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白敛被带走得太突然, 甚至连深境娱乐的高层都是在微博热搜看见自家艺人的名字,才意识到白敛好像出事了。
直播被临时叫停, 节目组没办法, 只能让练习生们先别离开录播厅,将每组准备好的舞蹈录下来,传到官网上让粉丝投票。
屈俊明刚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白敛这是怎么了?不是轮到他们表演了吗?”
“嗯, 是啊,”程漱高深莫测道,“确实,怎么就被带走了呢?”
屈俊明以为程漱和他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表演方式从直播变成录播,对他来说压力小了不少, 立刻就坐不住了, 又溜达到别的组和其他练习生打成一片。
程漱身边的位置空出来没多久,陆枕流便坐了过来,似乎早就瞄准这个地方了, 就等屈俊明识时务地离开。
“队长,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我没惊讶吗?”程漱毫无诚意道, “我可惊讶了呢。”
陆枕流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瞎说,但是没揭穿他:“白敛为什么会被带走?”
“这你问我?”
程漱往后靠了靠,发现他们坐着的椅子是可以调解前后的, 于是给自己调了个舒服的位置:“我也不知道啊。”
他其实心里有猜测, 但没有证据就说话无异于造谣,所以没和陆枕流讲自己的猜测。
“等等看吧, ”程漱说, “估计一会儿白敛就要上热搜了。”
他们在录播厅将跳的舞录完。刚开始出了这么个事, 大家根本没心思看别人跳得怎么样,坐都坐不住,恨不能立刻跑回宿舍用藏起来的手机吃瓜。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组表演完毕,没再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工作人员纷纷松了口气,让练习生们原地解散。
程漱跟在一哄而散的练习生后面慢悠悠地走向宿舍楼,等他到宿舍门口时,已经能听得到屈俊明的大呼小叫了:“我去,这么劲爆!”
“怎么了?”
程漱推门进去,随口问道:“什么劲爆?”
“漱哥漱哥,你看。”
屈俊明举着不知是冯未的第几个手机从上铺窜了下来,将屏幕直接摆在了他面前:“原来白敛是个法制咖!”
什么法制咖?
程漱莫名其妙地接过手机,就看见最顶上那一行骇人听闻的大标题:“选秀顶流舞台现场被带走,原因竟然是”
他划了划屏幕,略过中间那段没用的废话文学,直接看正文去了。
这篇正文,可以说是写的狗屁不通。
小编要么是急着完成KPI,要么是为了赚流量,张口就来直接开始编,写了一篇豪门狗血大戏,说白敛此人攀上了深境的老总,靠身体把老总哄得心花怒放,资源不要钱一样往老总手里塞。白敛恃宠而骄,仗着有老总撑腰,把所有他看不惯的人都做掉了。
没错,做掉了。
意思是谁给白敛不痛快谁就得死。
程漱哭笑不得,把手机丢回屈俊明怀里:“这你也信?”
屈俊明接过手机,满眼都是天真和单纯:“这个不能信吗?我看着还挺惊心动魄的来着。”
程漱知道没法和他讲明白,也就由着他信去了。
他靠在桌边,将自己的手机开了机,屏幕顶端便跳出来一条通知——
【选秀顶流被带走,警方通报:涉嫌对他人进行威胁、恐吓、煽动,已依法拘留】
警方通报?
程漱点开那条通知,发现真的是平安B市发出来的警情通报。
三个小时前,零星几个在选秀基地外蹲点的营销号拿到了一手照片和信息,迫不及待地发在了网上,不出意外地被白敛的粉丝围攻。
“这谣你都敢造?不怕吃官司?”
“@深境文化这有营销号造谣你家艺人进去了,你们法务干不干活?”
“你进去了小敛都不会进去的,别惦记你那点流量了。”
可随即而来的这篇警情通报,可以说是打了所有帮白敛说话的粉丝的脸。
平安B市不需要流量,也不需要造谣一个小明星。蓝底白字,句句属实,白敛就是被拘了,营销号没说假话。
挨骂的营销号扬眉吐气,但白敛的粉丝浑身上下就嘴还硬着,仍在评论区为白敛冲锋陷阵:“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小敛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小敛是个多单纯的男孩子,肯定是搞错了。”
往常这样的发言绝对会被路人嘲讽,但现在路人没空理他们,全去吃更大的瓜了。
二十分钟前,圈内某知名大V发表博文,标题为“你眼中所看见的,只是他的人设”。
这个大V只是代发,博文的写作者自称是节目组的一个小员工,亲眼看见了白敛霸凌、孤立其他练习生的场面,可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站出来证明,白敛曾仗着和某位选秀导师相熟,让那个导师帮他透题目,好提前准备,拿到C位炒人气。不仅如此,他还暗地里搞小动作,甚至差点害一个练习生进重症监护室。
程漱眉心动了下。
这个倒霉练习生貌似大概好像说的是他。
评论区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粉丝在洗地,引来吃瓜路人的嘲讽。路人纷纷表示白敛今年已经21了,从来没见过超过20岁的“孩子”,你们粉丝对“孩子”的定义未免也太宽容了点。
所谓墙倒众人推,平时白敛和粉丝行事高调,一出场必引起众怒。现在白敛倒霉了,一方有难八方看热闹,纷纷做了长条微博给白敛的热度添砖加瓦。
深境公司的外宣部临时加班,焦头烂额地先撤了条热搜,但消息已经发酵,撤了第一条还有第二三四条等着。
现在全网都知道白敛是个法制咖了。
程漱轻舒了一口气,将手机锁了屏,丢到床上。
陆枕流从卫生间出来,身上还冒着刚洗完澡的热气,抬眸看了他一眼:“队长,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程漱反问他。
“白敛的事。”
陆枕流草草将头发擦了擦,凑到他身边。
程漱忽然发现他身上的洗发露味道有些熟悉,好像就是自己用的那款。
他穿书前就对这款洗发露的味道情有独钟,穿书后特意比对了好几家,才找到了这家味道相仿的作为平替。
“偷用我洗发露?”
程漱鼻尖凑到他鬓角闻了下,陆枕流却倏地从他身边离开,退开了好几步远。
“躲我干什么?”程漱莫名其妙,“都敢偷用我洗发露了,让我闻一下就不敢了?”
“不是不敢,是”
陆枕流磕巴了半天也没磕巴出一句完整的话,半晌后转移话题:“白敛被抓了。”
“嗯,进去了。”
程漱轻叹一声,顺手接过陆枕流的毛巾罩在他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擦头。
穿书前陆枕流就很喜欢待在他屋里,或者是洗完澡了湿着头发跑过来。夏天还好,冬天外面冷飕飕的,一阵风吹过来闹不好就要感冒,程漱就一边数落他,一边帮他擦头发。
以至于现在也习惯性地在做这件事。
“他会在里面关多久?”
陆枕流微微仰起头,似乎想看着他:“半年?”
“想得美,”程漱笑了下,“顶多拘个15天吧。”
“哦,这样啊。”
“你好像很失望?”
程漱歪了歪头:“我怎么记得你们之前感情很好啊。”
“那又不是我,”陆枕流说,“是那个作者瞎写,我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你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程漱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顺着就聊了下去:“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记得你是喜欢女孩子吧,喜欢比你大的姐姐?”
陆枕流忽然不说话了。
程漱以为把他逗得生气了,正准备补救说点什么,却听他轻声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什么意思?
程漱被他问得一愣。
陆枕流喜欢什么样的,程漱思来想去的也就那个女团副队长了,毕竟就算是在综艺录制现场,陆枕流也要一直盯着人家看。
难道不是吗?
那是谁啊?
程漱心说你问我我上哪知道去?
“哥,其实我对你”
陆枕流的话淹没在了一阵急促的铃声中。
程漱抬手去上铺把自己的手机捞了下来,接通了电话:“您好?”
“这里是B市西山区派出所,请问是程漱先生吗?想耽误您一点时间,来给我们做个笔录。”
“好的,”程漱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他刚挂断电话,就听见了“砰”地一声,连忙回头,就看见陆枕流垮着脸站在桌边。
“怎么了?”程漱问。
“没事,踢着桌子了,”陆枕流面上依旧冷酷,“谁的电话?”
