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漱特意强调了“和别人抢”这四个字,顺便借着“紧急出口”那块牌子的盈盈绿光将小白莲上下打量了一遍。


    不知道这两天白敛是怎么过来的,但看起来过的确实不太好。


    他嘴上不知怎的长了个水泡,就在人中旁边,看着红彤彤一个,特别显眼。两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色,眼球漫上了红血丝,甚至连之前总是精心打理的头发也似乎好几天没洗了。


    不再像上周那个在程漱面前趾高气昂的公司摇钱树,而是个生活不如意潦倒落魄的普通人。


    程漱轻叹了一声:“你好像有点上火,多吃点苦瓜什么的可以败败火。不是下周就要进厂录综艺了吗?顶着水泡多难看。”


    白敛的呼吸骤然加快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忽然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巴掌向程漱脸上招呼来:“你去死吧!”


    陆枕流脸色一变,下意识地要去挡那一巴掌,却听白敛吃痛地闷哼一声,身子都软了下来,半边肩膀塌了下去。


    程漱牢牢地扣着他的手腕,叹息:“你怎么和宋洪一样,说不过就要动手呢?”


    白敛死死地瞪着他:“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不是愿意抢别人东西吗?最好给我等着!”


    程漱觉得有些好笑。


    “白敛”这个角色本来就是原文作者抢了他的人生捏造出来的伪劣仿制品,现在这个仿制品却主动跑到他面前,说自己抢了他的东西?


    真是贼喊捉贼。


    程漱松开了小白莲花的手腕,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别上这么大火了,我马上解约,你要的都能给你,听话。”


    白敛发现自己现在真的拿这人没办法。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


    嘴上的水泡恰到好处地隐隐痛了起来,他抬起一双哭肿的眼睛瞪了程漱一眼,狠狠撞了下他的肩膀离开了楼梯间。


    陆枕流慢慢走到他身边:“你不要为了一时的痛快苛待自己。”


    他的声音太急太低沉,程漱一开始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嗯?”


    “我的意思是,你别为了气他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陆枕流的声音有些急促,“我知道你刚才可能只是因为生气说的狠话,但没必要真的解约。”


    “不是放狠话,”程漱抬眸看着他,“我是真的要解约了。”


    两人距离太近,程漱才发现这位主角攻的身高要比他高了半个头,站在自己面前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的压迫感。


    陆枕流有些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要解约?”


    程漱点头:“对啊。第一是我合同马上就到还剩一个月自动续约的时间了,第二是因为公司好像不打算给我安排什么通告,我不能给公司挣钱,自觉主动点走人比较好。”


    可是你刚拿了选秀综艺的种子选手名额啊!


    陆枕流动了动唇,下意识地想挽留他,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人各有志。


    况且程漱说的没错,公司确实不给他安排什么通告。与其被自动续签浪费青春,不如早点离开另寻良枝。


    想通这点后,陆枕流叹了口气:“好,我理解你。”


    “你去了新的公司后要好好练习,不能辜负自己的才华,”他又絮絮叨叨说,“不能再躺平了,这一行竞争很激烈的,我上辈......我听前辈说,只要几天不练习就会被甩开一大截。”


    程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渣攻之前在原文里可光顾着和白敛谈恋爱了,好像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好好练习”四个字,整天不是在谈恋爱就是在去谈恋爱的路上。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成了个奋斗批,和同人文外那个每天在练习室里泡20个小时的正主越来越像。


    他叹了口气,将一个东西塞进陆见云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谢谢弟弟,你也好好的,我走了。”


    说完,程漱就拎着他哥塞给他的一包东西,侧身从陆枕流的身边经过。


    陆枕流懵了一会儿,继而摊开手掌,一枚包装简单却带着年代感的棒棒糖被程漱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那种名叫“仔仔棒”的棒棒糖,小卖部一毛钱一根。当年在选秀基地练习时,基地里的超市就有卖这种糖。那会儿他的队长每天都顺带买一把悄悄带进练舞室,看他饿了会塞给他几根。


    陆枕流想起穿书前那个程漱对自己的照顾,心底微微泛起一阵带着暖意的酸涩,将那支“仔仔棒”拆了包装含在嘴里,浓郁的苹果香瞬间在舌尖上氤氲开。


    ***


    程漱和程决约定三天后去公司谈解约,却没想到第三天还没等程决到,公司就先一步联系了他。


    宋洪给程漱打电话时,程漱刚吃完早饭,一边洗碗一边开了免提:“宋经纪找我什么事?”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宋洪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公司让我通知你来王总办公室,赶快点。”


    这已经不是通知了,是告知和命令。


    本来也是要去的,早去晚去都一样。


    程漱挂断电话,并没有立刻去什么王总的办公室,而是精挑细选了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倒腾了下头型,这才慢条斯理地坐着电梯上了六楼。


