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休息间里, 黑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个低垂脑袋的少年。
路骐的工作服领口、衣袖也都蹭脏了，香香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他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肚子, 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叠红票子, 他拿纸巾把钱上的水渍攒干净了，被烫到的指头和钱的颜色一样红。
“骐骐！”
休息间的门被推开, 江钦程风风火火地奔进来, 满脸焦急。
“哥哥！”路骐仰头，眼睛亮亮地叫。
“怎么回事？你抱着奶茶和别人撞上了吗？你被骂了吗？来找我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怎么那么不小心。”江钦程语气着急地问了一连串。
他从会议室出来听见别人在谈论这件事, 刚听见“卷头发”“蛋糕奶茶”“外卖员”几个字眼就肯定地猜到了是小卷毛, 于是问了几句急急忙忙赶来。
他几乎想象到了小卷毛被一群大人为难嘲笑的场面, 心疼得不行。
路骐听得晕乎乎, 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加上有点怕被责怪，鸵鸟似的把钱递过去转移话题：“我发工资啦！给你存着。”
红票子边缘有浸湿的痕迹, 江钦程野顺着瞅到了他指尖，原本白嫩的手指，两个指节呈不正常的红。
他心尖一紧，眼眶几乎涌上热意, 握住声音发沉：“你手烫伤了？”
“嗯。”路骐点点头, 过来的路程二十分钟, 没有很烫, 已经没有热辣的感觉了。
他举起来凑到江钦程嘴边, “烫到了一点点, 你给我吹一下。”
鼻尖窜入可可粉的味道, 江钦程喉间发涩, 轻轻吹了几下, 拉他起来，愤慨的话脱口而出：“我爸爸看着你被欺负吗？走，我们去药店！”
“没有啊，他……”
路骐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被敲门声打断。
秘书探头进来，有点被里头的场景以及听到的话惊讶到，但面上没显出来，晃晃手里拎的黄袋子，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礼貌道：“小江少爷，董事长让买的烫伤药，因为不知道弟弟是否对某种药物过敏，所以我买了好几种，还有口服的，贴伤口的……”
秘书一一拿出来介绍完几种药物，路骐惊喜地感谢她：“谢谢姐姐！好齐全呀。”
“不客气，你看看如果你都不过敏的话涂这种是最好的，我给你……”秘书作势要拧药膏。
“不用了。”江钦程打断她，“谢谢Siena姐，交给我就行，你去忙工作吧。”
“好。”Siena递给他，退出去关门时看到小江少爷半跪在地上，捧起了弟弟的手。
“疼不疼？”江钦程给他抹药，心疼地问。
他看到了手机上两个未接电话，因为开会所以调成了静音，非常自责。
“一点点，没有很疼。”路骐老实回答，继续先前被秘书打断的话道：“叔叔没有看着我被欺负，是他帮我解围的，而且也不算被欺负，本来就是我没看路撞到了别人，虽然那个人嘴巴确实很臭，我又不是不赔他，一开口就大声嚷嚷，很不礼貌。”
路骐撅着嘴巴小声告状。
十分钟前。
那位叫吕总的人揪着路骐不依不挠。
江旭霆脸色不太好地看了现场后，众人都以为他要发火，因为老板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谁知道老板却沉声说：“骐骐，过来。”
大家疑惑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叫那个外卖小孩儿。
江旭霆把路骐护在身后，对客户说：“吕总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小孩做事情马马虎虎冒犯了你，衣服照市场价十倍赔偿，别跟小孩子计较了。”
家里小孩？！
众员工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外卖小哥……小弟弟。
马后炮似的小声嘀咕：
这白嫩可爱的脸蛋，这高贵倔强的气质！我就说不像穷学生，没成想是小太子。
老板不是只有一个小孩吗？这是私生子？
长得也不太像啊，可能随妈妈……
吕总的脸色也明显从怒气冲冲转为挂着点尴尬，往下耷拉的脸颊肉直抽抽：“误会误会……”
事情解决后，江旭霆一句话更加验证了员工们的猜想。
他先吩咐秘书：“带他去我的休息室，然后到楼下买管烫伤膏。”
接着放缓语气声音超级温柔：“骐骐，你是不是来找哥哥？先去休息室等一下。”
路骐挺受宠若惊，第一次见到这么和颜悦色的江旭霆，他描述给江钦程听，江钦程眼里也露出点惊讶，心里的火气熄灭了一点。
但如果爸爸真的看着骐骐被欺负，他大概会很生气，几个月都不想和他讲话了。
路骐瘪着脸，犹豫地说：“哥哥，叔叔好像赔了很多钱，你可以把我存的钱拿出来赔……”
他有点心疼，存了那么久，很不容易呢，不过自己犯错了要承担责任。
他继续道：“不过那个客户看起来也很重要，会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意啊？”
江钦程咬咬牙，沉声道：“会影响。”
“啊？”路骐提高声音着急地问：“影响很大吗？我已经道歉和赔偿了啊，他不会那么不讲道理吧！额外又不是故意的，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个人也太小气了吧！”
小气的不是那个人。
是江钦程。
敢欺负小卷毛，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做生意。
他笑了下安慰路骐，“骗你的，没什么影响，一点小事而已，人家说不定明早起来就忘了。”
路骐生气地打了一下他：“烦人！骗我干嘛！本来就很不好意思了，给别人看笑话。”
“没人看你笑话，乖，我听到你肚子叫了，是不是饿？”江钦程抱着他哄。
路骐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他摸摸肚子道：“有一点呢。我本来拿了蛋糕来和你一起吃，两个特别大的小蛋糕，所以午饭只吃了一点点。”
特别大的小蛋糕？
江钦程笑了一下拉他：“走吧，我带你去吃。”
“不要了！你不是在工作吗？你快去忙，我点个外卖吃然后等你下班。”路骐说。
江钦程到楼下给他买了套餐饭和一个小蛋糕回来，然后到隔壁更大一些的办公室敲门。
江旭霆在处理文件，抬头看他，“什么事？”
江钦程压住怒气平静道：“爸爸，今天开会的时候看了XX公司策划案的详细资料，我觉得……”
他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一系列流畅的措辞，以说服爸爸不要跟那个姓吕的合作。
他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电话铃响，江旭霆接起来说了几句，其中夹杂着“撤资”“中止合同”等字眼。
挂断电话，他哼了一声，锐利又有些谴责的视线射向儿子：“急什么，我难道不知道怎么做？要你教我？”
嗯？
江钦程朝爸爸回以疑惑的目光。
江旭霆转开视线，咳嗽几声有点不自然地问：“骐骐怎么样了，没吓到吧？”
江钦程摇头：“没，安抚好了。”
“嗯。”江旭霆继续嘱咐：“下回人来你去楼下接，还有，他怎么在送奶茶？脸瘦了一圈。”
这话纯属乱讲，一点根据也没有。
小卷毛天天在甜品店吃高糖高脂食物，脸颊比刚高考完那会长了一些肉肉，江钦程天天摸再清楚不过。只是可能因为头发长了些，没剪，遮住脸边显得瘦。
江钦程没心思细想爸爸怎么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事情，老实回他，“知道了，他一个人无聊，所以最近在做兼职。”
江钦程眉头凝起来，语气谴责：“辞了吧！咱们家还没穷到需要小孩儿打工的程度。”
江钦程：……
难道我不是也在给你打工？
咱们家？
嗯？
江钦程没反驳，因为这想法和他自己的不谋而合，他按耐住心里冒头的窃喜，点头道：“好，我劝一下骐骐让他别做了。”
临出门，他又转身认真说了一句：“谢谢爸爸！”
江旭霆木着脸随意“嗯”了一声，在儿子退出去关好门后，嘴角才逐渐上翘。
江钦程打临时工，没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到工位上拿了电脑和资料转去休息间办公。
路骐凑到他身边看，好奇地捻资料翻：“你跑进来工作别人会不会有意见啊？以为你偷懒。”
“不会，我不偷懒。”江钦程抬手捏他的脸，心想确实没瘦，不知道爸爸怎么看的。
路骐躲开，伸一根手指指他的手，大眼睛弯弯闪烁调皮笑意：“偷懒！”
江钦程也笑了笑，收回手开始专心工作。
路骐窝在哥哥身边看了一会，屏幕上各种五颜六色的数据图表，他看不懂，自顾自戴上耳机玩游戏。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外面的吵闹也听不见，路骐安安静静的，只回荡江钦程敲键盘的声音。
他工作的间隙一抬头，发现小卷毛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甜品店上班时间很早，路骐六点多就起床了，每天白天都会犯困。
他先前工作服弄脏，换上了江钦程的衣服。
衬衣有点大，衣袖松松垮垮地卷在手肘，衣摆遮到了大腿根，一层薄薄的灰色运动裤把修长的双腿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因为侧趴着，领口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脸蛋有点红，环在脸侧的小臂陷进软沙发里，像黑石头里镶了一块白玉。
江钦程弯腰伸手，小心翼翼地把他耳朵里的耳机取下来，塑料表面覆着一层暖意，带着小卷毛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他握在手心玩了会，温度消失后才放回耳机盒里。
一下午时间过得很快，江钦程边工作边看小卷毛，觉得一点也不枯燥。
虽然确实偷懒了……工作效率下降了那么一小点点点。
当天下班时间，所有员工目睹集团少爷牵着睡眼惺忪的弟弟从老板休息室里出来。
弟弟身上的工作服换成了衬衣，工作服则被少爷捏在手里。
一众人八卦地跟在两人身后走了一路，直到他们走进高层专用电梯，电梯合上的前一秒，大家看见少爷低头和弟弟靠得很近。
是比牵手更亲密的姿势。
OMG！
私生子和亲儿子关系这么好？
这弟弟的小三妈有点东西啊……因为程沁是演员，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之前公司里几乎没人知道老板娘信息，前段时间才流传出一些照片，已经有人开始脑补过气女演员携私生子登门入室。
电梯里，江钦程给路骐攒掉眼尾睡出的眼屎，问他：“睡这么久，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睡好？”
“有一点点，早上起太早啦，比读书还起得早，上班赚钱真不容易。”路骐嘟着嘴巴抱怨。
江钦程捏捏手里的衣服，顺势道：“这么辛苦就不要去那个店工作了，而且手烫着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
“这算什么受伤啊，都已经没感觉啦。”路骐举手指看，果然已经不红了，也没有起泡或者皱皮。
“你听话，那个工作没有什么意义，老板给你开多少钱，我给你。”江钦程说。
电梯到了底楼停车场，江钦程边牵他走出去边拿出钥匙找车。上个月他去学车，已经拿了驾照，江旭霆甩给他一辆二手的练习上路，有点破旧。
“我从你这里挣钱干嘛？”路骐翻了个白眼，“你给不给我都是放一起用啊，要从别人那里挣。”
江钦程：……
小卷毛还挺聪明。
路骐在甜品店没工作几天，因为江钦程在公司里给他找了个画插画的兼职岗位，俩人一块从江旭霆那里挣钱。
少爷时不时来逛一圈，大老板来视察的次数也增加了，设计部同事们工作效率蹭蹭蹭上升，一逮着人不在的空闲就开始聊八卦。
因为听见路骐叫老板“叔叔”，所以大家已经知道了两人不是兄弟关系，而且老板虽然来视察但态度也没多热络，有时还脸色凝重地叹气，猜测路骐只是少爷关系好。
但关系实在好得有点不正常……俩人吃一块饼干，喝一杯水，头挨着头睡午觉。
于是谣言从“私生子登门入室”版本逐渐演变成了“豪门少爷包｜养金丝雀，大老板对儿子的心尖宠束手无策”。
路骐见大家嘀嘀咕咕地说话，上前凑进脑袋，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哪里有笼子和鸟？”
“上班路上……”
“楼下商场……”
“没有没有，弟弟你听错了。”
众人讪讪地，一哄而散。
路骐其实听见了，转头就跟江钦程告状：“他们说你是金丝雀。”
“可能因为你有钱而且穿金色条纹的那件西装，你别再穿啦，其实我也觉得不好看，太招摇了，难怪被人背后议论呢。”
他一脸认真地分析，语气忿忿。
江钦程：……
“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什么是包｜养的金丝雀？
答：给别人钱陪｜睡觉
路骐（点头）：哦哦那没错，我的钱都给哥哥了，他经常陪我睡觉
江钦程（憋笑）：嗯没错
——
（晚了一小时，抱歉么么，掉落红包补偿！）
第52章 生日·程
八月上旬, 三伏天，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节，连夜晚的空气里都黏糊着闷热。
路上没什么人, 车倒是多, 大部分人都按部就班地行驶在下班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响起一道尖锐却悦耳的轰鸣, 由远及近。
只听声音就知道这车不普通, 大街上比较难见到，不少司机偏头往车窗外瞅, 但还没等瞧仔细, 黑金色的车子就箭一般跑得只剩残影。
“哇哦, 好爽好爽太酷了！”
跑车后座, 一个高大的男生半立起来摊开一只手享受, 赞叹的声音被疾风吹得七零八落。
“罗子园你有完没完！哥哥慢点开，有点晕。”路骐也大声喊, 但他半眯着眼睛，拿手拢吹得飞起来的头发。
车子正好经过转弯处，江钦程用一个完美漂移减速，余光看了眼副驾驶说：“骐骐吓到了吗？我不加速了。”
“没有呢……”路骐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子园从背后掐住脖子。
“跑车就是要开快才有感觉！敞篷的也晕, 弱死你得了！”
其实路骐也挺喜欢加速的感觉, 尤其刚开始那几秒, 跟坐过山车一样, 太刺激了。但开快了很危险, 江钦程学车那阵子他在网上搜索, 看到好多可怕的交通事故视频。
他掰开脖子上的手, 回道：“我们都不喜欢开那么快, 你喜欢自己买一辆自己开, 别让我哥哥给你过瘾。”
周锌玉附和：“对啊，开太快很危险，我也赞成慢慢开，罗子园你坐好。”
“一个个那么胆小。”罗子园切了一声坐回座位，声音在风里还是有点不清晰：“我要买得起还用蹭江钦程的车啊？打工两个月才赚几千块钱，我爸妈也没江钦程爸妈这么壕气，我18岁他们就送了一台游戏机而已，而且还锁起来不让我玩。”
这话是在回路骐，江钦程这辆车是程沁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世界顶级车型价值千万。
“那是因为高考才不让你玩啊，你现在不是每天晚上都玩？”
而且还拍短视频发群里跟大家炫耀，全方位介绍，路骐一次都没玩过，却在他的炫耀里了解了所有功能。
“那个啊，已经玩腻了。”罗子园脑袋一昂，语气向往又酸溜溜：“男人还是得有辆车才行，游戏机是小男生玩的东西。”
“你就眼馋吧，驾照都没考就想着车，之前让你去学一点也不积极……”
“游戏机不要可以给我和周锌玉哦，我们俩还是小男生，不介意玩它。”
路骐和周锌玉纷纷调笑罗子园，欢声笑语中车子到了目的地，稳稳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高端酒店门前。
酒店临湖，晚风里的腻热淡了些，反而带着股宜人的清凉，吹在脸上很舒坦。
台阶铺着昂贵的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泻出金色流光的大门里，里头正在举行一场热闹宴会。
江钦程的十八岁生日宴。
迎宾小哥上前帮忙停车，他这一晚上已经见了太多豪车，基本麻木了，但还是没忍住视线直往线型完美流畅熠熠闪光的黑金车身瞅。
车里下来的几个小孩都气质不凡，尤其是驾驶座黑发碧眼这位。
下车、扶门、拋钥匙，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仿佛都精心设计过，像从女朋友看的那些肥皂剧里走出来的男主似的，而且是挺有礼貌的男主。
“谢谢。”男主道。
小哥从脑补中回神，脸上迅速挂起职业微笑：“不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直到几人的背影消失在台阶尽头，迎宾小哥才想起来白天听大家讨论今天过生日的是个混血公子，说不定就是刚才那位。
江钦程长这么大第一次办如此隆重的生日宴，源于江旭霆觉得他年龄到了该担起一些事来，开始把他往生意场上带，邀请了许多合作伙伴，正式将儿子介绍给大家。
得知这件事的小伙伴们都非常惊讶，尤其是罗子园，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江钦程你好惨，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还得来陪你爸营业，拉磨场的驴都没这么使。”
“参加宴会有吃有喝，哥哥还得到了一辆那么那么厉害的跑车，很划算呀。”路骐替江钦程辩驳。
江钦程笑着点头同意：“骐骐说得有道理。”
比起在这样一个喧闹场合跟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寒暄，他更想和几个朋友单独过生日，但就像爸爸说的，他需要承担起一些责任，所以只好暂时放下心里的不满，努力适应，努力追赶爸爸的脚步。
内部是一个风格奢华的阔大空间，天花板华丽水晶顶灯折射出斑斓彩光，纯白色的欧式桌椅，摆满昂贵食材制作的精致餐食，宾客们举着酒杯交谈。
穿着浅金色礼服，盛装打扮面容艳丽的程沁迎上来，嗔怪地看了眼儿子：“宝贝儿们你们到哪里疯去了？这么晚才来，你爸要气坏了。”
“阿姨，是我们让哥哥开车去兜风来着，没注意时间，对不起！”路骐抢先解释。
“没事儿骐骐，没怪你们，晚饭吃了吗？大家自己去拿吃的，别饿着肚子。”程沁说。
“已经要被馋死了，谢谢阿姨，我们先去吃东西。”罗子园说。
江钦程脚步一抬想跟着走，被程沁拦住，“你别急，先跟妈妈过来一下。”
他被拉着应酬，大厅里人太多，一转眼就看不见小卷毛了。
连续两个小时，他端着红酒杯辗转在人群中间，脚步和嘴巴就没歇过。
“邹叔叔好……”
“梅阿姨好……”
“对，我今年刚毕业，现在放暑假在爸爸公司……”
“程程长得可真好，遗传了你们夫妻俩的好基因，一表人才，听说考上了S大？未来肯定前途无量。”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把江钦程夸了一通，拉过旁边的漂亮小女生，“小怡，这是程程哥哥，你们小时候还一块玩过呢，快把你准备的礼物送给哥哥。”
