的，我是想给你擦掉。”
“顺便消毒。”他补充了一句。
他的手一股味道，路骐拍开，眼睛眨巴眨巴小声嘟囔：“就一个可小的口子，下午没流这么多血啊……我要去洗脸！”
他掀被子要下床，膝盖不小心碰到，偏头一看。
江钦程立马用手遮挡，路骐瞥见，愣了愣，嘴角抿起一抹笑，害羞又好奇地伸手，声音软软的：“哥哥我也可以呀。”
都2次了。
要礼尚往来。
“不用。”江钦程声音有些急，站起来下了床边往门口走边说：“我去上厕所，你到楼下洗脸，洗完你先吃饭。”
路骐盯着打开又合上的门，心想溜这么快，哥哥害羞了。
内裤溅上了一些，被擦干净还是有点润润的，穿着不太舒服，路骐在大衣柜里找了新内裤和一套睡衣换上才下楼。
八点多，外面天已经黑透。
周围只剩别墅区内灯火通明。
斜躺在沙发上追剧的程沁听到动静，坐起来招呼：“骐骐你们俩醒了啊，快下来吃饭，我和叔叔先吃了没等你们，哥哥呢？”
“好的阿姨，哥哥上厕所。”
路骐先去卫生间洗了脸和手，走到餐桌边坐下，厨师叔叔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有板栗鸭、红烧排骨、猪蹄炖黄豆等。
程沁挨个摸了摸餐盘，坐在他旁边，“骐骐你先吃，不用等哥哥。”
路骐刚刚刚消耗有点大，这会胃里确实空空如也，一个劲咕噜咕噜叫，也就不瞎客气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猪蹄，你脚受伤了我特意让刘叔叔炖的。”程沁在边上给他夹菜，唠嗑道：“骐骐，下午哥哥出门的时候特别着急，把我吓了一跳，你去哪儿玩受伤了啊？下次可得注意哦。”
“就崴了一下，不严重，哥哥不是因为这个着急。”路骐想了想，老实地讲述下午经过，话里有点告状意味：“我只想纹两颗小爱心而已，他不让我纹，特别凶。”
程沁听完笑了笑，她哪能不懂现在小年轻追求时尚追求特立独行的想法，果断站在路骐这边，一块批评儿子：“你哥哥老古板，跟他爸爸一样，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然后又说：“不过骐骐，纹身确实会跟一辈子哦，不能草率决定。我有个朋友小时候不懂事纹身，现在当演员很影响拍戏，导演要求用衣服遮住，遮不住的只能用替身。你太小了，可以多等几年，到毕业工作时如果还想纹再去纹，那时候你已经是个大人，哥哥也不会干涉你啦。”
路骐乖巧点头：“好呢，我知道啦。”
两人又说了会悄悄话，直到快吃完江钦程才慢悠悠下楼，程沁笑问：“程程，你肠胃不舒服啊？上厕所这么久。是不是这几天吃得太油腻了？”
“没有，睡觉出了汗黏着不舒服，我洗了个澡。等会睡前就不用再洗了。”江钦程一脸淡定地答。
“年轻人火气重，这十一二度的天气还出汗。骐骐可都跟我说了……”
江钦程步子顿住，心里一紧。
“说你经常对他发火，把脾气收一收别跟你爸学，别仗着比骐骐大就欺负他。”程沁补充完整。
路骐捧着碗扒饭吃，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弯弯，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江钦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餐桌对面坐下，回答妈妈道：“知道了，没欺负他。”
路骐把事情夸大报了个小仇，自知理亏，热情地给哥哥布菜：“哥哥吃这个猪蹄，我尝过啦，超级美味！特意给你留了最大一块。”
餐桌很宽，隔得远，路骐得站起来弯腰才能把菜夹到哥哥盘子里。
江钦程遮住盘子：“我不要，你自己吃。”
“真的很好吃，不能挑食！我给你把皮吃掉。”路骐三两口咬下猪皮又递给他。
江钦程无奈地伸盘子接下。
两人吃得欢快，程沁起身，“你们俩好好吃哦，我去看电视啦。”
经过餐桌拐角处，路骐又站起来弯腰夹菜，她瞥了一眼，奇怪地问：“骐骐脖子怎么啦？”
程沁皱着眉头往回走，手抬起来想掀开看。
“纹身……”
“蚊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钦程的声音更大一些，盖过了路骐的声音，他捏紧筷子声音淡定地解释：“我房间飞进来一只蚊子，骐骐睡觉时被咬了一下，已经涂过花露水了。”
路骐茫然了一秒，随即配合点头：“嗯嗯！”
程沁拉衣领的手转向脑袋揉了揉，“骐骐今天好可怜，脚受伤还被蚊子咬，明天让齐延叔叔再找人来处理一遍，这天气都还有蚊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她气呼呼地去找齐延，江钦程松了口气，站起来绕餐桌换位置，坐到路骐旁边，伸手给他把睡衣领子往后扯了扯继续吃饭。
路骐狡黠地笑了一下，凑近哥哥咬耳朵：“一米八五七十多公斤的大蚊子！”
“要不然怎么说？”江钦程偏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笨蛋，你不要什么都跟我妈妈讲。”
路骐知道他指什么，摇摇头撅嘴巴：“又没有讲呀，我才没那么笨，阿姨自己看见的。”
“谁让你不好好吃饭动来动去。”江钦程拉开他领子看，血痕已经又凝成一道浅浅的薄痂，周围汇聚红斑，那块皮肤比锁骨两边高出一些。
太美味了。
所以没注意力道。
江钦程咬咬发麻的舌尖，眉头微皱：“疼不疼？”
“不疼呀，没感觉。”路骐垂眼，但那块地方在视线盲区，他看不见，问：“还在流血啊？”
“没流血了但是有点肿，你等一下。”
江钦程放下筷子，去医药箱里找出来创可贴，撕开。
路骐嫌弃地往后躲，抗议道：“谁被蚊子咬了会贴创可贴啊！我等会还要洗澡呢！”
“听话，等会洗澡打湿了再重新贴，这样露着不好看。”江钦程劝道。
“哼！谁让你咬我。”
路骐不情愿地让他贴上。
隔天，周一上学时伤口结的痂已经掉了，但吸出来的痕迹没消，红斑变成紫斑，路骐不愿意贴丑丑的土黄色创可贴去学校，于是江钦程去药店买了一盒卡通版。
五颜六色的小正方形，印着各种各样的可爱动物，像装饰品一样。
路骐挺喜欢这个，每天换着款式贴。
被小卷毛纹身吓了一回，江钦程不敢再让他单独活动跟那些同学出去瞎玩，周末都带去自己家里。
路骐很惆怅，心里委屈，写完作业躲到画室里画圈圈“诅咒”哥哥。
不是。
诅咒江钦程。
为了表达被管束的强烈不满，路骐真的不叫哥哥了，改叫名字。
叫了十几年哥哥，一下子改掉当然非常不习惯。
他非常郑重地跟江钦程宣布了这件事情，结果自己天天嘴瓢叫成哥哥，惹得江钦程每次都要笑话他。
“骐骐，你想继续叫哥哥就叫，不用勉强自己哦。”
“不要不要才不想！”
路骐气呼呼地把“江钦程”三个字挂在嘴边。
每天自言自语叫一千遍。
程沁觉得奇怪，询问路骐是不是又和哥哥闹矛盾了。
路骐倒没再告状，想了个借口：“在学校老是被同学和老师询问和1班江钦程同学的真实关系，改口叫名字方便一点。”
“江钦程江钦程江钦程江钦程……”
江钦程好笑地看着趴床上看书，嘴里念念有词的人，扑上床也趴在床边，伸手指点书页上的文字：“骐骐你读错了，这行字是‘石匣上的第四幅图，刻画着小孩站在两个成年人身边’……”
小卷毛最近爱上了看恐怖故事或电影，手里捧的就是一本悬疑小说。
“江钦程，你不要打扰我，我用脑子看，嘴巴里又没念书。”路骐拿开他的手，整理了下放书的枕头，在一页纸上找自己读到的位置。
江钦程点点他的脑袋，“笨脑瓜子还一心二用，看得进去吗？”
“你才笨。”
路骐鼓着脸瞪他，刚洗过澡的脸蛋干干净净，散发沐浴露的清新气味。
江钦程目光落在仍覆着红斑的一小块锁骨上，喉咙发紧。
唇瓣涌上热度。
痒痒的。
想亲。
像有看不见的小绒毛轻轻扫。
但淤青还没消，看着有点吓人，得克制一下。
江钦程移开眼睛也拿本书看转移注意力。
但到了晚上，两人紧挨着躺进被窝里，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挪脑袋往小卷毛颈窝靠。
路骐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手捂脖子一手推脑袋，“江钦程你别再咬我了！今天罗子园都问我怎么创可贴贴了两周，那一点点小伤还没好。”
“你戴着围巾怎么看得见？”
江钦程抱着他揉了揉，蓝眼睛里的期待和渴望快要溢出来。
这周急剧降温，一下子从穿秋装降成了穿羽绒服，得戴厚围巾厚帽子，两人也都换上了冬天穿的厚睡衣，毛茸茸的，抱着更软更舒服。
“上体育课热，我把围巾取掉他就看见了啊。”路骐回答他的话。
“好吧。”江钦程妥协。
但念头一旦起来了就很难收住，尤其人还乖乖地躺在怀里。
他想了想，伸手摸脖颈那块地方，手指往下移了一点，提议说：“骐骐，要不然这里？不需要用创可贴遮，也不用戴围巾。”
路骐：……
自从那回之后，哥哥…江钦程就好像上了瘾，故意欺负他，刚消退又在同一个地方使坏。
奇奇怪怪的癖好。
可烦人了。
他伸手扒拉江钦程的嘴唇，手指在牙齿上磨：“江钦程你不会被蚊子鬼附身了吧，专门咬人吸人血！要不然就是小狗鬼，肉丝就爱咬东西磨牙齿。”
江钦程顺势咬住他的手，边笑着点头，边含糊不清地答：“嗯嗯就爱咬骐骐！”
食指和中指被咬住，除了牙齿冰冰凉凉的触感，还可恶地在指腹打转，路骐气急地用另一只手挠哥哥下巴，“放开我！不准咬手，痛死了！”
江钦程松开，笑着说：“我又没用力，装。”
路骐在他身上抹了抹手指，擦掉口水，见哥哥的手还没消停，叹口气，又哼了几声妥协道：“那你咬这里吧，轻一点哦。”
“嗯。”江钦程咽口水。
小卷毛偏头举着手机玩，他把睡衣拉开了些，靠过去嘴唇触到淤青下方两三厘米的地方，屏住呼吸亲了一下。
（已省略）
胸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填满，特别舒坦，心尖儿发麻发颤。
“嘶！”
听到痛呼出声，江钦程立马停住，抬头用手盖住那块地方，快速说：“好了好了对不起。”
“那么重！你烦死了，什么破癖好，下回咬你自己。”路骐不开心地推了他一下。
“骐骐皮肤好，肉嫩，我的皮肤太粗糙了。”
江钦程满足地舔舔唇瓣，笑了下说。
“我试试。”
路骐拉过他的手臂，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
（咬手臂而已，谢谢）
皮好厚，有毛，一点都不好吃。
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想到个主意说：“让厨师叔叔做饭的时候给你留一块生猪肉，猪肉那么好吃，也很嫩呢。”
江钦程敲他脑袋：“你拿自己跟猪比吗？骐骐小猪。”
说完他又不放心道：“你不要跟别人瞎说，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要睡觉了！”
路骐转身放好手机，闭上眼睛，心想你还知道这是个不能告诉别人会被嘲笑的癖好呐，也就我才不笑你。
江钦程从背后抱着他，亲了亲柔软带着香气的头发。
路骐帮哥哥保守爱咬人的秘密，锁骨上那块地方的痕迹已经完全消除不需要贴创可贴了，后来咬的都比较靠下，但还是不小心让罗子园发现了端倪。
某天出太阳，路骐里面穿了件圆领毛衣，外套敞开，站在桌边弯腰系鞋带，抬头看见罗子园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
“看什么？”路骐问。
罗子园直接上手扒拉衣服，看得更仔细了一些。
“路骐，你……”
他瞪大眼睛：“你身上怎么有草莓啊？”
“什么草莓？你饿出幻觉了。”路骐拍开他的手。
“那个那个……”罗子园指他胸口，“吻痕啊，我都看到了。”
“哦～”路骐低头拉外套拉链，解释道：“我外婆给我刮痧弄的。”
前段时间外婆来家里小住，倒没给他刮，而是说爸爸天天加班身体不好湿气重，于是拿了个褐色的板子给爸爸刮痧，把爸爸痛得直叫唤。
路骐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当时还和江钦程讨论爸爸背后刮痧的痕迹，也像被人咬了一样。
“刮痧？”罗子园点点头，“是有点像，我就说你一个母胎单身咋会有人种草莓。”
“不过刮痧哪有在心口刮的啊，你外婆真厉害。”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放学回家后，路骐在手机上搜索“种草莓”，都是一些农户、水果园信息。
他又搜：吻痕、种草莓。
这回信息很完善，不止有词条解释，还有特写配图。
“情侣和夫妻间”
“机械性紫斑”
“常发于脖子”
（百度查的词条而已，谢谢审核，看清楚）
路骐仔细看了看网站上的配图，再扯开睡衣看看自己胸口，动作定住，脑瓜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哥哥你为什么要给我种草莓？
江钦程：骐骐想吃草莓？我去超市买。
（无知·男高中生·两枚）
罗子园（自豪）：这方面还是我最有文化
第43章 试探·程
“骐骐你在干嘛呢？有跳蚤啊？”
路风吃完饭, 看到儿子窝沙发里表情换了好几轮，一会掀衣领一会摸脖子，笑着走过去。
路骐沉浸在惊讶的情绪里面没听到, 路风又叫了一声：“骐骐？”
“啊？”路骐回过神, 猛地把手机朝下盖在肚皮上，抬头看爸爸, 眼睛里布满惊慌, 耳朵尖有点红。
“你在看什么？那么入迷。”路风站在沙发后面，揉了揉儿子脑袋。
“没什么。”
“跟同学聊天。”
“爸爸我回卧室写作业了。”路骐跳下沙发, 迈着小碎步往楼上跑, 手机始终两只手捏着护在身前。
路风奇怪地看他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回到餐桌跟老婆说：“咱骐骐可能有心仪的女孩子了, 跟小女生聊天可紧张, 耳朵都红了，那个坐立难安的劲儿跟当初我追你时一模一样。”
“唷。”向琪贞笑了下：“这么看来骐骐比你强, 不像他爸，读书时一句话不敢说，毕业工作了才敢鼓起勇气告白。”
“我那是含蓄、端庄，不像现在孩子胆儿贼大。”路风也被说得红了脸, 抱着老婆亲了亲。
晚上八点, 豪华别墅外镀了一层朦胧的月光。
底楼传出悠扬的音乐, 神采昳丽的女人和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踩着节奏跳探戈, 程沁数次停下来戳老公的胸膛, “你能不能拿出工作的认真劲儿？半个小时了还跳错, 剧组打杂的都没你这么笨。”
江旭霆一脸无奈, 皱纹都愁得深了些, 嘴里却笑着哄：“好好好, 再来一次。”
二楼大窗户的玻璃窗边一个男生正伏案学习，爸爸妈妈的热闹和江钦程无关。
放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专心解一道题，没理。
紧接着，手机开始疯狂连震，滴滴滴的声音像在桌面起舞。江钦程放下笔伸手拿，会这么消息轰炸的只有小卷毛。
他一点也没觉得被打扰。
嘴角勾起了笑容。
点开小企鹅，和小卷毛的聊天框内果然躺着一连串配了各种花字的表情包，甚至还在继续震。
“咬手”“可怕”“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了？
江钦程奇怪地往上翻，看到最开始几条是网页链接，刚想点，视频弹了出来，于是先滑动接听。
屏幕里出现皱眉头布满焦虑的一张脸，路骐焦急地问：“你怎么不理我呀？”
“你发了那么多，我还没看完，骐骐怎么啦？”江钦程说。”那你赶快看。”路骐催促，“先看最后一条！”
“好。”
江钦程将视频聊天框缩小，点开网页查看。
一则新闻？
内容：亲吻脖子种草莓有死亡风险，广西XXX24岁新婚女子和丈夫结婚的第一天……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钦程看得眉头直皱，路骐在那边睁大眼睛同步解说：“是不是很可怕？就两个月以前的事儿，送去医院都没抢救回来……”
解读了一番后，他说到重点：“你咬人是不对的，这种行为叫种草莓，因为皮下瘀血就像一颗颗草莓一样红，血管堵塞会死人！”
江钦程：……
他关掉网页，重新放大通话屏幕：“骐骐今天作业写完了吗？闲得上网看无聊新闻。”
“哪里无聊了，我是在认真跟你科普！”路骐强调。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哥哥只是单纯牙齿痒喜欢咬人，也不知道“吻痕”“种草莓”这些东西，所以急切地想要让他知道这个行为的不正确以及危险性。