“派出所的。”
程漱将刚刚脱下的外衣囫囵披上:“要我去做个笔录。”
“我陪你一起去吧,”陆枕流说,“应该是和白敛有关的事。”
程漱刚要拒绝,就听他又继续说:“毕竟在哥你过敏那次,我也算半个证人不是吗?”
“我就想陪陪你,别拒绝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或许明天要请个假,今天咳嗽咳出血来了好痛苦qwq
第 62 章
程漱从来都吃软不吃硬。
要是陆枕流态度坚决, 语气强硬,程漱估计不会答应他。但陆枕流把他的性格了解得十分透彻, 故意摆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以问句代替肯定句,让程漱完全没法狠下心来。
“那是什么好地方吗?”程漱叹了口气,“别去了, 刚洗完澡呢,出门一趟又白洗了。”
“没事啊,洗澡又不麻烦。”
陆枕流语气轻快:“当然知道进去太多次不好,但是我想陪你啊。”
他说完, 就顺手将自己搭在一边的衣服穿上了,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 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程漱。
似乎在说, 看你拿我怎么办。
程漱“啧”了一声,抬手在陆枕流脑门上弹了一下:“烦死了,不听话的小孩。”
说归说, 陆枕流仍然跟在程漱身后出了宿舍楼, 一路跟到了节目组早在小门外准备好的车前。
李华正蹲在车前面玩手机, 听见声音后抬头:“来啦?这是”
“小跟屁虫。”
程漱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去了别乱讲话啊,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陆枕流乖巧地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挤上了车。
这是辆面包车,保守估计连带副驾驶能坐六个人。最后一排堆了点别的东西, 勉强只能坐得下一个人了,
程漱坐在最后一排,陆枕流上车了, 也跟着挤到最后一排。
“前面还有俩座儿, ”程漱说, “别和我挤一块,热。”
陆枕流面不改色:“哥,我有点晕车,所以想坐后面。”
“越坐后面越晕,滚前面去。”
程漱抬手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挤死了。”
陆枕流坐到他斜对面的座位上,刚坐好,李华就上车了。
面包车沉默地驶向夜色中,李华转过头来,活络气氛:“这位也是咱节目里的练习生吧?我看着有点眼熟。”
“咱节目的C位大热门,神一样的男人,”程漱说,“李哥这你都不认识?”
“哎呀,我天天忙呢。”
李华挠了挠头:“再说了,平时上班就负责看综艺,下班已经不想看了。”
“李哥好,”陆枕流伸手,“我是陆枕流。”
“你好小陆。”
他这么正式,让李华有点不习惯。
往常在圈里见到的这个年纪的流量,大部分都眼高于顶,恨不能用行动告诉全天下自己很火,这样谦虚得像个正常人的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李哥是”
陆枕流细细端详着李华,觉得眼前这个人长得还算不错,于是嘴里说的话十分礼貌地顿了一下,眸中露出几分探究的意味。
“哦,我是林哥的助理。”
李华笑了笑:“就选秀发起人,你们林老师的助理。”
“这样啊。”
陆枕流肩微微松了松,坐着的姿势也不再像刚才那般些许拘谨:“你和漱哥认识很久了吗?”
“对啊。”
李华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人套话。
老板嘴巴毒,不好招惹。司机闷葫芦,不和他讲话。老板娘虽然人很好,但是个霸道总裁,见个面都难,只记得每年过年给他包个红包。李华空有一颗话痨的心,但一身才艺无处施展,这会儿终于见着一个主动和他说话的,不由得越说越多。
“哎呀老板和程家叔叔是忘年交,关系很好,连带着和小程关系也好,说是要在节目里照顾照顾小程,但是小程之前不让老板照顾,怕被人扒出来走后门。”
陆枕流挑眉:“哦?那”
“你差不多得了。”
程漱沉默地听着两个人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查户口呢?”
“哎,一开心说太多了,”李华连声抱歉,“真对不住啊小程。”
“和李哥你又没关系。”
程漱瞥了陆枕流一眼,低下头摸出手机,给上次陆枕流拿来加自己的微信号发了条消息:“手机带着呢?”
车厢里响起了一道微/信提示音,陆枕流没看手机,似乎还想再和李华套点话出来。程漱轻轻咳了一声,他才转过头。
程漱对他扬了下手机,他这才恍然,把从冯未那儿借来的手机摸了出来。
程漱打字:“别问了,欺负人家没心眼是吧?”
陆枕流抿着唇打字:“我没想欺负李哥,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怎么?穿书前憋坏了吧?好奇死了吧?”
程漱挑眉,指尖叩在屏幕上:“怎么憋了那么长时间都不来问我呢?”
他这条消息发过去,抬眼看向陆枕流,发现对方的眉心深深地蹙了起来,一只手抵在唇边,不自觉地咬了两下,这才惊觉自己的动作好像有点幼稚,有些不自然地放下手。
“我不敢,”他说,“我怕你介意。”
“介意吗?不介意啊。”
程漱实在忍不住,就想逗他玩:“我弟要查我户口我能拦着吗?”
车厢里陷入安静,就剩两人的手机这么“滴”来“滴”去的。
李华看着忽然陷入沉默的陆枕流,又看了看嘴角带着笑的程漱,深吸了一口气:“我说”
一个车厢里,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拿到台面上来说,非得微信你“滴”我一下,我“滴”你一下?
“嗯?”程漱抬头,“怎么了李哥?”
“没事。”
李华缓缓将那口气呼出去:“就是想起了老板和老板娘,有点上头。”
***
拘留白敛的派出所不比上次拘粉丝的派出所,看上去级别好像更高了点。
程漱刚下车,袖口就被人拽住了。
“哥,我陪你进去,”陆枕流小声说,“别怕。”
“有什么可怕的?”
程漱笑了下:“被拘的是他又不是我。”
几人刚走到门口,程漱却忽地顿住了动作,有些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居然能在这儿遇见熟人。
之前在深境公司仗着和白敛关系好,作威作福骑在他头上的经纪人宋洪此时正跟在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身后,低三下四地求着什么。
“张律,求您了,您是业内口碑最好的律师,”宋洪不断地拿纸巾擦着额角落下的汗,纸巾沾了汗,变成白色的纸屑黏在他皮肤上,“我们,我们小敛真的是个好孩子,这里面有误会,你不可能败诉的,我”
“宋先生。”
那个被叫做“张律”的人转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我只是答应了来和他聊聊,根本没答应你我要接这个案子。”
“再说,你知道对面的律师是哪家的吗?”
张律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万辰的律师我可不想打,你另请高明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宋洪再次求他的余地。
宋洪正要追上他再求一求,目光一转,落在了程漱身上。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都怪你!”
宋洪的嗓子或许在求人的时候已经哑了,这会儿拔高了音调,隐隐有破音的架势:“如果不是你,小敛怎么可能遭这个罪!”
“宋经纪,别来无恙啊。”
站在身边的陆枕流浑身很明显地紧绷了一下,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但程漱却不怕他。
刚穿书过来,他就差点让眼前这位人模人样的经纪人“鸡飞蛋打”,现在对方更是丧家之犬一般,根本犯不着害怕。
这种人就是狗仗人势,让他自己动手,他绝对是不敢的。
“宋经纪看来过得并不好,”程漱慢条斯理道,“当初您让我等着,说必让我滚出娱乐圈,我都等好了,您人呢?”
宋洪脸色涨得通红,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你这个贱货,你早晚遭报应,我”
“哎,别这么说。”
程漱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一个愉快的笑:“你之前也说让我遭报应,但是报应都落在白敛身上了,这可不能乱说啊。”
“不过白敛马上成法制咖,都要糊了,你还尽心尽力帮他找律师,还真是一条忠心耿耿到底狗。”
程漱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宋洪整个人哽在原地,脸憋成了猪肝色,看着程漱施施然地向屋中走去,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白敛作为明星,倒是没遭到什么不好的待遇,只是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哭得兔子一样红。他被带到了问询室,看见程漱进来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中的恨意如果有实体,应该能把程漱戳出两个洞来。
旁边的民警皱眉,按着他的肩将人按回了座椅上。
陆枕流和李华等在外面,屋中只有他,程漱,以及一个警察。
“是你,都是你干的,”白敛咬牙切齿,整个脸颊都在颤动着,话说得含糊不清,“你算计我,对不对?你故意把我坑进监狱里,你就是不想我好,你怕我超过你,把陆枕流抢回去,是不是?”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和男的谈恋爱呢。
程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屈起指关节点了点额角:“白敛同志,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警察叔叔抓人是有证据的。如果你没干那些违法乱纪的好事,也不至于被拘在这里是不是?”