“程程哥哥，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一切如意！”女孩语气甜甜地说完，举起手里拎着的粉色礼袋，神情略有些紧张。
江钦程皱了点眉，不喜欢除了小卷毛以外的人叫他哥哥。
小时候一起玩过？不记得。
“谢谢。”他淡淡点头，伸手接过来。
那位夫人脸上笑开了褶子，“小怡这个礼物有点特殊，准备了一个多星期呢，我跟不上潮流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喜好，小怡陪哥哥去找个地方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一看包装这么精致就知道花了心思准备，程程肯定喜欢。”程沁状似无意地打断，上前牵女孩的手拍了拍，“上回见小怡还是襁褓里的奶娃娃，一眨眼出落得这么标致，你们家怎么养的？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个女儿……”
程沁胳膊肘碰了碰老公，江旭霆会意，留他们寒暄，带儿子往别处走。
齐延跟在身后接礼袋，“少爷，给我吧。”
“嗯。”江钦程余光看了眼，已经走离那女孩对视线，将粉色袋子递给齐延。
齐延手里已经拎了一大堆。
江旭霆带儿子走到没人带角落，有点不自然地嘱咐道：“你过了今天就成年了，有叔叔阿姨想拉红线很正常，不要拉着个脸，敷衍两句走个过场，面子上得过得去，至于私底下你不愿意也没人会强迫你。”
江钦程疲惫的脸上扯出个笑，点头回：“知道了爸爸。”
毕竟是小孩，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很正常，江旭霆也有些心疼，挥挥手道：“行了该露脸的也露得差不多了，剩下时间你自己安排。”
“喝了酒晚上别开车，今晚包……”江旭霆咳嗽两声，止住让他们直接睡酒店的想法，道：“回家叫延叔叔送，我跟你妈妈可能晚一点才回。”
“好。”江钦程应声。
这个字比前面的回答中气十足了不少。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提步离开，在角落卡座里找到人，几个人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玩军棋，小卷毛撑着脸颊，嘴巴里嚼得一鼓一鼓。
对面是罗子园周锌玉张凯童，身边有个陌生背影，挨得很近。
“寿星来了！”张凯童先看见他，挥手喊：“江钦程，这里！”
众人闻声抬头，江钦程看清楚了那个背影，是谢奇。比第一次见面成熟了些，穿一身白西装红领结，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
江钦程走过去，先和张凯童打招呼，然后视线不悦地瞟了谢奇一眼，看向路骐问：“骐骐，你爸爸妈妈走了吗？”
“对啊，他们有事情。”路骐自觉地往里坐了点，拍身边位置，“过来坐。”
谢奇立起身体，优雅地朝江钦程伸手：“寿星你好，生日快乐。”
“谢谢。”江钦程短暂回握了一秒，立即松开，挤进去在小卷毛身边坐下，一只手自然地环到他身后，把人拥在怀里的姿势，腿和脚面都歪向另一边，和谢奇保持距离。
顺手从小卷毛面前的餐盘叉了一块牛排吃。
谢奇挑挑眉，接收到了被排斥的信息。
他妈妈收到邀请，非带他一块来，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之前一直以为是表兄弟之类。
“你们哪里来的军……”江钦程说到一半顿住，注意到放在桌子角落的蛋糕盒，语气带点惊喜道：“骐骐这是你做的那个蛋糕吗？”
刚才在路上，小卷毛就嘱咐他不要吃太多蛋糕，留肚子吃他做的。
他默默吐出嘴里嚼了一半的牛排，看向蛋糕盒的视线垂涎欲滴。
“对啊，妈妈给我带来了。”路骐伸手拿，吩咐对面两人：“把棋收起来，开始过生日了！”
“马上马上！最后一步！”罗子园又走了两步，大获全胜后把军棋收起来。
接着大家纷纷开始往外拿礼物。
画、球鞋、钢笔。
就连谢奇也从怀里摸出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其实这是他几个小时前刚给自己买的，见大家都在送，他不好意思当观众，只好忍痛割爱。
江钦程对他态度缓和了些，点点头笑了一下。
路骐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当当当当！”
一个碧绿色的精雕小盒。
江钦程打开，看到里面是个颜色同样碧绿通透的玉坠，椭圆形，表面刻着笑脸，用一根褐色细牛皮绳挂着，绳结末端挂着黄豆大的一只小猴子。
“我自己手工做的哦，本来想雕你的生肖呢，但没成功，所以雕了个笑脸，小猴子是老板弄的。”
“好看，谢谢骐骐。”
江钦程眼眉嘴角都笑得弯弯，面上的疲惫被这个可爱的礼物一驱而散。
他低头让小卷毛给自己戴上，罗子园啧啧两声：“路骐你是女生吗？送坠子。”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路骐摇摇头屏蔽他的揶揄。
其实他也觉得礼物没选好，主要从小到大两人互相送过太多东西了，哪怕没有重要节日也会送，各种各样的东西都送过，他想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也想不出江钦程缺啥，所以去手工店做了一个。
玉是用自己工资买的，很普通的料子，并不贵。
“吃蛋糕！蛋糕是第二个礼物，也是我自己做的呢。”路骐开心地把蛋糕推到江钦程面前，“哥哥你拆。”
他在甜品店学的手艺，自认为做得非常完美。
“好。”江钦程动手拆红色蝴蝶结。
八寸小蛋糕，很规矩的圆形，三层。
表面用带颜色的奶油画了江钦程的头像和祝福语。
之前小卷毛有段时候跟他吐槽用奶油画画和用笔一点也不一样，特别难，而且很费手腕。
他当时还问你又不是甜品师，就是个打杂的，干嘛要学用奶油画画。
路骐支支吾吾遮掩过去了，现在才知道是为了给他做蛋糕。
呈现出来的头像很完整，每一笔都画得仔细，蓝眼睛里甚至闪烁着光斑，不知道做废了多少个。
江钦程用力捏住路骐的肩膀，如果旁边没人的话，简直想亲一口，认真地说：“谢谢骐骐！第一次吃手工做的蛋糕。”
“难道你以前吃的是机器做的啊。”路骐吐吐舌头反问，不过他知道江钦程的意思，自豪地说：“以后每年都可以给你做啊，我已经很厉害了呢，老板说放在店里售卖完全没问题。”
“真厉害。”江钦程笑着捏他的脸。
隔得很近，路骐闻到气味，皱着鼻子脑袋后退一点问：“咦？你怎么喝酒啦？”
他先前看到了江钦程端着红酒杯，不过还以为是做做样子。
谢奇往桌上扫了一眼，发现只有吃的和果汁，笑了笑道：“你们不喝酒吗？成年了可以喝。”
“喝啊！我们要喝的，路骐小孩儿，他没成年他不喝。”罗子园不想被人看扁，立马站起来和张凯童去拿了一些酒回来。
招呼大家：“来来，蛋糕配酒！”
江钦程有点舍不得切蛋糕，拿手机各个角度拍了许多章照片后才动手切，大家一起分着吃。
甜味比较淡，不腻，入口即化。
一口口含在嘴里仔细品，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路骐没他那么磨叽，几口就吃完了，好奇地开始研究酒瓶子并倒出来品尝。
江钦程担心他醉，立马提醒：“只准喝一点点！”
“好呢。”
路骐点点头，每样倒了一点喝。
没经验的小孩们都不知道混着喝很容易醉，谢奇倒是知道，但没开口提醒。
“艹！劲有点大！眼前怎么全是星星！”
二十分钟后，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大床上齐齐整整地躺了一排少年。
“延叔叔，麻烦你了。”江钦程不好意思地跟齐延说。
齐延抹抹满头汗，“没事儿少爷，下回可不能这样了，今天先好好休息。我去让后厨煮点缓解头痛的汤备着。”
关好门，江钦程回到床边抱着小卷毛躺下。
他也喝了一些，后劲上来，脑子开始晕乎乎。
他在几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中准确捕捉到小卷毛呼吸的节奏，因为喝了酒，比平时更快一些，时不时停几秒，然后续上。
鼻尖触着温热的脸蛋，味道甜甜腻腻，分不清是酒味还是蛋糕味。
味道勾引着江钦程伸舌头舔舐确认，是刚才吃蛋糕时玩闹涂脸上没擦干净的奶油。
好甜。
直往舌尖上裹。
明明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甜。
江钦程控制不住地连舔带亲，那一块地方味道嘬没了又往下移，直到嘴唇移到更软腻的颈间皮肤。
“再来！我很能喝！”
一道粗壮的男中音突然高喊。
江钦程猛然抬头，在黑暗里呆滞着思考了几秒，翻身下床抱起小卷毛出门，走进了套房的另一个房间。
江钦程摇摇晃晃的走得不稳，路骐被颠醒了，放在床上时他懵懵地睁了点眼睛，黑暗里看不见人，但能闻到熟悉的气味。
他环着江钦程脖颈，嘴巴微动，声音结巴地甜甜重复：“哥哥生，生日快乐呀！”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唔未成年千万别喝酒
——
第53章 倾心·骐
房间落地窗大开, 夜晚湖面的凉风一股股灌进来，将小卷毛周身的酒味和甜味冲淡了不少，江钦程不太和谐的想法逐渐萎靡。
他托着小卷毛后脑勺揉了揉, 指腹能感受到透过发丝纹理传出来的热度, 轻声回：“谢谢骐骐，睡觉吧, 难不难受？”
路骐已经又合上了眼, 手也软塌塌地从肩上滑落。
睡得真快。
江钦程关好窗，上床重新把人抱在怀里, 手指玩了会胸口的玉坠, 又摸柔软温热的脸颊、耳朵。在热乎乎的脸蛋上印了许多个轻吻, 最后闻着香甜的气息入睡。
路骐睡得不安稳, 从后半夜开始头疼, 翻来覆去，一会扯被子, 一会难受地蹬脚，还夹杂着几句听不清的梦话。
江钦程被闹醒，疲惫地爬起来给他测体温、喂醒酒汤，折腾了好一阵才又重新睡下。
他做的一切路骐毫无知觉, 虽然只喝了很少酒, 但却体验了一次昨天罗子园说的“断片”。
感觉眼睛前一秒刚闭上, 眼前是金碧辉煌的热闹大厅；后一秒睁开, 就到了黑白色装修的空旷房间, 映入眼帘的陌生顶灯有一点重影。
路骐抬手揉了揉眼睛, 重影消失。
光线还比较暗, 应该挺早。他习惯性从枕头底下摸手机, 没摸到, 转头看到了身边熟睡的江钦程。
头有点疼。
身上臭臭的。
他坐起来皱着鼻子发呆，喝酒一点也不好玩，再也不要喝了。
空荡荡的大床上，一只大手找寻东西似的摸索，被子里没有又探到被子外和枕头上摸。
空的！
小卷毛呢？
江钦程第一反应是滚下床了，昨晚后半夜乱动得厉害。
他睁开眼睛探身在大床两边找，都没人，抬头扫了眼房间，注意到玻璃浴室里隐约有人影，他边掀被子下床边喊：“骐骐，你在上厕所吗？”
“嗯！我在洗澡！”
路骐顶着满头泡沫从没关严实的门探出头，顺便露出了胸膛的风光。
江钦程脚步顿住，一股麻意自脚底升起，往头顶贯穿。
某个晨起部位紧绷。
声音也发紧，“你这么早起来洗澡干嘛？”
“太臭啦！”
路骐伸出沾着泡沫的纤细手臂在墙边拍了一下，暖黄灯光亮起来，铺在他光裸的肩颈上。
“你醒了我就开灯了哦，我刚刚担心吵醒你没开。”
“嗯不吵，我自己醒的。”江钦程回。
路骐已经缩回了浴室，清亮的声音传出来，“喝酒实在太臭了，我差点被臭吐！”
半边脑袋和手肘又探了出来，贴着门框：“你也过来洗吧，你比我还臭。”
江钦程抬手闻了闻衣服，眉头皱起来。
“哈哈！”
注意到哥哥的微表情，路骐笑了几声：“我说得没错吧？你快来洗，不然细菌要在身上做窝了。”
在爱干净方面，江钦程比路骐讲究得多，他都受不了，江钦程更加受不了。
昨晚喝醉了晕晕乎乎多才会不洗漱就上床睡觉，这会清醒过来简直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他看了眼还在搓脑袋的小卷毛，“你还要多久？我们一起洗吗？”
“对啊，很大哦，站得下两个人。”路骐眨眨眼睛回。
“那好吧。”
江钦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走过去站在门口脱衣服。
褪外裤时才猛然想到晨起的生理反应，心脏跳了几下，硬着头皮一件件脱光。
然后迅速按着小卷毛肩膀推进去站到灯光底下，让他背对着自己，抬手接替他的手搓头发，控制视线不往下方圆润挺翘的部位看。
很久没给小卷毛洗头，手法有些生疏。
路骐舒服地喂叹了几声，想继续享受，但还记得正事，往旁边挪一步让出花洒位置，“我自己来，你冲水吧。”
“别乱动，泡沫要流眼睛了，头抬起来一点。”
江钦程手跟着他脑袋走，没有拿下来，指缝里被黑黑的柔软发丝和白泡沫填满。
唔。
额上确实有水流的感觉，路骐闭上一只眼睛仰头往后看，“帮我擦一下泡沫。”
江钦程用干净的小臂皮肤给他攒，小卷毛的脸被热气蒸得很红，眼下，鼻头，两颊都红红的，颈侧还有星星点点的红斑。
他昨晚昏了头的杰作。
消停了些的地方迅速口口，更精神。
路骐殷红的嘴巴嘟了一点，没闭的那只眼睛眨巴两下，软软抱怨：“你口到我啦。”
“嗯。”
江钦程没动，细细感受了几秒，侧身走到花洒下打开热水，“等我打湿你再冲泡沫，节省时间。”
“哦～”
路骐站得笔直，目光凝视哥哥健壮的脊背，肩宽腰细，倒三角身材。
肩胛骨处、大腿和手臂都鼓出明显肌肉线条。
像雕塑画中的艺术品。
真好看。
比罗子园那滥竽充数的肌肉扎实多了。
哥哥有生理反应，要不要帮忙呢？
默默思考了一会，路骐小心翼翼上前，两手环住结实的腰身。
江钦程僵住，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声音提高：“干嘛？”
“帮你呀。”路骐很自然地说。
如擂鼓的心跳在耳边响起，江钦程低头看见白玉似的两只手，拒绝的话在喉间滚了几滚，最终顺从心意被咽了下去。
……
热水没关，兜头浇在重叠的两个人身上，大部分被江钦程挡下，滑过俊毅的脸庞、青筋凸起的脖颈、碧绿的玉坠，沿胸口一股股流下。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只剩一抹晃眼明亮的绿。
昨晚送礼物时人多光线暗，他没看清楚，这会才看见彩色笑脸不是雕刻在表面，而是在内部，里面……
江钦程眨眨眼睛，用两根手指捻起来仔细瞅，卷卷的细丝，他再熟悉不过，甚至几分钟前还填了他满手。
是头发！
江钦程抓住小卷毛的手，转了个身埋头问：“骐骐，这里面怎么有你的头发？”
“你怎么不专心呀！”
路骐被吓了一跳，抱怨了一句才回答：“要往里面填东西啊，我旁边的人用的头发，黑发混合彩胶挺好看，笑脸有了纹理，一点也不死板，我就跟着他学啦。”
江钦程通红的脸上表情怔愣，路骐咬咬嘴巴弱弱地问：“你不喜欢啊？不臭也不脏的，我去做的前一天刚刚洗了头。”
怎么可能不喜欢。
喜欢到了极点。
江钦程国外爷爷奶奶家里有一副珍藏的十字绣，是爷爷奶奶谈恋爱那会，学中国文化的奶奶绣来送给爷爷的，一副鸳鸯和“永结同心”四个字，里面的材料除了丝线还用了奶奶自己的头发。
送一个人头发就代表想与他“结发同心”。
江钦程现在懂了。
他俯身抱住小卷毛，抱得很紧，抓玉坠的手也很用力，声音有些哽咽：“喜欢，谢谢骐骐。”
路骐不太理解江钦程莫名其妙的行为，思绪还沉浸在前一件事里，推了下他道：“不用客气已经谢好多次了！你还要不要继续呀？”
“要。”
江钦程咽咽口水，一只手环住小卷毛光滑的脊背，手指轻触按压，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蛊惑：“骐骐，累不累？我们换别的好不好？”
……
一个多小时后，浴室水声停止。
洗得香喷喷一点也不臭了的两人发现一个严肃问题：没衣服穿。
昨晚的衣服一股味道，穿上就白洗了，江钦程想打电话给齐延叫他送衣服，想了想，觉得不妥，改成打给酒店前台。
通话过程还到隔壁敲门问了下他们需不需要，罗子园和张凯童喝得多，还在呼呼大睡。周锌玉说不用，于是江钦程只要了自己和小卷毛两人的。
房间里，路骐裹着浴袍坐在床边，一脸幽怨，嘴巴撅得老高，抬一条修长的腿放在椅子上往大腿皮肤吹气。
江钦程走上去掩上门，捏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喉咙发紧，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问：“骐骐，很痛吗？”
“痛死了！”路骐看了他一眼大声道，语气忿忿：“下回我也要这么弄，让你感受一下。”
他想起来还有些脸红心跳。
哥哥太讨厌了，一点也不舒服。
江钦程：……
这话不能接。
他过去蹲下，手指轻触了一下泛红的地方，“等会去买点药擦。”
“那倒不至于，吹一吹就没那么火辣辣了，你弄的你给我吹吧。”路骐哼哼了两声，仰面躺倒在床上拿手机玩。
“好。”
周锌玉玩了会手机觉得无聊，两个熟睡的人一个比一个呼噜声高，他干脆出门去找路骐玩。
隔壁门没关严实，他推门而入，“路……”
嗓子眼里的音节还没发出来，周锌玉猛然愣住，这是在干嘛……蹲着的背影，岔开的腿，江钦程的头正好……眼前的景象实在匪夷所思，惊得他嘴巴眼睛齐齐张大。
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僵硬了几秒，周锌玉退出去，把门还原成半掩模样，俏咪咪跑回自己房间。
衣服送来换好，罗子园和张凯童也醒了，众人收拾好后一块出门。
罗子园揉太阳穴：“酒确实挺好喝，就是第二天起来太难受了。路骐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周锌玉你脸怎么那么红？你们俩是不是也没过酒劲呢？”
“嗯嗯有一点！”周锌玉忙点头，视线飘忽地往路骐腿上瞅，张凯童也意味深长地打量路骐。
路骐耳朵一热，不知道怎么解释，正想努力忽略腿间的疼痛正常走路辩驳一下，江钦程代他回答：“骐骐昨天走不稳路，撞床角了。”
“噢噢，你小心点。”罗子园伸手扶路骐：“怪我和那个谢奇，不应该撺掇你们喝酒。”
路骐有些心虚：“没事儿，下回不喝了。”
漫长的暑假接近尾声，终于迎来九月份开学。
前往B市的四个人结伴而行，送机时家长们说了一大堆嘱咐的话，罗子园哭得稀里哗啦：“你们等我，我放假了就去找你们玩，千万不能忘了我。”
“怎么可能，我们是去上大学又不是去刷新记忆当机器人，放心吧，你永远在我们心里。”
“闭嘴吧你！我只是不跟你们一块上学又不是死了，不需要在心里缅怀！”
“哈哈哈哈！”
笑闹着告别，几人一起去登机，机票是一起买的，座位随机出，周锌玉和江钦程挨着，他跟路骐交换，“路骐，我们换一下，我不爱坐窗户边。”
“可以，我爱靠窗户，可以看风景和拍照片，可好玩了。”路骐说。
坐下后，路骐拉着江钦程开心自拍，张凯童小声嘟囔：“你不换的话我也准备和江钦程换，他们俩跟粘一块的牛皮糖似的分不开，比我跟我女朋友还离谱。”
周锌玉心里惊疑了一下，没答话。
张凯童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更加小声问：“周锌玉，你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什么？”周锌玉弱弱回。
“他们俩啊。”张凯童下巴朝前方座位点了点示意，两只手的大拇指伸出来弯曲作亲密姿势。
那天张凯童也看到了？
不对啊，他在睡觉。
那可能是其他时候看到了。
周锌玉瞳孔睁大，眼睛猛眨了几下逐渐放缓，调整被惊到的呼吸，“嗯”了一声。
他抠手里的机票，紧接着说：“其实很正常，我看网上有特别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不能歧视。”
路骐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尊重好朋友的选择，不会因为这个有偏见，也不希望别人有偏见。
“放心吧，我才没那么封建。我女朋友还磕这种呢……”接下来的一路，张凯童都兴致勃勃地讲他女朋友，听得周锌玉昏昏欲睡。