“你以后别再咬我了，只有，只有情侣或者夫妻关系才可以这样。”路骐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而且真的危险，青青紫紫都是身体里的血堵在了一起，脖子特别脆弱。”
江钦程敷衍地点头，“嗯嗯，我不咬你脖子。”
“其他地方也不可以！原理是一样的。”路骐把领子拉低了一点照给他看，“你看你咬的，跟新闻图片里是不是一模一样？虽然这个地方没脖子血管多，但也很可怕呢。”
江钦程盯着大敞开的胸口，咽了咽口水，妥协道：“知道了，我不咬了。”
“把衣服穿好，冷不冷？”
路骐摇头，“不冷啊，暖气开得可足了，楼下门窗都关好的，肉丝也在房间里趴着呢。”
他转镜头对准肉丝照，江钦程叫了几声名字，肉丝站起来围着手机转，边转边“汪汪”叫和冲屏幕里摇尾巴。
“肉丝宝宝乖。”
路骐伸手摸肉丝的下巴，肉丝伸舌头在手心舔，他哼了一声道：“你看肉丝都不咬人呢。”
“少拐弯抹角骂我。”
江钦程把手机立在一摞书上，低头写作业。
“哈哈，小狗哥哥……呸！小狗江钦程！”
路骐笑了一通，也把手机立在旁边拿出作业开始写，边写边跟江钦程聊天，时不时让他辅导不会做的题，
高中知识他学得有点吃力，跟同桌罗子园半斤八两，遇到很难的知识没办法及时询问，怀念以前哥哥坐身边，周锌玉坐前面的日子。
江钦程也正好利用了这个理由每周将他拐回家补课。
他很讲信用，说不咬就不咬，但管住了牙齿管不住心，每次挨着小卷毛写作业或者抱他睡觉时，就总忍不住往颈窝凑，闻一闻味道，又是还趁小卷毛写作业专心伸舌尖舔一下，或者趁他熟睡亲一亲。
毕竟已经尝过味道。
哪里忍得住。
最想亲的部位是两瓣殷红的嘴巴。
尤其当小卷毛遇到难题不会做，无意识地咬嘴唇，白牙齿和红色唇瓣对比鲜明，让人想代替他咬一咬。
路骐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偶尔一次两次没计较，但之后却越来越过分。
比如现在，他正撑着脑袋想题，脸颊边感受到热热的呼吸，在被碰到的前一秒，路骐偏开脸，拿笔的手握紧拍桌子，愤愤说：“江钦程你变态啊，不要偷亲我！”
“好的。”江钦程答应得很快，牵他的手看，揉了揉和桌面接触的地方，“打桌子干嘛，桌子又没惹你。”
“你惹我了，打你！”
路骐捏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耳朵有点红，“再这样我下周不来了，你的嘴巴有那么痒吗？要不要我把肉丝的磨牙圈带给你。”
“不要，那个又不香又不软。”
江钦程环住他，脑袋靠在肩膀上，“骐骐快写作业吧，我不打扰你了。”
“你也认真写啊。”路骐垂了点视线看他。
“我半个小时前就写完了，看你写。”江钦程说。
路骐：……
“炫耀精。”
他坐直身体认真写作业，尽量忽略肩膀上的重脑袋，和一会盯他笔一会盯他手的可恶蓝眼睛。
天气凉了又暖，学校的桂花谢了又开，日子被忙碌的学习填满，一天天跑得飞快。
经过一年多时间检验，事实证明路骐真不是学习的料，年级第一天天手把手辅导，他的名次始终没进过前200。
高二分班时江钦程选择读理科，路骐选择读文科，学校设立了专门的美术班，但师资力量一般，而且班级管理比较乱，所以他和周锌玉都选择了留在普通班级，继续在外面上私教课为艺考做准备。
艺考比高考提前半年，高三上学期学校组织为期三个月的美术集训。
由B市顶尖美术学院的老师带队到外地进行，是次很不错的机会，路骐和周锌玉商量后，开开心心地一块报名。
拿到缴费回执单，路骐开始发愁怎么告诉江钦程这个消息。
又是金桂飘香的九月底，一道高昂男声将树尖枝桠吓得颤了几下，白色小花瓣晃荡着往下掉。
“去B市？三个月？”
“不行！”
路骐伸手接了两瓣，捻在指尖揉搓，浓郁的香味儿扑鼻，气势丝毫不弱地回：“我名都报了钱也交了，跟我爸爸妈妈商量过的！”
“没有跟我商量。”
江钦程拧着眉，蓝眼珠子瞪他。
路骐腹诽：因为知道你会唧唧歪歪不同意啊。
自己偶尔周末跟同学出去玩一下都要提前报备并哀求好几天，更何况去外地三个月。
两人从小到大做什么都在一块，江钦程暑假去国外，最长也就分开一个半月，而且那还是好几年以前，上中学以后基本待一两个星期就会回来。
想到这些，路骐语气弱了些，“也没多久啊，你就当放暑假我去外婆家里了。”
“暑假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没有三个月。”
江钦程生气地说完，深呼吸几下，上前一步微低头放软声音劝：“骐骐，你现在这个画画班不是挺好的吗？不满意的话可以另外找一对一的私教，我出钱，在家里学，不去外面。”
路骐头顶支棱着的卷卷小团子正好到他鼻梁，发绳两端被风吹得很乱，江钦程抬手理了理，手指擦过额际，声音更低地说了一句：“骐骐，好不好？三个月真的太久了，我都从来没舍得离开你那么久。”
路骐昨天刚从女同学们嘴里听来一个词。
猛男撒娇。
很贴切这会的哥哥。
路骐有点吃软不吃硬，被吼被凶才能激起逆反心，哥哥摆出这种非常难过受伤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状态，他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咬咬牙狠下心摇了摇头，“不行，这次集训的老师特别厉害，周锌玉也去，廖老师建议的。廖老师那么有眼光，不会坑学生。”
路骐拉着他手晃，称呼也临时更换：“哥哥，你不是想让我跟你一考一个学校吗？现在冲刺一把考场上才会更有信心呀，我学习没你那么厉害，只能靠艺考啦。”
江钦程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好吧，周末回来吗？”
“不放假的。”路骐眨巴眼睛摇头，看他脸上又要变表情，忙接着道：“但是我听别人说可以请假，而且晚上睡前可以视频呀。”
江钦程最终妥协了，只是自那天开始脸上就没笑过，每天阴云密布。
出发的前一晚，他和小卷毛一起回家，在他房间帮忙收拾行李。
“厚衣服也要多带几件，这个月底降温。”江钦程打开衣柜，找出一些暖和的冬装后，看见最边上挂着好多自己没见过的衣服，硬邦邦问：“这些买了怎么不穿？”
“啊？”路骐叠好手里的一件衣服趴过去看，“买回来挂着好看啊，又没有机会穿，平时要穿校服。”
“等上了大学就可以随便穿了。”他摸摸衣服，脸上露出憧憬的笑，“集训场地在大学里面呢，学长学姐们肯定穿得可潮可酷，我要站路边挨个欣赏。”
江钦程看了他一眼：“你是去学画画的，不是去看别人穿衣服的，眼睛盯画布。”
“知道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路骐说完，又小声嘟囔：“管天管地还管我眼睛看哪里，要不你长我身上帮我管理身体器官得了。”
江钦程听见了，无奈地伸手捏一下他耳朵，“我倒是想长你身上，最好长成耳朵，让你变得听话一点。”
“不要不要，我的耳朵这么小，你太大只了很不和谐。”路骐笑着在一堆衣服里躺倒在哥哥身上，双手齐用也捏他耳朵，“哥哥也听话一点，乖乖吃饭睡觉和学习，不要太想我。”
江钦程搂住他，垂眼看精致可爱的脸蛋，蓝眼睛里蕴满不舍，低声开口：“要想的。”
“骐骐会不会想我？”
“当然会啦，每天都想一遍可以吗？”路骐软糯糯地说。
江钦程觉得不太够，因为自己可能会每个小时想一遍，每分钟想一遍。
但还是点点头道：“可以。”
整理好的衣服鞋子日用品，装了一个26寸的大箱子，画具也装了一个小箱子。
路骐把两个大相册拿出来翻看，想挑几张照片带去。
“可以都带一整本。”江钦程建议。
路骐摇头：“太重啦。”
江钦程坐在他身边，挑挑拣拣地指：“这张，这张，还有这张……”
路骐刚开始耐心地全抽出来，到最后哼了一声拿手蒙他眼睛，“够了够了你的已经几十张！我要选爸爸妈妈的了！”
他拿起另一本相册挑，指给江钦程看：“喏，这是我爸爸妈妈结婚现场的照片，在塞尔菲亚小岛，这只船和这个拿花的小机器人是我爸爸自己造的，开着船去接妈妈，然后小机器人给他们送上鲜花和戒指。当然啦，戒指和她戴的耳环、爸爸的胸针都是我妈妈自己设计的哦～”
“好厉害，也很浪漫。”江钦程点头。
“你找找我在哪里！”
路骐偏头看他，两眼亮晶晶。
江钦程晃了神，下意识道：“你还没出生……”
他反应过来 ，手在向琪贞肚子上指了指，“这里。”
路骐咧开的嘴角收拢，翘起来：“你真聪明呢。”
“你不问的话我根本看不出来。”江钦程补救道，心里记下来别轻易猜中骐骐小考官的无聊问题。
“因为太小了，才一个多月。”他把照片抽出来翻到背面看时间，“7月30日，我还是一个小胚胎。”
江钦程指尖在相片上又点了点，似乎透过白色礼服看见了卷缩在肚子里的小人，那会还没有卷卷的头发，是颗光滑小豆子。
他笑了下，小声叫：“胚胎骐骐。”
路骐仔仔细细地翻看这一套图片，给他介绍里面出现的亲戚，江钦程边仔细听边点头。
翻完后，他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路骐肩膀，试探着问：“骐骐结婚想去哪里举办婚礼？”
路骐放下相册，认真思索了一会，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意：“也去小岛，有大海有花有草地有漂亮的海鸥……最好也在夏天，天气晴朗，天空蓝蓝的好漂亮呢。”
“好。”江钦程点头，目光温柔地注视他。
接着问：“骐骐几岁结婚？”
这个问题简单，路骐很自然地回答：“二十岁以后啊，男生的法定结婚年龄不是二十岁吗，要先谈恋爱再结婚。”
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好。”江钦程依旧点头：“那骐骐什么时候谈恋爱？”
“我……这个我不知道，我不早恋的。”路骐摇摇头，很有原则地说。
江钦程思索几秒，暗示他：“上大学可以谈恋爱了。”
“不行。”
路骐掀眼皮看哥哥：“我大一下学期才满18啊。”
他转转眼珠，露出调皮又好奇的表情：“江钦程，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呀？你高考完暑假就要满18了。”
路骐在心里哈哈笑了几声。
等哥哥谈恋爱就会很忙，不会这么管他黏他了。
自由万岁！
江钦程抬手摸摸他柔软的卷发，指尖落下来在脸边轻触，声音和蓝眼睛都带笑：“我和骐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严谨一点，应该是同天同时同秒
（开始搜罗媳妇儿想要的结婚场地）
——
第44章 想念·程
“啊？”
路骐反应了一会, 无所谓地说：“不用等我，你年龄到了就先谈吧，谈恋爱可好玩了。”
江钦程眨眨眼睛, 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好玩？”
小卷毛又没谈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路骐翻了个白眼, “拉拉手，喂糖吃, 一起写作业讲悄悄话……都挺好玩的。”
班里有好几个早恋的同学, 有一对就坐他斜前方位置，每次看到都有点不好意思呢。
江钦程一一记下, 心想这些我跟你也做过啊。
他边点头边从某件衣服兜里摸出一颗软塌塌的玉米糖, 剥开喂进小卷毛嘴里。
路骐嚼得脸颊一鼓一鼓, 奇怪地说：“有点软,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我都不记得了，不会过期了吧。”
“应该没有, 这个糖的保质期长。”江钦程把糖纸捏在手心，继续在其他厚衣服兜里翻，翻出来一个皮筋一个核桃一包洗皱了的手帕纸，无奈说：“你脱衣服的时候要把东西摸出来。”
“知道啦！”路骐点头回。
晚上睡前, 向琪贞来房间嘱咐了一些出行注意事项, 末了咳嗽两声打探道：“骐骐, 你们一起去的同学有没有女生啊？”
“美术班应该有吧。”路骐回答。
“有跟你关系好的吗？”向琪贞笑着盯儿子, 想从表情里看出端倪。
儿子这回去外地学习的兴致很高, 她和路风都推测是不是有那个心仪的女孩同行, 他们也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 不反对两人互生情愫, 但要是趁着在外地离家远发生点什么就不好了。
“没有啊, ”路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眨巴几下，“我只认识周锌玉。”
“哦哦那就好。”向琪贞放心地点了点头，“你们俩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呢。”
她出去关上门后，换江钦程小声质问：“骐骐，你妈妈为什么问有没有你认识的女孩儿一起？”
路骐依旧摇头：“我不知道啊。”
有点诡异。
江钦程脑子乱乱的，理不出思绪。
第二天学生们启程去B市，在国内顶尖美术学校边一处大院宿舍落脚，院内风光很好，有个小荷塘和凉亭小道，周围白墙上布满磅礴秀丽的彩绘和油漆画。
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其他学校来的学生，主教老师姓陈，说每年来集训的学生都住这里，名校考取率90%以上，门口姓名墙有每一位学生的手写签名，做不得假。
宿舍只有四层楼，三人一间，不是学校那种上下床，而是通铺三张单人床，比较宽敞，给大家预留足了放行李、画具的空间。
路骐、周锌玉和另一个派南艺考班的男生住一间，男生叫张凯童，比较开朗豪爽，大家互相展示自己带来的作品，张凯童画如其人，人物和风景画中都透露一股桀骜不驯。
路骐和周锌玉则属于含蓄派，画风更加细腻一些。
下午老师带大家参观校园，当天晚上在校内上了两节课，主讲老师是个年纪比较大的教授，但所讲述的观点与时俱进不古板，语言诙谐幽默，路骐听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枯燥，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
舟车劳顿一天又废了俩小时脑子，路骐却不感觉累，和周锌玉你一句我一句边咬耳朵边往宿舍走。
回到宿舍，周锌玉先去洗漱，路骐戴上耳机趴床上给江钦程回视频，他上课期间江钦程就已经发了好多条消息。
接起来，江钦程那边背景似乎在书房，脸色有些不好，问：“这么晚才下课？”
“嗯呢！”路骐点头，“从明天开始早上七点上课到晚上十点。”
“画那么久你的手腕受得了吗？”江钦程皱眉。
路骐噗呲笑了一声，“不会一直画画，还有理论课啊！笨蛋。”
他事无巨细叭叭叭一大堆今天的经历，包括飞机上餐食啦，行李箱和别人撞款啦，学校有多漂亮啦，宿舍环境有多好啦之类的。
“学校里有一个超大的湖哦，里面有白天鹅和黑天鹅，边上栽了成排柳树，还有鹅暖石铺成的小道……”
江钦程静静听他讲，末了说：“怎么不拍给我看看。”
“我忘记了，大家也是走马观花地看一下，没时间停下来拍照片，明天给你……”路骐一拍脑袋，声音提高：“哎呀不行，我们上课要交手机，白天拍不了，等周末休息那半天我再给你拍吧。”
三个月学习时间安排得很满，只放周日下午半天假。
江钦程不满地问：“没假放就算了，还要交手机？”
“对啊。就跟学校里上课也不能带手机一样啊，自制力不好的同学容易偷玩，比如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你白天也要在学校上课，晚上我们再打视频。”
江钦程只能又无奈地点头：“好吧。我看看你们宿舍。”
路骐调转镜头，避开坐床边的张凯童，一点点挪动手机照给他看。
“好小，有没有洗衣机？”江钦程问了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已经不小啦，比学校宿舍好，有公用的洗衣机，在楼下洗衣房，烘干机也有，不用晾晒呢。”
“好，你的贴身衣服不要……”
江钦程想让他贴身衣服自己洗，但想起来小卷毛不会洗衣服，于是改成：“你的内裤不要放公共洗衣机洗，自己手搓一下，公用的不卫生……”
他说着，又想到个方案，点开手机购物软件，再次改说辞：“我买多一点内裤，洗好给你寄过去，你穿一次可以直接扔。”
他说这句时路骐的蓝牙耳机正好没电，声音变得外放，张凯童听见了，往这边奇怪地看了一眼。