“换句话说。”
程漱看着白敛越咬越紧的脸颊,忽然有些想笑:“白敛同志,你现在在网络上的法制咖形象,可是你自己一手造出来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 63 章
白敛先是怔愣了一下, 继而不顾警察还按着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像程漱扑去。
“老实点, ”那个民警的脸上一脸不耐, “这是派出所。”
“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程漱礼貌发问,“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去准备做笔录了。”
“我恨你。”
“你恨我?”
程漱叹了口气, 忽然笑了出来:“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高考成绩不错,上了个挺好的大学,本来有大好的前途, 但他很想进娱乐圈,甚至不惜和家里人闹翻。家里人觉得他肯定不会成功, 吃够苦头就乖乖回来读书了, 他咬着牙想让家里人看看他的选择并没有错,最后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甚至连自己的健康都搭进去了, 终于在娱乐圈里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时候他穿越了。”
“他穿进一本书里, 发现自己成了书里的炮灰配角,一直被主角打压。主角的所有荣光,包括他在采访里侃侃而谈的所谓‘奋斗史’和‘努力史’都是他的经历。他的人生,他的一切成就都被人偷走了, 安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被偷走人生的人失去一切, 最后跳楼惨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白敛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穿越?程漱你他妈疯了吧?”
“这个人穿进来了, 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 是不是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偷走他人生的人逼死?”程漱不理会他的话, 将自己想说的一字一句说完,“他该怪谁呢?怪自己太努力糟蹋身体健康吗?还是怪书的作者?怪主角?怪谁呢?”
白敛愣了下。
他刚刚和程漱对视时,似乎看见了对方面上稍纵即逝的难过。
“怪谁?怪作者啊,是他写错了东西,”白敛下意识地回答,“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对啊,你说的,是他做错了事。”
程漱深吸一口气:“那你呢?现在是你做错了事,为什么要怪我呢?”
白敛眨了眨眼,脸上蓦地氤氲开一片红色,却意外地没有什么反驳的话能说得出口。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程漱对一边的民警笑了下:“麻烦您带我去做笔录了。”
***
第三次公演闹的事给节目组带来了一些麻烦。公关部紧急公关,才将负面信息消除了七八成,甚至险些被上级部门约谈。
网络投票的时间放宽了三天,最后决出了最后32个晋级的名额。
这次一共淘汰掉29个人,和第一轮淘汰的人数差不多。但可能因为二公没有淘汰人,所以练习生直到公布成绩的前一天才察觉到了久违的紧张感。
程漱难得清闲,正准备将这几天都用睡觉度过,屈俊明却在公布成绩的前一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回了宿舍,凑到他床下戳他。
“你干什么?”
程漱正猫在被里玩手机,还以为是查寝的来了:“吓我一跳。”
“漱哥,今晚他们有个告别晚会,”屈俊明趴在床边和他说话,“你去不?”
“我不去。”
程漱本来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更何况凑热闹的日子还是来之不易的假期:“我和他们又不熟。”
“熟的,熟的,好几个熟人呢。”
屈俊明仍不死心,依旧趴在床边撒娇一样戳他:“漱哥,人家特别想见你呢。”
“你和谁学的这招?”
程漱越琢磨越奇怪:“别戳我,撒手。”
“哦。”
屈俊明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却仍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去嘛,漱哥。”
“你先告诉我谁教你扒我床边撒娇的,”程漱微微起身,“交代了我就考虑考虑。”
屈俊明这小孩毫无心眼,大大方方弟弟把同伙供了出来:“陆哥啊,陆哥说漱哥你吃软不吃硬,只要撒娇求求你肯定好用的,于是我就来试一试啊。”
“行。”
程漱叹了口气:“他去吗?”
“啊?谁?”屈俊明没反应过来。
“陆枕流啊,”程漱说,“他都给你支招了,你能没问过他吗?”
“哇,漱哥英明!”
屈俊明一脸的崇拜:“你怎么这么厉害,这都能猜得到?”
程漱冷笑了下:“他是不是还跟你说,只要我去他就去?”
屈俊明眼睛瞪得溜圆:“对啊!这你也猜到了?”
废话。
他一手带出来的崽子他能猜不到?
程漱觉得他要是再猜不到就不用混了。
“我去吧,几点啊?”他顺手摸了把屈俊明的头,懒洋洋从床上坐起身,“还用化个妆正式点吗?”
屈俊明听见他答应了,握着拳在空中猛地比划了下:“不用,没几个人,就今晚六点在食堂,大家简单吃个饭就行!”
程漱信了屈俊明所谓的“没几个人”,等到晚上六点如期去了食堂后,被眼前挤在一张桌前的人群吓了一跳。
剩的60来个人基本全来了,甚至还有和练习生玩得好的工作人员也来凑热闹,这叫没什么人?
“这一轮结束之后好多人就要走了,以后再见好难,”一个练习生说,“今晚我们就悄悄地喝一点,不醉不归!”
几个小练习生围在他身边,也一脸兴奋雀跃地喊道:“不醉不归!”
基地里的小超市是不卖酒的,甚至连赞助商的果酒也不卖。他们不知道谁神通广大,从外面订了一箱子啤酒来,两个人抬着箱子鬼鬼祟祟地从食堂后门溜了进来。
程漱见没人注意他,心里松了口气。他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屈俊明又不在,正是开溜的好机会。
可他刚转过身,就有人在身后喊他:“漱哥。”
明权今天好像稍稍打扮了下,头发往后梳了起来,之前的稚气一扫而空:“好久不见。”
真可惜,离成功开溜只有一步之遥。
程漱叹了口气,抬眸看向他:“今天造型不错。”
“谢谢漱哥夸奖。”
明权扬了下眉,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漱哥,和我喝一杯吗?”
“不喝,我回去了,”程漱摆摆手,“你又不走,喝什么喝?别喝了,明早还录节目呢。”
明权却抬手拽住他的袖子:“别啊,不管我走不走,我都想和你待一会儿。实际上我回去之后每天都在想当时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我不应该”
程漱知道他又要开始提他在山上做的事然后道歉了,觉得有点头疼,连忙举手投降:“行行行,喝,别说了。”
明权微微垂下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声音却仍如刚才一样轻快:“谢谢漱哥,走吧。”
“走什么走?”
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让明权拽着程漱衣袖的手倏地紧了下。
“你吃的药不能喝酒,忘了吗?”