下飞机后，张凯童兴奋地跑去跟女朋友双宿双飞，剩三个人往新校园赶。
S大不愧是百年老校，走进宏伟校门，里面的建筑绿植、标语横幅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文化气息。
报名大厅很多拖着行李的新生，特别热闹，几人排了会队才把各自入学、入寝的信息办好。
报名时发生个小插曲，路骐打开行李箱拿毕业证时，里头的东西一骨碌倒了出来，他手忙脚乱捡起来胡乱塞。
一位接待新生的学姐蹲下来柔声安慰他，让他不要着急，帮着他一起慢慢收好。
路骐和周锌玉一个专业，分到了同寝，江钦程金融专业，寝室在另一个宿舍区。
学校特别大，两个宿舍区之间居然隔了十几分钟路程。
四人寝，宿舍装修得挺好，也很宽敞。
路骐他们宿舍的其他两位舍友已经到了，一个是北方人，五大三粗特别壮实，名字却有点女性化叫陈梦，说是因为他妈妈怀孕的三百多天天天做梦，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另一个叫刘文轩，面色白净斯斯文文，很有礼貌。
简单交谈了几句，大家还算聊得来，都是性格比较爽朗活泼的人。
江钦程阴沉着脸收拾东西、铺床，不满地跟小卷毛说：“等军训完我们俩去外面住。”
像高中那样上下楼还能勉强接受，隔这么远他不放心。
“到时候在说吧。”路骐敷衍着应，他挺喜欢宿舍生活，而且可以和周锌玉住一起，想多体验一段时间。
不过今天看出来了江钦程心情不好，所以没直接说出来惹他生气。
刘文轩热心建议：“你们要在外面租房子住需要提前跟辅导员申请，而且得趁早找，过了这几天新生报道，被挑剩下的可能又贵又偏。”
“行，我们这两天有时间就开始看。”江钦程点头答应。
路骐：……
十天军训，太阳毒辣，好在训练没高中那么严格，休息时间很多，而且不用没收手机。
眼见江钦程一有时间就刷各种租房软件，路骐试探着告诉他，“江钦程，这些房子都好贵呀，这学期住宿费已经交了，我们不要浪费钱去外面住了吧。”
“没事，我有钱，不动你的。”江钦程头也不抬，点进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房子发送信息询问细节。
“也不只是钱的问题，我觉得住宿舍挺好玩的，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啊。”路骐接着道。
江钦程偏头，皱了点眉，鼻翼额角布着一些汗珠：“你不想跟我住吗？”
“不是呀。”路骐拿纸巾给他擦了擦，挽过旁边周锌玉的手臂道：“我喜欢跟你住，也喜欢跟周锌玉住，我们俩可以作伴，如果我走了周锌玉一个人会很孤单呢，至少把这个学期住完嘛。”
江钦程视线落到两人挽一起的手上。
周锌玉抽出手，不太自然地说：“路骐，我，我不孤单，我早都习惯住校了，不用考虑我。”
路骐拉拉他衣服小声耳语：“周锌玉！你帮我说说啊，我喜欢住宿舍。”
周锌玉沉思几秒，给出中肯意见：“我觉得A区和C区宿舍确实隔太远了，你们俩出去住会方便很多。”
“说得很对，我同意。”江钦程笑着点头。
“什么啊，居然不跟我站一边，江钦程什么时候把你收买了！”
路骐瘪着脸，点了点周锌玉的脑袋，继续软软地跟江钦程商量：“那住半个学期好不好？半个学期很短的，一下子就过了。”
“不行。”江钦程摇头。
哼！
路骐咬咬牙，伸出一根手指硬气了点道：“一个月！不能再少了，你不同意也没用，腿和嘴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就不出去，也不跟辅导员申请。”
一个月，除去军训还剩十几天时间。
可以接受。
见他这样，江钦程不忍心再逼迫，伸手在气呼呼的脑袋上摸了摸：“好，可以一个月，骐骐不生气。”
“有汗水呀，别摸。”
路骐脸色转变得很快，瞬间漾出点笑意，拉他的手搓了搓，语气放软：“你怎么一下就同意了啊，早知道我就说一个半月了！咱们重来一遍好不好？删除刚才的记忆……”
江钦程：……
“不行。”
他在心里记下骐骐会假装生气，下次要注意侦辨。
大学的娱乐生活很丰富，开学不到一个月，已经进行了两次大型汇演，
一次新生亮相，一次欢祝国庆。
江钦程在同寝室友的邀请下一起参演了小提琴曲目，身着欧式正装，戴白色过腕手套，悦耳的琴声泻出，优雅高贵。
学生群里响起熙熙攘攘的讨论，陈梦转过来说：“路骐，你们这个同学挺多才多艺啊，长得也很帅，听说已经被封为经管系系草了。牛口！”
他竖了个大拇指。
“对啊，好像很多女生追。人比人气死人，太羡慕了。”刘文轩也艳羡地说。
周锌玉心里一抖，拉路骐的手捏了捏，“路骐，你别听他们乱说。”
“没有乱说。”路骐嘴角勾起来带点自豪得意的笑，“确实很多人追，他被拦住告白好多次了。”
和以前读中学时一样，不过现在江钦程已经成年，可以谈恋爱了，路骐不用上赶着给他当挡箭牌。
“啊？那，那……”
周锌玉那不出个所以然，柔声安慰：“反正你不要在意，江钦程不会喜欢她们。”
“嗯嗯。”路骐点头，心想哥哥眼光可高，确实不会随便喜欢人。
之后的一个节目中，路骐看到了开学那天帮助他理行李箱的学姐。
跳一曲很柔美的古典舞，穿着粉色长衫，腰间挂着长短不一的绸带，身轻似燕灵动飘逸，绸带和水袖随动作飘舞，行云流水，在升腾雾气的舞台上像一位偶入凡间的仙女。
大家对好看的表演记忆尤深，回到宿舍刘文轩又提起来，说不知道是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路骐立马接话道：“我知道，是我们这个专业大三的，叫林念汐。”
那天攀谈了几句，路骐从她佩戴的临时工作牌看到了名字并记下来。
当时还和江钦程提了一嘴，这个学姐起名字的方式和“江钦程”三个字一样，“汐”应该是她妈妈的姓或名。
路骐说了和学姐认识的经过，刘文轩啧啧打趣：“看了一眼记这么牢？路骐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没，没有啊。”路骐红了耳朵磕巴回。
“哎呀大家都这么熟了没必要遮遮掩掩，喜欢就勇敢追呗，咱们寝室可以比一下谁先脱单。”
陈梦也热情地加入讨论，“说实话，我对我们班班长有点意思，那天选投票一上去就把我震住了，我喜欢这种漂亮又豪爽的性格。”
“真的吗？你要追班长啊？”路骐睁大眼睛八卦。
“有这个想法。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比赛？咱们可以下点赌注，动力更足。”陈梦提议。
“什么赌注啊？”路骐觉得有点好玩，接着问。
“这个慢慢想，又不急，怎么样，周锌玉刘文轩你们俩参加不？”
周锌玉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接过他的话头道：“我，我不谈恋爱。路骐也不谈，你别瞎怂勇他。”
听了这话，路骐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陈梦摆摆手：“周锌玉说得对，我不跟你比哦，我还没成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我很乖呢
江钦程：呵呵
——
第54章 害羞·骐
没成年？
陈梦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随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脑子里闪过高中班主任的口头禅“你们还在读高中没成年少私底下偷偷摸摸搞事情”。第一次从同学嘴里听见这么别致的借口。
“哈哈哈！”陈梦豪爽地大笑出声：“路骐你，你是不是从小家教特别严啊？没成年哈哈……我读初中就谈恋爱了。”
路骐被笑得有点囧，咬咬嘴巴鼓着脸反驳：“我知道, 我初中班上也有啊。”
“但那样是不对的, 被老师逮住很惨，所以我不早恋。”他理直气壮地。
“哈哈哈！”陈梦还在笑, “可是上大学了就不算早恋啊, 人家读大学结婚的都有，一毕业就开始赚奶粉钱, 你也太乖乖仔了吧。”
“路骐你多大？”刘文轩插进来道：“成不成年其实没办法靠年龄界定, 每个人发育情况不一样, 算法不一样, 就像我们那边是算虚岁, 我身份证上没满18，但家里人都承认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虚岁？”路骐不太理解。
“加上出生之前在妈妈肚子里待的那一年。”刘文轩解释。
“还能这么算啊？”
这样一说路骐懂了, 他惊奇的同时又觉得有点道理，转眼珠算了算：“虚岁的话，我有18岁半了。”
“这不就得了吗，不用纠结成不成年, 你现在不算早恋。”刘文轩最后下了个结论。
“唔, 我要好好想想。”路骐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没马上答应跟陈梦赌, 他确实对林念汐有一点点好感, 漂亮大方, 温柔善良, 跳舞跳得那么好, 一头飘逸的黑长直跟妈妈一模一样。
爸爸妈妈应该也会喜欢呢。
呃, 想得有一点长远……
陈梦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 那天之后果然展开了对班长的强烈追求，具体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占座送花下晚自习后护送回寝室等等，还号召大家帮他一块叠千纸鹤，叠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玻璃瓶。
正式告白那天，众人给他当气氛组，陈梦特意剪了头发刮了胡子穿了新衣服，看起来有模有样一表人才。
他左手鲜花右手玻璃瓶，地上用蜡烛、花瓣摆了爱心，两只手抖得很对称，颤颤巍巍地说完一长串精心准备的话，最后一句掷地有声：“XXX，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郎有情妾有意，班长爽快同意，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为班里第一对小情侣，恩恩爱爱地牵着手走向小树林讲悄悄话，剩下大家帮他清理地上的一地狼藉。
刚清理完江钦程就来了，周锌玉自觉地拉着刘文轩先回寝室，路骐擦了擦头上的汗跟江钦程说：“你来晚啦！没赶上现场！”
为了给陈梦撑场面，他们几人也拾掇了一下，路骐穿一件纯白披肩衬衣，肩线镶流云金边，衣摆扎在湛蓝色窄口长裤里，裤子扎进小皮靴，显得身材修长，腰部以下全是腿。
好看。
江钦程眼睛黏在他身上，开口解释：“骐骐对不起，老师拖堂。”
“没关系呀，你们这个马哲课老师每次都拖堂，还好我拍了视频。”路骐拉他在路边椅子坐下，找出刚拍的视频给他看。
路灯冷光下，路骐眼睫亮亮的，嘴角抿起回味的笑：“真好呢！好浪漫！”
江钦程看了几眼视频，便专心看他，问：“骐骐喜欢这种吗？”
“对啊，很有仪式感，陈梦准备得可认真了，我喜欢这个……”他指视频里的玻璃瓶，“这个里面有四分之一是我做的呢，里面都写了话，班长晚上回去拆开看一定很感动。”
逗小孩玩的东西。
不过骐骐确实是小孩儿。
江钦程点点头道：“嗯，确实挺有意思。”
他默默记在了心里。
后天开始放国庆假，江钦程要回家，因为爷爷奶奶来中国了，他得回去陪。
路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我这次不跟你一块回去哦，中秋再回，国庆我爸爸妈妈来这边旅游。之前我美术集训的时候，每次过来都匆匆忙忙，也没一起好好玩过。”
江钦程不太愿意，但也没办法，牵他的手搓了搓，手掌捂住微凉的掌心：“你这几天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吃学校外面的小吃摊，别睡懒觉，一日三餐按时去食堂吃。”
路骐摇摇头，“爸爸妈妈肯定带我去吃好吃的，不会一直吃食堂呢。”
江钦程没反应过来这一点，笑了笑，揉他的小肚子：“好，那骐骐悠着点吃，别等我回来看到一只小胖骐。”
“怎么可能！有那么夸张吗。”
路骐撅着嘴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胖。我每天吃了多少都给你拍照片可以吧？”
这方案可行，江钦程点头。
一阵凉风吹乱了小卷毛的头发，他伸手理，顺便环住小卷毛肩膀搓了搓。
路骐靠在他身上，捏拳头捶了一下：“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啦！我又不是你的宠物，监视吃饭！”
江钦程环抱他，脸上扬起笑：“不管，骐骐自己说的，我已经答应了。你不拍的话一到饭点我就弹视频。”
“那我不接。”路骐嘟着嘴巴抗议。
“可以。”江钦程笑容扩大了一些：“以后话费自己充。”
“啊啊啊不要！”路骐忙抱着他胳膊摇，“要接的，我才不会不接哥哥电话呢。”
“小财迷。”江钦程宠溺地捏了捏他鼻头。
路边经过的几个女生投来奇怪视线，江钦程侧身挡住小卷毛的脸。
俨然一副小情侣亲亲密密讲悄悄话的模样。
江钦程继续说：“我到时候提前两天过来，房子找好，尽量7号那天搬进去。”
“不用这么着急呀，”路骐眨眨眼睛，好心建议：“爷爷奶奶大老远回来一趟，你在家多陪陪他们，他们肯定可想你啦。”
“你不想我？”江钦程揪住字眼问。
“想！”路骐立马点头，“但我们每天在一块读书啊，之后还住一块，有什么可着急的，爷爷奶奶一年你才见几回？他们年龄都大了，能多陪一天是一天。”
他还没住够寝室呢，每天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可好玩了，能拖一天是一天。
“行吧。那开学回来再慢慢找。”江钦程哪能看不懂他的小心思，无奈答应。
江钦程30号晚上的飞机，第二天上午向琪贞和路风开车抵达B市。
路骐和周锌玉一起去迎接，周锌玉妈妈工作很忙，去外地出差了，他回去家里没人所以也没回。
车子刚停稳，车门一打开，肉丝猛地冲出来扑向主人，路骐打开双手抱了个满怀，手掌触到软软的皮毛，鼻尖闻到独属于肉丝的狗粮味儿，心里泛上开心，嘴里呵呵笑，“肉丝宝宝！想你！”
周锌玉也伸手摸，他还是害怕狗，但不怕肉丝，肉丝活泼可爱，从来没咬过人，跟路骐性格很像。
“别站着了，小心闪腰。”向琪贞好笑地把肉丝从儿子身上扒下来。
大家在学校外订了个允许宠物入住的家庭套房，两人拿了换洗衣服出来住了几天。
路骐和周锌玉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晚上很自然地抱住他手脚搭在身上，这是跟江钦程睡习惯了的姿势。
果然跟肉丝像。
周锌玉奋力扒他的手，“路骐，你是不是冷？要不然我们开空调？”
虽然才十月，但北方降温快，夜晚体感尤其明显。
“不冷啊。”
玩了一天，路骐有点困，闭着眼睛回。
“你别这么抱着我，挨太紧了。”周锌玉直接说。
“不要嘛！想抱你。”
路骐迷迷糊糊地撒娇。
周锌玉想到先前路骐打视频时里面江钦程的脸色，继续奋力挣脱：“不行，我不舒服，两个男生不可以这样抱着。”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和哥哥就是这么睡。”路骐睁开一只眼睛，不太开心地说，伸手捏周锌玉的脸。
“你们又不一样。”周锌玉小声嘟囔，脸涨得有点红。
“哎呀好吧！”路骐撤开了一点，只抱住他一只胳膊，蜷成小虾米，“快睡快睡，我好困呀。”
周锌玉满意了些，牵着他一只手安然入睡。
爸爸只有三天假，第四天他们返程，路骐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玩，干脆留在寝室陪周锌玉。
陈梦国庆假期和女朋友亲亲密密地约着一块出去玩，特别得瑟，各种在寝室群里秀恩爱。
之后几天班长也要回家，陈梦一个人回来时春光满面，整日捧着手机煲电话粥，嘴里“宝贝”“亲爱的”“丫头”不断～
路骐刚开始觉得浪漫新奇，听多了耳朵开始起茧子，有些恶寒平时声音粗旷的陈梦讲起电话来像只被拔了爪子的小猫咪。
谈恋爱的威力这么大？
两人一块在食堂吃饭时，他跟周锌玉吐槽：“陈梦好吵，从早上起来就开始讲电话，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边说边拿出手机拍了几秒钟视频发给江钦程，并语音告诉他吃的菜名、口味以及花了多少钱。
周锌玉心想你和江钦程还不是一样，每天三个电话顿顿不落，偶尔下午或者半夜还“加餐”。
“谈恋爱的人就是这样的，很正常。”周锌玉点点头回。
“好想谈恋爱啊。”路骐脸庞浮现向往。
你不是正在谈？
周锌玉没说什么，把这话当成路骐遮掩他和江钦程关系的话术。既然路骐不愿意提，他也不会主动说破，就当不知道，以免给两人增加心里负担。
路骐可没有开玩笑，他真的开始思考“谈恋爱”这事。
要不要像陈梦一样“勇敢追”呢？
一整天他脑子里都在玩掐花较量。
掐一朵。
再掐一朵。
花朵的单双数全凭自个儿想象，所以他掐了半天也没结果，反而把自己闹得脑仁疼。
上床窝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路骐隐约听见女生声音。
有点熟悉。
“今天刚刚过来报道的新生，一个人住隔壁寝室，你们多多关照一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及时伸出援手呀。”林念汐温柔嘱咐。
她是学院团委组织部干事，假期部门里其他人都回家了，只剩她一个，所以辅导员安排她接待因疾病晚一个月报到的新生。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你留个电话呗，新同学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及时联系你，你放一万个心，我们三个人都会遵从指示。”陈梦笑呵呵道。
“三个人？”
林念汐往寝室里看了一眼，只看见眼前的高大男生，和坐在桌前的一个黑发男生背影。
陈梦往里走了几步热心地敲路骐的床架，“这里还有一位！路骐，路骐起床了！说起来这位同学还是学姐你的小迷弟……”
小迷弟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掀开床帘探出脑袋。
他的脸蛋因为睡觉和陈梦突然发难的行为和话语，均匀涨红，看不出原本肤色，配合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像是用面团捏的一个红脸娃娃。
“噗！”林念汐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记得你，学弟怎么大下午睡觉？身体不舒服吗？没发烧吧？”
她问了一串话，直接上前踮脚，伸玉白的手探路骐的额头。
路骐脸越发红，动作僵硬地后撤了一点，声音磕巴：“学姐，我我没事，可能空调开太高了。”
林念汐被害羞小男生的表情逗乐，笑得更加灿烂，点点头抿出嘴边的梨涡，“那就好，你们寝室注意通风哦。空调开低一点，而且不要一直关着窗户开空调，空气不流通容易生病。”
“好嘞马上开！”陈梦迅速关了空调，并到阳台将窗户和窗帘拉开。
亮亮的暖白光线照进来，衬得路骐肤色更加红，鲜红欲滴。
林念汐又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开。
路骐愣神了一会，睡懵的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不断回荡刚才灿烂的笑和温柔嘱咐。
脑里又出现小人，掐下了最后一瓣花。
追。
学姐真的好漂亮好温柔。
“回神了！”
陈梦揶揄地推了下路骐脑袋，“我够意思吧？专门把你拉出来露面。学姐这下肯定对你印象深刻，而且还肢体接触了唷。我感觉有戏，你可别怂！”