路骐连忙拉被子捂手机挡住，小声拒绝：“不用！你要买几十条哇？那么夸张，我自己会洗。”
“你什么时候会洗了？”江钦程疑惑。
之前军训住宿舍他见识过一次小卷毛洗的衣服，简单过了遍水，没洗干净不说，洗衣液也不要钱似的倒，汗臭味和洗衣液味道混合，拧成干巴巴咸菜一样随便晾起来。
因为我洗了很多次内裤和被子。
这话不能说。
路骐哼了一声，回他：“反正会洗，你不要小看我。”
“行吧，你用被子遮着干嘛？”
“耳机没电啦。”
江钦程皱眉，再次点开购物软件，“我给你买续航时间长一点的耳机，那个都用了两年了。”
“不要，我就喜欢用这个。我都搞不清这边的快递点在哪里，万一很远没时间去拿。你不要买这个买那个，我什么都有，缺的会自己去超市买……”
看到周锌玉洗好从卫生间出来，路骐问：“张凯童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啊？”
“你讲电话吧，我先。”张凯童站起来从行李箱里拿衣物。
周锌玉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门口凳子上说：“你们俩洗完我把衣服一起拿去洗，就两三件，分开太占用资源了。”
“行，我们可以分工一人洗一天，节省时间，我现在脱给你。”张凯童直接脱了套头卫衣，又脱长裤，“你早点拿去洗，就五个洗衣机，去晚了估计得抢。”
“有道理，路骐你也脱给我。”周锌玉接过他的衣服说。
“噢好！”路骐点点头坐起来。
“骐骐！”
江钦程的声音被蒙在了被子里。
他隐约看见小卷毛抬起来的手，想更大声一些制止，但考虑到他没戴耳机止住了声。
片刻后，周锌玉抱着衣服出去，张凯童进了浴室，路骐脱得只剩一条小裤衩，钻进被子里盖好，捡起手机继续说：“哥哥你还在吗？”
屏幕里黑乎乎一片，江钦程气得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在，你赶快把耳机充电。”他冷声说。
“好的呢，你要挂了吗？是不是要休息了？”
路骐看了眼时间，才十点二十几分。
“不挂。”江钦程把手机拿起来，点开对话框打字，“你看消息。”-
不准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路骐脑门划下三道黑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点头：“好吧好吧我记住了。”
他小声吐槽：“你好像从大清朝穿越过来的人一样，那么保守。”
都是男生有什么关系。
无法理解。
小时候游泳和泡温泉都不准他光膀子，现在这么大了还管穿脱衣服。
路骐也只是嘴上答应，隔这么远他又不能每时每刻监督，大不了改天挂了电话再脱，不让他听见就好了。
继续说了会话，张凯童出来后，路骐挂断电话找睡衣去洗澡。洗完出来周锌玉也抱着一盆衣服回来了，大家一起在阳台晾，老师敲门催促熄灯休息。
三人躺床上又聊了会天，时间接近十一点半才陆续陷入睡眠。
江钦程睁着眼睛到大半夜都没睡着。
1241.6公里。
中间隔了三个省。
比以前在国外隔了一个太平洋近。
但心里却更加不舒服，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感。
天知道他长大后之所以不愿意在国外多呆，也是因为离了小卷毛睡眠质量断崖下跌。
集训的每一天时间都被安排得很满，路骐回宿舍后固定跟江钦程通话20分钟，如果那天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就缩减成十分钟，睡晚了第二天起不来，而且一整天都会没精神。
辛苦地上了一周课程，路骐趴在床上诉苦，诉完苦语气变得雀跃：“好开心，明天可以休息半天！我们几个同学约好了去看画展，很有名的大师呢。”
“叫什么名……”
江钦程的话被一道女声打断。
“路骐在吗？”
“在！”路骐应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接女生递过来的笔，跟她说了几句话，返回床边拿起手机。
“谁？这么晚找你干嘛？”江钦程急切地问。
路骐把手里的两支笔举给他看，“同学，她今天忘记带笔了，借我的用了一下，洗干净还回来。”
“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江钦程皱眉。
“她们就住楼下啊，没有像学校那样男女生分楼栋，这院子又不大，宿舍一共才三层呢。”路骐随口回。
才去几天就有了可以借笔和大半夜串门的女生朋友。
男女生住同一栋。
江钦程胸脯起伏几下，憋出一句：“男女有别，你不要跟女生走得太近。”
路骐愣了愣，无语地回：“借个笔而已，我没带东西也会借别人的用啊，这有什么。”
“反正平时要多注意这方面，心思放在学习上。”江钦程强调。
“知道了知道了。”路骐敷衍回答。
虽然得到了保证，但江钦程心里还是有些堵，想到临行前向阿姨叮嘱小卷毛的话，更堵，闭上眼睛好几条神经一起乱窜，无法安静。
梦里出现小卷毛和不同女生对话、牵手看画展的样子，导致他半夜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上课到十一点半，一行人到大学食堂吃了午餐慢悠悠返回宿舍。
同学们边走边聊天：
“说实在的，那两个人有伤风化，要是拍照发到他们学校论坛肯定炸锅！”
“好歹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关系还那么大胆……”
路骐没参与讨论，远远地，他看见大院门口站着个外形高大身板挺直的人影，被树木遮挡了大半。
走近了些，他惊喜地喊：“江钦程！”
江钦程背着个黑色双肩包，闻声转头看，平静的脸泛上笑意，走上前迎：“骐骐。”
路骐小跑几步跟他汇合，仰头，眼神亮亮的：“你怎么来啦？”
问完这句话他反应过来觉得纯属多余，不过还是猜测了下另一个可能性，“你在B市有竞赛吗？”
“没有，我想你了。”江钦程很自然地说。
话语直接，音量也不小。
呃。
路骐连忙看了眼身后其他人，转回头点下巴示意：“走，回宿舍放东西，你来也不提前跟我讲一声，昨天打电话都没讲。”
江钦程取他背的画板和手上拎的东西，另一只手要去牵。
路骐晃了下躲开，推着他背往里走。
没牵到。
江钦程上弯的嘴角垂下来，余光往边上看，在几个女生身上扫视。
“咦不对。”
刚进宿舍门，路骐停下问：“你明天要上课，什么时候回去呀？”
“明天四点的飞机，六点半到，从机场打车赶去学校刚好。”江钦程取下黑色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套试卷，“周锌玉，班主任出的模拟卷，刚好带给你一套。”
周锌玉接过，开心道谢：“哇谢谢，我还说找老师要电子版出去打印呢。”
“不客气。”江钦程回。
没管什么试卷，路骐拉住他提高声音问：“你说早晨四点？”
“对啊。”江钦程点头。
路骐的淡眉毛猛地拧成两条小虫，捏拳头捶了一下他：“那得多早起啊，你晚上不睡啦？折腾什么？”
江钦程摸摸被打的地方，嘴角勾起点笑：“骐骐不担心，我昨天特意睡了十几个小时提前补觉，没关系的。”
“神经病！”路骐翻了个白眼。
他转身去摆放画具，故意发泄似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在宿舍歇了二十分钟，大家出发去看画展，分批打了三辆出租车。
上车后路骐还板着脸不说话，江钦程伸手牵他，这回牵到了，捏捏柔软的指头和肉肉，紧紧握在掌心。
到了地方车停下，他们是最后一辆，七八位同学已经站在外面等，下车时路骐没挣脱手，瞪了江钦程一眼小声道：“放开。”
“为什么？”
江钦程攥得更紧了，语气平淡地问。
路骐气得跺了下脚，有点尴尬地回身对奇怪打量的几位同学说：“他有皮肤饥渴症，你们别介意哈。”
之所以解释这个，因为他们上午在学校湖边写生时，目睹了亭子里两个男生的亲密行为，大家吃完饭回宿舍途中语气揶揄谈论的也是那两人。
路骐留了个心眼，担心被误会，所以才拒绝江钦程牵他。
画展是国内几位印象派画师联合举办，布置得很有艺术感，带波纹的白墙上高低错落悬挂画作，上下三层楼，涂鸦旋转楼梯，大家分散开参观。
路骐认真地一幅幅挨着欣赏，时不时拿起手机拍照或者和周锌玉讨论几句。
江钦程看不懂，专心瞅看画的人。
在馆内逛了一下午，临近六点一行人出来吃晚餐，吃的北京烤鸭，要了个大包间。
圆桌角落，江钦程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手臂，修长干净的手指每卷一份烤鸭都塞进身旁男生嘴里。
路骐大口大口地吃，也给江钦程夹，没注意到大家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怪。
吃完饭有人提议去看电影，一个恐怖片，路骐挺感兴趣，但还是拒绝道：“你们去看吧，我们俩要早点回去休息，我哥哥明早赶飞机回学校上课。”
两人一走，张凯童先开口向周锌玉打听：“他俩是不是有一腿啊？好奇怪，没见过男生吃饭用喂的。”
他嘴里倒没有嫌弃的意思，更多是好奇。
“啊？没有吧。”周锌玉摇头，露出笑容肯定地答：“他们俩关系很好的，亲兄弟一样，我都已经习惯啦。”
“关系好倒是看出来了，就半天时间，连爸妈都懒得跑一趟。“
“我还以为叫哥哥是情｜趣用词，惭愧惭愧思想污了哈哈……”
两人不知道大家的调侃，打了辆车回学校。
车上没其他人，江钦程更肆无忌惮了，双手环着小卷毛头靠在他肩上。
“味道好重，烤鸭骐骐。”他笑着说。
路骐抬手闻了闻自己，顺便打个嗝，“你还不是一样，赶紧回去洗澡。”
江钦程不愿意挤宿舍，哄着路骐拿了换洗衣服和他到外面开房。
天色已经擦黑，学校外街道灯红酒绿，酒店很多，每隔十米就有一家。
两人挑了一家外表看起来最豪华的，订了间最贵的房间。
电梯里路骐抱怨哥哥乱花钱，江钦程捏一下他脸蛋道：“这种酒店没有星级，环境本来就不好，价格便宜的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你愿意睡脏床铺吗？”
路骐哼了一声，“我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睡。”
刷卡进门，按亮房间灯，两人不约而同顿住脚步，看着面前的景象傻眼了。
被粉色薄纱笼罩的圆床。
铺满玫瑰花瓣。
被单折成爱心。
墙上挂着好几副意境朦胧的艺术照。
一看就是小情侣专属房。
江钦程回忆了下刚才前台小姐姐看他俩的眼神，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什么东西啊，这怎么睡？我们去换一间。”路骐气呼呼地要转身走。
“骐骐。”江钦程拉住他，声音发紧地解释：“应该都是这样的，将就一下吧，我们把花搞到垃圾桶里。”
玫瑰花很新鲜，还挂着晶莹水珠，路骐不舍得把它们扔垃圾桶，捧到飘窗上晾。
他跪在床上捡花，偏头对江钦程说：“你先去洗澡，我收拾，出来就可以睡觉。”
小卷毛白皙的手掌和红花瓣相映衬，手腕指尖像涂了胭脂，脸蛋也被映得有一点红，烤鸭味儿被浓郁的花香驱散干净。
“好。”江钦程挪开视线，从背包里找衣服。
浴室门也是半透明磨砂玻璃，这种装修在酒店里貌似很常见。
江钦程规规矩矩地洗。
十分钟后，他边擦头发边走出去，看见小卷毛已经清理好花瓣，蹲在床头摆满情｜趣用品的木质小架子前。
手里拿着个撕开的套套。
路骐转头，眼睛里盛满好奇，朝江钦程招手：“你过来看。”
江钦程步子僵硬地走过去，心跳随步伐逐渐变快，蹲在小卷毛旁边垂眼看他，余光往蓝色安全套袋子上瞟，鼻尖窜入一点橡胶混合果香的气味，声音发哑：“你在做什么？”
“研究一下啊。”
路骐伸另一只手指架子问：“套套我知道，这瓶水和这个都是日文的红色小球是干嘛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媳妇勾引我
——
第45章 退房·骐
架子三层, 五颜六色。
自上而下摆着情｜趣内衣、安全套、润滑剂等。
江钦程看了一眼，迅速移开视线，耳朵爬上绯色, “我, 我不知道。”
他难得有磕巴的时候，捏住小卷毛手腕抢那东西, “不要玩这个, 很脏，你快去洗澡。”
“真空包装哪里脏了。”
路骐疑惑, 不过还是递给他站起来拍拍手往浴室走。
江钦程捧着拆开的透明物体, 感觉指尖发烫。
橙子味的, 表面有细小螺纹。
扔进垃圾桶后他到洗漱台边挤洗手液搓了两分钟。
路骐洗完澡不到八点, 两人躺进被窝里, 他捧着手机设闹钟，“两点半起床, 睡六个半小时。然后你明天回学校中午再睡一个小时。”
因为怕床单脏，他大半个身体都窝在江钦程身上，脑袋也枕着他手臂。
“好，够睡的。”江钦程抱着暖乎乎的身体, 心里非常满足, 凑近了嗅他脸边的热气。
酒店临街, 他们在4楼,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还是能听见一点吵闹的声音。
谈笑、打牌、汽车喇叭。
路骐闭眼睛酝酿了五分钟, 一点睡意都没有。
声音细细密密往耳朵里钻就算了, 哥哥的手也在他脸边一直摸摸摸。
他抬手抓住, 撒娇般道：“睡觉了, 你手放好呀。”
江钦程指腹触着他下颌, 隔皮肉摸里面的骨骼轮廓，用气音小声回：“骐骐，我睡不着，太早了。”
“眼睛闭上就睡着啦。”路骐一只手把他的手按在胸口，一只手蒙他的眼睛。
手掌感受到了小卷毛胸腔里的跳动。
眼睛温温热热。
江钦程缓慢眨了几下眼睛，眼睫毛扫在手心，逗得路骐轻笑了几声。
“痒。”
路骐收回手，捏哥哥的手指玩，“其实我也睡不着，那我陪你聊天吧。”
路骐回忆上课时有趣的事情，“有个老师是光头，坐我前面的同学偷偷画他，画了一半老师巡堂走过来，他赶紧在旁边画了只母鸡，光头变成鸡蛋……”
“我们在湖边画风景的时候，有人在石头上画了几只小鸭子，结果湖中心的白天鹅和黑天鹅都游过来看，一边看还一边扯着嗓子叫，你别看它们外表那么漂亮，声音叫起来可难听了，特别好玩……”
“今天都没有时间带你逛学校呢。”路骐想起来这事，语气有些遗憾。
“下次再逛。”江钦程说。
“别！”路骐立马拒绝道：“你不要再来了，又呆不了几个小时，来回坐四五个小时飞机，觉也睡不好。就打视频呗，你可以把手机接在电视上打，我就变得很大很大，跟站在你面前一样了。”
“不一样。”江钦程捏捏他的肩膀和脸蛋，“视频里摸不到。”
路骐：……
他想到哥哥总爱黏在他身边动手动脚，偏脑袋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江钦程，你不会真有皮肤饥渴症吧？咬人也是因为这个毛病。”
江钦程笑了一声，整只手掌覆在他脸上，包裹嫩嫩的脸颊肉揉搓，“对，我有骐骐的皮肤饥渴症。”
“烦人！”路骐再次把他的手扒下来，牢牢攥着哼了一声，“我觉得你是一个人呆着太无聊了，我让罗子园周末去陪你玩？他又长胖了，肉肉摸着可舒服呢，你可以随便捏。”
江钦程：……
“不要。”
他靠在小卷毛耳边轻声补充：“只喜欢骐骐。”
“肉麻死了。”路骐挪脑袋远离一点，抬手戳他的嘴巴，“你可别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话。会被误会的，你白天说想我了把我吓一跳，有几个美术班的同学不太喜欢……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对两个男生这样有点意见。”
“那你别跟他们玩。”江钦程随意地说。
“没有玩啊，我玩得好的就周锌玉和我宿舍的张凯童，其他人就一起拼桌吃饭而已。大学里有各个地方的美食餐馆，大家拼着吃划算一点。”路骐说。
“零花钱不够用吗？这么省。”
“够用啊，还是要节省。爸爸妈妈挣钱很辛苦，这次报名花了好几万呢。”
“傻瓜。”江钦程捏捏他手指，“用完了跟我要。”
“好呢。”路骐转转眼珠，在他胸口按一下：“嘀！江钦程取款机。”
“现在取不出来，打烊了。白天再营业。”江钦程配合他道。
路骐哈哈笑了几声，清脆的声音停止后，他摸江钦程手指道：“哥哥，刚刚我拆开的套套有这么大。”
江钦程：……
这个话题无法配合。
路骐继续道：“有你三根手指这么宽，怎么会这么大啊，它不是戴在小口口上的吗？感觉会很松呢。”
当然，他指的是自己用。
