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前的最后一次练习结束后,大家沉浸在伴奏的尾音中,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程漱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缓了缓胸口擂鼓似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段时间都辛苦了。”
屈俊明十分狗腿地凑到他身后给他捏肩:“不辛苦不辛苦,队长最辛苦。”
“对啊,队长最辛苦。”
“词是队长分的,舞是队长教的,队长是最辛苦的人。”
他们这组人的水平属实参差不齐,所以节目组好像干脆把他们忘了,甚至导师都没来过几次。
尤其是rap导师,几乎一天24小时地泡在白敛那组,他们这边连看都不看一眼。
程漱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没忍住笑了:“拍我马屁又不好用,明天好好表现去讨观众喜欢。”
他看着眼前几个无比亢奋的队员,莫名想起了穿书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面对的可能是从成为练习生开始最大的舞台。有紧张,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
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叹了口气,敛起感慨和怀念:“大家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精神才会好,这回要听话。”
几人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心中的不满和别扭,不由得纷纷承诺这回肯定听队长的话,绝对回去好好睡觉。
只是“好好睡觉”终究只是个奢望。
任谁第二天有重要的舞台,前一天晚上也绝不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倒头就睡。
这一晚上练习生宿舍楼里失眠了几乎三分之二的人,第二天都顶着黑眼圈萎靡不振地起床简单收拾收拾自己,等着节目组找来的专业化妆师化妆。
“夏天见”到底是国内规模最大的选秀综艺,配备的都是一流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远远不是公司里那几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能比拟的。他们会根据练习生的选曲,为每个人搭配最合适的造型,绝非同一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妆容。
《无规则海域》是首类kpop的歌,节奏感非常强,所以化妆师给白敛那组定的基调是狂野。
他们本来想给程漱这一队也按照这个风格化妆,但程漱却拒绝了。
“我们的设计是有一个摘面具的动作,”程漱和化妆老师沟通道,“所以我们的定位或许不是‘野性’,而是‘神秘’。”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在当初改歌好改舞蹈时,全组的意思就是一定要和白敛那组的风格彻底区分开。
化妆师和他进行了进一步的沟通,拟定了新的妆造方案。
这回没有人特意给程漱化丑妆。负责他的化妆师十分清楚如何凸显他五官的优势,将他的鼻翼侧打上了阴影。同时又着重刻画了他的眼睛,用眼线笔画出眼尾,佐以毫不喧宾夺主的闪粉,让他原本就像带了钩子一样的眼睛更勾人。
他们的服装是种很像西装,但又并非西装的套装,反光的皮质面料,袖口和裤脚渐变地点缀着深蓝色的亮片,一路向上氤氲开又变成白色,像星空,更像海浪。
程漱化完妆后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片刻,觉得隐隐看出了穿书前那个自己的影子。
他揣着点物是人非的感慨叹了口气,溜达着去看看自己组里的小朋友们被化妆师造作得如何,刚推开隔壁化妆间的门,就听见一道夸张的惊呼。
“我靠队长,队长你也太好看了!你化妆这么好看怎么初评级的时候不好好化啊不然肯定是个a!”
屈俊明正在穿鞋,看见他鞋也不穿了,单脚蹦着过来:“为什么同一套妆容我就没有你这个效果?我总觉得我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土味。”
宋拙在旁边系领带,闻言瞥了他一眼:“主要还是底子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啊?”
屈俊明装着要挥舞手里提着的鞋打他,被宋拙轻松躲了过去:“说的是实话,这么不爱听实话?”
“别闹了。”
程漱看着几个人猴一样追着打,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
和他一个化妆间的练习生俨然已经因为紧张有点神志不清,不是在小声念叨歌词,就是面对着化妆镜手舞足蹈。
可自己的队员不仅没紧张,似乎还有闲工夫打闹。
“队长,我觉得你特别像那个。”
屈俊明不再制裁宋拙,又蹭回他身边,拧着眉苦思冥想:“像那个那个......对,就很像外国人神话里的美人鱼,坐在礁石上唱歌靠美貌——”
程漱听他越说越离谱,毫不客气地弹了下他的额头:“就你话多,穿好鞋出去坐车走了。”
屈俊明“嘿嘿”乐了下,单脚跳着把他的鞋穿了。
其他队员互相嬉闹着从化妆间离开,程漱抬头,发现陆枕流居然才结束了妆造。
难怪刚刚一句话也没说。
他靠在化妆台旁边,眯着眼打量了对方片刻,忽然开口:“陆枕流。”
陆枕流回头看他:“嗯?”