“不过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脸可以煎鸡蛋了哈哈。”说着，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道：“电话我发给你了啊。”
周锌玉一直皱眉听，见状，起身拉开陈梦，看了眼路骐也伸手在他额头上探，“没有发烧，路骐你还不要不要睡觉？不睡的话下来我们去图书馆。”
陈梦好笑地啧了一声，环抱手看周锌玉，“护得这么紧，要不是看你俩型号不对，我都要怀疑你们属性了。”
路骐没听懂。
周锌玉听懂了，他瞥了陈梦一眼，“不要乱说。”
路骐懵懵地下床，穿好衣服跟周锌玉去图书馆学习。
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还是纠结。
确定了要追。
但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要怎么追女生呢？
请教陈梦？那几招他见识过，感觉太急于求成，一点都没铺垫，脑子一热直接上，不适合自己。
思索半天，他想到了一个人。
张凯童！
张凯童的女朋友也是比他大的学姐，而且好歹用了两个星期，比陈梦靠谱一些。
接到电话的张凯童差点惊掉下巴，看了看通话信息是“路骐”没错，犹疑着确认：“你再说一遍，你要追谁？”
被他这么一质问，路骐有点不好意思，搬出了万能的“我朋友”。
“不是我，是我们同寝室一个同学，他要追大两届的学姐，你不是有经验么，所以跟你请教一下。”
“噢噢，你吓死我了。”张凯童松了口气，仔仔细细地给他传授了一些独门绝技，并让转告那位同学如果成功了记得请他吃饭。
“好呢。”路骐满口答应，挂断电话开始研究备忘录里的1234…789要点。
第一步：先认识。
虽然他和学姐已经算认识了，但还需要建立互动加深印象。
当天晚上，路骐躺被窝里犹豫半天，对话框里的字删了又打，最终用陈梦给他的联系方式发出去第一条信息：哈喽，学姐睡了吗？我是路骐/微笑
刚点击完发送，屏幕突然弹出视频通话。
路骐吓得手一抖。
不小心点到了挂断。
然后连忙坐起来，靠在墙上揉揉脸，想等心跳放平缓后打回去，但还没等他收拾好，视频又弹了过来，他接起来小声问：“怎么啦？”
“你今天在做什么，都没给我发消息，吃晚饭也没跟我说。”对面江钦程坐在房间大床上，背景是满墙画，语气有些不悦，不过问完又马上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我晚上出去跟爷爷的战友一起吃饭，地方有点远，刚回到家。”
“嗯嗯好！我没做什么啊，下午跟周锌玉去图书馆看书，吃完晚饭回来一直睡觉来着，你把我吵醒了都。”路骐打了个哈欠回答，手掌放嘴边拍拍。
小卷毛声音发腻，脸也有点红，确实像刚睡醒的模样，江钦程点点头没怀疑：“睡这么久，你昨晚是不是熬夜玩游戏了？”
“没有啊，就是犯困，太无聊了。”路骐回。
江钦程立马说：“要不要回来？我给你买票。”
“不啦！懒得折腾。”路骐转动小脑瓜转移话题，“我跟你说，隔壁来了一个少数名族的同学，今天才来报道呢，没有参加军训……”
他绕着新同学说了一大堆，唯独掠过领他来寝室的热心学姐。
路骐有点心虚，不想这么早告诉江钦程。
他还没成年，哥哥说不定会生气。
还是先瞒着吧。
等追到了给哥哥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嗯，很惊喜
——
（明天也23：00更，啾咪晚安）
第55章 住一起·骐
江钦程喜欢听小卷毛讲话, 隔着网线，糯糯软软的声音带了一点电流，像有魔力似的把他疲惫的心情抚顺熨贴。
今天吃饭时爷爷饶有兴趣地打听老战友的遗孤孙女, 俨然一副月老牵红线的模样, 奶奶也在一边帮腔，闹得他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旭霆老神在在地端茶喝, 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他拒绝后爷爷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心情低落了一些。
江钦程拿不准爷爷奶奶的态度, 不敢像面对爸爸妈妈那样坦白, 担心刺激到两位老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 路骐收到短信消息。
是学姐回过来的：“还没睡, 学弟有什么事吗？”
要怎么回？
路骐凝着眉头思考, 在键盘上打字：没事～谢谢学姐上次伸手相助以及今天的关心。学姐是哪里人呀，放假怎么没回家？
打完几行字, 路骐突然想起来张凯童说过追求时最好别用会拉大年龄差距的称呼，于是把学姐改成“你”，前面加上名字。
“不用客气哦，我是XX市人, 有点远所以没回, 学弟呢？”
“跟你一样！我们俩的老家有点近, 我以前去XX市玩……”
两人热络地聊了起来, 路骐一心不能二用, 眼睛盯着信息回, 嘴巴上和江钦程的聊天就显得有些敷衍。
“嗯嗯哦哦”
“对啊好呢”
江钦程沉默几秒, 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从漆黑瞳孔里看到了浅蓝色聊天页面, 沉声问：“骐骐，这么晚跟谁聊天？”
路骐点回视频页面，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呀？”
“在你眼睛里面。”江钦程回。
“哦～”路骐眨眨眼睛，皱着脸蛋眯起来，“这样就看不到了！”
听见哥哥笑了几声，路骐睁开眼睛回他刚才的问题：“没有跟谁聊天，有同学问老师布置的作业。”
这是半小时以前发生的事，不算说谎，江钦程相信了，嘱咐道：“好，你回完早点睡觉，我要去洗漱了，洗好也得早睡，明天要陪爷爷奶奶去另一个朋友家。”
“你又要六点钟就起，好可怜，快点去洗好睡觉吧，晚安。”路骐乖巧回。
挂断电话，路骐继续跟学姐聊了一会，取得重大进展。
源于一句：好多年没跟人用信息聊过天了，收到短信扣费的消息，你加我口口吧，160****654。”
他顺利加上学姐的口口！
睡前看了眼自己的营业厅信息，居然也扣费了，正好看到余额只剩一点，于是截图告诉江钦程：明天给我充下话费呀，谢谢哥哥～
第二天路骐睡醒收到充值成功1000元的消息，开心地发了许多感谢表情包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路骐之后两天开始频繁地在学校里碰到林念汐，走路时碰到她迎面骑单车过来，挥手打招呼并停下来说了几句话；去食堂吃饭时，刚好在一个窗口排队，并且打了一模一样的菜。
陈梦告诉他这叫爱情里的墨菲定律。
路骐特意上网搜了下这个厉害的名词，确实有点像呢，说明他和学姐真的非常有缘，整个人陷入飘飘然里。
张凯童老师传授的追女生第二步是：朋友阶段建立信任感。
偶尔闲聊和邀约吃饭，帮个小忙，了解对方喜好，给予对方良好的相处体验。
要注意把握相处的度。
别太“舔狗”。
大多数女生享受被舔但也会下意识看不起那种失去自我的人，舔着舔着会变成备胎。
追人居然有这么多学问，路骐越发觉得自己问对人了，严格遵循他说的话，没特意很热络地跟林念汐套近乎，遇到时攀谈一会，帮她端下餐盘抱下书，晚上简单聊几句。
路骐出行基本都和周锌玉一起，周锌玉很快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在两人说话时视线不悦地扫，就差直接上手把路骐脸上的笑遮住了。
他没忍住，一脸着急地委婉问：“路骐，你真的要追林念汐？江钦程知道了怎么办？”
他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冲击。
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绝对不是这种三心二意的人。
路骐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吐吐舌头回：“对呀，我没告诉江钦程哦，你千万别说漏嘴，他等会又对我发脾气，可凶了。”
听了这话，周锌玉更加不确定，心里一杆秤左右摇摆。
到底怎么回事？路骐和江钦程是不是那种关系？
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做了几次心理建设都问不出口，毕竟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如果是个乌龙，路骐大概要笑话他很久。
路骐从几次交谈中知道了林念汐喜欢画画、看书、跳舞。
她们班过几天有一次院内比赛，每天下午都会去学校画室练习一会，路骐兴致勃勃地提出和她一块练。
林念汐画画技术也很好，拿起画笔时满脸自信胸有成竹的样子很美，每一笔都落得又快又准，颜色粗略一看便调了出来，路骐自认为和她差了一大截，嘴里不住衷心夸赞。
“你画风好棒啊，是我见过最好的！”
“这一笔我就不能处理成这个样子。”
“又漂亮又有灵气，太厉害啦……”
美的东西对路骐有天然吸引力，他夸上了头，丝毫没意识到这些语言和张凯童说的“舔”非常接近。
跟林念汐一起的另一个学姐打断揶揄道：“她可是专业第一考进来的，当然厉害啦，学弟把咱们念汐夸得都脸红了。”
笔很稳的林念汐手抖了一下，冲好友凶巴巴：“没看见别人都在专心练习？再吵小心被赶出去。”
路骐后知后觉地捂嘴巴，摇了摇头小声道：“对不起我不吵啦，安静画画。”
林念汐愣了一下，脸庞转换温柔的笑，摸了摸路骐的头，“没说你，你怎么这么可爱。”
羞涩又可爱的小学弟，有点好玩。
被摸头了。
第一次被同龄女生摸头。
路骐感觉被触到的每一根发丝在发烫，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地开始专心画画。
画室里需要静音，几人画得忘了时间，等路骐放下笔拿起手机一看，满屏红色的未接电话提醒和消息通知。
江钦程？
路骐解释了一下，起身跑到教室外回拨：“喂。”
“骐骐，你怎么不接电话？我都到学校了。”
“我手机静音啦，在画画呢。”
路骐这几天被即将恋爱的喜悦冲昏了头，有点迷糊，怀疑自己记错时间，奇怪地问：“你不是晚上的机票吗？这会应该在飞机上。”
傍晚八点多到，约好了一起去吃夜宵加餐。
路骐看了眼时间，才下午四点多。
“我退票重买了，今天在家里没什么事，所以早点来。”江钦程声音有点大，带着怒气。
他为了早点见到小卷毛改了早几个小时的航班，满心欢喜地想抱抱摸摸他，可这都到学校两个小时了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啊？”路骐弱弱的：“你又没告诉我，不能怪我吧。”
“怪我不应该想给你惊喜。”
江钦程声音有些喘，听着像在走路，“你在B2美术教学楼吗？我去接你。”
完了完了，江钦程这会来找他，林念汐怎么办？
临时爽约可是会被拉黑名单啊！
路骐有点为难。
“要不你先回寝室休息，晚上我去找你吃饭？”
“我没画完呢，你晚点再来。”
这些话在舌尖滚了几滚，路骐最终点点头道：“哦哦好吧，那我收拾一下，在楼下等你。”
他心里暂时还是把哥哥排第一位，这么多天没见，说不想是假的。
“外面在下雨，你别出来。我到了再叫你。”江钦程立马回。
路骐移到走廊边推窗户往外面看，发现天色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沉沉，一些雨珠淅淅沥沥地往窗框上飘。
“好，你骑车过来吗？要小心哦。”路骐嘱咐道。
挂断电话，路骐有点愁，早晨出门时是大晴天，他和林念汐要拿画具，都没带雨伞这个累赘物，另外一位学姐貌似也没带。
他伸手到窗外感受了下，雨不大，但有可能会浸湿画纸。
路骐连忙给江钦程回过去电话，要求道：“江钦程，你多带一把雨伞。”
“我拿了。”江钦程没听清楚，随口回。
“不是，你多带一把，再拿一把。”路骐强调。
他和江钦程除了下瓢泼大雨都是打一把雨伞，这么说有点奇怪，于是解释：“我有两个朋友一起在画室呢，她们也没带雨伞，给她拿一把。”
教学楼底楼大厅倒是有可借雨伞，但一共只有十把，伞架上经常空荡荡。尤其是一下雨秒没，他晃眼往楼底下一瞅看到好多打着爱心伞的同学，所以推测应该没有了。
“行。”
江钦程没注意到他用的是“朋友”字眼，还以为是他同班同学，爽快答应。他已经出发了，只好折返回去又拿了一把。
短短路程骑了好几分钟，他在心里盘算要不要把家里的车开到学校来用。尤其是等和小卷毛一起在外面租了房，距离教学楼更远，有车子开会方便很多，下雨下雪什么的也不用撑伞骑车或走路。
但那辆拉风的跑车肯定不行，在学校里开太招摇，得另外买一辆。
想着想着就到了目的地，远远地，江钦程看见了教学楼下圆形阶梯边站着的橘黄色人影。
是那件印有兔子图案的橘黄色卫衣，他们一块去买的，买了两件，江钦程有件尺码大一点的。
他嘴角勾起，眼睛直直地望着那边。
加快速度冲刺了一段距离在小卷毛面前稳稳停下。
没等他开口，路骐上前几步大声问：“你怎么不打伞啊？”
他鼓着脸，伸手拂哥哥头发，拍去沾发顶的透明雨点，脸边也一起擦了擦。
江钦程随口道：“因为没有骐骐给我打伞，我要骑车打不了。”
“骗人！你明明单手骑得可好，一只手指就能掌控方向盘。”路骐反驳了一句，紧接着放软语气：“好啦好啦是我的错，谁让我没有千里眼看到你改航班了呢。”
他调皮地笑了笑，伸手道：“雨伞带了吗？给我吧。”
“带了。”江钦程从书包里拿出两把伞，递过来一把，路骐摆摆手没接，伸手拿另一把。
那把伞是他自己的，黄色，上面印了一圈卡通图案，时尚可爱一些，江钦程的黑色伞太老气啦，根本不适合给漂亮学姐她们打。
江钦程盯着他的动作，立马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眉头微蹙，问：“骐骐，你跟哪个同学一起的？”
谁值得小卷毛把自己的伞给他打？
周锌玉在寝室呢，不是他。
小卷毛在班上还有比周锌玉更好的朋友？
“你又不认识呀。”
路骐抛下一句，转身进了教学楼蹬蹬蹬往楼上跑。
江钦程没思索出头绪，摇摇头感叹自己想太多，小卷毛在新班级交几个好朋友很正常，瞎想什么呢。
几分钟后，路骐下来，两人商量着去校外吃饭。
他把装画具的包放在了江钦程的黑包包里，斜着坐在后座，一手举黑色大伞，一手搂住江钦程的腰。
“可以出发啦！”
说完，路骐往教学楼楼上看了一眼，他视力可好，看见了窗边学姐在挥手，于是松开搂江钦程的手，也举起来挥了挥，脸上洋溢开心的笑。
学姐没有生气呢。
追求优点里加上善解人意这一条。
雨伞随他的动作遮住了江钦程视野，他啧了一声喊：“骐骐别乱动，伞打好，看不见路了！”
“哎呀对不起！”
路骐立马回身抱紧腰举好伞，敛上笑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江钦程偏头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但因为骑出了一段距离，到视野盲区，啥也没看见。
两人花了几天用没课的空隙找房看房，经过一番对比，最终定下一处距离和装修风格比较合适的套二公寓。
他原本想租套一，但路骐强烈要求要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所以租了个大点的，价格没有很高，在可承受范围内。
不过签合同那天路骐还是心疼地念叨了许久：好贵啊，为什么要一次性给好几个月呢？租房子都这样吗？万一我们住不了那么久怎么办？他会不会退给我们呀？
租房小白和心疼钱的小财迷担心的事情有点多，江钦程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捂住叭叭叭的嘴，温柔轻笑道：“骐骐，签合同按手印钱也给出去了，别浪费时间后悔了，我们快点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搬进来好不好？”
路骐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这么着急啊！”
“是的。”
“很急。”
江钦程郑重点头，这是属于他和小卷毛两个人的空间，和有路叔叔向阿姨的路骐家、自己空旷的家都不太一样，意义趋近于“他们的家”。
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小卷毛住一起，时时刻刻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每天一睁眼就看见他，只是想想心里就涌上一股幸福和满足。
现在暂时租房，以后会买房，他们俩组成一个真正的“家”，一辈子都在一起。
江钦程柔声哄道：“骐骐，一天租金算下来是XXX元，越晚搬进来那些钱就浪费了，那可都是你的辛苦钱，你忍心浪费吗？”
“对哦！”
在他的点拨下，路骐想通了这一点，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捏拳头忿忿说：“才不要浪费呢！今天就搬！”
“好骐骐真棒，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青年，我要向你学习。”
江钦程捏他的脸蛋，嘴角上扬勾出灿烂弧度，蓝眼睛里隐约闪烁笑出的泪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过几天你就笑不出来啦
江钦程：？说清楚
——
（明天23：00更）
第56章 送花·骐
房东是个挺讲究的年轻姐姐, 公寓精心收拾过，入眼处干净整洁，客厅茶几上还摆了鲜花香氛, 他们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不过江钦程还是用毛巾蘸混和酒精的清水把露出来的地方都擦一遍。
路骐嫌麻烦, 江钦程跟他解释：“租房子和酒店一样，表面看起来干净, 实际上很不卫生, 如果上一个租客身体有病，很容易留下细菌病毒, 被我们沾上的话也会生病。”
“你不应该学金融, 应该去学医！”
路骐撇撇嘴点评了一句。
江钦程点头：“嗯如果我学医的话, 就拿你当试验品扎针, 骐骐那么白, 皮薄肉嫩，血管很好找。”
“不要！”
路骐立马反驳, 看了眼自己手腕上交错的几道淡青紫血管，哼一声道：“你敢扎我的话，我就拿更大的针扎回来，你皮厚一点, 不怕痛。”
“可是学医必须实操练习啊, 练习就得有小白鼠配合才行。”江钦程逗他, 拿毛巾伸到他鼻子前：“你闻这个酒精的味道, 扎完就用它给你消毒。”
路骐偏头, 皱鼻子躲：“你想疼死我啊！人家是用的碘伏, 才不是酒精, 我又不是没打过针。”
“对哦, 骐骐在打针方面可有经验了, 屁股针打得最多。”江钦程笑道。
“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讲，我早都不打屁股针了……”
两人边聊天边收拾，很快打扫干净，接着去学校寝室拿东西，一次性搬不完，只拿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衣服鞋子，剩下的等之后再慢慢搬。
去路骐寝室收拾时，周锌玉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明显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路骐安慰他：“周锌玉，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其实隔得很近哦，你想我了可以出来一起睡，我们租的房间可大了，床也很大，两个房间都是大床铺。”
“你们租的套二啊？”周锌玉惊讶地问，有句“分开睡吗”没问出来。
“对啊，”路骐调皮地笑了一下凑近周锌玉耳边悄声道：“得有自己的空间，要是被江钦程发现我……”