江钦程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跟他解释：“骐骐，这东西有尺码，每个人不一样，你拆的可能是最大号。”
“啊？这样啊。”路骐惊讶地问。
他还真不知道，套套这东西是罗子园跟他科普的，只说了小电影里男的都会戴，不然那些女演员怀孕了没办法继续拍戏。
路骐有点囧。
刚才说的话岂不是承认自己小？
“我看看别的尺码。”
他想翻身起来求证一下，被江钦程箍住，一条腿抬起来压他身上，“小笨蛋，没骗你。不要拆了，里面的液体搞到手上很难闻。”
“我闻着香香的啊。”路骐躺回来嘟囔了一句，“我看见了，有橙子味玫瑰味薄荷味呢。薄荷味不会很冰吗？”
江钦程：……
“我不知道。骐骐我有点困了，不聊天了，我们睡觉吧。”
路骐还想探讨一下的热情被打断，他闭了嘴巴继续安安静静酝酿睡意。
没多会，腰际皮肤传出一股异样感，被什么东西顶着。
迅速生长。
他知道是什么，悄咪咪挪动手指往那处摸，刚握住一点点，被抓住了手腕。
风水轮流转，换江钦程将他的手抓起来放在胸口，调整了一下睡姿说：“骐骐，别乱碰，睡觉。”
“你这样睡得着吗？”路骐仰了点头问。
说话的气息喷在江钦程下巴上，像数根手指在轻轻挠。
黑暗里江钦程脸部一下子窜红，气急道：“睡得着，一会自己就好了。你不要乱动。”
“只准你摸我，不准我摸你。”路骐小声控诉。
“你不会。”江钦程抓着他，指腹在掌心摩挲。
光是想到这只手刚才碰了他一下，都觉得浑身战栗，越来越精神。
“你怎么总小瞧我啊？这有什么不会的，我自己都……”路骐说到一半顿住，放低了点声音：“不就这样再那样，动作越快越舒服。”
小卷毛放低的气音也像一根根羽毛，在心尖儿挠。
江钦程嗅着他脖颈的味道，好像中了毒，身体的每一块细胞都有点飘飘然。
理智告诉他停下，动作却不听使唤地拉小卷毛的手，喉咙吐出喑哑低沉的几个字：“那你试试。”
“好！”路骐兴致勃勃，侧身换了个方便点的姿势。
还好奇地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一只手勉强握住。
看来套套还真分尺码，哥哥这种属于超大号。
太慢了。
他想快点解决让江钦程早点睡觉，到最后索性用上了两只手。
江钦程环住小小的身体，无法控制的炽热呼吸一股股喷在小卷毛蓬松的发顶，大手握住光滑的脖颈后摩挲。
后颈、脊背、尾椎骨。
隔着睡衣一寸寸把他后背摸了个遍。
沉浸在第一次帮别人的兴奋中，路骐毫无察觉，直到手心喷涌上热意，他从被子里抬起头来，脸蛋被里头的热气蒸得发烫。
小小声，邀功似的：“哥哥，可以啦！”
好久。
他手腕都酸了。
“嗯。”江钦程浑身脱力，鼻腔里应了一声。
路骐想到之前江钦程都会帮他擦，于是按亮台灯扯纸巾，突然的光线刺得两人眼睛微眯。
江钦程坐起来，接过纸巾：“我自己来。”
用纸巾简单清理后，他又下床进浴室拧湿毛巾出来给小卷毛擦手。
白皙的掌心被磨得有一点红，似乎还残留着热意。
五根手指的指腹也都红彤彤。
关了灯，两人重新躺进被窝里，依旧是相拥环抱的姿势。
江钦程心脏跳动还没完全平复，对路骐来说却是一个平常的小插曲。
他伸手摸江钦程的眼睛，小声播报：“闭眼睛，九点了，你还可以睡五个半小时哦。”
“骐骐晚安。”
江钦程在他额际亲了一下。
“哥哥晚安。”路骐在他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入睡。
江钦程没有失眠，一两分钟后陷入沉睡。
两点半闹钟响起时，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像睡了几天几夜，浑身有劲儿神清气爽。
外头是半夜，一片黑咕隆咚，床铺被手机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小卷毛睡得正香，长睫毛乖巧合拢，鼻翼微微扇动，江钦程按熄闹钟，默默看了他一会，小心翼翼起床。
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好背包，临走前他坐在床边，缓缓俯身，在两瓣玫瑰色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天色渐亮，外头街道开始响起嘈杂时，路骐慢悠悠转醒，盯着陌生的蕾丝圆顶床架，他反应了一会想起来这是在外面酒店。
侧头看，边上却没人。
他迷糊的脑袋逐渐清醒，猛地坐起来按亮手机。
5点49分。
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没起来送江钦程。
聊天框里有江钦程留的信息：骐骐，你的东西我都收拾放在了小沙发上，退房时别漏拿，早上起来记得吃了早餐再去上课。
路骐回了几个生气的表情包过去。
以及一句：不叫醒我，哼！
他没有睡意了，现在起床又还太早，窝在被窝里玩手机，翻看昨天拍的照片时，发现每一副画里映出的倒影江钦程都在看他。
心里兀地有点难受，鼻头也泛酸。
他又点进对话框找了一串哭哭抱抱撒娇的表情包发过去。
嘴里说着不要哥哥来，但昨天过得可开心了，睡觉都比在宿舍香了N倍，不然也不会从九点一觉睡到天亮。
江钦程落地后看到消息，猜测小卷毛这会也该起床了，直接给他回过去电话。
路骐几乎秒接：“喂，你到啦？”
“对，刚出来，现在去打车。”
江钦程出了机场大厅，被外面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连忙偏头夹住手机，把在飞机上热了敞开的外套拉好。
“我也刚起床洗漱好呢。”路骐戴好耳机，把手机放兜里，收拾书包。
“等一下。”
江钦程坐上一辆出租，和司机确认好地点和费用，才又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骐骐你昨天是不是没拿厚外套出来？回宿舍穿件厚点的，今天有点冷。”
“好，我就是准备先回宿舍呢。你冷不冷？困不困？”路骐边问，边背好包取了房卡出门。
“不困，我在飞机上又睡了一会，早晨没什么人，大家都在补觉，很安静。有一点点冷，不过学校教室有校服，到了穿上就不冷了。”江钦程仔仔细细回答。
“你两点多出门那会肯定也可冷了，你到学校穿好衣服再多喝点热水，千万不要感冒……”
路骐语气不太开心地嘟囔，下了电梯把房卡交给前台小姐姐。
小姐姐拿起黑色对讲机说了两句话，那边的人应声。
半分钟后，里面传出保洁阿姨洪亮的声音：“一盒XXX牌安全套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
放下对讲机，女生手在键盘上敲打，眼睛却八卦地在可爱小男生脸上扫视，声音不太自然地说：“那个，押金100元，安全套50元一盒，矿泉水2元一瓶，退48元，按照支付路径到返还到您的账户哦。”
路骐本想纠正一盒套套里面他只拆了一个，其他都装得好好的也没带走。但目光接触到女生似笑非笑的表情，话语顿住，点点头：“好的。”
电话那头的江钦程也听到了，默默抬手捂听筒，掀眼皮看了眼司机。
路骐转身出门后小声跟江钦程吐槽：“50元一个套套，好贵啊！够买好几只大鸡腿，下次我可不随便拆了。”
江钦程不知道说什么，“嗯”一声，想象到了小卷毛撅着嘴巴眉头微皱的心疼模样，嘴角勾起笑容。
路骐在外面买了早餐拎回宿舍，张凯童已经起床了在洗漱，周锌玉坐在床上回神，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自己捧一只花卷坐床边咬，对两位室友说：“我给你们买了早餐哦，油条包子花卷和豆浆，还有几个茶叶蛋，等会不用绕一圈去食堂啦。”
“谢谢路骐！那我可以再躺两分钟。”周锌玉揉揉眼睛，问他：“江钦程回去了吗？你一大早送他去机场，要不要跟老师请假补个觉。”
“没有呀，我睡到天亮，他一个人走的。”路骐苦着脸叹了口气，重重咬嘴里的食物，“我实在太能睡了。”
“你确实能睡，每天早上都是我们叫你。”张凯童哈哈笑了几声，开玩笑说：“要是我朋友千里迢迢来看我，我只顾着睡觉不送他，他能把我皮扒了然后拉黑两星期。”
路骐眨巴几下眼睛，举起手机道：“我要换响一点的闹钟！”
周锌玉帮他选好一个震耳欲聋的铃声后，安慰道：“江钦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别听张凯童瞎说。”
“我知道呢。”
路骐清楚哥哥不会因为这个生他气，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愧疚，想着换了闹钟下回肯定送。
昨晚让哥哥别再来。
这会却想着下回来时要送机。
他在心里鄙视了一把自己的口是心非，明明也很想哥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知道媳妇想我了
——
第46章 质问·程
之后的几个星期, 江钦程一次不落，每周末都往B市跑。
两人有时候跟同学们一块出门玩，有时候就在学校里转一圈看看风景聊聊天, 还有次借一位男生的校园卡进图书馆, 在里面泡了一下午。
路骐被里头浓厚的学习氛围吓到了，默默缩回想拿悬疑小说的手, 找美术专业课知识相关的书看。
“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没关系的。”江钦程小声说。
“我爱学习呀。”路骐吐吐舌头强调。
“哈哈。”江钦程被他调皮的表情逗乐了，伸手捏捏脸蛋。
两人找了个有阳光的靠窗位置, 挨在一起安静看书, 路骐看得专注, 还拿笔写写画画。
他今天穿纯白色的高领毛衣, 把脸衬得更白, 纤长脖颈被包裹只露出精致脸蛋，玻璃透进来的黄色光斑在他卷发上跳跃, 侧脸和眼睫也染上一些，美好得不像话，像误入凡间的精灵。
江钦程只看了不到十分钟书，开始偏头认真盯他, 一会端纸杯喂一口水, 并用手指擦去嘴角的水渍, 一会站起来调整窗帘遮阳, 不让光线刺到他眼睛。
当天晚上, 一组两个男生暧昧的图片在学校论坛掀起热烈讨论。
“这眼神拉丝得不要不要, 我要磕死了！”
“图书馆恋爱～好有氛围感～”
“刘秘书, 给你三分钟, 我要知道这两个人的全部信息……”
只可惜两人并不是他们学校的, 所以搜索了半天也没扒出来一毛钱有效信息。
两个当事人丝毫不知被拍照发到了网上，像往常一样度过黏糊的几个小时。
凌晨两点半，路骐窝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刚睡醒声音软软的：“每次都不让我送你，哼！”
他送机的愿望一直没能达成，因为江钦程不让他起床。
“我又不路痴，不需要送。”江钦程边穿鞋子边说。
“这才不是找不找得到路的问题，是朋友之间的仪式感，我呼呼睡大觉你那么辛苦地奔波，张凯童说朋友之间需要平衡。”路骐据理力争。
“那是普通朋友才需要的东西，我只需要你在温暖的被窝里乖乖睡觉，你睡不好或者大半夜出去吹风受凉了，我回去以后更担心。”江钦程站起来想摸摸他的红脸蛋，想到刚穿了鞋又收回来。
路骐觉得也有一点道理，妥协道：“那我给你打电话，这样你坐车时不无聊。”
“行。”江钦程同意了。
于是路骐实现了视频送机，送到一半眼皮合上陷入睡眠。
眼睛睡着了还留着一根神经，时不时吐出句迷糊的“你到哪里了”“下车了吗”。
江钦程默默点开录屏，把小卷毛的可爱模样记录下来。
连续几周熬夜睡不好，他也不是铁打的，回到学校一整天都感觉很疲乏。
终于等来放学铃声，他急切地奔回家想回卧室休息一会，经过客厅时被喊住。
程沁在一边看电视一边敷面膜，脸上涂了层绿绿的东西，问他：“程程，昨晚又没回家哦，去哪个同学家里啦？”
“你不认识。”江钦程简单回答。
程沁走过来，伸两根玉白的手指捻衣角摸了摸，“这两天大晴天，你穿这么厚在学校不热啊？外面还套个校服。反正妈妈走街上没看见这么穿的。”
儿子从小到大除了骐骐家里，几乎没去过别的同学家里过夜，近一个月却发生数次，而且连周末的课也不上了。
程沁从向琪贞那里得知骐骐到外地学习，立马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没必要拐弯抹角，她直接问：“你向阿姨说骐骐他们集训很辛苦，每周只放半天假，你就趁这半天飞过去找骐骐吗？”
江钦程慌乱地眨了几下眼睛，扯扯书包带点头：“嗯。”
“上午逃课了？齐延也没说老师有打电话找啊。”程沁奇怪地问。
“没有缺课，早晨赶回来。”江钦程解释。
程沁常年飞各种剧组，连夜转场，知道坐红眼航班有多累，眉头不禁皱了些，眼里流露出责备：“真当自己年轻有资本？本来高三学习就辛苦，还这么折腾。”
“骐骐学习画画也需要集中注意力，你向阿姨路叔叔都担心电话打多了会让他分心，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每周去一趟？”
江钦程垂下头不说话了。
程沁注意到儿子眼下一圈淡黑，有些心疼，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你赶紧去休息，作业睡醒了再写……等一下，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
江钦程摇头：“还不饿，睡醒再吃吧。”
他困得不行，回房间倒在床上秒睡，没做梦，眼睛一闭一睁过去了几个小时，睁眼时已经夜间十点。
晚上书房里，江旭霆听老婆说了这件事，眉头皱得能夹死一条虫。
“他不上课是去找那小孩了？”
“这么激动干嘛？”程沁语气平静，“俩孩子关系好，骐骐一个人在外地肯定不适应，程程担心他，去陪着玩一玩也能理解。”
“玩，俩人凑一堆只知道玩，小时候这样长大了还这样。还学会撒谎，撒了一个月，你倒是看得开。”
江旭霆当即想起身，被程沁按住，捏耳朵威胁：“儿子补觉呢，你别去打扰，我已经说过他了，你少小题大做。”
“你轻飘飘地说两句管什么用。”江旭霆无奈地揉揉耳朵坐了下来。
处理工作时，秘书发来一份银行流水，他顺口道：“XX银行副卡近两个月消费记录也调出来发我一份。”
程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查儿子花销干嘛？”
江旭霆憋红脸：“我看看他两地跑钱够不够用，不够用我把额度升高一点，免得订不起头等舱！”
“这还差不多。”程沁满意地点头。
秘书办事很麻利，十分钟后就给他发来了电子档，江旭霆点开查看，“我没猜错，他还真都订的经济舱。”
程沁走过去瞅，心疼地说：“那你赶紧给他升额度吧，我们最没钱的剧组都不会这么抠搜。”
“我哪里抠了，从来没在花钱上管过他，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省钱，给那个小孩花钱倒是很舍得……”江旭霆眼睛瞟到了某条退款记录，商品交易备注里注明……
字有点小，他眯眼看清后脸色骤变。
“怎么了？”
程沁凑近了些，看清鼠标位置显示的一行字，神情讶异：“这……”
这条前面挨着的是同一家酒店记录，交易大字备注：
高级情侣浪漫圆床套房。
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赶紧更加仔细地翻看。
订房信息大同小异，特殊用品倒没有其他记录了。
程沁松了口气，拍几下胸脯：“应该是搞错了，俩男孩用安全套干嘛。”
江旭霆没她这么乐观，思索半晌说：“沁沁，你还记得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吗？不管你在多远的地方拍戏，我都会每周抽空去见你一面。”
程沁：……
“恐怕没有搞错！”
江旭霆掷地有声地扔下这句，黑着脸起身朝外走去，程沁愣了几秒连忙跟上。
楼下，江钦程吃了两大碗饭，正在一边喝骨头汤一边和小卷毛打视频，手机在光滑的桌面放不稳，他索性用左手举着对准自己。
“……那么热闹？”
路骐蹲在床边削铅笔，“是啊，操场上全是人，衣服可好看了，还有穿裙子的呢，我看着都觉得好冷。”
“我们买了面具戴着玩，有个女生过来问我们是不是美术系的，因为我们背着画架，然后我们说是高三，她们就一直笑，”他放低声音，“张凯童加了好几个人呢……”
“那你有没有加？”江钦程皱眉问。
推开卧室门没看见人，江旭霆往楼下走，楼梯上看见了坐在餐桌边的背影，气冲冲地大声喊：“江钦程！”
江钦程握着陶瓷小勺的手一抖，和碗壁碰撞，发出叮地一声响。他抬头，看见爸爸满脸怒气走过来，后面跟着的妈妈也花容失色。