陆枕流好像刚练习完,身上节目组发的T恤都没脱,带着一身热气就来了,这会儿正站在两人边上虎视眈眈地看着明权揪着程漱衣袖的手。
“对哦。”
程漱笑了下,顺便不着痕迹地挣开了明权:“不好意思啊小明。”
“你”
明权看向陆枕流,刚刚还上扬的唇角往下撇了撇,露出一个只有陆枕流能看见的厌恶的表情:“陆哥,刚练习完?辛苦了。”
“嗯。”
陆枕流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对他的招呼了:“队长,别杵在这儿了,找个地方坐吧。”
他说着就拉着程漱向反方向走去,特意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但刚才程漱和明权在那儿站着的时间太久,已经有练习生发现了他,不远万里捧着杯子来敬酒,说是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聚会。
陆枕流一视同仁,全挡了回去。只是有几个人开始道德绑架,说大家难得一聚,不喝一杯实在是不给某某人面子。陆枕流拒绝不得,只能替程漱把这些酒都喝了。
程漱看着陆枕流一杯又一杯,有些担心道:“你别喝趴下了,我搬不动你。”
陆枕流眸色沉静:“队长放心,我有数的。”
程漱差点就信了。
如果这个弟弟没在一个小时之后双眼迷茫地瘫在椅子上,他就信了。
他抬手在陆枕流眼前晃了晃:“弟弟,回家了。”
陆枕流的眸子随着他手的动作动了动,继而又回归原位,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地方不动了。
其他练习生喝趴下的喝趴下,没趴下的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已经没人注意他们这个小角落里发生的事了。
程漱“啧”了一声,起身佯装要走:“我不管你了,我走了啊。”
他话音刚落,手腕上忽地一股大力,继而整个人被拽着向陆枕流倒了过去。
“别走。”
陆枕流双唇动了动,声音很小。
“不想我走就站起来,回宿舍了,”程漱戳了下他的脸,“少装,起来。”
“我喜”
陆枕流的唇又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程漱抬眸,微微凑近他,“我没听清——”
他话音刚落,蓦地瞪大了眼睛。
一双湿热的,带着酒味的唇,轻轻贴在了他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本人状态:痛苦面具.jpg
第 64 章
这个吻说是吻, 但和一般那些不可明说的小说里所谓的“深吻”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
只是两人的唇轻轻贴在了一起,贴人的那个神志不清, 被贴的那个一脸迷茫。
程漱也是一时大脑宕机, 耳畔的喧哗声好像一刹那间静了下来,只能听得见自己太阳穴充血的汩汩到底血流声。
他几乎用了快半分钟的时间才从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身子猛地后仰。唇上的湿热消失了, 他险些磕在身后的餐桌上。
陆枕流下意识地伸手拉了他一下,这才免得让他的腰遭受无妄之灾。
程漱深吸一口气,站稳了,居高临下地看向陆枕流:“起来。”
陆枕流仰头看着他, 虽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这严肃的样子吓着了, 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
程漱憋着一股火。
刚刚他疑似被带着长大的弟弟强吻了, 脑袋里现在还一团浆糊一样乱糟糟的,有心骂人,但看着眼前迷茫的醉鬼也不知从何骂起, 只能硬邦邦道:“丢人现眼, 回去了。”
陆枕流眨了眨眼, 伸手又牵住了他的衣袖
行。
程漱也不知道陆枕流是装醉还是真醉,反手拽住他的手腕就把人往门外拖去。
“漱哥,这么早就走了?”
和一个去拿吃的的练习生擦肩而过,对方带着点好奇地看过来:“陆哥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
程漱面无表情地和他点了下头:“你们玩好, 先走了。”
陆枕流钉在原地, 似乎还想和那个练习生说点什么。程漱不由分说地再一用力,继续把人拽向食堂外。
还好这个弟弟虽然醉了, 但仍保留着自我活动的意识, 没失去任何行动能力瘫在地上让程漱把他搬回去, 这也让程漱心底的怨气散了不少。
陆枕流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步一步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上个楼梯都要贴在一起。程漱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扑在自己的后颈处,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痒。
“离我远点,”程漱说,“我摔了你也得跟着摔。”
陆枕流听不懂,陆枕流还想贴,一脸无辜。
程漱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和醉鬼讲道理。
他忍着骂陆枕流一顿的冲动,终于带着这只巨大的挂件回了四楼的宿舍,这才终于有了种解脱的感觉,将陆枕流安顿在椅子上坐好。
“我去冲个澡,”程漱说,“你坐着别动,等我五分钟,听得懂吗?”
陆枕流微微合上眼,头向一边歪去,好像醉得要睡着了。
程漱目光落在他脸上,发现平日他棱角过于分明而显得冷酷的五官好像柔和了几分,在灯光下平添几分“乖驯”的意味。
这便将他剩下的七八分火气也冲淡了。
程漱认命地拿着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简单冲了一下,再次回到宿舍时,陆枕流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起来,”程漱摇了摇他的肩,“擦一下再睡,不然明天一股味儿。”
陆枕流哼唧了两声,眼皮睁也没睁开。
程漱自己也又困又累,有想过把这个对自己没点数的弟弟丢在下面自生自灭,但到底还是想起来他被灌的酒都是替自己挡的。
更何况之前都是陆枕流照顾他的。
程漱拿了条毛巾,在卫生间里沾了温水出来,将陆枕流上半身的衣服扒了。
陆枕流恰到好处地醒来,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着他。
真不得不让人怀疑这熊孩子是故意的。
“行了啊?”程漱说,“自己擦。”
陆枕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一伸手,直接揽住了他的腰。
程漱“啧”了一声:“放开我。”
陆枕流就当没听见,在他胸腹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头一歪,蹭了蹭,又睡了。
行。
陆性顶流样样都好,就算喝醉了也不耍酒疯,就是愿意和人蹭蹭贴贴亲亲。
程漱又想起了那个吻,以及吻前那句没说完的话。
所以究竟是陆枕流真的在耍酒疯,逮着一个人就要和他亲亲贴贴蹭蹭,还是说
程漱脑海里再次冒出那个自恋得不可理喻的想法。
这都是他装的,是他借着醉酒的名义在对自己
揩,油?
***
陆枕流晕头转向地从床上坐起来时,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了。
他身上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皱巴巴的,但好在没什么难堪的异味。
陆枕流记得自己那时是在帮程漱挡酒,挡着挡着把他自己给挡趴下了。可他在趴下前还大言不惭地和程漱说自己绝无可能被灌倒。
还真是一点数也没有。
而且大概率昨晚也是程漱照顾自己的,必须和队长郑重道个谢才行。
他后知后觉嗓子干得厉害,晕头转向地下了床,正倒水烧水,屈俊明推门进来,看见他打了个招呼:“陆哥,醒啦?”
陆枕流“嗯”了一声,刚想问问他有没有见到程漱,就听这个过于活泼的弟弟开始絮絮叨叨:“陆哥你昨晚玩的怎么样?我也喝大了,在别人宿舍里睡着的,今早回来,看你睡得沉就没喊你。”
“我”
陆枕流抿了抿唇:“还行吧。”
“玩得还行就行,”屈俊明说,“赶快换换衣服吧,下午还录节目呢。”
陆枕流给自己的水杯里倒了水,纠结片刻后终于问出了口:“队长呢,你看见他了吗?”
“漱哥?”
屈俊明原本正往嘴里塞小面包,闻言拧起眉:“我好像没见着他,今天早上我是九点多才回宿舍的,那个时候就没见他了。”
队长去哪了?
“陆哥你别忘了一会儿要录节目,我先走了。”
屈俊明吃完小面包,把嘴一抹就出门了。陆枕流将杯子里的水喝完,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后换上节目组发的T恤去化妆。
只是在化妆间也没见到程漱。
化妆师一边往他脸上擦粉,一边小声抱怨:“真是不知道你们昨晚疯个什么,你看看今天你们的肤质真是吓人,这就是熬夜的后果,以后别瞎熬了,不然十个化妆师都救不回来你看哪呢?我差点画歪了。”
陆枕流连声抱歉,但心里却一直有些不安。
程漱为什么没等他醒来就离开了?
是因为他昨晚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陆枕流眉心微蹙,可就是想不起来他到底干了什么。
化妆师抱怨归抱怨,手上的动作倒是麻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给陆枕流上好了淡妆。镜子里的人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昨晚宿醉后的浮肿与肤色暗沉。后面又来了几个哈欠连天的练习生,不出意外地又遭到了化妆师的一通埋怨。
陆枕流带着心事进了录播厅,隔着十来个练习生就精准地定位到了程漱的位置。
“队长,”他快步走了过去,“我”
程漱抬眸瞥了他一眼,将他从头发丝开始打量,一直打量到脚,这才开口:“昨晚睡得挺好的?”
“挺,挺好的。”
明明程漱的态度没变,但陆枕流就是觉得后背莫名浮起一层冷汗,让他更慌了。
“行,睡得好就成。”
程漱笑了下:“杵着干什么?坐啊。”
陆枕流连忙“嗯”了一声,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程漱问他,“头疼胃疼什么的?”
陆枕流摇了摇头,心里越来越发毛。
之前两人相处的时候程漱从来没这么客气地和他说过话,所以他现在更慌了。
“好。”
程漱向后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身体状况不错就行,录完节目我有话和你说。”
陆枕流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恨不能直接快进到节目录完。他甚至想直接问程漱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最后却还是生生把疑问憋了回去。
好在他本来的人设就是一脸冷漠的酷哥,所以即使在镜头前因为想事情走神一会儿,也基本不会被看出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走了谁,谁留下了,自己拿了第几名。他只知道在听见林子晋宣布录制结束时,自己的心脏撞击着胸口,发出“砰砰”的震耳欲聋的声音。
程漱果然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刻意避开了人流,独自走向了另一条路。陆枕流连忙跟在他身后,惴惴不安地绞着手指,半晌后开口:“哥,你要和我说,说什么啊?”