“骐骐，床上用品就先不拿了，阿姨有寄，而且你这个是一米五的，也不合适。”江钦程从帘子里探出头来打断了两人，“娃娃先只拿一个，我都不知道你之前带了这么多娃娃，难怪比我多一个行李箱。”
“哪有，是妈妈前两天给我拿来的。”路骐脸红红地解释。
阿姨寄的东西有点多，江钦程打电话加钱让快递点配送上门，除了床品，还有换季的衣服、拖鞋、小型烘干机、烧水壶、吸水毯，听说他们要在外面租房住，阿姨贴心得连垃圾袋都准备了十几卷。
公寓里的2个房间一大一小，一间有宽敞的阳台，一间有飘窗，路骐选了带飘窗那间，因为和家里自己房间有点像，在上面写作业或者睡觉都很方便。
所有东西归置好后，只剩铺床最后一个大工程。
但2个房间，床品只有一套。
寄来的这套床品价格非常昂贵，睡起来很舒服，路骐喜欢趴在上面蹭脸蛋，江钦程注意到他纠结的目光，说：“铺我房间里，一起睡。你自己的私人物品可以放你那边，我不动。”
其实路骐睡寝室的床也没有很不习惯，但他们都花那么多钱租房住了，便不想再委屈自己。
可是和哥哥一个房间。
他晚上和林念汐聊天就会被发现。
犹豫半晌，他撇着嘴巴叹了口气说：“算了，给你用，晚点我们去超市里买一套别的铺我房间里。”
比起睡觉舒服，眼下还是谈恋爱更重要一些。
江钦程：？
他点了下小卷毛撅起来的嘴，“怎么搞得像我欺负你似的。”
江钦程有点搞不明白状况，以前两人都是一起睡，开学前的暑假在家也天天睡一张床，怎么来大学读了一个月书就不愿意和他睡了。
他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试探着问：“骐骐，是不是别人和你说什么了？”
大学生的无聊指数比高中上升了N个点，背后嚼舌根传八卦的只多不少。
路骐却摇摇头，一本正经答：“没有啊，我们课表又不一样，分开住方便一点，我怕你早上吵我。”
他调出两人的课表看，自己一周有2次早课，江钦程有4次，只有一天需要同时早起。
“我不会吵你，你睡觉沉得跟小猪一样，需要最大声闹钟才能叫醒，一点点动静哪会有影响。”
江钦程笑了一下，声音宠溺：“小懒猪还怕吵？嗯？”
“你才是猪呢！”路骐鼓着脸道。
反驳完，他仍然犹犹豫豫不愿意答应，江钦程没耐心跟他磨，直接把他和床单被褥一起拉到大房间开始铺床。
“你拉这个角，掖在垫子下面。”江钦程指挥。
“哦哦。”路骐懵懵的，按照他的指示做。
江钦程抬头看见因为思考和纠结丢了魂的人，玩心大起，笑了下喊：“骐骐过来站直。”
“两只手抬起来。”
他把被套扑在小卷毛脑袋上，再让他抓着两个角将被褥翻过来，圆乎乎的脑袋和抬起的两只手，像极了cos无脸男造型。
路骐眼前变黑，鼻尖窜入熟悉的天然蚕丝绒味，意识到被哥哥当衣架耍，猛地前进两步将人撞倒在大床上。
床垫又软又弹，两人的重量重叠倒下去，没有被砸坏的咯吱声，只轻微上下晃了晃。
江钦程被压得咳了几声，随即胸腔里发出闷笑，“哈哈哈。”
路骐胡乱扯被子，终于被解救出的脑袋已经捂出一层薄汗，龇牙咧嘴地挥拳头：“你好讨厌啊！不让我自己睡就算了，还欺负我！”
他轻轻在哥哥结实的肩膀上捶了几下，根本没用力。
小卷毛没啥重量，江钦程轻轻翻了个身就把他压在身下，抱住又笑了好一通才止住。
然后把脸埋在他颈边，半示弱半蛮不讲理道：“不欺负骐骐，你必须和我睡，我一个人睡不着，在学校寝室天天失眠。”
“啊？你这一个多月都没睡好？”
路骐惊疑地问，顺便伸手挠了挠被热气喷痒的颈边。
“嗯。”江钦程回。
“你怎么没告诉我呀？”路骐立马有点心疼，偏头打量江钦程眼周，确实看到了一层淡黑。
江钦程抿着嘴角，有点无奈道：“我告诉你了啊，早就让你快搬出来，你非不要，各种拖延时间。”
唔好吧，这事儿没法狡辩。
路骐轻轻点他眼睛，放软了声音：“你是小孩子啊？还需要人□□觉，我都不用陪了。”
他小时候可黏人，每周最喜欢周末那两天去哥哥家里睡觉。
“因为骐骐长大了。”江钦程温柔轻笑，闭上眼睛感受小卷毛指腹触在眼皮上的温度，鼻尖闻到酒精和青柠洗手液混合的味道。
以及一点淡淡的。
独属于小卷毛皮肤的奶味儿。
从小到大都有，是令他着迷怎么也闻不够的味道，出了汗□□蒸发时尤其明显。
路骐红扑扑的脸颊爬上一抹狡黠，小声讲：“哥哥，你好像也长大了哦……”
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被套，小卷毛乱动加上味道刺激，江钦程起生理反应并不奇怪。
他刚想起身及时止住，路骐却紧紧环抱他，脚也搭起来勾住腿弯儿，手特别自然地伸下去，“我帮你哦。”
床还没铺好，屋子还没收拾完。
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但江钦程没制止，顺从心意。
享受途中，他脑子里猛地闪过一抹想法，单手捧软软的脸蛋让他抬头认真提醒：“骐骐，这种事不可以和别人做。”
在小卷毛看来这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每次都搞得他猝不及防。
“你当我傻呀。”路骐白了他一眼。
江钦程怔愣几秒，心里涌上愉悦，急切问：“你知道只能和我做吗？别的男生，不是，别的人都不可以。”
“当然知道，你跟别人又不一样。”
路骐很自然地回答。
他和哥哥是更亲密的关系，从小一起吃住一起睡觉一起洗澡，身体上没有隐私，所以互相帮助这种隐私的事儿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和别人可不会这样，会被羞。
简单的一句话对江钦程很受用，他嘴角快咧到脑后，手掌用力覆在纤薄的脊背上揉了揉，激动得又长大几分。
路骐感受到了，松开转转酸软的手腕，皱着淡眉毛抱怨：“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久啊，我肚子都饿了。”
江钦程这会可停不下来，思绪混沌一片，拉他的手嘴里哄：“骐骐乖，等会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还差不多。”路骐继续，嘴里还一边说：“今天搬家，是应该吃点好吃的庆祝，我很久没有吃海鲜了，我们……”
“嘘！”
江钦程抬一只手捂住他嘴巴：“想吃海鲜就先别讲话，不是，别讲吃的。”
“那讲什么啊？”
路骐藏着坏心思问。
他这方面已经不是小白了，当然知道江钦程是嫌自己说吃的破坏兴致，。
江钦程声音很低，听得出来在忍耐，“可以叫我。”
“哦～”路骐小小声：“江钦程。”
“换一个。”江钦程哑声要求。
“哥哥？”
“嗯。”
路骐觉得好玩，凌乱床铺上响起一声声低语。
二十分钟后，江钦程四肢张开躺在床上，脑袋放空，回味先前的感受和小卷毛说的每一句话，活跃跳动的心脏涨满了幸福感。
头顶棱形卧室灯泻出的暖光也填满整个房间，墙角有他的行李箱，书桌上他的有书，一门之外有在哗哗流水声中洗手的小卷毛。
也是他的。
这地方真的有家的感觉，除了……厨房的烟火气。
收拾好床铺，江钦程到大厨房转了一圈，提议道：“骐骐，要不然我给你做饭吃吧？”
他精神有些亢奋，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做饭应该是挺消耗精力的事情。
路骐看看空荡荡的案台和橱柜，就两只蹭亮的锅挂墙上，其他啥也没有，疑惑皱眉，果断拒绝：“不要，我好饿，等你做好什么时候去了，答应了吃海鲜。”
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不是很相信哥哥的厨艺，毕竟在家里连水果都要阿姨切好插好果签给他端上去，更别提做饭做海鲜了。
江钦程觉得有道理，也不想小卷毛辛苦劳累了一番还挨饿，于是带他到外面吃了顿美美的海鲜宴。
小卷毛其他地方抠门，吃方面从来很舍得，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享受到了口腹之欲，他不觉得浪费钱。
从第二天开始，江钦程开始认真学习做菜。
做小卷毛喜欢吃的菜。
远程请教厨师叔叔，列好原材料清单，然后去超市买菜，拎回家一步一步练习。
从第一个步骤清洗就遇到了问题，活虾在手里乱窜，一大盆里面只有几只成功扯出了虾线。
用料都是按照厨师叔叔说的来，最后出来的味道却不太一样，甚至有点奇怪。
他没把做失败的黑暗料理给小卷毛吃，全都自己处理掉了，不上课的间隙一有空就苦练。
金融专业和美术专业的课表很不一样，时间不太能对得上，江钦程早课多，下午和晚上比较空，路骐早课少，却有4天都要上晚课到九点半。
下课后他自己慢慢步行回家，有时会趁这个时间约林念汐出来散步。
张凯童传授的追女生第三步是：熟识期需要交心。
跟女生谈一些她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心里话和秘密，充分取得信任。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路骐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这一点，因为林念汐在交流中逐渐跟他吐露了一些家里的事情。
她有一个弟弟，爸爸妈妈非常偏心，爷爷奶奶也重男轻女，所以国庆节才不愿意回去。
路骐听完很生气，他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爸爸妈妈哥哥都很宠，想象不出来性格那么好那么优秀的林念汐在家里居然被那么对待，忿忿道：“那你就不要回去了！下次放假可以去我家里玩，我爸爸妈妈人特别好，肯定很欢迎你。”
他一激动说出了不太合适的话，林念汐愣了下，随即秀丽的脸庞浮现一点感动：“谢谢路骐小朋友。我记住了，下次没地方去就找你，可别反悔哦。”
“肯定不反悔！”路骐立马说。
他又想到年龄差的事情，小声嘟囔，“不是小朋友啊。”
张凯童说千万不能让女生把自己当弟弟，不然女生很容易母性姐性泛滥，难以产生真正的男女之情。
“好，谢谢路骐。”林念汐笑道。
今天学姐对他笑的次数很多，而且讲了小秘密。
路骐心情很好，满脸都透露高兴，江钦程注意到了，问：“骐骐，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有呀，笑一笑十年少，要每天保持心情愉快哦。”路骐伸手将江钦程嘴角往上拉，“你也笑一笑啊。”
“好。”江钦程顺从地弯了嘴角。
追求进度挺快，第三阶段完成，接下来可以迈入第四阶段：暧昧期，制造一点肢体接触，以及给予对方小惊喜和浪漫。
肢体接触……
路骐暂时不打算实施，不礼貌，要尊重女生。
至于浪漫，他也不太懂，能联想到的东西只有鲜花、礼物。
他决定一步步慢慢来，于是去学校门口的鲜花店，在店员小姐集建议下挑了一束。
从公寓到最远的教学楼步行要40分钟，骑车要十几分钟，天气越发凉，走路和骑车都有点冷。于是江钦程买了一辆车子，准备每天接送小卷毛。
某个周三晚上，他终于成功做好一道红焖虾，色泽味道都非常接近厨师叔叔做出来的感觉。
他兴冲冲地拿了车钥匙去学校接小卷毛，心里乐滋滋盘算：新车和家里一大锅红焖虾，小卷毛今天要高兴坏了。
车子开进校园，不是下课高峰，路上人流量比较少，江钦程选择了平时走得最多的一条路，往小卷毛上课的教学楼开。
驶到某个转弯路口时，他往后视镜里看路况，一抹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闯入视野。
江钦程放慢速度，降下车窗回头仔细看，坐在路边小亭子里的人，只露出肩膀以上身形，背对着看不见脸。
不需要看脸。
从头发丝就能认出来是小卷毛。
他身边坐着个女生，露出侧脸，夜晚模糊朦胧的路灯下能看出来特别漂亮，手里捧着一束颜色鲜艳的花，把带笑的脸庞衬得更加明丽动人。
江钦程踩停刹车，目光灼灼盯着那个方向，动作和表情都一瞬间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不想说话
——
（明天不更，后天23：00更，断更都会发红包，么么抱歉）
第57章 告白·程
车子因为转弯提前放慢了速度, 一脚刹车踩下去并没有刺耳的声音，稳稳停下，刚好在路口禁止停车的警示牌前, 引来几个路过同学的侧目。
江钦程没注意这些, 握方向盘的手骤然用力，指骨凸出, 嘴唇抿得失去血色。
大脑度过了十几秒空白。
随后反应过来, 蓝眼睛里的情绪从疑惑、震惊，到一点点蕴满怒意。
为了准时接到人, 他特意提早了半节课出发。
小卷毛现在应该在教室, 而不是跟一个捧着鲜花的女生出现在校园路边, 被称为情侣约会圣地的雅致四角亭里。
两人相谈甚欢, 女生的表情放松自然, 似乎很熟稔。但江钦程很确定，这个女生他没见过, 更没听小卷毛提起过。
“同学，这里不能停车。”路过的几个男生敲了敲车窗提醒，并指警示牌给他看。
“好，谢谢。”
江钦程收回视线, 动了动麻木的手指, 尽量忍住想再回头的冲动, 启动车子开走。
还好拐弯后不远处靠操场的地方有停车位, 江钦程熄火、拔钥匙、下车, 加快步子往回走。
被冷风一吹, 他脑子清醒了些, 开始思考别的可能性, 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比如小卷毛提前下课, 偶然碰见同学聊几句天。
比如那束花是美术课的道具……
转过灌木丛，江钦程再次看见亭子里的两道人影，这回映入眼帘的画面打碎了一切可能性。
路骐今晚制造小浪漫的计划并不太顺利，他原本带林念汐在操场散步，不知道为什么，平常人烟稀少的操场今天人格外多，走了四五圈也没找到安静的空隙把花拿出来。
从操场出来，路边送也不太合适，于是他提议去亭子里坐坐，经过鹅暖石小道时，林念汐穿的高跟鞋底卡在了石头缝里，经过一番努力鞋子□□了，但鞋跟破损严重。
扶林念汐到亭子里坐下，路骐有些自责：“对不起呀，都怪我带你走小路。”
“没关系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我不应该大晚上为了美丽穿高跟鞋。”林念汐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直接问：“路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啊？你怎么知道！”路骐反问了一句，随即从书包里拿出花，递过去，笑得腼腆：“这束花送给你，祝贺你比赛又拿第一。”
他的笨脑子好不容易才想到用这个理由送，不显得唐突，女生不会觉得突兀或被冒犯。
“这几朵是我自己挑的……”
路骐指其中火红的几朵玫瑰，“其他是卖花的小姐姐帮我搭配的，她说向日葵和满天星的寓意都很好，女孩子会喜欢。”
他说着说着便红了脸，望着林念汐的眼神期待又紧张。
“很漂亮，喜欢，谢谢路骐。”林念汐惊讶了一下，开心接过。
她伸手指拨弄被挤压出褶皱的花瓣，心想把花藏书包里，还真是呆萌小男生才做得出来的事。
笑意从心里蔓延到脸上，她状似不经意问：“路骐，你第一次送女孩子花？”
“嗯嗯，我没有送过给别人，所以不太会挑。”路骐立马答，然后补一句，“除了我妈妈，我妈妈喜欢康乃馨。”
林念汐笑得两眼微弯，“那还好你没送我康乃馨。”
“怎么会。”路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那是送长辈的啊。”
“哦～”林念汐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送玫瑰给女生代表什么啊？”
路骐当然知道。
爸爸每个纪念日都会给妈妈送，陈梦告白时送的也是玫瑰。
要这么快告白吗？
学姐问这话的意思是有希望？
路骐放膝上的手掌悄咪咪握成拳头，慌乱纠结得直抠手心。
思考得有点久，林念汐仰头直视他，缓慢眨了眨眼睛，清澈秀丽的脸庞笑靥如花。
“代表喜欢。”
路骐晃了心神，几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霎那，被一股涌上心头的奇怪感觉制止住，心跳也陡然加速。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缓解心慌，没直接回答，舌尖的话换成：“女孩子好像都爱收玫瑰。”
“这样啊。”林念汐了然地笑了笑，伸手摸眼前纯情小学弟的脑袋，蓬松卷发软软，手感超好。
“你怎么这么可爱，我还以为……”
“路骐！”
一声压抑的暴喝打断了林念汐的话，她收回手朝声音来源看，逆着光，隔七八米，隐约是一个高大男生。
像无数被家长河东狮吼全名的孩子一样，路骐一瞬间定住，听出了声音主人，并且知道自己要遭殃了。
刚才心跳加速不是因为紧张心动，而是即将倒霉的第六感。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想缩成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亭子的彩色石子地面。
但学姐在跟前呢，不能怂。
他鼓起勇气转头，看清了正朝这边走的人，举手挥，大声喊：“嗨，江钦程。”
动作和语气都略显僵硬。
然后转头跟林念汐解释：“遇到室友了，我就是跟他一起租房住，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江钦程眼见小卷毛看了他一眼又转头跟那女生讲话，心里堵得快要冒烟，三两步小跑进亭子，将他拉起来，克制怒气问：“你不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干嘛啊。”
路骐被拉得踉跄了一下，拍拍胳膊说：“我上完课了啊，八点四十就上完了。”
“两节？”
江钦程问，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嗯嗯。”路骐胡乱点头，眼神飘忽地转，有点心虚。
余光捕捉到林念汐疑惑的神色，心里纠结要不要给两人正式介绍一下。
没等他纠结出答案，江钦程先发问了，“好，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是谁？”
他的语气实在不友善，路骐担心冒犯学姐，连忙拉他想往外走，嘴里转移话题道：“你晚上又没课来学校干嘛，有什么事情吗？”
江钦程纹丝不动，甩开他的手，声音拔高：“来干嘛？不来怎么发现你撒谎逃课？你说我来干嘛？！”
“你不要这么大声，没有逃课呀。”路骐小声辩驳，生气地跺了下脚。
见拉不动哥哥，他转身抱歉地跟林念汐说：“对不起，我朋友找我有事情，要不我先送你回寝室可以吗？”
“你有事就先去忙，没关系。”林念汐捧着花得体微笑。
“那不行，要送你的，这么晚了而且你的鞋……啊！”
路骐话还没说完，被猛地扯住胳膊，踉跄往亭外走。
江钦程这回用的劲很大，挣不开，手骨甚至传出痛感，路骐止住泪意，一边迈步子一边转头对林念汐挥手：“拜拜，明天见！”
林念汐站起来追了几步，见状停下，也挥挥手，心里疑惑地想路骐怎么会有这么野蛮的朋友。
走出了学姐的视野，路骐开始边挣边喊：“江钦程你放手！抓痛我了！”
江钦程停下，松了劲但没放开，深呼吸几口气，继续拉着他走。
一直到车前，开口声音低沉：“上车。”
“啊？”路骐看着眼前陌生的黑色小车，有些摸不着头脑，愤怒暂时让位，奇怪问：“江钦程，你气糊涂啦？上别人车干嘛？”
不止糊涂。
简直快要失去理智。
江钦程从衣兜里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解锁，拉开门不由分说将人塞进副驾驶，然后绕一圈到驾驶座也坐进去，关门时嘭地一声，一点也不像对待新车的态度。
路骐捂了下被声音惊到的耳朵，讨好般打开话题询问：“哥哥，这个车是你买的啊？多少钱？挺舒服的。”
他好奇地上下左右看，摸摸椅背又摸摸坐垫，“咦，这个坐垫和家里的一模一样，也是阿姨寄来的吗？”
车子已经启动，操控盘发出滴滴滴的声响，江钦程没回他的任何一句话，冷声提醒：“安全带系好。”
“哦！”没得到回应，路骐哼了一声重重答。
拉安全带和扣上的动作都很用力，发泄不满似的。