“我没有……谁在叫你啊？”
那声音把路骐耳朵也吓了一跳，往床头立着的手机看了眼问。
江钦程脑子刚睡醒脑子转速有点慢，有点懵，不过还是迅速反应过来，猜测妈妈把自己周末去外地的事情告诉了爸爸。
他在心里准备应对措辞，同时快速对小卷毛说了一句，“骐骐，我晚点打给你，有点事。”
然后迅速挂断，手机面朝下放好。
江旭霆走近了，克制怒气问：“你和姓路那小孩怎么回事？”
江钦程沉着应答：“爸爸，学校前两周都有考试，我给班上同学送试卷去，顺便看望骐骐……”
“放屁！”江旭霆一巴掌拍在餐桌上，天然大理石桌面抖了几抖。
他直接问：“你对路骐那小孩是不是有男女之情的意思？”
江旭霆活了四十年，情情爱爱看过不少，回想起两个孩子同时出现的画面，儿子表现出来的感情实在太明显了，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只怪自己没早些警觉。
程沁没来得及阻止，责怪地看了一眼老公，目光转到儿子脸上期待地等答案。
江钦程定住。
思维和心跳都停滞了几秒。
爸爸妈妈目光灼灼，余光里厨师叔叔和阿姨似乎在看热闹，安静的气氛里，江钦程没有过多思考，唇瓣微张吐出一个字答：“是。”
耳边响起惊讶的抽气声。
江钦程肯定地补充道：“我喜欢骐骐。”
虽然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知道的 ，但他一点儿也不想否认。
对小卷毛的感情。
他从来没想藏着掖着。
江旭霆脸黑一阵白一阵，提高声音骂：“混账！”
随即操起手边的靠椅和桌面碗碟一股脑砸过去。
“旭霆！”程沁后知后觉地阻止。
江钦程迅速站起来躲闪，碗蹭着脸边擦过，火辣辣的疼，椅子也直直砸到膝盖和脚面。
“嘶！”
瓷碗破碎、椅子落地的声音和痛呼一同响起。腿失力弯曲，江钦程俯身扶住桌面才避免了跪下去。
“江旭霆！你发什么疯？”
程沁重重地推了老公一下，转身焦急地问：“程程没事儿吧？”
二十分钟后，家庭医生连夜赶来，给江钦程包扎脸上的伤口，膝盖也擦了药。
俊脸上颧骨靠眼尾的位置擦了几道有点深的血痕，膝盖和脚背淤青了一大片，迅速肿起来。
程沁看着全程沉默一言不发的儿子，想到过往种种，心里百感交集。
她身处演艺圈，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甚至参与过同性电影拍摄，早看出来了两个孩子的感情比一般朋友更深，只是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自己和江旭霆都忙事业，疏于陪伴，担心儿子对感情认知不清晰，她试探着问：“程程，妈妈知道你很喜欢骐骐，大家都喜欢他，但是你还太小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可能只是把骐骐当弟弟……”
江钦程打断妈妈：“没有当弟弟。”
“我喜欢骐骐，是爸爸妈妈之间的那种喜欢，只喜欢他。”
他语气坚定，眼神认真。
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程沁下意识摇头，急切地说：“可是骐骐是男生呀……现在这个社会对违背主流的感情包容度很低……”
她脑子里不禁闪过曾在娱乐报刊上看过的一些相关男星私生活报道，甚至圈内有艺人承受不住舆论压力被逼跳楼。
她紧张地抓住儿子胳膊，艳丽脸庞爬上担忧神色：“这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你和骐骐会过得很辛苦，可能一出门就会被指指点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妈妈，我不在乎那些，你别过度紧张。”江钦程拍拍妈妈的手安抚：“你不是也经常被别人胡乱谈论吗，没见你受什么影响。”
程沁愣了一下，拍他的手，“去你的，你老娘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也一样。”江钦程直视妈妈的眼睛，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从小就喜欢，没有做什么坏事，不怕被别人说，我也会保护好骐骐。”
程沁接收到了儿子话语里的坦诚与笃定，一瞬间鼻头泛酸，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曾今手臂那么长点的小孩确确实实长大了，而且没长歪，是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好青年。
什么流言蜚语，去他的！
有个骐骐那么乖的儿媳妇也不错，还省了当恶婆婆的风险。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拍拍儿子肩膀：“行！你已经长大了，妈妈尊重你的想法。爸爸那边你别担心，我慢慢给他做思想工作。”
江钦程眼睛一下子变亮，声音高昂了不少：“谢谢妈妈！”
“不用客气，妈妈跟你是一头的，你爸不敢拿你怎么样，刚才纯属意外，等会替你打回来。”程沁碰碰儿子脸上的纱布，又看他的膝盖，“行了你早点睡觉吧，明天给你请假，医生说伤得有点严重要好好休息两天。”
“我把这套试卷写完就睡，妈妈你先去休息，晚安。”江钦程心情放松下来，脸上展露掩饰不住的笑意。
“行，你别写太晚啊，都十一点了。”
程沁起身，看到墙上挂着的路骐照片，想到什么，又重新坐下来，犹豫着问：“那个，宝贝儿啊，你和骐骐，你们到哪一步了？”
同意是一方面。
俩小孩毕竟未成年，有些事儿还做不得。
那个套套得问清楚。
江钦程脸上的笑僵住，他反应了几秒，难为情地撇开视线，耳朵尖红了点：“妈妈，没有。”
“没有到哪一步，我们没有早恋。”
那这就是还在互相暧昧没捅破窗户纸的阶段？程沁哑然，心里笑了下感叹小孩子的纯情。
她想了想直接说：“刚才爸爸工作时需要查银行流水，顺便看了下你那张副卡，看到你和骐骐在B市外宿，酒店有安全套扣款记录，宝贝儿你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因为这个暴露的。
江钦程无语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沉声解释：“骐骐宿舍有两个室友，我去住会打扰，所以我们才在学校外面住酒店。安全套是……我们俩第一次看见，花花绿绿的，好奇所以拆开看了一下，没有做什么。”
“哈？”
儿子一脸真诚羞赧，看起来没撒谎。
程沁觉得神奇，同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笑笑说：“行，知道了，妈妈相信你有分寸。你们俩还是未成年，尤其骐骐比你还小一些，千万不能乱来，知道吗？”
“我知道。”
江钦程肯定答应，脸却红红的视线飘忽。
程沁在教育小孩方面实在没经验，暂时也想不起来还应该嘱咐什么，让儿子早点休息便关门离开，去哄另外一位。
江钦程赶紧拿起手机，满屏小卷毛询问的消息。
“怎么突然挂了？”
“我听到你爸爸的声音了。”
“好大声！你们不会在吵架吧？”
“你爸爸脾气不好，你要让着点他。”
……
江钦程笑着翻完，打字回：没吵架，他电脑突然黑屏了让我帮忙看一下哪里出了问题，已经解决了。
路骐还没睡，捧着手机担心了许久，每隔两分钟就看一眼，收到消息立马下床，轻手轻脚地跑到阳台上打电话。
“修了这么久啊？”他小声问。
“对啊，中病毒了。”江钦程倾斜手机，只框住自己没受伤的半张脸。
对面小卷毛在黑暗的环境里，只有白脸蛋被屏幕光映亮，大眼睛里倒映了许多个自己。
“前两天我们上课老师电脑也中病毒，多媒体黑板上好多马赛克跳舞，有同学笑出声，然后老师让那个同学把马赛克画下来。”路骐边说边吸了吸鼻子。
“那个同学真可怜。”江钦程评价一句，手指在小卷毛的红鼻头上点了点，“骐骐，你快进屋睡觉，外面冷，不打电话了。”
“好呢，就是准备睡了。”路骐举手指在脸边挥挥，“那我挂啦，你也不要熬夜太晚哦，不健康，晚安。”
“嗯拜拜，骐骐晚安。”
挂断电话，江钦程没立马写作业，点开手机相册看照片和视频。
他手机里有几千张照片几百个视频，几乎全是小卷毛，从小到大的都有。每次换新手机都会买最大内存，全部备份一遍。
没有对妈妈撒谎。
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小卷毛了，从来没变过。
喜欢得想每时每刻捧在心尖儿上。
半夜的别墅区，二楼大窗户边亮着一盏灯，捧着手机的少年脸颊贴着纱布，额上有几道红痕，注视屏幕的蓝眼睛布满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心情起起落落起起起的一天
——
第47章 香肠嘴·骐
二楼空间宽敞, 江钦程的房间和爸爸妈妈的房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没听见那边的吵闹。
“这跟逃节课打个架那种青春期孩子叛逆的小事不同，跟普通早恋也不同, 我不反对程程谈恋爱, 但和那个小孩儿谈不行，你不要对他太心软, 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了。”江旭霆一肚子火气, 吹胡子瞪眼地说。
唯一的儿子恋爱对象是男生。
而且是个贪玩不上进被养得那么娇气的男生。
江旭霆气急的同时也很不理解，丝毫没反思路骐被养得娇气也有自己儿子一份功劳。
“那你想怎么样？打了打了骂也骂了, 程程的腿肿得跟水桶一样粗, 他从小到大哪里挨过打？你说动手就动手, 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倒是不心疼！”程沁一边生气地反驳, 一边在老公腿上同样的部位掐。
江旭霆没反抗, 忍着痛道：“我还不是被他气的，哪个家长面对这种事情能冷静？”
“我不是家长, 我不是当妈的？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感情的事情能怎么插手？”程沁夸张了一点事实道：“他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还想学封建礼制棒打鸳鸯啊？”
江旭霆反应更大了，眼睛瞪得溜圆：“你问过了？他们俩真的？”
“嗯。”程沁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 “你总不能让人家骐骐吃亏吧, 别人可是扎扎实实的未成年, 你儿子已经快满18了。”
江旭霆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气焰熄灭了一些, 嘴里喃喃道：“是我们当爹妈的没教育好……”
他辗转反侧一晚上, 仍没那么容易接受, 第二天起床沉着脸思考如何挽救事态。
第一步没收手机……这招对小孩管用, 对即将成年一米八几大高个的儿子, 有点难度。
否决。
第一步停信用卡，没钱至少可以暂时阻止两人见面。
第二步让齐延找装修工来把画室拆了改成一间会议室，后院的游乐设备、前院的秋千滑梯也都拆掉。
第三步可以考虑转学，国内不够远就国外……
程沁觉得他莫名其妙：“你疯了？高三关键时刻转学不是害了儿子吗？你以为新环境那么好适应啊？当初读幼儿园从国外转回来还不够折腾，爸爸妈妈问起来你怎么说？你忍心让他们跟着一块发愁吗？”
“要不然我现在直接打电话告诉爸爸妈妈程程喜欢男孩子这件事，听听他们的想法，俩老人家一直生活在国外，思想说不定比你开放许多倍，就你一个人老古板！”
“行了行了不转，这只是一个备选方案，我没说一定要实施。”江旭霆被吵得耳朵疼，非常无奈。
面对固执的老公，程沁有点郁闷，想打电话跟向琪贞商量一下，但用脚也猜得到他们两口子不知道这事，所以不敢贸然捅破。
儿子和老公之间的低气压对峙持续了大半个月，她夹在中间愁得每天掉头发，哄完这个哄那个，最后索性摆烂，不管他们爷俩了，出门逛商场疯狂刷卡买保养品犒劳自己。
同样为难的还有齐延，发生冲突的那天晚上他出去办事了没在，回来之后才从大家嘴里七拼八凑得知了完整的事情经过。
刚开始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坦然接受。
他算是贴身陪着两个小孩长大的人之一，少爷有多在乎多喜欢小骐骐，他一直看在眼里。
齐延自己也因为年龄大了却一直不结婚遭受了一些偏见，当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歧视别人。
他觉得少爷稳重聪明，骐骐调皮可爱。
两人非常般配，适合在一起过日子。
为难的是江旭霆让他拆前后院游乐设施，以及封画室。
“少爷，你看这……要不然你去跟老板说几句软话求求情？”齐延找到江钦程商量。
江钦程听完，思索一会说：“院子可以拆，骐骐已经不玩那些了。”
“但画室不能封。”
保险起见，他买了好几把大锁把画室的门锁起来，小牌牌也拆下来放到里头。
齐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江旭霆貌似只是随口吩咐这事，后来并没有询问他实施进度。
江钦程腿上的伤恢复得有点慢，一周后走路还有点不自然，这样子当然不能去找小卷毛，打电话时撒了个小谎：“骐骐，这星期有个国外请来老师的课，很重要。下周……”
脸上结的疤下周不一定能消退干净，他继续说：“下周也要上课，下下周去找你好不好？”
路骐已经习惯了每周见面，每天睁开眼睛都在数着手指头过日子，有点小失望，不过还是懂事道：“没关系啊，你认真上课，不要因为我耽误学习。万一影响高考……呸呸呸，我乌鸦嘴，你不要听。”
江钦程笑了一声，“好，你也要认真学习。”
“嗯呢。”路骐答应。
儿子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呆了两个星期，江旭霆觉得自己停卡方法起作用了，心里刚得到一些安慰，第三个星期又跑没影了。
他公司一大堆事要忙，没法成天盯着，老婆也不跟他统一战线，想把一个壮实的大小伙子关在家里是不现实的。
路骐再次见到江钦程是大半个月以后，罗子园也凑热闹买了机票一块飞过来。
“路骐，周锌玉！想死你们啦！快让我看看有没有被大学肥沃的土壤滋养长胖！”
一见面，罗子园立马给了两人一个大熊抱。
被抱住的瞬间，路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很怪异的想法，为什么罗子园说想他了甚至拥抱，他觉得很正常，而之前江钦程说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看其他同学脸色呢？
可能那天刚好遇到了那两个男生，且大家一直谈论？
路骐赶走疑惑，隔着厚衣服捏罗子园肚子笑他：“你才长胖了呢！我们都可自律，每天有控制饮食。”
“胖什么胖！这是肌肉，腹肌！我现在每天跑步2公里，还做单杠。”罗子园掀衣服给他看，语气里满是炫耀。
确实有几块明显鼓起来的肉，路骐戳了戳：“好吧你真厉害，看起来挺结实的，快赶上江钦程了，他有八块……”
他视线偏向旁边，声音猛地提高：“江钦程你脸怎么啦？”
江钦程脸边的伤疤还有点印子，贴了一只之前给小卷毛买的卡通创可贴。
他摇摇头，“没事，不小心刮了一下。”
“什么刮的啊？疼不疼？”路骐走到他身边伸手摸摸。
“不疼，指甲刮的。”江钦程举手指给他看，这两周忘了剪，指腹边缘长出了浅浅弧度。
“你不是经常提醒我剪指甲吗，自己怎么会忘？笨死了！我等下给你剪掉。”路骐拍了下他的手，脸颊不开心地鼓起来。
“可以。”江钦程点头。
能一起玩的时间有点短，就半下午，罗子园提议去爬长城，距离不远，几人喊上张凯童以及……他女朋友一块去玩。
张凯童成功追到了一个大二学姐，叫柳滢，开朗活泼型女孩，头发染了几撮漂亮的湖蓝色，戴大大的羽毛耳环，很酷很时尚。
他们叫了一辆豪华七座商务车，内部被改装过，后两排的座位面对面，穿着情侣装的张凯童和柳滢腻在一起，张凯童指对面互相剪指甲的两人，大大咧咧说：“喏，你们论坛上照片不就是他俩，托我的福你才能近距离欣赏真人互动，很符合你腐眼看人基的标……啊！”
柳滢揪了下张凯童大腿，对疑惑看过来的几道视线解释：“没什么没什么我们俩说笑呢，别介意昂。”