两人停在一间空教室外,程漱推开门,示意他先进去。
门被轻轻关上,练舞室里一片粘稠的寂静。
“你昨晚记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陆枕流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摇摇头:“不记得了。”
“真的吗?”程漱看着他,“一点都不记得了,是吗?”
“不记得了。”
“你昨晚亲了我。”
程漱的声音很冷静,就好像被亲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点了点自己的唇:“就这儿,你主动凑上来亲的,亲之前还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清。”
“哥,你听我解释,我”
程漱抬手,示意他先闭嘴:“停,回答我的问题。”
“陆枕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
第 65 章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 程漱就能看见陆枕流脸上明晃晃的“心虚”两个字,甚至来不及伪装。
“那我之前说你喜欢女团副队长你怎么不和我反驳呢?”程漱问, “我还以为你”
陆枕流动了动唇, 打断了他的话:“你没给我机会说。”
“对不起。”
程漱向后一仰,靠着落地镜滑坐在了地上,有些疲惫地按着眉心:“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 哎,算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陆枕流说,“这种事情不好主动往外面说。”
“我知道。”
程漱微微抬头看向他:“就是感觉, 这么长时间了我居然不知道你的取向, 一厢情愿以为你是个直的,太不尊重你了。”
“没有,”陆枕流唇角牵了下, “这种事谁也不会全世界宣传的。”
他顿了顿, 轻咳一声:“你队长, 我昨晚干什么了,你突然这么问我。”
程漱眨了下眼,移开目光:“没干什么,就是亲了我一下。”
陆枕流心脏“咯噔”跳了一下, 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我干什么了?”
“你亲了我一下, 在这儿,”程漱点了下自己的上唇, “没事, 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下。”
他说着站起身, 掸了掸衣服:“走吧。”
“队长,我亲你,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陆枕流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垂在身边的手倏地收紧,连声音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喝醉了啊,亲错人了呗。”
程漱故作轻松道:“我不和醉鬼生气,和醉鬼讲道理又没有”
“我没亲错人,”陆枕流语速极快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我没亲错人,因为我”
“陆枕流!”
程漱面上先前的冷静和无所谓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惊慌:“你不许再说了。”
“我就是要说。”
“你知道说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吗?”程漱看着他那双深黑的眸子,“我,我们之间,很可能再也回不去”
他的话第二次被陆枕流打断:“我不想回去了。”
“我受够了在你身边当你的弟弟,看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个又一个接近你但没有立场去阻止他们,无论是穿进来之前还是穿进来之后,”陆枕流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声音都在微微发着抖,“你在和我装傻,程漱,你知道我不是亲错了,也不是因为醉酒才亲人,你其实都知道的,不然不可能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躲着我。”
“你以为我不说出来,我们的关系就会回到之前那样,是吗?怎么可能?”
程漱的面色沉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把这剖心剖肺的话说完。
陆枕流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竟是微微泛起红的:“不可能了,早晚都有这一天。”
“哥,我喜欢你,”他近乎带着祈求和哽咽,声音很轻,“从很多年前就喜欢你了,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两人之间再次回归了那种粘稠的沉寂。程漱沉默地看着陆枕流,先前脸上的震惊和愤怒慢慢消失,直到面无表情。
陆枕流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要失去他了。
陆枕流近乎惶恐地想着。
半晌,程漱终于开口:“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男生。”
“或者说,从小到大,我好像没喜欢过什么人,所以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他的声音很慢,很轻,“我除了舞台,什么也不是特别喜欢,你知道的吧。”
陆枕流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原本还抱着几丝希望,但听见程漱这番话后就知道自己彻底没了任何成为特别的可能。
程漱看见他瞬间垮下去的表情,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但仍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我不喜欢你,也不是不喜欢你,是我对你没那种意思。我就是把你当弟弟,当一个朋友,没想……发展别的关系。”
“……我知道了。”
陆枕流深呼吸了几下,咬着牙抬眸:“但是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
“你会很喜欢很多人。”
程漱特别了解小年轻的心思。
很喜欢的人,每个时间,每个阶段,都是不一样的。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最容易变心,永远更喜欢下一个。
“你对我只不过是对于队长和兄长的依赖,不是爱,”程漱说,“就这样吧,我说完了。”
陆枕流的眼眶又红了。
他平时看着冷酷无情,但这个时候却分明像个被抢了糖吃的小孩,委屈又难过。
“那我们还能当朋友吗?”他声音好像有些干涩,“对不起,冒犯到你了。”
“能啊,这没什么对不起的,你……”
程漱下意识地抬手想摸他的头,动作做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给陆枕流这种暗示,于是有些僵硬地将手收了回来。
“没事哥,不用安慰我,”陆枕流扯了扯嘴角,“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你忙去吧。”
程漱还想说什么,就见陆枕流一个人走到落地镜旁,背对着他,显然是不想和他多说话的样子。
“那我走了,”程漱说,“你……想明白就回去吧。”
陆枕流没回答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
程漱以为陆枕流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来,却没想到过了晚上七点多,还是不见人回宿舍。
屈俊明今天下午在要走的几个练习生宿舍窜来窜去地告别,最后抱着一堆零食回来,看见程漱在屋里踱来踱去,感觉有点稀奇:“漱哥,你怎么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程漱身上看见“烦躁”两个字。
“嗯?”
程漱抬头,眉心微蹙:“没事。”
他说完后顿了下,故作随意地问道:“你回来的时候看见陆枕流了吗?”
“陆哥?”屈俊明挠了挠头,“没看见啊。”
程漱“嗯”了一声,拽过搭在一边椅背上的衣服:“行,我知道了。”
“陆哥怎么了?”屈俊明问,“好像是从录完节目开始就没见过他了。”
“没什么事。”
程漱将外衣披上,推门走了出去:“我找他聊聊去。”
现在外面天都黑了,也不知道陆枕流会去什么地方。程漱决定碰碰运气,径直去了两人之前分别的练舞室。
整个楼里只有几层还亮着光,剩下的地方黑黢黢一片。程漱爬了三楼,沿着走廊向里走去,停在最后一间房间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半晌没有声音,程漱按住了门把手,毫不意外地将门推开了。
屋里一片漆黑只能看见窗帘旁边好像窝着一团东西,听见声音后动了下。
“陆枕流,刚才敲门怎么没声音?”
程漱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看向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回宿舍?”
“不想回,”陆枕流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哭过似的,“难过。”
程漱快被他逗笑了:“难过就不回去啊?”
陆枕流的声音里染上几分赌气的意味:“你都拒绝我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是拒绝你了,但是我不是说我们还能当朋友么?”程漱扬起眉,“怎么?朋友都不愿意和我当了?”
陆枕流摇了摇头。
“那就快和我回去,”程漱抬手看了眼腕表,“都几点了,回去都该睡觉了。”
陆枕流慢慢从窗边站了起来,终于不再蹲着装蘑菇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想自己待会儿。”
“不,你不和我回去我就不走了,”程漱索性抱着胳膊靠在门框边上,“我纡尊降贵来哄某个心情不好的小孩,怎么有的小孩还不领情呢?”
陆枕流吸了吸鼻子,最后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拖沓着脚步走到了门口。
自家弟弟终于听话了,程漱满意地转身,正准备走,衣角忽地一沉。
“别拽我衣服,”程漱头也不回地说,“多大了?”
陆枕流“哦”了一声,有些不舍地把捏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一前一后走向宿舍楼,往日都是陆枕流想方设法地挑起与程漱之间的话题,而现在陆枕流心情不好是个哑巴,程漱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放任这种奇怪的氛围继续发展下去。
时间不早了,宿舍楼下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以及灯下的一大片阴影。
“哥,”哑巴了一路的陆枕流忽然开口,“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不知是这个氛围太过静谧,还是程漱心里的怜悯和不安作祟,居然立刻拒绝陆枕流。
陆枕流喉结动了动,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你不拒绝我,我就当你同意啦。”
他说着抬手,轻轻环住了成熟的腰。
少年“砰砰”的心跳声有力地撞进他耳中,连带着他的心脏忽地也漏跳了一拍。
不喜欢吗?