被攥过的手腕隐隐发痛，他也有点生气了，自己揉了揉，侧身朝窗外，一声不吭地撅着嘴巴玩手机。
就知道欺负我，又凶又没礼貌。
讨厌死了。
江钦程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和梳理思绪，一路上没关窗，任凉风拍在脸上。
路骐被吹得有点冷，却赌气地没讲，缩脖子蜷缩在座位上，鼻头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没一会便通红。
十分钟后，公寓楼下。
路骐没察觉车子停了，在手机上打字跟林念汐解释，问她安全到寝室了没。
丝丝缕缕的凉风仍往里灌，车里温度和气压都极低，江钦程心里的怒气散了些，静静等他发完，一开口的声音有些发飘：“骐骐，那个女生是谁？”
路骐不想答，沉默几秒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回：“同专业学姐，叫林念汐，我跟你说过的。”
江钦程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想起来小卷毛确实和他提过，但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刚开学那会。
“你跟她很熟？”江钦程继续问。
“还好，她画画特别厉害，我有时候跟她请教一些课程问题。”路骐挑不重要的信息回。
“请教课程问题。”江钦程重复了一句，声音骤然变冷：“请教问题不在开着暖气的教室，跑到室外凉亭？明天见？天天请教？”
他继续：
“请教问题需要送回寝室？”
“需要送花？需要摸头？”
短短几句话，江钦程越问越胸闷，每一个问句都化作大石头咕咚一声拍在胸口。
很巧。
听的人也有同样感受。
一句句质问伴随冷硬语气砸在路骐心头，加上莫名其妙吹了一路冷风，他心里也越发不舒服。
联想到江钦程先前的不讲理行为，不加思索反驳：“关你什么事啊？我的事情有必要全都跟你报告吗？你又不是我爸爸妈妈，我都上大学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管这么多。”
车里没开灯，但停的地方正对公寓大门，明亮灯光泻出来，把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一个明晃晃的写着生气，一个眼角眉梢都隐忍克制。
江钦程深吸一口气道：“你做错事情我不该管吗？”
“我做错什么了？”路骐立马回。
“你没做错撒谎干什么？撒谎上三节课，撒谎晚一点回家，撒谎和同学一起走不让我接？”江钦程克制的情绪一点点外放，声音和气势压迫性很强。
路骐答不上来，支支吾吾涨红了脸。
江钦程注意到他手指尖儿也是红的，移开视线放缓语气：“先上楼，回家再说，你可以再编一会理由。”
你才编理由。
我有什么好编的！
路骐重重咬了下嘴巴扭头开车门，嘴里气急道：“你一点都不讲道理，跟你讲不清楚，我今晚回学校睡，你自己上去吧。”
他推门下车，刚走了几步就被拉住，回头看见江钦程蓝眼睛里像是要喷火，“你还要回学校找她？”
“不要你管！”
路骐用力挣，手脚并用往江钦程身上挥。
江钦程抓他的手，掌心像是被塞进两块冰坨，生气又心疼，直接一弯腰将人扛在了肩上。
“啊！江钦程你干嘛！放开我！”
“我要叫人了！”
楼下没有经过的行人，保安倒是瞅了两眼，因为认识他们，只当作俩学生打闹，又继续看手机。
路骐倒没有真的要喊，头朝下脸部迅速充血，并且随江钦程走路晃动，脑子里像晃出了水，白皙脸庞涨得红彤彤，加上说话间被冷气呛到，开始止不住咳嗽。
“咳咳咳咳咳！”
一边咳一边胡乱拍江钦程的大腿。
电梯很近，江钦程走进去按了关门键就把他放下。
路骐已经咳出了眼泪，长睫毛沾成湿湿的几簇，眼下皮肤泛水光，抬脚踢：“你怎么这么讨厌！我不想跟你住一起了！”
江钦程没躲，被他踢了几下腿，边拍背顺气，边将他结了冰碴似的两只手放进衣服，贴在肚皮上暖。
语气仍旧冷冰冰：“签合同画手印了必须跟我住，现在反悔没用，你还是想想等会怎么解释。”
“跟房东签租房合同，又没跟你签，又不是卖身契！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解释的。”路骐嘴硬回。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中间楼层，进来的两个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好。”江钦程点点头，没再说话，放衣服里的手紧了几分。
虽然在生气，但路骐确实冷，站得离哥哥近了一点，手掌完全贴在他皮肤上。
他吸吸鼻子，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哼哼声。
出了电梯，他的手已经被握得暖乎乎，江钦程牵着他去开门，路骐小狗似的嗅了嗅鼻子，心想隔壁邻居在做红焖大虾。
门一打开，味儿更浓了，似乎是从自己家里发出来的。
厨房就在旁边，路骐按开灯往厨房里探头看：“咦？”
路骐知道江钦程最近在学做菜，刚开始还有一点期待感，不过后来每天回来都只看见垃圾桶里的失败品，期待就被一点点磨没了。
他走进厨房掀锅盖，锅里蕴积的食物香气一下子涌出，直往鼻子里钻。
“哇！哥哥，你做的吗？好香啊。”
看着一只只肥硕诱人的开背大虾，路骐咽咽口水，伸出了白嫩小手。
江钦程眼疾手快地拦住，重新盖好，掰他的肩膀和脸蛋朝向自己：“不着急，全部都是你的，骐骐把事情讲清楚就可以吃。”
“哥哥～”
有美食诱惑，路骐不跟他硬碰硬了，可怜兮兮地撒娇，大眼睛眨巴眨巴。
江钦程不为所动，压下心里的酸意问：“你为什么跟那个女生单独在一起？花是你送的吗？”
路骐可以直接否认，或者照搬跟林念汐那套说辞，因为学姐今天学院比赛拿了第一，送花庆祝。
但他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偷摸发信息，撒谎上课约会，各种避开江钦程的视线……实在是很麻烦。
反正今天已经被骂了，不如和盘托出，之后大大方方安安心心追人。
他捏拳头给自己打气，抬头挺胸，声音洪亮地宣布：“我要谈恋爱了！”
说出来也没那么难，路骐轻松了些，继续道：“送花是因为我在追学姐，不过还没有追到。”
嘭！
像有什么东西兀地炸裂，刺得耳膜生疼。
江钦程听觉和视线同时模糊了几秒，放身侧的手捏紧拳头，定神后声音飘忽地追问：“你再说一遍，你要干嘛？”
“谈恋爱。”
路骐很肯定地重复，打量哥哥的神色解释：“上大学可以谈恋爱了，而且我算虚岁都18岁半了，你不要那么古板。学姐是个很好很好的女生，热心、漂亮、温柔、善良……”
他说着说着脸庞浮现一抹娇羞，眼睛亮亮的，眼尾爬上动人的神色。
江钦程没听清他后面说的一长串，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皮肤骤然凉透，胸口处像有人拿着针在扎，又痛又闷得喘不过气。
再开口时，声音虚弱嘶哑：“你喜欢她？”
路骐娇羞地点头：“嗯呢。”
犹如闷头一棒。
江钦程再找不到借口了。
他浑身脱力，扶了下案台稳住身形，脑袋低垂望向地面，吐出一串由低至高的呛咳。
路骐连忙给他拍背拍胸口顺气，嘴里着急说：“你怎么也咳嗽啊，我又没脑袋冲下抗你，谁让你刚才开车不关窗户逞威风……”
江钦程抓住在眼前晃悠的白手腕，用力收紧，再抬起头时，不知道因为剧烈咳嗽还是其他原因，蓝眼睛居然变得血红，声音愠怒：“你喜欢她？你喜欢女生？路骐，那我呢？我是什么？”
他往前逼近，将人困在身体和案台间的窄缝里，眼睛直视小卷毛，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什么啊？”路骐拍他的手背，“你别老是这么用力抓我，刚刚都被你抓痛了又来，欺负我手劲小是不是！”
江钦程没松手，继续追问：“你喜欢她？那我呢？”
原来哥哥又像小时候一样吃醋。
路骐叹了口气，抿着嘴巴跟他讲道理：“也喜欢你，这是两码事，我喜欢学姐又不会影响我喜欢你，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呀，你不要生气啦，撒谎是我不对。”
“最好的朋友……不是朋友。”江钦程喃喃几句，咬牙道：“骐骐，我从来都没把你当朋友。”
路骐惊讶地瞪圆眼睛，声音提高：“我不就满了你一点点事情吗？你连朋友都不跟我做啦？江钦程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怕你生气。”
两人挨得极近，江钦程能感受到小卷毛说话的热气，视线紧盯开合的桃色唇瓣。
不可以喜欢别人。
只能喜欢他。
江钦程看着他，语气认真地吐出一句：“没有把骐骐当朋友，是当喜欢的人。”
“啊？”路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吓我一跳，我知道呀哥哥，我也喜欢你……”
“我说了，不是朋友。”江钦程打断他，沉声询问：“你知道是哪种喜欢吗？”
路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哪种？”
面前的脸骤然放大，路骐愣住了没来得及闪躲，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咬住嘴巴，软软凉凉的东西从微张的唇缝探进来。
江钦程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是哪种喜欢。
覆在哥哥胸膛上的手感受到了极快心跳。
路骐顺势一推，抬手擦嘴巴，耳朵脸蛋瞬间羞红，大眼睛又瞪得溜圆：“你干嘛又突然咬人！不可以亲嘴呀！”
差一点就擒住软滑舌尖。
江钦程遗憾地舔了舔嘴唇，声音镇定：“喜欢就可以亲，我喜欢骐骐。”
“不是的！那种喜欢才可以……”路骐着急解释。
“我对骐骐就是那种喜欢。”江钦程盯着他，神情认真，再次强调：“我没有把骐骐当朋友，不是对朋友的喜欢。”
路骐似乎很不理解，淡眉毛拧成两条小虫，嘴巴张大却发不出声音，两瓣唇鲜红欲滴。
好一会，他的脑子缓慢转过弯来，却不太敢相信，满脸爬上震惊与茫然。
“你在……说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哥哥疯了
江钦程：再不疯媳妇要跑了
——
（明天23：00更）
第58章 逃避·骐
晚上十点, 高层公寓。
几扇窗口泻出明黄色的暖光。
里头厨房旁边布置得很温馨的用餐区也被暖色铺满，路骐在吃东西，味同嚼蜡。
吃的是几分钟前还馋得他流口水的鲜焖大虾。
整个人失了魂一样。
嘴巴机械嚼动, 脑子一团浆糊。
几个五颜六色, 顶着“喜欢”“不喜欢”姓名贴的小人，在空间本就不富余的狭窄脑子里转圈圈。
哥哥喜欢他？
哥哥不准他喜欢学姐。
因为哥哥对他是想亲嘴巴的喜欢。
这太奇怪了, 奇怪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如果是别人嘴里说出这件事，路骐大概要翻个白眼嘲笑他神经病。
江钦程专心剥虾, 余光打量小卷毛明显吃得不专心的小卷毛。
两道淡眉毛蹙得弯弯, 脸上微表情变幻了一轮又一轮, 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桌沿一动不动。
江钦程伸手将剥好的温热虾身递到他嘴边, 提醒：“骐骐张嘴。”
他说了两遍路骐才听见, 随即条件反射地闭紧嘴巴并抬手捂，看了一眼哥哥的手指, 眨巴眼睛摇头：“我自己会剥，你吃！”
江钦程盯了他几秒，眼眸垂下，神色黯淡了一些, 把虾放在他盘子里, 扯纸巾擦手, 心里涌上一阵阵苦涩, 面上保持平静：“那你自己吃, 吃饱了就停, 不要撑着肚子, 我去洗衣服。”
“嗯嗯！”路骐埋头鸵鸟似的点脑袋。
江钦程把两人堆攒了几天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 贴身衣物单独拿出来, 打了盆温水蹲在卫生间弯腰搓。
他担心自己出去小卷毛又不自在，平时几分钟就能洗完，今天硬是磨磨蹭蹭洗了半小时，十根手指泡得发皱。
路骐将一盘虾解决得干干净净，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站起来小心翼翼放轻脚步，到房间拿了一个枕头和沙发上的毯子往小房间跑。
哐当！哐当！
两道反锁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明显。
江钦程疑惑地朝门口看了一眼，三两下将衣物晾好，擦擦手出卫生间。
客厅卧室厨房，全都转了一圈没找见人，他走到小房间前敲门：“骐骐？”
隔着一道门板，传出小卷毛闷闷的声音：“我吃饱了，要睡觉啦！哥哥晚安！”
江钦程：……
他拧门把手，没拧动，又敲了两下大声问：“床都没铺你怎么睡？”
“我拿了枕头和毯子。”路骐回。
江钦程深吸一口气，要求道：“会冷，你出来。”
“不冷，可暖和了。”
路骐继续大声回，刚吃完饭确实一点也不冷，胃里暖融融的。
门外终于没了动静，路骐深呼吸缓解紧张的心跳，疲惫地盯着黑暗思考。
哥哥怎么会喜欢我？我是男生他也是男生，难道哥哥的灵魂被夺舍了？
今天是愚人节，明早一起床发现一切其实没发生过，哥哥说的话都是假的。
路骐一顿脑补，正想到恐怖情节，被锁住的门发出咔咔声响。
门被推开，露出了……哥哥的身影。
小卷毛不肯乖乖出来，江钦程只好翻出了房东给的备用钥匙，房间钥匙可以直接开被锁住的门，之前房东给他们演示过，还说这样很安全。
推开门，看到蜷缩在床头像只可怜小猫咪似的人，他心里某个地方刺了一下。
一瞬间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分，应该给小卷毛一点消化和接受的时间。
“不许进来，我今天不跟你睡。”路骐拍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坐直语气坚决地表明。
“你可以好好跟我商量，一声不吭反锁房间干嘛？”
江钦程走几步站到床边说：“睡床垫会冷，你去那边房间，我睡沙发。”
“哦～这样也行。”路骐跪坐起来翻身下床，将毛毯和枕头递给他，“那这两个给你。”
江钦程接过，路骐立马一溜烟地想跑，却被拎住后脖。
江钦程叹了口气提醒：“先去洗漱。”
“我刷过牙齿了。”路骐回。
“洗澡洗头。”江钦程说。
“今天没出汗呀，不用洗。”路骐想溜的心掩藏不住，眼神直往门口瞟，好像眼前的人是要把他拆吃入腹的洪水猛兽。
江钦程神色晦暗不明，看了他蓬松的脑袋顶一眼，不容辩驳道：“不可以，必须洗。”
小卷毛被摸过的那处头发，他简直想拿剪刀剪掉，怎么可能忍受让他就这样睡觉。
“知道了！我去洗行了吧。”
路骐简直服了他的专｜制，嘴里说着好好商量，转头却命令式地让他干这干那。
他气冲冲地找衣服去洗澡，洗得超快，几分钟搞定。
江钦程拿着吹风机问，“要不要我帮你吹头？”
“我自己会吹。”
隔一米远，路骐伸手接吹风机，调最大档冲一脑袋卷毛胡乱吹了一会，然后装作打哈欠往房间走，“我真的要睡了，好困，你别再吵我了啊。”
大床又软又暖和，被子毛茸茸地在身上抚摸，路骐却在舒服的被窝里失眠了。
临近后半夜，他听见一声声压抑的轻咳从客厅传进来。
江钦程晚上吹冷风，洗衣服时泡了半小时水，降温的夜晚只能盖薄毯，多重刺激下，再健壮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喉咙泛上密密麻麻的痒意。
路骐翻身下床，到卧室和客厅相接的地方站定，看了一会，他转回房间从衣柜里拿了两件厚羽绒服出去，小心翼翼盖在哥哥身上。
第二天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江钦程有早课，起床时感觉嗓子火辣辣，用温水漱了漱口才好些。
收拾好东西，他轻推房门进卧室，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小卷毛的睡颜，给身体充满电，出门去上课。
床上路骐睡得微微打鼾，一个多小时以后才自然醒。
他睁开眼睛时有些迷糊，伸手在床上找哥哥的身体，没找到，心里嘟囔哥哥起床一点动静都没有，爬起来半眯眼往卫生间走。
经过客厅时，沙发上叠得整齐的毯子和厚衣服映入眼帘，路骐定住，脑子一激灵，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当天课很多，一节连着一节，路骐每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是拧着眉头发呆就是摸手机看一眼，再看一眼。
一整天江钦程都没找他。
明明平时会有很多条消息，问他“起床了没”“到教室了没”“上课专心了没”。
中午也没找他吃饭，明明平时即使上课地点跨越大半个校区，也会约好一起去食堂吃。
“路骐你是不是在等谁的电话啊？”坐旁边的周锌玉奇怪问。
“没有啊，我，我看时间。”路骐心虚地说。
最后一节课放学时，路骐慢腾腾地收拾书包，犹豫了一下问：“周锌玉，我今天可不可以去宿舍住一晚上啊？”
“当然可以啊，你这学期又没退宿，想住就住。”周锌玉爽快同意，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的床铺已经被我们当成放杂物的了，非常乱。”
“没关系，我跟你挤一挤就行。”路骐毫不在意地说。
跟周锌玉、刘文轩一块去食堂的路上，路骐发消息告诉江钦程这件事：我今晚不回公寓住，住学校寝室，你可以睡大房间哦～你昨晚有点咳嗽，回家记得吃药。
阿姨给他们寄了医药箱过来，里面非常丰富，江钦程还按照他平时吃药的习惯，准备了一些胃肠消化的药和感冒药。
发完消息路骐就把手机调静音塞进了书包底层，他用脚趾也能想到江钦程会回什么，无非是“不可以”“不行”之类的霸道字眼。
晚上没课，吃完饭大家一块回寝室，刘文轩挺高兴：“路骐，少了你寝室都没那么热闹了，陈梦天天约会到半夜才回来，周锌玉只知道看书，你等会陪我开局游戏。”
“可以啊，我也好久没玩了呢。”路骐开心答应。
慢慢散步到寝室楼下，大家意外地看见门口穿黑色外套身形高大的人，他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面容俊朗，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行一个注目礼。
“江钦程。”
另外两人热络地打招呼，江钦程简单应声，目光直直看向唯一没开口叫他的人。
“你在这干啥？一起上去坐坐呗？”刘文轩大大咧咧地说。
顶着热切目光，路骐对两人道：“我跟他说句话，你们先上去，不用给我留门儿，我带寝室钥匙了。”
两人离开后，路骐往寝室侧边背人的角落走，站定后没等开口，跟在身后的江钦程先说话了。
江钦程伸出一只手掌，“给我。”
“什么？”路骐疑惑问。
“寝室钥匙。”
江钦程有点后悔给他公寓钥匙那天没把寝室钥匙没收，淡淡道：“都搬出来了不用留着，还给舍管。”
路骐扯扯书包带子，白了他一眼，“我不。我今天想住寝室。”
“好，”江钦程收回手，眉宇带点生气的神色：“今天可以住，那明天呢？后天呢？”
“你都要躲着我吗？”
问这句话时他生气的眼睛里夹杂着一些受伤。
路骐咬了咬嘴巴，偏开头道：“谁让你说那样的话。”
江钦程立马回：“我说的是实话，谁让你身边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一个学姐，我不说能怎么办？看着你追她吗？”
他语气有点冲，想起来都还是觉得生气。
“你才莫名其妙呢！”路骐反驳，有点不高兴道：“我就是喜欢学姐怎么了？我喜欢学姐是正常的，你这样是不正常的。”
路骐感情方面再白痴，基本知识还是知道。
男生和女生才可以互相喜欢，男生和男生只能做好朋友。