一个小插曲，大家没放在心上。
车子开得很平稳，路骐低头专心给江钦程修指甲，剪完还用里面磨砂那一面仔细磨。
罗子园伸手过来，“我的也有点长，田螺姑娘给我剪一剪呗。”
“想得美，我只剪漂亮的手，你的又黑又粗。”路骐果断拒绝，把江钦程的手一根根捋直了跟他做对比，罗子园无语揣兜。
张凯童觉得他们的相处很有意思，笑呵呵看。
下车后，他拉着柳滢走后面，小声问先前为什么掐他，柳滢放低声音，语气有点责备：“你傻啊，咱们背后讨论讨论就好了，当别人面说干嘛？找揍。”
张凯童很委屈，没太明白：“开个玩笑而已有什么关系，你上回给我看的论坛留言不是说得更过分？他俩又不是真的。”
“放屁！”柳滢笑着撸了一把小男朋友的脑袋：“凭我十余年的经验来看，他俩比蚌壳里刚开出来没经过二手倒腾的那珍珠还真。”
张凯童消化了下她绕口令似的话，眼神还是很疑惑：“啥经验？”
“磕纸片人CP的经验。”柳滢回。
“什么东西？纸片人，你看鬼片啊？”
柳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和这位钢铁直男解释，拉着他追赶大部队。
因为是周末，而且出了点太阳，游玩的人超多，很多带着小孩的家庭，还有小朋友拿作文本趴在墙边写字。
几人一级级比赛爬台阶，边爬边打闹，爬到高高的烽火台上拍了好多照片。
张凯童跟柳滢全程腻腻歪歪地撒狗粮，才交往一个多星期，拍照片已经开始上嘴亲脸。
把几位纯洁男高中生看得脸红心跳又满心嫉妒。
哦不对，只有罗子园一个人嫉妒而已。
走到最后大家都腿发软，张凯童精力充沛，为了展现男友力直接把柳滢背起来走，甜甜蜜蜜的背影看得罗子园一个劲啧啧。
路骐的头发被大风吹得乱糟糟，江钦程给他理了理，顺便擦脸上的汗，问：“骐骐累不累？要不要背？”
没等路骐搭话，罗子园愤愤地踹了江钦程一脚，“够了啊！你俩也想秀恩爱啊，每次都这样，贼烦。”
路骐本来想拒绝，被他这么一说，反而转转眼珠朝江钦程摊开手。
甜甜地说：“要背呢。”
江钦程把背包换到身前，弯腰背他。
路骐一手搂着哥哥脖子，一手在脸边做手势朝罗子园“略略略”。
“啊啊啊啊！”罗子园把手里的空瓶子扔出去砸了一下路骐的背，拉周锌玉道：“来来来，我也要负重训练！”
周锌玉惊恐地小跑开拒绝：“不要，我怕摔。”
罗子园追着他跑：“小玉玉，来嘛来嘛，看不起我是不是？肯定不让你摔，我的肌肉可不是白练的……”
从长城下来，打车回到学校时已经晚上七点，应罗子园想体验大学食堂的要求，几人到最大的一个食堂转悠，最后看上了香喷喷的麻辣香锅。
各自夹喜欢吃的菜煮一大份，老板一口地道的川音，端上来的菜盆表面盖着满满一层红辣椒青花椒，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吃时也流，又麻又辣。
大家边吃边嘶哈嘶哈。
路骐感觉嘴皮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被麻得失去知觉，江钦程用白水涮菜，去除表面油腻后放他碗里，眼神落在他红润晶莹的嘴唇上，语气担心：“别夹大碗里的了，吃这个，嘴巴都辣肿了。”
“有那么夸张吗。”
路骐感受不到嘴唇的存在，想抬手摸被江钦程抓住，“没洗手，脏，别摸嘴巴。”
“真的路骐，江钦程没骗你。肿得像小香肠一样了。”周锌玉也吃不了辣，汗水直流，水喝了三大杯，“下回不吃这个了，好受罪。”
“我觉得过瘾，你们倒是提前感受大学生活天天吃好的喝好的，我吃咱们学校食堂都吃腻了。”罗子园大快朵颐。
“还有几个月就解放了，坚持就是胜利！”周锌玉鼓励他。
张凯童接话头说：“我家开餐厅的，有一家就是川菜，你周末或者晚上可以来我家店里吃，打五折。”
罗子园啧啧两声，放下筷子摸手机：“还有这种好事，来来来，必须得留个你的电话。”
罗子园比较自来熟，跟张凯童混成了哥俩好，吃完在学校转了一圈看看夜景后，大家商量晚上住的地方。
“我跟江钦程之前都住酒店，有两家环境还不错。”路骐说。
“行，那我跟你俩挤一挤。”罗子园很自然道。
“不行，开两间。”江钦程拒绝。
“又不是没挤过！这么寒冷的夜晚让我一个人睡我才不干，要不然周锌玉你也住外面？”罗子园提议。
“啊？有这个必要吗……”周锌玉有点犹豫。
看他们商量半天没结果，张凯童直接道：“浪费那钱干啥，回宿舍挤一挤吧。我一般情况下睡得很死，不用担心半夜起床打扰我。”
张凯童不介意的话，这个方案合理且划算。
于是大家悄咪咪把两人带回了宿舍，江钦程和路骐睡，罗子园和周锌玉挤一张床，张凯童本来邀请也可以和他挤，但他太大块头了，两人躺不下。
熄灯后大家小小声聊了很久天，接近十一点才闭嘴巴睡觉。
不能和哥哥讲悄悄话，路骐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玩了一会下巴上的胡茬。
只剩两三个小时了江钦程不太想睡，手指也轻触小卷毛被辣得还有点嘟的香肠嘴巴玩。
路骐被摸烦了，张嘴咬住他的手指，舌尖包裹指腹，心想自己剪指甲的技术真不错，圆圆润润一点刺都没有。
张凯童没那么早睡，玩了会手机睡前轻手轻脚起来上厕所，靠门那张床月光照进来能看到朦胧的轮廓。
他瞟了眼床上相拥的两个人，提脚动作顿住。
这是啥造型？
抱得那么紧，单人床硬是留出了宽宽的两边空隙不说，还咬手指？
他搓搓眼睛，看清楚了路骐嘴巴里确实含着一根手指，而且不是他自己的，是江钦程的。
白天看见过两人剪指甲、秀手，他对江钦程的手印象有点深刻 。
咬着手指睡觉？
呃。
他想起女友说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凯童的目光转向中间那张床，这两人正常多了，罗子园大剌剌平躺，周锌玉嫌弃地用背对着他。
他拍拍转速缓慢的脑袋，放完水回床上老实睡觉。
路骐罕见地做梦了，梦到在吃一根裹满辣椒的香肠，辣辣的，但是口感很好很好吃。
梦里啃香肠，现实里嘴巴却只是微动，像嘬奶嘴一样轻轻吸。
江钦程本来也没睡踏实，很容易就被嘬醒了，手指温温热热的触感将他的思绪一点点扯得清醒。
像清醒了，又好像没有。
小卷毛盖过的被子和他身上的气味混合，勾得他失去理智，在黑暗的保护下起了坏心思。
捉住滑溜溜的软舌头玩弄。
快感从指腹游走到心间，涨得满满当当。
“嗯。”
嘴里的异物感让路骐嘤咛了一声。
江钦程心虚地停住动作，迅速抽出手指环抱他拍背，心里默念：“骐骐乖，骐骐睡觉。”
心跳加速，喉咙紧得像上了发条。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跟媳妇儿睡觉容易变态
——
第48章 心虚·程
宿舍里照进第一缕晨光, 张凯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心想自己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路骐醒来感觉舌尖有点疼，刷牙时碰触到更加明显, 糊着满嘴泡泡不开心地抱怨：“%#咕@&￥……”
“听不清你说什么。”周锌玉回。
路骐刷好牙重新讲：“我舌头疼死了, 好像辣起了泡泡，再也不去吃那个香锅了。”
“我后劲没这么大, 都忘记啥味了。你伸出来我看看。”周锌玉掰着路骐的嘴巴看舌头, “是有点红，今天吃清淡点, 我们去喝粥吧。”
“行。”路骐欣然同意。
缩在被窝里的张凯童：……
妈蛋, 不是梦！
为啥要熬夜玩手机？为啥要起来上厕所？为啥朝人家床铺上看？
为啥要邀请他们回宿舍住？
小两口好不容易见一面, 去酒店不至于馋得玩舌头, 花样更多……
张凯童没跟女朋友分享这个劲爆八卦, 憋在心里开出了一朵朵膨胀的蘑菇，连续好几天面对路骐都有点不自然。
三个月集训时间过得很快, 期间爸爸妈妈也来看过路骐几次，开车带着肉丝一起，牵着进学校时，好多女生凑上来合影。
来时穿两件薄衣裳, 离开时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院里荷塘的花已经凋谢, 枯黄的根茎直直立着, 有一种萧瑟又坚毅的美。
一行人在门口签名墙写下了自己名字和日期, 最后看了眼挂着秋霜的小院, 拖着行李箱启程回学校。
去机场的大巴上, 大家一块聊天, 已经有好几位同学心仪这个学校决定报考, 包括张凯童，毕竟他已经跟女朋友有了约定～
路骐问周锌玉：“你想考这个学校吗？”
“应该不，我不考专业美院，想一起读别的专业，修至少两个学位，廖老师建议我考B市学校。但是我想离我妈妈近一点。”
周锌玉是单亲家庭孩子，具体情况路骐不清楚，但从小到大只见过他妈妈，是个很漂亮工作干练的阿姨。
“我考S大的美术系，因为江钦程要考S大。如果你不来B市，我们就只能放假回家再一起玩啦。”路骐有些遗憾地说。
周锌玉抓着他的手握住，“还有好几个月呢，我再想一想，跟我妈妈商量一下。”
“好。”路骐点头。
飞机十一点落地，老师带队回学校，同学们把行李放在门卫处后去吃午餐，江钦程站在校门边等，他们下车后迎上去牵。
“江钦程，罗子园，你们还没去吃饭啊？”路骐激动地抱了下他们问。
“等你们一起啊，够意思吧？”
两人帮忙把行李拿下来放好，一起往食堂走。
罗子园一边搂一个，对周锌玉表达了思念之情又对路骐说：“我的乖乖同桌，你可回来了，终于不用一个人孤独寂寞冷了！”
江钦程把他的手扒下来，挤到两人中间，路骐俯身回道：“你冷是因为穿得少才不是因为我！”
气温接近零度，罗子园只穿了一个毛衣一个黑色皮克，外面套校服，跟路骐以前爱美不愿意穿厚衣服时一个样儿。
“你不懂，哥的肌肉可以抵御寒冷！”罗子园甩甩头发得意地说。
逗得大家笑了一路。
猛地回学校按部就班上课有点不适应，路骐迷瞪了两天才跟上老师进度，周五放学时他自觉地和江钦程一起走。
江钦程停下，告诉他：“骐骐，你回你自己家吧，不用跟我回家。”
“啊？”路骐没反应过来，有点懵。
“去了外地那么久，周末回家多陪陪你爸爸妈妈。”江钦程想了个理由说。
“他们不需要我陪啊，爸爸每天都加班，妈妈也很忙呢。”路骐很自然地摇头：“而且下周就考试，我要再多练习一下画画，带去的颜料在学校用完了。”
他已经很久没新买过颜料了，骐骐画室里堆了许多没拆封的，每次都一大车往家里拉。
用的速度赶不上哥哥给他买的速度。
江钦程想了想说：“我明天给你送一点去。”
爸爸还没接受他和骐骐的事儿，态度不明朗，江钦程不敢这个节骨眼儿带人回家，怕让他受委屈。
路骐皱了点眉头，歪脑袋看他，溢满疑惑的大眼睛眨了眨，“你分得清颜色吗？”
“你写下来给我或者打视频自己挑。”江钦程提议。
“行吧。”路骐点点头答应了。
晚上，江钦程在画室里给小卷毛打视频，按照他说的把要用的颜料挑出来放到一边。
“这两种我看着差不多，怎么一个叫绿一个叫蓝？”
“这两种就是很像，要专业学习的人才能分辨。不过在纸上干透了差别还挺大的，明天给你看。”
“行。”江钦程点头。
路骐从视频晃动中看到了光秃秃的墙面，眼睛瞪大问：“江钦程，墙上的画呢？你家里遭贼啦？”
他心里闪过一个猜测：画被偷了，哥哥要保密，所以不让去他家。
江钦程一愣，蹲久了站起来时头有点晕，他抬手按太阳穴，嘴角上翘。
随即憋不住笑出了声：“骐骐，楼下大厅里全是古董，贼偷你的画干嘛？”
路骐：……
他那些拙劣的练手画虽然和古董的价值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万一贼眼瞎呢。
“你少看不起我，等我成有名的画师了，可会升值无数倍呢，这个贼很有远见卓识。”路骐一本正经地辩驳完，追问：“到底哪里去啦？你取下来了吗？”
“对啊，前段时间下雨墙面有点泛潮，取下来保存，回头再挂。”江钦程回。
其实是因为担心爸爸趁他不在家破坏画室，所以把画取下来锁在自己房间里。
“有画框不会受潮啊。”路骐奇怪地嘟囔了一句，“那你放哪里啦？”
“我房间。”江钦程举着手机走回房间照给他看，一摞摞摆得整整齐齐，挪空了四五层书架才摆下。
路骐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你的书去哪里了？”
“放到书房了。”
“你也不嫌麻烦，那么多！”
“不麻烦，延叔叔帮我一起搬的。”
江钦程想起来搬完那天两只手臂酸痛了一晚上，跟被小卷毛枕着的感觉差不多。
他睡得迷迷糊糊摸小卷毛脑袋，结果摸到了一手空气，睁眼时怅然若失了好久。
“你就是太闲了。”路骐评价。
“嗯。”江钦程没有辩驳，随口道：“找点事情做就不那么想你。”
“骗人！”路骐哼了一声，“想我还不让我去你家。”
“两码事。”江钦程笑了一下。
“一回事！”路骐趴在床上点开了游戏，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回：“你不想我我也不想你了。”
江钦程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你是不是在玩游戏啊？”
“嗯呢，好几个月没玩了。”
路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他爱上了一款跑酷游戏，原理和超级玛丽差不多，但需要的专注度和技巧操作性更高。
江钦程知道他玩这个不能一心二用，道：“那你玩，不讲电话了，明天见。”
“不要玩超过十二点哦。”他又快速嘱咐一句。
“好呢明天见，我睡觉之前跟你讲。”路骐点头。
隔着门，刚回家的路风经过儿子门边时，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墙角，不是很清晰，但大概字眼听清楚了，比如“想你”“想我”“想了好几个月”“明天见”等。
啧啧。
傻儿子还真开窍了。
路风半不是滋味半乐呵呵地跟老婆分享了这件事情，儿子早恋这事算是坐实了，向琪贞也挺高兴。
夫妻俩八卦地猜了一晚上儿子喜欢的对象是啥样的。
“应该跟你像，长得很漂亮，一头黑黑的长头发，大眼睛翘睫毛樱桃小嘴，肤白貌美。”路风边夸夸老婆边猜测。
向琪贞笑开了花，“我也觉得，咱儿子从小就花痴，而且性格应该挺可爱的，骐骐hold不住冷淡型女生，喜欢能跟他一起玩的。”
“可爱活泼点好，性格讨喜。”
……
连续三个月没享受过周末早晨时光，路骐原本想睡个舒舒服服的大懒觉，但生物钟被集训调整得很规律，一到点就睁开了眼睛。
捞过手机一看，熟悉的6开头时间。
耳边没张凯童和周锌玉的催促还有点不习惯。他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果然很反常。
路风试探着问他：“骐骐，你今天是不是要出门啊？要不要爸爸稍你一程？”
“啊？我不出门啊。”路骐眼睛盯在手机上，看到一则别人分享的笑话，咬着嘴巴直乐。
“你下午再出去吗？”路风又问。
路骐抬头奇怪地看了爸爸一眼，“我不出去啊。爸爸你还不快点吃？都要七点半了。”
“噢好。”路风和老婆对视一眼，向琪贞摇摇头小声耳语：“嘴巴严得很，可能不好意思，咱们别问他了，回头我跟程程打听一下。”
“行。”路风同意，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这种事肯定跟好朋友分享，不会轻易告诉家长。
说曹操曹操就到。
路风开车刚离开没多久，江钦程就送颜料来了，两人一桶桶往楼上杂物间搬。
“肉丝，别挡路，倒你身上洗不掉要把毛毛剪掉哦。”
路骐有点不开心地抱怨：“这个房间光线一点都不好，要开灯，我还是喜欢自然光线。”
“要不然在楼下院里画？晚上我帮你搬进客厅。”江钦程有点愧疚，担心影响他练习，赶紧提议。
“可以倒是可以，但今天不会下雨吧？”路骐有点犹豫。
江钦程立马摸手机出来查了下天气预报，播报道：“多云转晴，没雨，下午可能出太阳。”
“好耶！那在院里画吧。”路骐开心地说。
于是两人又把东西往楼下搬，在肉丝的小房子旁摆出一块美术天地，江钦程则搬了张桌子在旁边看书学习。
路骐画着画着，想起来一件事。
把昨天江钦程说的那两种颜色涂在一张空纸上，指给他看：“喏，边界交融的地方，一个偏蓝一个偏绿，挺明显的。”
江钦程凑近仔细看了看说：“我还是觉得差不多。”
“你不会是色盲吧？”路骐疑惑地看了哥哥一眼，“那等会干了你再看。”
说完，他转转眼珠继续道：“其实这种颜料和皮肤热气发生化学反应会更加明显……”
两人都穿得挺厚，路骐上下扫了眼，没搜寻到哥哥身上露出来的平整皮肤，于是说：“你脸脸给我一下。”