是不喜欢,还是不知道?
程漱以为自己对所有事看得都明白透彻,可唯独摆在眼前这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也是唯一一件没有按照他计划进行的事情。
“哥。”
陆枕流在他耳边蹭了蹭,轻声道:“你也不讨厌我,是不是?”
“……抱好了就松手,别蹬鼻子上脸的。”
“你不讨厌我,也不反感我喜欢男生,”陆枕流笃定道,“不然你不会回来找我的。”
“哥,你能不能给我个追你的机会?我不甘心,我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可能晚点,晚上九点左右发
第 66 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贴得太近, 热气一阵阵地扑在程漱耳畔,让他那一侧的脸颊莫名开始发烫。
程漱“啧”了一声, 将腻在他身上的小孩推开:“先松开我。”
“你给我个机会嘛, 好不好?”陆枕流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却仍不放弃,继续游说,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我可以追你的。”
程漱避开他小狗似的亮晶晶的眼睛:“也不是,我……算了,你爱追就追吧, 死倔……但是追不上别怪我,别骂我渣男, 是你自己要追的, 我肯定劝不动你。”
陆枕流听了他的回答,骤然间眉开眼笑:“谢谢哥给我这个机会,我肯定会追到你的。”
什么肯定不肯定的。
说不定过两天陆枕流这股上头的劲过去了, 就不喜欢他了。
程漱也就在心里想想, 没说出来打击他。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宿舍。屈俊明看见陆枕流回来,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陆哥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练舞室了,”陆枕流说,“没看时间。”
程漱正换衣服,闻言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
陆枕流看了他一眼, 轻咳了一声。
屈俊明看着他:“陆哥, 你耳朵怎么红了?”
“……没有,你看错了吧。”
陆枕流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 揉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欲盖弥彰, 于是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地将手放下:“你现在比较闲?”
“那倒没有。”
屈俊明说着从床边的梯/子爬了下来, 动作相当干净利落:“我还有个局,本来想着你俩要是晚点回来我就不去了,现在看来我还能去凑个热闹。”
宿舍门开了又关,宿舍里再次只剩他们两个人。
程漱随便挑了件节目组发的T恤准备去洗个澡,刚进了卫生间,便察觉到有人跟在自己后面也进来了。
“你干什么?”
程漱把要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头也没回:“你要用吗?”
“没。”
陆枕流的声音离他有点近,让他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他转过头,险些和陆枕流贴在一起。
“哥,我……”
陆枕流一双深邃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其中蕴藏着无数不明了的情愫。
程漱忽然想起来之前很多次,很多很多次陆枕流都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所以是他之前没意识到吗?
如果他早就意识到了,是不是就……
“你在想什么?”陆枕流问道。
程漱倏地回过神,语气淡淡:“没想什么。”
陆枕流撑着洗手台的台沿,忽然抬手就向程漱伸来。程漱下意识地向后仰,却被人单手扶住了腰。
“你头上有东西,”陆枕流摊开手给他看,“躲什么?”
他手上果然有一枚羽毛,像是从谁的羽绒马甲里漏出来的那种小羽毛。
程漱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等松完这口气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紧张什么?
“哥,你怎么了?”陆枕流笑了下,“感觉你好紧张的样子。”
“……我紧张什么?有什么可紧张的?”
程漱冷笑一声,抬手往他胸口一推:“滚出去,我洗澡了。”
***
所幸最后一次公演迫在眉睫,陆枕流也没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和他发疯。
最后一次公演依旧自由分组,只是这次据说会有两个嘉宾加入公演队伍,成为他们的助力嘉宾。只是30个人分成了五六个小组,只有两个助演嘉宾,还是需要练习生们抢一下的。
屈俊明再次缠着程漱来了他们组,同样是老朋友的还有宋拙。程漱本来不想带陆枕流,但看着陆枕流那个架势,如果程漱说一个“不”字,他的脸能垮得和别人欠了他八百块钱一样。
最后一次公演的曲目是节目组给的。舞蹈不算难,每个组一个主题,程漱组分到的主题是“成长”。
说起“成长”,这对程漱组里的几个人来说倒是非常契合。
当时刚参加节目的屈俊明还是个被队友孤立的小可怜,以为自己过不了两期就要被淘汰走人。可是他意外地遇见了程漱,被从淘汰的边缘拉了回来,居然靠着自己的努力攒下了不少粉丝,甚至上次还能看见拿着他灯牌的粉丝站在门口蹲他。
屈俊明把这一切的好运都归功给程漱,走到哪都要和他贴到哪,生怕再出现一次上次程泼果汁过敏的事。
“这首歌的C位,就还是给陆”
程漱习惯性地要把C位让出来,却没想到被当事人打断了:“哥,我不要C位。”
“嗯?”
程漱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不要C位?那你们谁要C位?”
“我也不要,”屈俊明连忙表态,“漱哥要不,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可以拿C位的?”
“我不站C。”
程漱想也没想,一口回绝:“我从来不站C位,这个位置怎么你们都不想要啊?”
这个组里有三个熟人,剩下两个是不熟的。但这两个不熟的深知自己不过是来凑数的,出道根本轮不到自己,所以争也不争,安静地待在一边等结果。
“漱哥,你让了三轮公演了,”屈俊明说,“总得为自己想一次吧?这可是总决赛,有很多露脸的机会!”
“我”
程漱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两个新人,发现他们果然也没有要争的意思,只能叹息一声:“行,这次就我站C吧。”
他已经好久没站过C位了。
躺平的日子过于快乐,快乐得让他简直不想再回归之前的劳模生活。
怎么会有人不想躺平呢?躺平多是一件美事,所有不懂得躺平的人都应该被拖出去。
他们简单地试着唱了下分好的部分,程漱觉得还是有点别扭。但是考虑到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该休息还得休息,所以放了他们回去,等明天再抠细节。
程漱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还在思考那几句歌词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
这首歌的这个部分,应该是个双人合唱。另一个声部,是给助演嘉宾准备的。
虽然助演嘉宾还没来,但节目组在选歌的时候已经贴心地将双人歌词分好了。至于能不能抢得到嘉宾还是要看自己本事,如果抢不到的话,就要委屈队里另一个人多跳多唱,十分容易出错。
程漱没自我感觉良好到能争取到助演嘉宾,于是开始慢慢琢磨起怎么分这多余部分的歌词。他一边想一边站起身,余光瞥到门口有一道人影,顺口问道:“怎么还没走?”
“漱哥。”
这声音几天没听,已经有点陌生了。程漱倏地抬头,就看见明权站在门口,正抬眸向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身上穿着节目组发的粉色T恤,看上去特别像学校里年轻的男大学生。
程漱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漱哥以为我是谁?”明权面上的笑容不变,但嘴里说出的话已经多了几分不客气的意味,“原来是有人在等漱哥啊。”
“我以为你是算了,你来干什么?”
程漱本来想说以为是陆枕流,之后想起来两人关系并不好,于是也就明智地没有提出来:“不吃饭吗?都这个点了。”
“上次我让漱哥来我宿舍拿衣服,漱哥没来,让陆枕流来的。”
现在没有外人,明权也不再装什么兄友弟恭,直呼陆枕流大名:“我没看见漱哥有点失望的,所以今天顺道路过你们的练习室,想来看你一眼。”
“我没什么好看的,”程漱淡淡道,“好好练习你的才最重要。”
明权眉心动了下,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漱哥,你知道吗?这次来的助演嘉宾,有一个是我妈妈的学生。”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程漱想不明白也不行了。
“他的风格很适合你们,和你们一起绝对很搭,”明权说,“但是看着之前和我妈的师徒情,他肯定会选择来我们组,你们就没机会了。”
程漱最讨厌考试作弊的人,也讨厌在公平竞技里取巧找捷径的人,当即心中有些不耐烦,但面上还保持着基本的冷静:“嗯,所以呢?”
“所以只要漱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去和他说去你们那组,保证给你们在总决赛那天挣得足够多的镜头和话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提什么奇怪的要求,也不会为难你的。”
明权的声音甜腻,像是那条诱使夏娃偷尝禁果的蛇:“漱哥觉得怎么样?可以吗?”