“我不正常？”
江钦程紧握拳头逼近一步，目眦欲裂，嘴唇紧抿程一条线，声音变硬变冷：“骐骐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朋友？那为什么会每天跟我抱着睡觉、亲吻、做口口的事？”
“你别乱讲！”路骐惊慌地看了眼周围。
压低声音语气忿忿：“我什么时候和你亲…亲吻了？那个是你教我做的！你说可以！”
哥哥又开始不讲道理，他有些气恼地跺了下脚。
“昨天不算亲吗？还有你小时候亲了我多少次，都不算吗？我说可以就可以，我让你做别……咳咳。”
凉风入肺，江钦程掩脸咳了几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让你做别的事情从来没那么听话。”
“昨天不算！你偷袭！小时候当然也不算，你不要不讲道理。”
已经有经过的同学奇怪侧目看两个男生吵架，路骐瞪了哥哥一眼，不打算跟他吵架，捏紧书包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今天就要睡寝室，腿长在我自己身上。”
说着，他快速往门边跑了几步握住大门把手，防止哥哥像那天一样把他扛起来。
江钦程走到他跟前，语气放缓：“我没有你让你睡寝室，仅限这一天，明天不行。”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路骐说。
学校的大喇叭里响起晚课的预备铃，他催促道：“你晚上不是有课吗？还有十分钟我不跟你说了，你上完课自己回去。”
江钦程最后看了看他，顶着一张臭脸离开。
有路骐的寝室果然热闹很多，他和刘文轩一起打游戏，周锌玉写完作业也参与进来。
几人玩得不亦乐乎，晚上十点多，陈梦回来了，笑道：“唷稀客啊！是不是外面睡的不舒服？还是跟江钦程呆腻了，他性格也太闷了，我刚才回来跟他走了一段路来着，话太少，聊不起来。”
“你怎么会遇到他啊？他今天八点多就放学啦。”路骐奇怪地问。
“我怎么知道，可能去图书馆了吧。”陈梦回。
坐在周锌玉床上聊天时，路骐收到一条妈妈发过来的消息，是一海报，不知道从哪来下载的，内容是明天立冬天冷加衣，他刚想随手转发给江钦程，却在点击按键的前一秒停住。
推了推身边的周锌玉：“今晚要降温，明天很冷哦，要穿厚一点。”
“哦好。”周锌玉点头，“你明天可以穿我的厚衣服。”
“不用呀，我旧衣服有厚的呢，好多还没拿出去。”路骐说。
陈梦洗漱好，坏笑着趴过来问：“路骐，话说你和学姐怎么样了啊？瞅见好几次你们俩湖边漫步。”
“没怎么样。”路骐随口答，“你赶紧上床睡觉吧，要熄灯了。”
他躺进被子里，脸埋在周锌玉肩膀边挡住眼睛，不想跟陈梦聊这个。
“最近天气冷，别带女生去湖边了知道不？”陈梦没看出来他的排斥，认真传授经验，“图书馆后面的停车场，教室顶楼，行政中心的数字小店，这些地方晚上没什么人，还暖和。”
“知道了知道了。”路骐闷声答。
待八卦的人走开，路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周锌玉小声问：“路骐，你是不是跟江钦程因为学姐吵架了啊？”
不愧是两人多年好友，猜得这么准。
路骐别别扭扭地点头：“嗯。”
周锌玉哑然。
下午路骐前脚刚跟他说住寝室，后脚江钦程就出现在寝室楼下，那副模样周锌玉一看就知道两个人闹矛盾了，如果是因为别的事他还能劝劝，但这事……他实在不知道从何开口。
要是以前路骐肯定拉着周锌玉大骂特骂江钦程有多不讲理，但这回涉及到……他有点讲不出口。
但过了一会，路骐还是没忍住，用气音悄声问：“周锌玉，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周锌玉一愣，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一个疑似正在谈恋爱和有追求对象的人，问他这个母胎单身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谈过。路骐，你喜欢……”
他一时不知道后面该接江钦程还是学姐。
他挑了一个容易问出口的：“你追学姐不就是因为喜欢她吗？”
学姐长得漂亮，性格大方温柔，路骐挺喜欢和她聊天和相处，这就是喜欢？
“我不知道算不算。”他丧气地答。
不忍心看见好朋友苦恼，周锌玉拿出手机，“我帮你查一查。”
他翻到一篇看起来比较专业的解释，照着念：“你会对那个人感到好奇，想要了解关于她的一切，见不到时会想念，见到时会心跳加速，眼睛会不自觉地看她，甚至产生想要占有的念头……”
周锌玉念得有点脸红，“比如牵手，摸脸，亲吻这些动作都代表喜欢。”
路骐越听越糊涂，感觉不太符合他对学姐的感情。他很尊重林念汐，才不会产生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至于心跳加速，他回忆了一下，那晚送花时确实心跳很快。
他伸手摸周锌玉的脸，“朋友也可以摸脸和牵手啊。”
周锌玉侧身看路骐，也摸摸他的脸蛋，“是的，这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路骐转转眼珠想到什么，耳朵尖红了些，眼睛里爬上旺盛的求知欲，睁得大大的望向周锌玉，“我们是好朋友吗？”
“当然是啊。”周锌玉笑。
“那，”路骐急切地盯着周锌玉，问：“那你会不会想亲我的嘴巴？”
周锌玉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看了眼路骐的嘴，面色迅速蹿红，“路骐你在乱说什么！”
“唔算了当我没问！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路骐苦恼地揉了揉脑袋，头发揉成鸡窝一样，烦躁地绕着发丝绕圈。
周锌玉没追问，不过他很聪明，很快想到应该是江钦程和路骐发生了这方面的争执。
心里像有只小手在抓，迫切地想要知道两个好朋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很善良，没给路骐本就凌乱的脑子添乱，而是安慰他不要乱想，早点睡觉。
不知道是隔了许久没睡寝室硬床，还是其他原因，路骐睡得不太安稳，梦里一会是林念汐一会是江钦程，一会是爸爸妈妈告诉他长大了要娶老婆。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雨声中睁开眼睛，路骐摸手机一看，十二点多，才睡半个多小时。
他小腹有点涨，轻轻起来爬下床架去上厕所，还在玩手机的夜猫子刘文轩掀开床帘小声说：“路骐，雨好像有点大，你帮我把晾阳台上的球鞋拿进来一下。”
“好。”
上完厕所，路骐迷迷糊糊地去开阳台玻璃门，刚打开个缝，就被吹得脸色一僵，打了个寒颤。
这也太冷了吧。
同时心里想到江钦程感冒了，不知道他吃药了没有，晚上是不是在房间睡的，可不能只盖沙发那个毛毯。
嗯？会想到那个人？
他摇摇脑袋赶走江钦程三个字。
阳台上晾着好几双鞋，路骐弯腰拿了两趟，最后一趟出来捡袜子时视线不经意间往楼下一瞥，看见寝室侧门台阶上有个黑影。
学校公区照明灯24小时常亮，侧门边刚好有一个，黑影是个男生，台阶上有房檐，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房檐上，他似乎在避雨。
路骐在四楼，看不太真切，但隐约瞅见那人身上的厚衣服已经湿了一些，肩膀处颜色很深。
神经病江钦程！
路骐张张嘴巴没喊出声来。
鼻子几乎一瞬间泛酸，奇怪的情绪一波波往胸口处涌。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没办法，想媳妇了
——
（明天23：00更，只要没作话请假，都是会日更昂）
第59章 生病·程
瑟瑟秋风中, 跟雨幕只隔了两个台阶的江钦程一动不动，似乎感觉不到冷。
脸、耳朵、脖子、手。
露在外面的皮肤和包裹在薄衣裳里的皮肤都已经麻木，全身上下只剩脑子还在转。
他今天郁结了一整天, 收到那条消息时更是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小卷毛在躲他, 要和他保持距离。
从昨晚到现在，不到24小时, 先是搬到小房间, 然后搬到学校，之后呢？会不会有意识地逃走, 离他越来越远？
上晚课时, 江钦程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越想越心慌, 下了课不想回去公寓, 思来想去，最后来寝室楼下距离小卷毛更近, 他才感觉到心安了一些。
有点后悔昨天脱口而出的话，有点太着急了，或许应该再等等。
但不管等多久，总有一天要挑明。
他仔仔细细规划好了两人的未来, 唯独忘了考虑小卷毛不愿意接受他这个选项。
当事实摆在眼前, 他才开始慌了, 拿不准小卷毛是一时逃避, 还是永远逃避。
万一小卷毛真的喜欢女生……
不会的！
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他就胸闷气短, 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扼住, 喘不上气。
“呼～”
路骐深吸一口气, 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是浇在他心头, 整个胸口都发凉。
笨蛋江钦程！
可恶的江钦程！
视线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个黑影, 他转身踉跄跑向寝室门，打开冲了出去。
刘文轩听见动静，再次掀开床帘探头，但黑暗里啥也没看见，以为是路骐上床发出来的声音，小声说了句“谢谢啊路骐”便缩回去继续玩手机。
寝室楼的正门是钢化玻璃电子锁，每天晚上十一点钟关，关了之后只有舍管阿姨用钥匙才能打开。
但侧门只是一道普通的雕花木门，通向寝室楼后面的教职工小食堂，阿姨们吃饭或学生拿快递抄近路会走这个门，平时随进随关，不需要钥匙，从里头拧按钮就能打开。
路骐往楼下跑时，着急得几个台阶迈成一步跨，脑子里怀疑自己做梦，自己看错了，心里也这么祈祷，但拉开门却切切实实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黑影垂着头，后颈湿发紧贴脖颈，皮肤和耳朵呈青紫色，结实挺拔的脊背弯出一个弧度，看起来可怜又落寞。
“江钦程！”
路骐握拳压着声喊，声音里有一点不确定和迟疑。
虽然他99.9%确认了这个背影就是哥哥，但万一0.1%的几率认错，也够尴尬的。
小卷毛的声音在江钦程这里辨识度100%。
寂静得只剩雨声的周遭突然出现这么一声，他差点怀疑自己幻听。
身体惊吓得颤动了一下，他先偏头看向刚刚盯了许久的阳台，余光捕捉到身后的影子，才缓缓回头。
江钦程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半张脸被路灯照亮，被照亮的那半张脸上，蓝眼睛一下子迸发出光彩，边撑发麻的膝盖站起来，边惊讶地说：“骐骐！你还没睡？”
声音有些嘶哑，像生了锈的发条，又像掺了无数沙沙雨声。
睡你个大头鬼！
神经病！
路骐用力咬着嘴巴，扑过去一把抱住他，鼻尖窜入雨水的湿润气息，皮肤接触到刺骨的寒意。
满腔情绪找到发泄点，温热的眼泪一下子就从大眼睛里滚了出来，烫得眼眶发疼，路骐带哭腔喊：“你神经病啊！江钦程，你是不是有病！”
江钦程愣了一下，俯身环住温暖的身体抱紧，被冻得麻木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
他将脸埋在小卷毛颈侧，贪婪地感受热度：“是啊，骐骐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声音低低地，很可怜，说完还应景地咳嗽了两声。
“你活该！”路骐含糊不清地说。
才抱了几秒，他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被传染得凉透，难以想象哥哥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了多久。
连忙松手拉他往室内躲，掩好门不让凉风吹进来。
路骐像哥哥常做的，抓紧他的大手要往衣服里塞，江钦程没让，反包住他的手虚握，说话呼出来的气息冰凉：“骐骐你怎么还没睡？我看到你们寝室已经熄灯了。”
“我都睡着啦，被下雨吵醒起来上厕所，你这么晚在下面干嘛？要是……”
路骐鼻头通红，眼睑还挂着泪珠，声音放小不敢吵到旁边值班室里的阿姨，“要是我没看见你，你是不是准备坐一晚上！”
“怎么会。”江钦程搓了搓他的手安慰：“我只是不想这么早回去，来待了一会。正准备走就下雨，刚才下得很大，所以躲一下雨再走。”
“骐骐不哭。”
他心疼地伸手想给小卷毛擦眼泪，却担心手指冰到他眼睛，所以停在了半空中。
路骐哼了一声自己凑脸蛋上去蹭，江钦程摸摸他滑腻温软的脸侧，用手指将眼尾一滴要落未落的眼泪擦掉，泪水顺着他的指腹滚到掌心。
温温热热，触感停留了很久。
路骐撅嘴巴委屈地吸吸鼻子拉他：“冷死了，我们赶紧上去。”
江钦程没动，目光犹豫地看了看他，放低声音哄：“不上去，骐骐跟我回家睡好不好？”
路骐今天没洗澡，只找了放寝室的旧衣服当睡衣穿，一件厚长袖和运动裤，脚上穿的夏天凉拖。
他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又看看外面没停的雨，脸色纠结：“别折腾了吧，寝室睡得下，你可以跟刘文轩挤一挤，他那么瘦。”
“你没睡自己的床？”江钦程皱眉。
“我的被他们放满东西了，我跟周锌玉睡。”
路骐解释完，别扭地移开视线，“你不想跟刘文轩挤，也可以收拾我那张床，不麻烦的。”
“不要。”江钦程冷声拒绝。
随即掩嘴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音量不大却很急，好像肺都要咳出来似的，边咳边断断续续说：“骐骐上去咳咳…上去休息咳…我咳咳…我马上走……”
路骐怔愣几秒，连忙给他拍背顺气，不太愿意地妥协道：“你就是故意的，烦死了，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江钦程抬眼看他，揉脖子说：“没有故意，真的不舒服。”
路骐懒得跟他计较，道：“那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东西。”
他说完要转身走，江钦程却拉着不放手。
蹙起的眼眉挂着点担忧。
“很快的。”路骐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手安抚：“雨伞总要拿吧，还在下雨呢！”
“有雨伞。”
江钦程从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一把黑雨伞。
路骐：……
“你又骗人！明明有伞还说躲雨一会就走！”
江钦程眨眨眼睛，伸手揽他，“嘘，我们快点回去，等会骐骐也要冻感冒了。”
雨已经小了一些，零星落在伞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宿舍楼前是个斜坡，两人环抱腰和肩膀往下面走。
路骐才坐了一次车子，还没适应，嘴里刚抱怨“走回去肯定要生病感冒”就看见江钦程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
停在斜坡转角处路边的黑车闪了闪灯，江钦程捏捏他的肩膀道：“我努力开快一点，不让骐骐生病。”
有车的话方便很多，路骐怨气散了一点，坐进副驾驶，冷得把脚缩起来用手摸，伸一只给江钦程，“冻死我啦，比一下你的手和我的脚谁冷。”
江钦程握住他的脚，两人不相上下，互相感觉不到热度
他边开暖气边俯身将白嫩的脚背往自己脸上贴：“我的脸应该要热一点。”
放在以前路骐说不定会在他脸上蹬两脚，再往脖子里更暖和的地方放，这会却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用力把脚收了回来，眼神闪躲：“你快点开车吧。”
“嗯。”江钦程伸手拨暖气口的扇片，两个都对着小卷毛吹，已经有热风了，提醒：“你把手和脚放这里。”
“我知道呀。”路骐听话地放过去暖。
车子启动，沿路灯明亮的道路上开，吹了一会会路骐手脚的寒意就被全吹散，皮肤变得暖洋洋，他悄悄把口子拨得对着江钦程，并伸手摸他掌方向盘的手背过渡热气。
江钦程看了他一眼，直接松开方向盘回握住手。
路骐定身了几秒，开始挣扎，没挣脱，弱弱提醒：“开车不可以牵手。”
江钦程左手转方向盘转弯，操控得很稳，目不斜视道：“可以的，没关系。”
被握了一会，路骐感觉他的凉手心逐渐回暖，效果不错，干脆两只手都覆上去握着他的手，时不时抠一下手背。
夜间路上没车，畅通无阻，速度更快一些，七八分钟就到了公寓楼下。
两人从车里下来，走了几步，江钦程很自然地伸手牵他，刚分开的手又牵在一起。
已经都不凉了，都非常温暖，甚至发烫。
不知道为什么，迈入公寓门口，走向电梯几十米路里，路骐感觉左胸口心脏有点不听话。
随每一次迈步悄悄加速一点，最后站进电梯时，跳动甚至盖过了换氧气的速度，让他呼吸不过来，有点急促。
心跳加速。
又中招，完蛋。
明明以前不会这样，怎么回事？
江钦程感受到了，侧身看见小卷毛脸蛋很红，摸他的额头问：“骐骐，怎么了？”
“没怎么！”
路骐快速摇头：“你刚才暖气开太高了。”
“我怕你也感冒。”
江钦程又摸他的脸，确认只是有点红，并不烫手放心了一些。
“才不会，我都好久没生病了，你等会才是得赶紧吃药！”路骐偏头躲他的手，小声嘟囔。
开门回家后，路骐一溜烟跑去房间躲着，江钦程找药吃好，洗漱好，忽略睡了一晚的沙发，直接进大房间。
路骐没像往常一样霸占整张床似的随意仰躺，而是规规矩矩占了四分之一床边，露出圆脑袋和滴溜溜的一双乌黑大眼睛。
看见江钦程立马掩饰性地闭上，只剩弯弯的长睫毛不安颤动。
可爱得让人想亲一口。
“骐骐我关灯了。”江钦程说。
“嗯呢！”
闭眼装睡的人亮声回。
江钦程无声笑了笑，按熄灯，暖黄光线褪去，房间里立马陷入黑暗。
他走到床边掀被子睡进去，也只规矩地躺在床侧，刚哄回来，他怕又做错什么把人吓跑。
江钦程挑的见效快的感冒药吃，药效很快上来，脑子昏昏沉沉，觉得被窝里越来越热。
路骐先前睡了一觉，这会没多困，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玩手指，右手是自己，左手是江钦程，右手戳戳左手，打指关节当作打屁股。
啪！
手指被软软的东西盖住。
路骐眨眨眼睛，放下手小声问：“干嘛？”
没回应，他奇怪地撑坐起来往旁边看，借朦胧的光线发现江钦程上半身光光的，没有被子，也没有衣服。
脱衣服睡觉，羞不羞。
这么大还掀被子，活该感冒。
路骐给他盖上，叠脱下来的衣服放在床边椅子上，刚放好一回头发现被子又被掀开。
他用了些力重新拉过去盖好，嘴里抱怨：“江钦程你烦不烦。”
第三次时，路骐忍无可忍，怀疑哥哥故意的。
于是坐起来伸手推他，“江……”
触到肩膀皮肤的手掌被烫得瑟缩了一下，路骐愣了愣按亮自己这边床头的灯，这才看见江钦程露出来的上半身皮肤和脸蛋都通红，眉头紧锁，几缕头发汗湿了凌乱贴在额边。
“哥哥！”
路骐扑上去摸他的脸，大声喊。
脸很烫，他把自己的脸贴上去感受，热度更加明显。
“哥哥你发烧了！哥哥，江钦程！”路骐慌了神，拍他的脸喊。
半睡半醒间，江钦程感觉脑袋快要爆炸似的疼，嗓子眼干得冒烟。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小卷毛焦急的脸，喊他：“骐骐。”
干涩的嗓子没发出声音，他努力吞咽口水滋润，与此同时反应过来身上在发烫，找回声音语速很慢地说：“骐骐不怕，去拿水，还有退烧药。”