江钦程抿嘴角，放下笔俯身过去。
路骐蘸两种颜色在他脸颊上画斜线，像电视剧里军人脸上的伪装油彩。
“好了，过五分钟，再看不出来就是你眼睛真的问题。”路骐点点头很满意，用指腹把颜料边缘抹平整。
“你别老是用手碰。”
江钦程扯了几张湿巾把他手上多余的颜料擦去，感觉有点凉，紧握在手里暖了暖，“是不是冷？”
“不冷呀，本来就这样的。”路骐转回去继续画。
五分钟后，江钦程拿手机拍了几张脸部照片瞅，还是觉得差不多。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起身到屋里，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拿小镜子照。
向琪贞刚好下楼，看见他说：“程程，骐骐怎么又给你涂花脸啦？那么难洗，你别惯着他。”
“没事的阿姨，晚上洗澡用沐浴露搓。”江钦程回。
向琪贞想了想，走近些撑着沙发背，放低声音：“程程，你跟骐骐下午有别的安排吗？”
儿子今天要出门约会，上午把程程哥哥喊来，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在给他打掩护。
江钦程没听明白，仰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向琪贞看了眼院外儿子笔挺的认真背影，抬手捂着嘴边问：“程程，你老实告诉阿姨，骐骐是不是谈恋爱了？”？
江钦程脑子嗡地一声。
瞬间当机。
手里的小镜子一抖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连忙站起来立得笔直，紧张地澄清：“没有！我们没有谈！”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妈妈把那件事说了出去。
面对骐骐的妈妈，江钦程没有跟自己妈妈坦白时的底气，胸口嘭嘭直打鼓，心头爬上惊讶、害怕、心虚等多种情绪，压得他呼吸不畅。
向琪贞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别紧张别紧张，阿姨没问你，也没有要责怪骐骐的意思，你们这个年龄对女孩产生点特殊情愫很正常，阿姨是过来人，不会反对，看把你吓的。”
向琪贞觉得好笑，问句话炸出了两个，看来不止骐骐恋爱，程程估计也有情况。
她在心里盘算要不要跟程沁通个气。
女孩？
江钦程愣住，心跳放缓了一些，但冷汗浸得头皮发凉。
他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尴尬地转开视线，磕巴解释，“向，向阿姨，骐骐没有谈恋爱。他很用功学习，不会早恋的。”
他这话配合先前被吓到的表现，以及此刻心虚的表情，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向琪贞憋住笑意，不为难小孩，点头道：“好好，阿姨知道了，你们俩继续学习吧，屋外冷就搬进屋里来哦，别一直吹风。”
江钦程机械点头，“好，现在不冷。”
接下来江钦程没怎么看进去书，懊恼先前急躁的行为。同时总感觉后颈凉飕飕，仿佛背后三楼有一道视线在观察似的。
眼睛不敢□□裸地盯小卷毛，写作业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默默往书桌边上挪了点，给小卷毛递水喝时隔了二三十厘米，活像个烧短路了的报废机器人。
“拿过来一点，我喝不到。”路骐举着脏乎乎的一双手，偏头往杯沿凑。
江钦程递过去了一些，喂两口水的功夫，余光往侧上方瞟了许多次。
忐忑地度过了一下午。
傍晚，帮小卷毛把东西搬进屋里后，他收拾自己的东西。
路骐问：“你要回去啊？”
以前哥哥来他家里都会过夜的啊，或者待满周末一块去上学。
江钦程点头：“嗯，明天有课。”
路骐奇怪皱眉：“你不是说周末的课都取消了？”
“又报了新的。”江钦程回答。
噢～
江钦程连晚饭都没吃就离开了，路骐倚着门框目送车子远去，嘴巴不开心地撅得老高。
在外地时每个周末都飞过去陪。
现在回来了却好像故意躲着一样。
落差有点大。
他的笨脑瓜想不明白，只觉得有点委屈。
委屈得一句话也不想跟哥哥说了。当天和第二天没发信息也没打电话。
江钦程也没找他。
路骐生气地在纸上画王八。
路风和向琪贞夫妻俩捡满满一桶垃圾篓里的废纸展开看，小声嘀咕：
“咋回事，吵架了？”
“昨天没出去，会不会放人家小姑娘鸽子被甩了？”
“小姑娘”躺床上忧愁了两天。
自家父母还没搞定，小卷毛爸妈那边又漏了一点端倪。
难搞。
作者有话要说：
程程叹气
——
第49章 闹别扭·骐
周六, 天气晴朗。
美术联考最后一科结束铃声响起，路骐放下画笔长吐了一口气。
出考场后他和周锌玉对思路，感觉很不错, 自恋地给自己估高分。
两人扛着画架背着包包顺着吵吵嚷嚷的人群往校外走, 脸上舒展开放松的笑容。
江钦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一眼就看到了小卷毛, 连忙逆着人流上去迎接。
“骐骐！”
江钦程伸手接画架, 路骐收敛脸上的笑，捏着没放手。一句“不用啦我自己拿”还没说出口, 就被江钦程用蛮力抢了过去。
他抿抿嘴角, 视线偏向一边, 垫脚冲人群外挥手, 笑喊：“爸爸！妈妈！周锌玉你妈妈也在那里。”
几人挤出去, 大人们像约好了似的，没人询问考得怎么样。毕竟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高考, 不能给太大压力。
时间接近饭点，大家一起找餐厅吃晚饭，点了满满一桌大鱼大肉犒劳两位考生。
路骐有一点点考前焦虑综合症，再加上和江钦程闹别扭, 前一周可以说没吃好没睡好, 下巴都累得尖了些。
他这会心情放松了一大半, 胃里猛然空出一个无底洞似的非常非常饿, 狂夹好吃的肉肉, 陶瓷餐盘里堆了个小山丘。
两边脸颊吃得一鼓一鼓, 像只可爱的仓鼠。
小仓鼠吃饱之后摸摸肚子打嗝, 但嘴里仍旧没停, 只不过咀嚼的速度放慢了点。
江钦程一直注意他吃饭的情况, 见状伸手拿还装得满满的餐盘，小声提醒：“不要吃了。”
路骐环手护住，偏头看他，不开心地皱了点眉，“我还没吃嗝饱啊。”
江钦程凝眉，无奈地说：“打嗝了还没吃饱？”
“还想吃一点。”
路骐边说边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
“等会饿了再吃，一下子吃太多胃会不舒服。”江钦程克制住想直接抢筷子的手，耐心地放缓声音讲道理。
路骐一点也不买帐，依旧摇头，“我想吃就吃，你吃你自己的，不要管我。”
实际上路骐不会这么不给江钦程面子，只要哥哥开口，就算他不情愿也顶多抱怨几句然后乖乖听话，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觉得哥哥态度忽冷忽热，都不管他玩手机和周末出去玩了，也不要管吃饭。
江钦程当然看出来了他的赌气成分，餐桌上还有其他人，他不好直接上手哄，见小卷毛挑衅似的一筷一筷往嘴里夹，有点气急道：“骐骐你是小孩吗？吃饭还要别人提醒吃多少，晚上不舒服了别喊痛别喊让揉！”
路骐停住动作，用力嚼巴几口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生气回：“你管我喊不喊，喊破喉咙你也听不见，再痛也是我自己的事。”
江钦程微怔，放腿上的手握紧成一个拳头。随即转开了眼，靠回自己椅背上，闭紧嘴巴不说话了，俊眉下两道眼眸透出不愉悦的光芒。
没什么好生气的。
不能和小卷毛吵架，一吵他情绪不好更容易胃疼。
占了上风，路骐挺开心。
满意地又吃了一些，不过他也不笨，感觉到胃里确实装不下了就放下筷子擦嘴巴。
余光偷偷瞅江钦程的脸色，心想：
谁让你先惹我的，哼。
周锌玉的妈妈挺健谈，一顿饭在唠家常中度过。
吃完各自告别，向琪贞很自然地对江钦程说：“程程这么晚不回家了吧？跟我们回去噢，等会这些糕点你们俩晚上饿了可以当夜宵吃。”
她晃晃手里的打包袋，最后端上来几道做得很精致的糕点，大家都已经饱了，没动几口。
江钦程下意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啊阿姨，我打车回家，还挺早的，到家才九点多。”
小孩有自己的安排，向琪贞点点头没勉强，又转头问儿子：“骐骐呢？你去哥哥家玩不？”
因为儿子大部分周末时间都往哥哥家跑，向琪贞早习惯了，也就随口问出来。
没成想路骐反应很大，一开口便气冲冲的：“我不去！”
若是再小一些的时候，他大概要直接委屈地喊“哥哥不让我去，我不喜欢他家了”或者“他都不愿意来我家我才不要去”。
现在好歹大了一些，他心里气得不行，却还懂得面上伪装平静：“哥哥学习很忙，我不去打扰他了。”
酸溜溜的语气。
他心里翻江倒海，鼓鼓涨涨充满了气。
只稍被人拿针戳一下就会爆炸或者噗噗噗地泄出一肚子委屈。
江钦程皱眉看他，嘴巴张了张没说什么。
“行，那咱们走吧，程程先送你回去，这么晚一个人打车不安全。”路风按了电梯招呼道：“你们俩把外套都穿上，停车场可能有点冷”
江钦程边穿外套边说：“叔叔不用了，要绕好长一圈路，我自己打车回去，我都这么大了不用担心。”
“再大也是小孩啊，一起出来的，把你安全送到家我们才安心。”
说到这里，向琪贞看眼儿子笑了下说：“你不也每次都送骐骐回来吗？从来没让他一个人坐车过。你们俩也就差半岁多一点而已，你把骐骐当小孩子，自己倒成熟得很。”
“没有，那好吧。”
江钦程被说得不好意思，红了点耳根跟在后面走。
路骐听了这些话却更加委屈，心里想：那是以前，现在的哥哥已经变了 。
坐上车后，他没像往常那样和江钦程腻在一起，中间隔了点距离，偏头看窗外。
车上后座的安全座椅没拆，有时候带肉丝出门让它坐，所以只有两个位置，两人靠得还是有点近。
路骐想起小时候他不爱坐安全座椅，而且喜欢动来动去，江钦程把他抱得紧紧的，一急刹车或者转弯就会抬手护住脑袋和脸蛋。
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也许哥哥在他不在的时间里交了新朋友，那个别墅里没有了他的位置。
联想到哥哥取画的行为，路骐觉得这答案很靠谱。
他有点钻牛角尖了，气气地咬了咬嘴巴，探身扶椅背问：“爸爸妈妈你们今天晚上没有紧急的工作吧？”
向琪贞回：“没有啊骐骐，今天专门腾出空来陪你参加考试呀，怎么啦？”
“等下多停一会，我有好多放在哥哥家的东西需要拿回家，刚好去收拾一下，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可以啊，你也真是的，啥都往哥哥家搬，哥哥那么爱干净，房间恐怕都被你占满了。”向琪贞开玩笑道。
“哪有那么夸张。”路骐嘟囔。
江钦程听得心里咯噔一声，扯扯小卷毛的衣角，皱眉小声问：“你拿什么东西？”
他印象里两个家里的东西都是双份，画画也考试完，没有什么必需品需要拿。
路骐掰着手指数：“有一套校服、冬天毛茸茸的那件外套、抱枕、玩偶、游戏机、我的画……”
那个别墅里有太多他的东西，根本说不完，“其他洗漱用品和衣服就不用拿了，你回头让阿姨收拾。”
路骐想通了一些，哥哥不想让他去就不去好了，不能像小时候那么厚脸皮。
就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长大了之后也需要给彼此空间。
江钦程越听越不对劲。
这是要全部搬完再也不来的意思？
他愣愣地沉默了半晌，想伸手牵小卷毛，视线往前座扫了一眼，克制住说：“骐骐，除了校服其他不用拿，又不是放不下。”
向琪贞从后视镜看两人嘀嘀咕咕，心里觉得好笑，俩小孩还真有藏着掖着的秘密，背着他们讲悄悄话呢。
“太占地方了，”路骐抿抿嘴巴，装作大度说：“你是不是要把画室腾出来做别的啊？直接讲就可以哦，那本来就是你家，我不会生气的。而且我现在考试完了也用不到了。”
嘴里虽这么说，路骐眼里却流露出失落。
他心里早已经把那个画室，甚至哥哥家当成了自己家。
“怎么可能！”江钦程立马否认，探究的两道目光凝在小卷毛脸上，简直想抬手敲一敲他的脑袋，“你在瞎想什么？”
“才没有瞎想。”路骐赌气似的嘟囔：“你都不让我挂画了，从小到大都没有取过，我也没见你家里的墙潮湿过，只准你骗人不准我猜……”
“我家里有的是地方挂，不稀罕你的画室了。”
江钦程听完，叹口气认真说：“是你的画室，我永远都不会动它。”
“以前是现在不是，最后一周我想去练习你都不让！”路骐看了哥哥一眼，语气愤慨，眼里隐约开始闪烁水雾反射的亮光。
江钦程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过分。
但没想到小卷毛会这么介意。
顾不得在车里，他伸手牵鼓着脸生气的人，低声下气解释：“是你的，你可以随时去。是我错了。等会不要拿东西走，留下来玩好不好？明天陪你打游戏。”
“不好。”
路骐鼓着脸摇头，他生了那么多天气，才不要这么好哄。
“那要怎么才可以好？”江钦程认真问他。
犹豫半晌，路骐眨了眨热乎的大眼睛问：“你真的没有要改画室啊？”
“没有。”江钦程肯定回答。
“也没有交新朋友？”
“什么？”
“就是比我更好的朋友啊，你邀请人家去玩所以不想让我去。”
“怎么可能，我哪里有交朋友的时间。”江钦程皱眉。
“我集训的时候啊。”路骐笃定地说。
这可太冤枉了。
江钦程仔仔细细跟他掰扯清楚：“白天在学校上课，你一放学就打视频，周末48小时，一天疯狂补作业，剩下七八个小时在路上，十几个小时在你那边。觉都没时间睡，我上哪里交新朋友？”
“哦～”路骐往下撇的嘴角终于翘起来，语气带点胜利的得意，“那好吧。”
他反手握住哥哥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挠。
江钦程确认问：“骐骐等会可以不拿东西也不走了吗？”
“嗯，”路骐搓搓眼睛，打了个哈欠，“有点困。想早点睡觉。”
“那你睡。”江钦程把他的脑袋按在肩上，手指在脸蛋上捏了捏。
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
到了之后，路风和向琪贞要下车搬东西，路骐睡迷糊了，慢半拍说：“爸爸妈妈，不用拿啦，今天画画太久我有点累，还是在哥哥家里睡吧。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你可真会变卦。”
向琪贞无奈地点了点儿子脑袋。
听到门口动静的程沁走出来：“程程！骐骐！”
江钦程紧张地抓了下小卷毛的手。
又迅速放开。
程沁走出来打了招呼，邀请道：“这么冷别在外面站着啊，快进屋坐。”
路风和向琪贞没抵过她的热情，把车子熄火进屋。
江钦程把路骐带上楼休息，程沁盯着楼梯两人消失的背影，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俩“亲家”一眼，站起来给两人端茶拿果盘。
她哪会做这些，水洒了出来，还差点拌个跟头。
“你慢点，怎么在自己家里也能摔。”向琪贞好笑地站起来扶她。
“没事儿地板太滑了。”
程沁心里打鼓似的跳，但面上伪装得还行，坐下跟两人唠家常。
路骐真的困，眼皮半睁半闭，但江钦程没让他马上睡，带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他挤好牙膏，噘着嘴吧满脸困意的脸蛋，“张嘴巴。”
路骐乖乖张开嘴巴让他刷。
快速收拾好，江钦程牵着他回卧室，经过楼梯处，路骐猛地站定打了个激灵，说：“我要检查一下画室！”
“行。”江钦程转方向带他上楼。
路骐看他拿出好几把钥匙，又看看挂门上的几把新锁，疑惑问：“你锁起来干嘛啊？”
“不让别人进，之前来了一些工人翻修院子，担心他们误入。”江钦程答。
“噢噢。”路骐点头。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画室，除了取下来的画自己东西都还在，整整齐齐的。他摸摸墙要求道：“不湿了，给我挂起来！”
“好，明天挂，今天先睡觉。”江钦程说。
“嗯呢。”
路骐放心了，乖乖跟哥哥回卧室。江钦程脱了衣服也躺进被窝里，侧着环抱他，一只手放鼓鼓的肚皮上揉。
“上面一点，胃。”路骐指挥。
江钦程手上移，顺时针打圈按摩。