程漱俯下身,从一边放着各种配饰的小筐里挑挑拣拣半晌,挑出来一个黑色的皮质圆环。
陆枕流是c位,穿的衣服也和他们有细微的区别。他们是黑夹克搭白衬衫,但陆枕流因为动作设计的原因,白衬衫上多了两条黑色的背带。
这个细节是程漱设计的。陆枕流solo时会有一个脱外套的动作,解开的两颗纽扣和背带可以完美地将他的身材勾勒出来。
但还是不够,那种带着禁忌和野性的神秘还不够。
刚才程漱想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缺的是什么了。
陆枕流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程漱不语,慢慢贴近陆枕流。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过几厘米,陆枕流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陆枕流抬眸,撞上了那双被化妆师浓墨重彩的眼睛,蓦地怔了下。
他莫名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一直在思念的故人好像在透过那双眼睛看着自己。
程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扬起手中的皮质圆环,低下头,轻轻将那枚圆环扣在了陆枕流脖颈上。
“应该是缺条choker,”程漱唇角翘起一个弧度,满意地打量着陆枕流,“之前设计造型的时候就觉得忘了什么,现在想起来了。”
他说完,从陆枕流身前退开,顺手轻轻捏了下陆枕流的脸:“走吧,车到了。”
陆枕流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慢慢抚上那条多出来的choker上,眸中是掩饰不住的讶异之色。
在讨论演出服设计时,他就觉得自己这套衣服有种莫名的熟悉。直到刚刚程漱给他戴上choker后,这种缥缈的熟悉感才重重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疑惑和期待的奇怪情愫。
这套妆造是穿书前,他最出圈的那个舞台的造型。而关于choker的问题,也是那个时候队长在上场前灵光一现,临时给他画龙点睛的一笔,直到五年后粉丝在安利他时,发的肯定也是这套西装背带choker照片。
如果是书中的程漱,有可能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对方不是书中的程漱,那会是......他吗?
***
载着练习生的大巴停在演出场馆外时,入口处已经围满了粉丝,其中呼声最大的便是那几个人气最高的练习生。
白敛笑着和粉丝们打招呼,忽然站定回头,像是撒娇一样开口:“陆哥,你快点。”
走在他后面的正是陆枕流。
陆枕流正在思考“队长”和“choker”到底有没有关系,被他喊得忽然愣了下:“嗯?”
“走啦。”
白敛动作十分自然地扣住他的手腕,拖着他一路向前。
不出他所料,一边的粉丝果然炸开了锅。
“我死了呜呜呜呜磕死我了竹马竹马就是最吊的啊啊啊......”
“发现哥哥没跟上急忙回头寻找的撒娇弟弟谁顶得住?娇娇弟弟不愧是第一金花!”
“他们两个应该是一组的吧?如果他俩不是一组我的一些美好品质将会消失。”
“不是一组的。虽然今天晚上才播分组那期,但是看花絮就应该知道他们不是一组吧?程漱把陆枕流要去和他一组了。”
“什么?程漱那个糊咖居然敢棒打鸳鸯?”
......
白敛一直拽着陆枕流进了给练习生和工作人员准备的专属通道,陆枕流才反应过来,猛地将他的手挣开。
“陆枕流,你真有意思。”
白敛嗤笑一声,“节目组忘了让导师去指导你们组,花絮里的镜头少得可怜。你有手机吗?哦对,你这样教条的人怎么会藏手机?我告诉你,因为没有镜头你很多粉丝都爬墙了,你猜我今天拽着你卖这一下腐,会给你涨多少粉?怎么搞得像我在害你一样?”
“陆枕流,你跟着程漱不仅没有任何镜头,甚至可能糊掉,你下次分组的时候改主意还来得及。你就这么想跟着那个混子一起把前程葬了吗?”
“这是我的选择,”陆枕流冷声道,“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白敛还想说什么,一道满是怒火的声音骤然响起:“陆哥都说了用不着你指手画脚,你怎么还不走啊?”
他垮下脸,就看见那个一直围着程漱转的小狗腿冲了过来,当即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恶:“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能留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
“我担心自己?是你应该担心自己。”
屈俊明挺直腰板:“我们这次舞台肯定分数比你高,你就走着瞧吧!如果我们分数比你高,你就给我们一人磕个头喊爸爸。”
“好啊。”
白敛随口答应了下来,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糊逼就是愿意做梦。”
他说完就走,屈俊明还想继续追上去刺他两句,却被程漱拦了下来。
“他凭什么这么说队长啊?”
“要是没有之前的粉丝积累,他算个屁,居然还想挖墙角......”
其他队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伐白敛,就连之前佩服白敛的宋拙也脸色难看:“他真是过分,没想到他原来是这样的人。”
“好了,别生气了,没必要。”
程漱轻声说:“别忘了今天是你们的第一次舞台,我希望......”
屈俊明立刻接话:“希望我们能干翻白敛他们那队拿最高分!”
程漱失笑:“当然要赢了他们拿最高分,但我最希望你们做的不只是这个。”
远方隐隐能听得道观众席上粉丝的欢呼声,排山倒海似的涌进这一方狭窄而昏暗的甬道。
他们离那个星光璀璨的舞台,仅仅几步之遥。
“这是你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舞台,无论如何请发挥出十二分的实力,不要辜负自己。”
纵然程漱本人对“出道”和“热血”这种事已经免疫了,没有他们那么有热情,可难免不被这种气氛感染。
“拿出全部实力,然后......”
他顿了下,声音中满是柔软:“好好享受这个属于自己的舞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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