“好！”
路骐慌慌张张地跑到外面客厅拿药，药箱里用标签贴了每一类药的用途，他将退烧药那一格全拿出来，又倒了杯温水回到房间，江钦程已经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
“吃哪一种。”路骐把几种药给他看。
江钦程指了指带红色小人的白盒，路骐看了下名字，叫“布洛芬”，他又看用法用量，“吃一颗对吗？”
“嗯。”江钦程点头。
是胶囊状，路骐拆开拿了一粒药喂给哥哥，水杯递到他嘴边。
江钦程吞下，接连将一整杯水都喝光。
“还要吗？”路骐擦擦他嘴角的水渍，感觉连嘴唇也在发烫。
江钦程点头：“再倒一杯。”
路骐又去给他倒了一杯，江钦程喝了大半，精气神恢复了一些，拍拍床铺忍住身体难受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事了，骐骐上来睡觉。”
“骗人，哪有那么快没事啊！”
路骐摸摸他的额头，还是烫，有些自责自己昨晚任性赶哥哥去外面睡，今天还让他吹风淋雨。
他知道一些物理降温办法，以前自己生病时妈妈给他做过。
路骐去卫生间用毛巾搞了点水打湿，拿回来，“你躺着，我给你冷敷一下。”
他本来想用冰箱里的冰水，但手指一碰到就被冷得打颤，放额头上肯定更不舒服，所以选择了用水管里放出来的水，天气冷，所以水也有些凉。
江钦程听话躺下，路骐给他敷好额头，又去拿另一个毛巾擦脸颊和身体。
第一次被小卷毛这么照顾，江钦程很想闭眼睛睡觉，却强撑着眼皮，视线跟随他的动作移动，嘴边挂着带弧度的笑。
路骐生气地戳他的嘴角，“你还笑！都吓死我了，你不是吃药了吗还烧这么厉害。”
“吃太晚了可能。”江钦程虚弱地解释。
“还好我发现了你，不然明天阿姨在寝室楼外面看见你发烧晕倒在地，我们学校就要上新闻了。”路骐骂骂咧咧抱怨。
“哪有那么夸张，骐骐想太多了。”
江钦程笑了一下想，应该就是忽冷忽热还一下子吃了好几种药才导致发烧，如果一直冷着反倒不会这么严重。
在小卷毛换第三次毛巾时，江钦程抬手阻拦，“骐骐不要了，好像不热了。”
不仅不热，反而有点冷，他拉被子盖到脖颈。
路骐探探他的额头，确实不烫了，不放心，用温度计测了一下，36.9，吊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吐了口长长的气。
他将把毛巾清洗晾好，又把药箱和装热水的保温杯放在江钦程这边床头。
刚躺进被窝，江钦程说：“骐骐，好像有点冷。”
“啊？”路骐伸手摸他的身体，暖乎乎的，没感觉冷。
但他知道发烧的人会忽冷忽热，于是又到外面把沙发上的毯子、衣服一股脑抱进来盖在被子上面，被角也仔仔细细掖好，确保不漏风。
江钦程继续虚弱地说：“还是冷。”
“你已经盖这么厚了还冷？”路骐奇怪地皱眉，“等会又捂发烧了怎么办。”
家里没有其他毯子了，他作势起身：“那我再给你拿两件衣服吧。”
“不用。”
江钦程眨眨眼睛，拉他的手，“抱抱就不冷。”
路骐：……
“江钦程你是在撒娇吗？别以为你生病我就不打你。”
回应路骐的是几声“咳咳”。
他拧着眉，嘴巴撅起来叹了口气，“你烦死了。”
嘴里抱怨，路骐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朝哥哥靠近，并伸手环住他结实滚烫的腰身。
江钦程抱住软软的身体，低低笑了几声满足道：“骐骐是小火炉，真暖和。”
路骐在他后背扣了几下，“你是烦人精。”
哥哥身体还有些烫，没穿衣服，路骐的脸贴在他胸口，热意沿皮肤传递，感觉自己也被烧烫，心跳被烫得一突一突，活跃得有些不受控制。
偏偏江钦程还不老实睡觉，说话时带动胸腔震动，把他的脸震麻。
他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喊：“骐骐。”
“嗯。”路骐应。
“骐骐。”
“嗯。”路骐再应。
“想骐骐。”
脸蛋的麻痒似乎爬到了耳朵上，再顺着血管被传入四肢百骸。
路骐气急地咬了一口嘴边的皮肉，威胁道：“不许出声音了！睡觉，谁再讲话是小狗！”
“汪。”
江钦程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
路骐无语，换个方式威胁：“再讲话我不抱你了。”
这招更管用，房间里陷入寂静，路骐贴着滚烫的皮肤身体放松逐渐陷入沉睡。
梦里牵哥哥的手，亲吻哥哥滚烫的脸颊和嘴巴，哥哥性感饱满的嘴唇里不断重复“想骐骐”和“喜欢骐骐”。
作者有话要说：
江钦程：媳妇对我真好
（宝宝们最近注意身体呀，希望都不感冒都能买到布洛芬）
——
第60章 难过·程
皮肤的触感很清晰。
耳边听到的话语也趋近于真实。
路骐很少做梦, 这么连贯清楚，反复闪现类似画面的梦更是头一回。
他有点不知所措，越想捂耳朵和闭眼睛, 画面更加清楚地往脑子里钻, 甚至变成了实物，跟在屁股后面追, 跑到最后, 前面没路了，被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挡住。
回头一看, 几米之外倾盆大雨, 雨点落到地上变成五颜六色的小怪物, 江钦程淋成了落汤鸡, 面色苍白地朝他伸手：“骐骐过来, 我好难受。”
路骐几乎立刻缴械投降，回身一步步迈过去, 边走边挥手赶走哥哥身边的小怪物，把他的脑袋抱住遮起来。
“喜欢骐骐。”
哥哥埋头，亲吻落在他脸颊上，湿润冰凉的唇很好亲, 像夏天放冰箱里冻过的一块软糖。
最后一个画面, 路骐看到哥哥挂满水滴的蓝眼睛, 抬手摸, 从里面看到了满脸绯红的自己。
这是不对的……路骐咬紧嘴巴。
叮！
唇部刺痛将他从光怪陆离的湿润梦境里拉了出来, 眼前的蓝眼睛消失, 映入古铜色的健康肤色。
路骐还没来得及为梦里内容害臊, 立马感觉到冒热气的脸边有些濡湿。
他仰头, 抬手擦嘴巴。
同时视线跟不知道醒了多久, 正望着他的人对个正着。
哥哥帅气的脸，清澈的蓝眼睛，眼睛里头脸红红的自己，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路骐看恍了神，一时分不清在梦里还是现实。
怀里满满当当，睁眼就能看见令自己着迷的白嫩小脸，一双大眼睛跟小动物似的睁得溜圆。
江钦程蓝眼睛弯了弯，声音已经正常很多，不沙哑了，裹着一点点醒后的气泡。
“骐骐梦到什么了？自己咬自己，还流口水。”
路骐反应了几秒他的话，眉头蹙起，眼睛快速眨巴几下：“才没有。”
他抬手继续擦嘴边的水渍，又胡乱去擦哥哥身上，手指不小心碰到粉粉的某个小点，大腿紧贴的地方感觉到异样。
这场景放在几天以前，路骐大概又要兴奋又热心地帮忙，但这会只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钦程看出了他的窘迫，安慰道：“骐骐理解我一下，一会就自己消了。”
“你也太容易那个了吧，有点烦人。”路骐脸红红吐槽了一句，奇怪问：“为什么我没有这么频繁？”
而且哥哥昨晚刚高烧，这么快就又生龙活虎，底子真好。
“因为骐骐。”江钦程咽了下口水，盯着他直白地说。
路骐愣住，随即哼了一声：“流氓！”
比做那种梦的自己还流氓，说不定哥哥会做更过分的梦。
路骐想到此前两人一些或自然而然发生的，或在江钦程引｜诱下发生的亲密行为，非常无语和害臊。
他坐起来，视线从哥哥胸口离开，屁股挪得老远，“你手机给我一下。”
出了被子的身体感觉到一丝凉意，他将被子拉到颈下，只露出白脸蛋。
江钦程从枕边拿了手机递给他。
路骐接过在上面点几下，找到和周锌玉的对话框告诉他把自己的书包和手机拿去教室。
发完信息他偏头问：“你还有没有难受？”
江钦程摇头，认真道：“好多了，谢谢骐骐的照顾，幸亏你叫醒我，及时帮我退烧。我睡着了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用客气呀。”
路骐小声嘟囔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他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哥哥对他的照顾可细心多了，甚至会不睡觉守一整晚。
而他只是给哥哥擦了擦身体，让他抱着睡觉而已。并且呼呼大睡，做奇怪的梦，夜里一次也没醒。
路骐爬起来找厚衣服穿，顺便把旁边挨着的另一件拿出来扔在床上，“你穿这个哦，今天好冷。”
“好，听骐骐的。”
江钦程点点头，看了路骐手上拿的衣服，若有所指道：“都是蓝色。”
路骐猛然想起来，之前在商场买这两件衣服时，江钦程曾开玩笑说了一句：
好看，和骐骐的像情侣装。
他脸腾地变热，去捡床上的衣服，“这个太厚了会出汗，你自己找别的。”
边说边将衣服塞回了衣柜，特意挂到角落看不见的位置，然后抱着自己衣服去外面小房间里躲着换。
路骐今天上午有三节课，要早一点去学校，洗漱好准备出门，被江钦程叫住：“骐骐，你今天下午上课到五点半对吧？放学我去接你。”
“不用啊，我自己会回。”路骐立马拒绝，瞪了江钦程一眼道：“我可不敢住寝室了，万一你又躺下面碰瓷怎么办。”
“冤枉，生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江钦程笑了下坚持道：“我去接你一起吃饭，你别去食堂。有家餐厅很不错，我前几天学做菜发现的，带你去吃。”
路骐有点犹豫：“在哪里啊？”
“不远，开车二十几分钟。在五角楼那边，叫黑天鹅。”江钦程回。
路骐有点印象，听班上同学说过，那地方很贵，有女生会拼单一块去打卡。
他有点心疼小钱钱，但想到哥哥这两天惹自己生气，跟他讨点补偿理所应当，于是点头：“好吧。”
早晨八点半，S大学校男生宿舍。
一大早起来，路骐的三个前室友懵圈了。
周锌玉迷迷糊糊地在厕所阳台找了一圈，问：“你们看见路骐了吗？”
起得早一些的刘文轩往周锌玉床上看：“没有啊，他不见了？不对啊，我昨晚还叫他帮我收球鞋来着。”
他看了眼靠近阳台的寝室地面，确实几双鞋整齐摆着。
陈梦也一脸懵：“操！闹鬼啊！”
最后周锌玉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消息才搞明白事情缘由，连忙跟大家解释：“没事了，他有点事临时出去住了。”
陈梦仍然一脸见鬼：“大半夜？趁大家都睡下了走？鞋都没换？”
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不会被人偷摸叫出去约会了吧，没想到小路骐表面看着挺老实，背地里玩得挺花，一点也不需要我传授经验哈哈。”
他嘴里指的叫路骐出去的是学姐。
如果他的班长女朋友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突然发信息叫他出去，他估计也会半夜惊坐起，激动得顾不上穿鞋。
周锌玉看了看消息对话框顶部的“江钦程”三个字，在心里点头：有可能。
于是，当路骐到教室后，面对的就是三堂会审般的局面。
刘文轩先开玩笑道：“路骐你怎么能这么重色轻友呢？半夜出去约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寝室门也不关，财产损失倒无所谓，咱们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男，万一被坏人潜进来劫色了怎么办？”
路骐懵懵地回答：“约什么会啊？我就是临时有事出去而已，你们都睡了我就没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寝室门我忘记关啦，你们都没事吧？”
他问得可认真，陈梦噗嗤一声：“小样儿，装得还挺像。说吧，昨晚是不是跟大美人学姐共度春宵来着？”
路骐反应过来，脸红红地反驳。“你别乱说！我真在校外租的房子里。”
他跟陈梦掰扯了半天，终于让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不要乱传播八卦诋毁学姐声誉。
周锌玉当然知道路骐不是那样的人，拉他的衣角小声问：“你被江钦程叫走的吗？”
路骐点头，半真半假道：“对啊他昨晚上生病发烧，没人照顾，还好我及时回去呢，不然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烧傻了都没人知道。”
听了这话，周锌玉没有怀疑，默认是江钦程打电话或发信息叫他走，如果好朋友生病了让去照顾，他也会连夜前往，关心地问：“那么晚回去，你没事吧？好像还下雨来着。”
“没事儿，你看我说话和体温都正常。”路骐拉他的手摸摸自己。
“那就好。”周锌玉放心了些，有点奇怪，“江钦程身体那么好也会感冒。”
以前上学时换季流感，一般都是他和路骐轮番生病，江钦程和罗子圆身体健壮，几乎没见过他们生病请假的时候。
路骐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赶江钦程去睡沙发和淋雨的事情，含糊道：“可能水土不服呢。”
“有可能。”周锌玉被说服了，没再怀疑。
随后，路骐问大家想不想一起去那个餐厅吃饭，陈梦有约会，刘文轩对美食不感兴趣，周锌玉听到他和江钦程一块去不想当灯泡也拒绝了。
下午上最后一节课时，路骐收到林念汐的消息，问他等会去看画展在哪里会和。
学校举办的毕业画展，图书馆腾空底楼举行，这是之前两人就约好了的，这两天因为江钦程路骐心里一团糟，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他连忙回：“你要先吃饭吗？可以去最近的七食堂，左边大门口。”
和林念汐敲定好见面地点，路骐一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下课，又赶紧发消息给江钦程让他不用来接。
字还没打完，老师严厉的声音响起：“我的课上不准玩手机，要说多少遍？左边第二排卷头发同学，请你站起来复述一遍我刚才讲的内容。”
路骐：……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在周锌玉的提示下磕磕巴巴讲了一遍。
再坐下时还剩几分钟打铃，明显来不及了，于是他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删掉，打算等会当面跟江钦程说。
江钦程半节课以前就到了，停在教学楼路边最近的停车位，出了教室，路骐朝那边走，几个室友也一块围上来关心。
周锌玉嘱咐：“江钦程你生病了啊？要注意休息，多喝热水。”
“好，一点小感冒，没什么事。”江钦程回。
陈梦笑着揶揄：“生病还穿这么隆重，是要时刻保持院草形象吗？”
江钦程外面套着路骐早上找出来那件蓝色外套，里头穿笔挺西装，腿上也是配套的西裤和皮鞋，头发看起来细心打理过。
非常帅气，只坐车里露四分之一身体，就有许多经过的女生侧目。
“随便穿的。”江钦程笑了一下。
“啧啧，随便穿都这么好看，我得向你学习。”
“我哥哥最好看的是脸，你又学不来。”路骐毫不客气地回他，然后俯身跟车里人说：“江钦程，我晚上有点事，不能跟你一起去吃晚饭，我们改天再去吧？”
江钦程怀疑地看他，眉头皱了点：“什么事？”
路骐当然不敢告诉他是和学姐看画展，撒了个小谎：“今晚毕业班在图书馆有画展，老师让我们整个班级都去看呢。”
刘文轩惊疑了一声：“啊有吗？我一直专心……”
路骐拉拉他衣角，冲他眨眼睛：“有啊，你怎么在听，对吧周锌玉？”
面对好友求救的眼神，周锌玉麻木点头：“嗯。”
江钦程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转，说：“那你看完告诉我，我等你。”
“不用等，肯定很晚了！不知道到几点钟呢。”
江钦程坚持：“明天不上课，可以晚一点吃，当夜宵。”
“啊？一定要今天吗？”路骐露出为难的神色。
江钦程回：“嗯，要提前订座，这个月都订满了，过了今天要下个月才能吃到。”
“没关系啊，今天你自己去吃，下个月我再吃，吃的又没有长脚，不会跑呢。”路骐说完看了眼时间，匆忙道：“就这么决定了，我不跟你说啦，拜拜！”
他拉着周锌玉和刘文轩离开，江钦程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开车往图书馆方向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穿一身蓝的小卷毛从道路拐角走进了视线，他身边没有周锌玉和刘文轩，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班上同学。
只有扎着辫子戴了个蓝色贝雷帽，穿长靴和白色风衣的漂亮女生。
那天晚上的学姐。
两人依旧有说有笑，步伐轻松一致。
小卷毛嘴里喜欢的人。
怒气直冲脑门。
江钦程想开门下车，手放在按键上迟迟没有动作。
和那天一样，他可以直接上前将人拖走，带去吃饭，或者带回家教训一顿，将他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不让他再有跟那女生接触的机会。
这是最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
但小卷毛会生气，会再次躲着他和撒谎。
直到目视两人走进图书馆大门，江钦程一整天期待又紧张的心情兀地放松，像沉入了一个无底洞，一直往下坠。
他面无表情地给小卷毛发过去一条消息：骐骐，我真的很想吃这家餐厅，等你到十点好不好？
然后又呆坐了一会，启动车子，落寞离开。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江钦程感觉病情似乎没好透，脑袋又开始昏沉沉，于是蒙进被子里睡觉。
没脱衣服，身上一阵阵冒汗。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连续不断的手机铃声吵醒，睁眼时房间里漆黑一片。
手机铃声契而不舍地响，江钦程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听筒传出一道明显带怒气的声音：“江钦程你人呢？！”
是小卷毛。
江钦程猛地清醒，挺尸似的从厚被子里翻坐起来，看了眼通话界面和时间，才八点多。
不可置信问：“骐骐？”
“我到餐厅了，你还没来吗？我记得你订的是六点半。”
路骐有些委屈，他和林念汐逛了一个小时才看到消息，打江钦程的电话没接，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和学姐解释后离开，打车赶过来，谁知道连门都没进得去，一副上流人士穿着的工作人员说他没有预约，不单独接待学生。
然后他报了江钦程的名字和手机号码，也被告知这位客人并未前往就餐，所以不能让他进。
“你不跟学姐看画展了吗？”江钦程脱口而出。
路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提高声音质问：“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江钦程哑然。
“没。”
他庆幸自己没取消订座，连忙边下床边转移话题道：“骐骐，我在外面买点东西，马上！你等我一下好不好？你饿了就先吃东西。”
“吃什么吃啊，我都进不去！”
顶楼风很大，外面观景处全敞开，路骐揣兜站在豪华装修的餐厅门口，不断被进出的男女打量。
鼻头和脸颊都被冻得有点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作者有话要说：
路骐：哥哥真不靠谱
——
（嗷今天本来想写到在一起，手速不够，明天一定，宝宝们别着急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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