程漱笑了下,只是笑意只堪堪停留在表面,没笑到眼底:“你先说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的不为难人。”
“我的条件很简单,对你来说也很划算。”
明权原本盈着笑意的眼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怨毒:“你把陆枕流从你们组里踢出去,我就让那个嘉宾选你们。”
“漱哥,这可是笔划算的大买卖,一个练习生换一个有话题度的嘉宾,我不信你不动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跪道歉我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qwwwwwwwq
祝宝贝们圣诞节快乐!!
第 67 章
程漱半晌没说话, 只静静地看着明权,把明权看得有点心里发虚。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而在他看来, 人与人之间的所谓友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听起来非常虚无缥缈,什么都不如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重要。现在他提出这个建议, 就是让程漱把前途和友情摆在一起,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助演嘉宾。毕竟陆枕流只是个还没出道的小练习生,但助演嘉宾可不一样。暂不说在总决赛的时候会给队伍吸引来多少人气, 如果合作得愉快,甚至还能和他搞好关系, 往后在圈里都能用得上。
这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明权胸有成竹, 几乎要确定程漱的回答了。
可程漱迟迟没说话,只这么看着他。
“漱哥,这很难做出选择吗?”明权说, “我认为是个聪明人, 都应该知道要选什么的。”
程漱“嗯”了一声, 开口道:“那你告诉我,聪明人应该选什么?”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嘉宾,”明权演都不演了, 直截了当地表示了自己对陆枕流的恶意, “陆枕流一个还没出道的小练习生,怎么和助演嘉宾比呢?”
“那很遗憾。”
程漱叹了口气, 说的是自己很遗憾, 但实际上语气里半分遗憾的意思都没有:“我好像不是个聪明人。”
明权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还不明显吗?”程漱笑了下, “我不太稀罕连影都没见着的助演嘉宾,更关心我身边一直跟着的这个弟弟。”
“你为什么选他?”
明权这回是彻底不懂了。
在程漱身上他尝试了太多次挫败,每次都让他对过去形成的人生观产生无比的怀疑:“我都已经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了,你为什么不要?你凭什么不要?”
“没有为什么,我比较喜欢那个弟弟而已。”
程漱弯腰将自己放在地上的水杯拿了起来,和他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练习,别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很讨厌。”
明权辩驳的话蓦地停在了嘴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从小到大没有人说过他讨厌,程漱算是第一个。
他怎么就讨厌了?
他很乖啊,比那个总黏在程漱身后的陆枕流乖多了,怎么还会被人讨厌呢?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不太喜欢你之前那样天天跟在我身后,让我很不自在,”程漱看着他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决定把自己想什么全说出来,“我看得出来你比较爱自己,那无所谓,爱自己挺好的。但是你没必要一边爱自己,一边表现得非常关心我,这很割裂的小明。”
“想干什么就堂堂正正说出来,我知道你讨厌陆枕流,那你就直接和我说讨厌陆枕流,别用什么嘉宾来打掩护,幼不幼稚?”
程漱说完,看着明权的脸色越来越差,知道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与其看着明权天天总想着这些心术不正的事,不如挑个机会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往后他也清静,陆枕流也不用一见着人就垮下一张脸来。
程漱又看了一眼明权,发现小孩还愣在原地。
看起来是自己那句“讨厌”让他受到了好大的打击。
但程漱确实觉得他挺烦的,这么说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他也不是圣母,没必要牺牲自己的舒适去满足别人的心情。
打击就打击吧。
哪个小孩没遭过点打击呢。
程漱再没看他一眼,向门口走去,刚压下门把手,就听明权喊他:“漱哥,你真的讨厌我吗?”
“可能吧,”程漱说,“但是我这个人讨厌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明天就不讨厌你了。”
“那我改可以吗?”
明权快步上前,似乎想追上他,可半晌又犹豫了,踟蹰地看着他:“我改了,你就不讨厌我了可以吗?”
“再说吧。”
程漱看出来了。
这小孩是有点偏执在身上的。
他不愿意惹上这种角色。虽然他已经知晓了这本书中绝大部分角色的性格和未来的发展趋向,但关于明权的地方原作者却没怎么仔细说。
程漱不知道招惹这么个人物的代价是什么,也不太想知道,所以能离他远一点是一点。
练习室的门在身后关上,程漱刚抬头,就和站在对面的陆枕流看了个对眼。
“你早就来了?”
程漱眉心微蹙:“那你听他在里面和我尬聊不来搭个话救我一下?”
“之前我记得我去插过话,但是让哥你不高兴了,”陆枕流笑了下,“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没进去。这么一看,好像我该进去帮你一下?”
“”
如果不是看着陆枕流满脸真诚,程漱都要怀疑陆枕流是故意的了。
“我不想让你生气,”陆枕流又笑了下,“所以就不自作主张了。”
行。
程漱冷笑一声:“就会记仇的小孩。”
“我这也不是记仇呀。”
陆枕流跟在他身后:“我只是在关心你。”
“我谢谢你了。”
程漱叹了口气。
和屋里那个偏执狂比一下,陆枕流虽然有时候显得脑袋不好用,但还是比明权好太多了。
“队长,你为什么拒绝他啊,”陆枕流说,“多好的机会呀,拘束嘉宾很有名呢。”
程漱忽地停了下来。陆枕流没防备,一下撞在了程漱后背上。
“陆枕流,你再阴阳怪气说反话我就骂你。”
程漱微微侧过头,双眼眯了起来:“还是说我在你心里是个可以为了所谓‘嘉宾’踢掉队友的人?”
陆枕流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知道程漱为什么拒绝明权,但就是想亲耳听见程漱说他的理由。
心里没什么安全感,这安全感全靠程漱说的话给。
“笑话,我穿过来之前什么大明星没合作过?”
程漱掩唇咳了两声:“我又不稀罕什么热度,出不出道无所谓,一个嘉宾也能收买我?”
“是吗?”
陆枕流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唇角微微扬起。
其实他也无所谓的。
刚刚在门外听见明权的条件时,他甚至还觉得明权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穿书前出过一次道了,现在不出道也没什么,主要是想程漱好。
程漱好,他就好了。
如果说穿进来之前,他的梦想是出道和程漱一起站在舞台上,那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程漱好好的。
只要他好好的就行,自己真的没所谓的。
选秀基地所处的城市前两天又下了场雨,让本来就开始下降的温度变得更低了,这会儿一阵风吹过来,让人生出了几分寒意。
陆枕流快走了两步,将自己披在肩上的外衣脱下来给程漱披上。
“你自己穿,”程漱躲开了他的动作,“别忘了是谁平时一发烧就像要不行了一样。”
陆枕流脸一红:“你还记得啊。”
程漱当然记得。
陆枕流算是他们团里公认的身体最好的小孩,但一年里也免不了一两次的头痛脑热。他一发烧,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高烧40度,烧得嗓子都溃疡咳血那种。
一次陆枕流录综艺,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往他身上泼水。他当时没什么感觉,但出门的时候被寒冬腊月的风吹了下,回了公司租的别墅就开始发烧,当晚烧到了40度,浑身上下烫得吓人。
程漱半夜叫的出租车把人送去了医院,看着他挂水吃退烧药,本来以为第二天能好转一点,可陆枕流第二天却直接把嗓子烧溃疡了。
一场大病像给人退了层皮,让陆枕流蔫了两三周,精气神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那次真的辛苦队长了,”陆枕流说,“如果不是队长,我可能脑子就烧傻了。”
“你现在也挺傻的。”
程漱想起那会儿自己怀里烧得脸发红的弟弟,眸子里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笑意,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这句话里带着点不该有的温柔。
“刚才队长和明权说,不喜欢他天天跟在你后面。”
两人走进宿舍楼的时候,陆枕流忽然换了个话题,再次说起了刚才的事:“那我呢?你讨厌我跟在你后面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漱“啧”了一声:“不想回答。”
“你告诉我嘛。”
陆枕流拽了下他的衣袖,被人毫不留情地甩开。他也不恼,继续执着地问他想知道的问题:“你讨厌我吗?”
“我说讨厌你就走吗?”
“不走。”
陆枕流顿了下,声音中多了几分低落:“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跟着你。”
程漱险些被他这个回答给逗笑了,却仍绷着脸:“你幼不幼稚,多大了还天天跟在别人后面像个小尾巴?”