他心里还有点后怕，趁小卷毛没完全睡着，在他耳边强调：“骐骐，没有新朋友，永远都不会有，只有骐骐，以后不要再冤枉我。”
热气喷在耳朵上很痒，路骐摸了摸，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又是抱媳妇睡觉的一天
（下章或后章大学啦）
——
第50章 闯祸·骐
路骐换了毛茸茸的睡衣, 身上暖烘烘。
呼吸声音逐渐变浅和均匀，肚皮随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
江钦程放轻动作给他揉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翻身起床, 没开灯, 借朦胧月光往门口走。
转门把手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生怕惊醒床上的人。一拉开门, 他却猛地被吓了一跳, 步子后退。
送走向琪贞和路风，程沁左想右想总感觉心里有块地方吊着, 不太放心, 于是悄悄上了楼趴在儿子门边听动静。
门突然拉开, 她踉跄两步, 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 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哈哈那个我……”
“嘘！”
江钦程举手指放在嘴边，扶着妈妈往外跨一步, 拉上门有些气恼地小声问：“妈妈，你干嘛？”
程沁咳嗽两声，暗示性讲：“你向阿姨路叔叔刚走，说骐骐今天累坏了, 我替他们看下骐骐睡着了没有。”
江钦程眼睛下意识往紧闭的门缝瞟了一眼, 回道：“已经睡着了。”
程沁眼神也跟着他看, 继续打探：“你还不睡吗？”
“快睡了, 我还没洗漱, 晚上在外面吃的饭, 得洗个澡。”江钦程回。
“噢噢, ”程沁点头, 踟蹰着踱了两步, 开口说：“那个，宝贝儿啊，妈妈上回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吧？”
你们俩是未成年。
要注意分寸。
江钦程沉默几秒，难为情地撇开眼睛，“妈妈，我记得。”
“行，那就好。我先去睡了哈，你洗漱完也早点睡觉。”程沁拍拍儿子胳膊，“还好你爸今天没回来，不然又得看他吹胡子瞪眼，太讨厌了。”
“嗯。”江钦程点头。
非常同意妈妈的最后一句话。
繁华高耸的写字楼，某扇亮着灯光的办公室里，努力工作的江旭霆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啧，一处理起事情又把时间忘了。
他关了电脑站起来，说好了回归家庭，不能因为忙工作冷落老婆和儿子。
他连夜赶回家，被吵醒的程沁却没有惊喜，反而皱眉问：“这么晚回来干嘛，你不是睡公司吗？”
江旭霆很自然地解领带，“明天再弄，回来陪你。”
程沁毫不客气地回：“谁要你陪？我一个人睡大床不知道多舒服。”
江旭霆：……
他转移话题道：“我看程程房间还亮着灯，不会又熬夜学习吧。”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老公！”程沁猛地惊醒喊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玉白的两条手臂，声音从嫌弃变得发嗲：“别管程程了，他有自己的学习计划，快点来睡。”
江旭霆嘴角勾起折返脚步往床边走，心想都老夫老妻了还玩欲拒还迎。
江钦程的确点着盏灯在熬夜学习，答应了小卷毛明天陪他玩游戏，今天要把功课写完。
江旭霆习惯早起，六点多就醒了，出房门在外面锻炼时吓了一大跳。
路骐抱着肚子，迷糊地眨眨眼睛挥手喊 ：“叔叔好。”
他昨天吃太多了，一大早被不听话的肠胃闹醒，有点难受。
江旭霆挥手臂的动作顿住，目光越过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小孩儿，投向他身后大开的房门。
他就一晚上没回来，居然把人带家里来了。难怪昨天他说要去儿子房间，老婆的态度前后转变那么大。
见江旭霆不说话，路骐原地站了一会开始挪碎步，“叔叔我去上厕所了，你专心做运动哦，早上起来甩甩手脚身体好，我外婆就……不是，我外婆也让我爸爸甩。”
路骐一溜烟跑向卫生间，锁上了门，吐吐舌头心想哥哥的爸爸真可怕，一点都没有他爸爸温柔。
而且不礼貌，他打招呼都不回。
做运动？
外婆做的运动？
江旭霆重重地放下胳膊，鼻子里哼了一声，走进房间，目光在地板、床铺、垃圾桶扫视，然后一巴掌拍在熟睡的儿子身上，“江钦程，起床！”
熟睡的江钦程被拍醒，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床前站着的人，坐起来。
手往旁边一探。
空的！
他称呼都顾不得喊，用刚睡醒的嘶哑声音问：“骐骐呢！”
一大早，本应乖乖睡在他身旁的小卷毛不见了，爸爸出现在房间，很难不让他产生最坏的联想。
心里迅速涌上焦急和担心。
没耐心等回答，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江旭霆看到他睡衣睡裤穿得整整齐齐，放心了些，心里却因为先前那句质问不是滋味：“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江钦程没管他，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最后拧开卫生间的门看见人。
没哭，面色正常，在玩放腿上的卫生纸。江钦程心里的石头落下，吐出一大口气。
路骐听见动静转头看，慌忙一手捂屁股，一手捂前面，惊恐地问：“江钦程你干嘛？”
“我，我尿急。”
江钦程别扭地移开视线，俊脸爬上一点红晕。
“你等一会啊，我还没上完，你去另一个卫生间呀！”路骐脸蛋皱成一团，生气地说。
“好，你慢慢上。”
江钦程说完，退出去把门拉好。
“奇奇怪怪……”
路骐的抱怨被隔绝在门后，他噘着嘴巴想哥哥家卫生间的格局设计得不太好，一进门就对着马桶。
又想哥哥果然很尿急呢，急出满头汗。
上完厕所路骐回房间，看到江钦程已经穿戴整齐，奇怪地问：“你不睡了吗？”
他半眯着眼睛，瞅了瞅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七点，没啥事的话两人一般不会起这么早。
“嗯，睡醒了。”江钦程回。
实际上是被吓醒。
他走近些把小卷毛睡得飘起来的几撮头发往下压，轻声问：“骐骐昨天睡那么早，还没睡醒吗？”
“没有呢，”路骐搓搓眼睛摇头，坐在床边栽倒在枕头上，“前几天都没有睡好，我还要睡。”
他说完就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江钦程犹疑地看看他又看看门口，走到门边把门关上，反锁，又回到床边拉被子给小卷毛盖好，俯身拍拍：“你睡吧，我九点钟叫你起来吃早饭。”
“嗯呢。”路骐迷糊地应声。
江钦程实际上也没睡醒，拍着拍着就挨在旁边躺倒，将睡未睡之际手臂冷得一激灵，又坐起来把衣服脱了钻进被窝。
江旭霆在楼下吃完早餐也没见儿子下来，上楼拧门把手却拧不动，气急地让秘书把工作发到他私人电脑上，直接在家里办公。
两人的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
路骐先睁开眼睛，摸手机看了眼，用力推江钦程，“都快中午啦！大懒猪！”
“嗯？”
江钦程缓缓掀开眼皮，没回过神儿来，只觉得眼前的白嫩脸蛋很诱人，和梦里一模一样，贴近想亲，被路骐一巴掌拍在脸上。
“快起床！我胃都开始咕咕叫了，还说九点叫我，睡得比我还沉。”路骐撅着嘴巴数落。
江钦程清醒了，摸摸被打的脸颊，心想今天什么日子。早上被爸爸打，中午被媳妇打。
两人起床直接吃中饭，两顿合一顿，路骐又毫无节制地吃了许多。
只顾着吃，他一点都没注意到餐桌上奇怪的气氛。
比如一个劲给他夹菜眼神慈祥又和蔼的程沁，比如黑着脸眼里射出刺人冷光的江旭霆。
吃完，江钦程拉着路骐散了半小时步消食，然后陪路他在客厅打游戏。
路骐馋瘾一发不可收拾，趁哥哥专心盯屏幕，偷偷拿起一包薯条拆开。
然后在哥哥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说：“就一包！吃完我一个下午都不吃东西。”
“嗯。”江钦程勉强同意。
路骐开开心心地边吃边往江钦程嘴里塞一根。
没多会，他注意到几米外餐桌边办公的江旭霆的视线，举到嘴边的手放下来，舔舔手指重新拿起手柄，在游戏音效的掩护下小声跟江钦程说：“你爸爸好像想吃，要不要给他一点。”
江钦程动作顿住，回：“他不想吃，你别管他。”
“真的，你看呀！他一直在偷看我们吃东西呢。”
江钦程没转头看，嚼完嘴里的东西问：“骐骐，你打累了没？要不我们回房间玩？”
“房间有什么好玩的？”路骐问。
江钦程思考几秒，换了个提议：“那去投影室看电影？新上映的恐怖片。”
这个路骐倒挺感兴趣，他很久没看电影了，于是两人关掉游戏机，拿起买吃完的一袋子零食往楼上转移。
“你们去哪里？”
江旭霆按耐不住了，提高声音问。
江钦程拉小卷毛的胳膊把他挡在身后，冷静回：“爸爸，我们去楼上看电影。”
“电视上不能看？”江旭霆皱眉。
没等江钦程回，路骐抢答道：“客厅光线太亮啦，投影室里黑黑的适合看恐怖片。”
“看什么……”
程沁及时抢过老公的话头：“骐骐你们俩快去看吧，正好我之前连了电脑还没拿出来，你们直接搜想看的片子。”
“好呢阿姨。”
路骐蹦蹦跳跳地拉着哥哥跑上楼。
程沁好笑地拍老公肩膀，“行了别这么敏感，骐骐都被你吓到了。”
“哼！”
眼见管不住，江旭霆干脆收拾了东西去公司，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进了投影室，搜索发现网上还没有片源，只能去电影院看。
他们不太想出门，于是遗憾地搜了另一部电影看。
至于那部电影，原本约好之后去电影院看，但临近期末，高三课程越来越繁忙，一直凑不出时间，最后还是下了院线之后，寒假期间在网上看的。
一步关于宗教的半纪实恐怖电影，拍摄手法让人身临其境，饶是路骐阅片无数也有点被吓到了，连续半个月都赖在江钦程家里，晚上开着灯钻进哥哥怀里睡觉。
江钦程挺开心。
天天在网上搜罗恐怖片排行榜。
江旭霆从一开始的看见路骐就烦，眉头皱得老深，到最后也渐渐有点习惯了，会在他打招呼时回应两句。
但还是格外介意两个小孩的亲密行为，每当看见他们有肢体接触就“咳咳”个不停，或者直接大声叫名字阻止。
路骐在厨房观摩处理螃蟹时，想起这事，跟厨师叔叔说：“明天可以炖止咳的药膳吗？我小时候感冒你炖给我喝那种，江叔叔好像不太舒服。”
厨师叔叔当然知道自己老板因为什么“不舒服”，并不是真的生病，但还是应了小骐骐，“当然可以啦，晚上就做，我下午正好要去市场采购。”
晚上餐桌上的食物都很清淡，好几道清痰止咳的营养餐，厨师叔叔大声介绍每一道菜，然后说：“老板，骐骐说你身体不舒服，特意让我做这些，药膳装瓷盅里用炭火慢熬，骐骐守了俩小时火，你可得多喝点。”
他虽然是江旭霆雇的，但和齐延一样，从小看着两个小孩长大，也很喜欢骐骐的性格，一点也不介意他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他在电视剧里学了个词。
这叫助攻。
路骐却听得有点尴尬，他才没有特意，只是顺便提了一嘴，而且因为外面下雪，他玩了会雪手冻得红彤彤，所以才去炉子边烤火暖手。
不过这会总不好反驳，顺着厨师叔叔的话说：“对呀江叔叔，你这几天一直在咳嗽，最近天气好冷，你要注意身体。”
“谢谢宝贝！比程程这亲儿子还贴心，你叔叔肯定能喝两大碗。”程沁笑着给老公盛。
江旭霆一言不发，任那碗汤摆在手边没动，待最后两个小孩吃完饭下桌了才端起来喝。
程沁白了老公一眼：“端架子。”
路骐小声跟江钦程说：“你爸爸都没有喝呢，等会晚上我饿了去喝掉，可有营养了，不能浪费。”
“好，你下次别管他了，他生病了自己知道吃药。”江钦程点点头回。
晚上，路骐去厨房找吃的却被阿姨告知没有剩饭剩菜，“骐骐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饺子或面条？”
路骐连忙拒绝：“阿姨我不饿，我洗个水果吃。不麻烦你啦。”
他洗了个苹果切成小块端上楼，奇怪地跟江钦程说这事：“我们误会你爸爸了，他没有浪费食物。”
“哦。”
江钦程回，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
大雪之后，天气一天天暖起来，寒假一眨眼过完了，开学后学习更加繁忙，陀螺似的度过了两个月刷题复习刷题的日子，终于迎来高考。
考试前几天都在飘雨，正式开考那两天却阳光明媚，从考场走出来的人也个个喜笑颜开心情灿烂。
老师给大家发了答案进行大致估分，江钦程和周锌玉分数都很高，罗子园和路骐居然也超常发挥，比平时高了不少。
大家心情好，乐呵呵地一块到处玩。
分数出来后开始报志愿，路骐、江钦程和周锌玉填了S大，罗子园填了个本地的重点学校。
三个月的暑假实在漫长。
之后罗子园应他姐姐的要求去找了个兼职干，周锌玉也帮着廖老师进行暑假美术招生，江旭霆顺理成章地抓儿子到公司做苦力。
路骐一个人觉得无聊，也开始找事情做，刚开始帮妈妈画设计图，画了大半个月。
他画画挺好，但在珠宝设计方面实在没天赋。
向琪贞看不过眼，而且担心他天天埋头画图纸费眼睛，赶他去做别的。
于是路骐又跑去找了份甜品店兼职，只上半天班，每天可以吃许多小零食喝奶茶，他干得可开心了。
他挂着甜甜的笑地站在门口，就有许多女孩子来搭讪或光顾生意，老板也乐得合不拢嘴。
某天下班，他打包了一些吃的去找江钦程。
因为没换工作制服，上楼刚到门口就被前台拦住，不让进，“诶诶，外卖放门口架子上。”
“不是外卖，我找人。”路骐跟她解释。
小姐姐急着忙别的事，随口跟他说：“你直接打收货人电话或者发取餐短信。”
路骐只好拿出手机打电话，但打了两次江钦程都没接。
门口有个人脸识别大屏幕，路骐在里面瞅自己，照得挺清晰的，可惜开不了门。
他等了几分钟，瞅准一个员工出来时偷溜了进去。之前江钦程晚上带他上来过一回，他抱着吃的埋头往记忆里的方向跑。
“啪！”
走廊转角，路骐猛地和一个人相撞。
怀里餐袋被挤压，蛋糕奶油和热茶猛地喷出，随即啪嗒掉在了地上。
秃顶满脸横肉的中年男眼睛一横大声骂道：“你们公司怎么有外卖员！没长眼睛啊？！”
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吕总，谁放进来的外卖员，快赶出去！”
“我这衣服怎么办？全球限量高定，一共就几套！”
路骐扫了眼他身上的褐色西装，看起来很廉价，哪里特殊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衣服钱。”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是上午刚发的工资，肯定不够，他正想摸手机时，信封被男人一把打在地上。
“你这几个破钱赔得起？”
背后围聚的员工小声私语：“不怪人家脾气暴躁，大公司老板，穿的衣服赶上一套房了。”
“看起来像是穷学生做兼职，不伦不类，还烫头。说不定都辍学了，也不容易。”
江旭霆紧随其后走来，重重的步子踏得人心惊肉跳：“怎么回事？围成一堆干什么？”
大家自动让路，七嘴八舌跟老板解释：
“不知道哪里跑进来个外卖员，撞到吕总了。”
“没长眼睛。他又没人脸识别怎么进来的报警算了！”
江旭霆看清了站在人群中间的人，眉头皱起来，面色不善地扫了眼满地狼藉和做错事一脸窘迫的少年。
路骐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被说得红了脸，眼周也浸了一圈红。
张张嘴巴没喊出来“叔叔”。
哥哥的爸爸本来就不喜欢他，还给人家闯祸了，他紧张地绞手指，碰到指尖被热茶烫到的地方，轻轻嘶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呜呜哥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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