    距离宋洪给他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所以他敲开王总办公室的门后,便直接撞上了宋洪一张带着怒意的脸。


    宋洪撸起袖子,露出他那块不知是正是山的卡地亚腕表:“程漱,我明明二十分钟前就给你打电话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程漱毫不客气地直接王总办公室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掩唇打了个哈欠:“宋经纪,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我刚起来,还困着,接到你的电话后连忙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不然太不礼貌了,您见谅啊。”


    宋洪一口气堵着没上来,整个人像被捏住嘴的□□一样,瞪着眼睛看着程漱。


    程漱懒得理他。


    反正自己马上也要滚蛋了,往后井水不犯河水的,也不能让他找着机会给自己穿小鞋。


    “好了。”


    一直沉默的王总开口说:“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说说选秀种子名额的事。”


    虽然前两天白敛已经放了狠话,但程漱仍恰到好处地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迷茫:“什么?”


    王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宋洪。


    宋洪接着他的话道:“公司经过研究,觉得你业务能力不行,网上风评也不好,这个种子选手的名额如果给你,有损公司颜面。”


    “所以公司讨论后决定来找你谈谈,问你愿不愿意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


    程漱身子向后一靠,倚在了沙发靠背上:“给谁啊?白敛?”


    宋洪被他问得噎了下,拧着眉道:“是,白敛,这你应该清楚,白敛无论是网上的人气还是路人缘都要比你好,公司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你好。万一路人骂你不配,公司也不好过,这个决定对公司和你来说,其实是双赢的啊。你又参加了选秀涨涨人气,又不用因为名额被粉丝撕,这不挺好吗?”


    “你也知道我被粉丝撕吗?”


    程漱嗤笑一声:“那我之前被他粉丝撕的时候,公司的宣发在干什么?这会儿我被撕你们又不觉得影响不好了?”


    宋洪被他问住了:“这......”


    “我被造谣欺负队友的时候,公司在宣传白敛的新剧。我在官博下被骂蹭人热度时,你们甚至都不愿意解释那是个团体活动,”程漱一桩桩说着这些事,声音却格外冷静,“他呢?他被人说一句‘演技不好’,公司就紧赶慢赶着去帮他转发业内演员对他的评价,生怕伤着他的路人缘。”


    “再说实力,这更可笑了。”


    程漱抬眸,冷冷地看着宋洪:“我有没有实力,你最清楚吧?换句话说,我为什么在路人眼里是个没实力的废物,也是你最清楚吧?没有你把我的通告全送给白敛,人家怎么能一口咬定我是个没成绩的花瓶呢?”


    宋洪额角落下一滴冷汗。


    他鲜少被人这么咄咄逼人地质问过,心里对程漱这种“不识抬举”的行为更加愤恨。


    有什么胆量硬气?把你从公司开除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正要说什么,王总却开口了:“你说了这么多,是在和我提要求吗?那我可以给你个承诺,只要你把名额让出来,以后公司的其他部门绝对不会再忽视你的需求。”


    宋洪帮腔道:“不要再不知好歹了,王总够给你意思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程漱掸了掸衣服,站起身,把带来的合同摔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其实今天我就是来谈解约的。本来我不想要这个种子选手的名额,但你们都这么想让我主动放弃,我还偏不了,我就喜欢这种和全世界为敌你们还干不掉我的感觉。”


    之前一直唱白脸的王总表情也终于阴沉了下来。


    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对面坐着的不是好糊弄的小练习生,而是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在圈里混了好久的人精。


    “你不要太贪心,”


    他一双细缝一样的眼睛看着程漱,恐吓道:“你要是真和公司闹翻了,可能要开庭打官司。你没有钱请好的律师,更没钱支付败诉后的巨额赔偿金,我劝你三思。”


    程漱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钱请好的律师?”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一个秘书打扮的男人推门进来,脸上的表情有点为难:“王总,有一位客人想和您见面,想问问您有没有......”


    “没有。”


    王总脸色很差,没什么闲心思接待客人:“让他走。”


    “可......”


    秘书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不用问了,本来就只想来告诉王总一声,又不是来征求他同意的。”


    程决客气地请秘书从门口让开:“王总虽然日理万机,但我今天来所为的事,也和您现在正处理的事有关。”


    王总抬头看见他时愣了一下:“你是程,程......”


    “万辰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程决。”


    程决将一张名片放在王总桌上,眉眼间具是冷意:“我这次来,是因为我的委托人告诉我,你们公司某些行为违反了劳动法,想要起诉你们。”


    王总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的委托人是,是......”


    “是我。”


    一直没说话的程漱忽然开口,声音中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他将一枚优盘放在王总的桌子上:“这里面有一份录音,详细记录了贵司经纪人宋洪是如何以15万元,威逼利诱我给贵司太子爷当陪衬造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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