“我喜欢你,所以想做你的小尾巴,”陆枕流垂眸,“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
电梯在四楼停下,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陆枕流率先出了电梯,却在路过程漱身边的时候听见那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逗你了,”程漱轻声说,“不讨厌,我不讨厌你,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还好还好ovo
第 68 章
第四次公演的准备时间比之前几次都长, 甚至为了给他们放松一下,特意举行了一个为期一晚上的露营活动。
托上次露营综艺的福, 程漱现在听见“露营”两个字就头大。
这个节目组是真不把他们当做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练习生, 而是真的要把他们当成特种兵培养。
他正想着找借口装病躲一躲,就见屈俊明一脸兴奋地拿着表单回了练舞室:“漱哥漱哥,我们要出去玩啦!”
这个弟弟上次就很关心他们的露营综艺, 并对失去这样一次出去玩的机会表示遗憾。现在节目组居然真的要带他们出去玩,这让他很难不兴奋。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宋拙刚结束一段练习,随口接茬道:“怎么和刚上小学要出门玩的小学生似的。”
“谁是小学生?我才不是小学生,”屈俊明将节目组印发的宣传单递给他, “你在这个基地里被关了这么多天,你不想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确实挺想的。
尤其是基本知道自己没希望出道之后, 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 早录完早完事。他们现在在基地里也不能玩手机,每天除了练习就是回宿舍里和舍友们相看两相厌。如果和舍友关系好就算了,但如果和舍友关系不好, 那真是每天都走在打架斗殴的边缘。
“还玩呢, ”程漱说, “舞都没学会,还惦记着玩。”
“这又不耽误。”
屈俊明显然对这次的“露营活动”十分期待:“就去一天,我们还有五天时间练习呢。”
“等你把你这段学完再说吧。”
程漱说着站起身,招呼坐在地上休息的几人:“来, 练习了。”
虽然他不太在乎能不能出道, 但这些队员把未来交到了自己手上,就让他不能不认真起来。
他这个人没别的优点, 唯一的软肋就是责任心太强, 不然也不能穿书前把陆枕流捡回去后一直照顾到最后。
四公的舞蹈不算难, 但因为他们现在空出了一个“助演嘉宾”的part,所以看上去有点不协调。程漱蹲在前面看他们的动作,一边提醒纠正,一边琢磨那个空出来的part到底分给谁。
如果给屈俊明的话,对他来说压力有点太大了。小孩不仅需要承担起本组的rap部分,还要再加上这么多本来属于舞担的部分,现在练习的时候还好,等上台了非常容易出错。
宋拙呢?
好像也不太行。
这个弟弟在舞台上的抗压能力也不太行,一公的时候还犯了错。程漱虽然不至于靠几次错误定性一个人,但毕竟是大家所有人的舞台,倒也不能太不负责。
陆枕流
程漱的目光落在陆枕流身上,若有所思。
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说什么陆枕流就会做什么,到时候再和他沟通就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程漱就愣了下。
他对于陆枕流的“听话”和“懂事”实在太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得好像从来没考虑过陆枕流本人的意见。
好像是有点不太好。
程漱反省了自己一会儿后,决定还是需要和陆枕流谈一谈。
陆枕流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练习结束后正准备问程漱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就被人叫了过去。
“坐。”
程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有事和你说。”
陆枕流“啊”了一声,有些紧张。
上次他们这么认真说话还是陆枕流表白被拒的时候。
陆枕流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你说。”
“咱们这个舞”
程漱拿起一边的铅笔,在歌词本上把几句歌词画了出来:“这里,这里和这里,原本是留给助演嘉宾的,但是我们这个组没关系没人脉,估计抢不到助演嘉宾。”
“那你的意思是,想把这些部分分给我们吗?”
“是的。”
程漱用笔在其中一个圈上点了一下:“就比如这个部分,我想把他分给你,你可以吗?”
“我可以。”
陆枕流想也没想,直接同意了:“还有哪里?”
程漱抬眸看着他,没说话。陆枕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话,有些疑惑地抬头,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
“你都不反驳一下吗?”程漱说,“本来你的部分就已经挺多了,我现在还在给你增加负担,你不反驳一下?”
“没事的。”
陆枕流笑了下:“这不是帮你分担一下吗?能帮你分担一下,我就无所谓的。”
程漱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将歌词本收了起来:“算了,我再想想吧。”
陆枕流有些懵:“怎么了?”
“总觉得我在欺负你,”程漱拎着水杯起身,“仗着你不会反驳我,不问你意见就给你安排工作,好像自己是个渣男一样。”
“我又没所谓。”
陆枕流连忙起身:“我没关系的,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
“陆枕流,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程漱蹙着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我知道你没有任何反驳是因为喜欢我,我现在理所当然利用了你喜欢我的这一点来要求你帮我解决问题,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啊。”
陆枕流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呓语一样:“你又不会害我,我自愿的,我不生气。”
“你真的很恋爱脑,陆枕流,”程漱看见他这幅样子,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你以后谈恋爱会被骗惨的。”
陆枕流扬起眉:“我只和你谈恋爱,也只想和你谈恋爱,你会骗我吗?”
程漱又被他这猝不及防的直球砸中了,一时间和他大眼瞪小眼,说不出来半句完整的话。
“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有些地方想反驳你。”
陆枕流从他手里抽走了歌词本翻开,指着其中一段道:“这段很适合你,没有必要分给我。或者说,队长,你应该更重视自己一些,而不是想着把这些都往外分。”
他说完,又将歌词本塞回了程漱手中:“上次你说回去会考虑我的,不知道你考没考虑好,但是我一直等着你的回答,让我等太久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等得足够久了。你不用担心我,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等的。”
说完,陆枕流好像心情变得不错了起来,抬手拍了下程漱的肩:“我吃饭去了队长,你快点,我帮你去占个位置。”
***
陆枕流的态度过于坦荡,让程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理智上来说,他们两个不太应该谈恋爱。毕竟陆枕流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如果真谈了,倒像是他吃了窝边草,他良心上过不去。
但如果不谈恋爱呢?
陆枕流天天黏着的人会变成别人,关心的人也会变成别人,这样一想,他好像
并不能接受良好。
程漱觉得陆枕流这个弟弟属实心黑,知道他道德感强,所以故意把这个皮球踢给他,让他来决定这件事,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陆枕流可真是个切开黑。
这回两人回了宿舍,心照不宣地互相避开了,甚至比第一次表白之后的相处还尴尬。
主要上次尴尬的是陆枕流一个人,这回尴尬的是他们两个。
陆枕流似乎知道程漱为什么不和自己讲话了,他也不问,该怎么照顾还是怎么照顾,搞得程漱一看见他就莫名其妙心虚。
但只要开口拒绝,陆枕流保证会用那双满含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队长不喜欢吗?那好吧,以后我注意。”
程漱很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冯未的小组最近练习得时间比较长,看样子组长是想去和关系户碰碰运气,试着看能不能抢到助演嘉宾的名额,每天卷到下半夜五点,只能睡一个小时,两眼下面全是青色,看上去感觉能半路晕倒。
虽然程漱组的也比前几次公演努力了很多,但也仅限于下半夜两点,不至于卷到凌晨,这样好容易猝死。程漱的观点是与其熬夜,不如早起,这样还有利于身体健康。
屈俊明虽然看不明白人与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但也看得出来他漱哥和陆哥最近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陆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黏在漱哥身后了,只是会用一种看上去十分难过和委屈的目光看着程漱。
两个人现在就完全是各过各的。
屈俊明有想法就要问出来,当晚训练结束后赖在程漱身边不走:“漱哥,你最近是和陆哥吵架了吗?”
程漱挑眉:“没啊,怎么了?”
“就是感觉你们最近都不怎么互相说话了,”屈俊明说,“马上公演了,不要吵架呀,有什么事公演结束之后再说。”
“没吵,别瞎想。”
程漱叹了口气:“只是对一些事的想法不一样,暂时互相冷静一下而已。”
屈俊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没吵架就好,那我放心了。”
“对了,我问你个事。”
程漱忽地有些冲动地开口:“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最好的朋友,忽然有一天和你说他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但是你不像他喜欢你那样喜欢他,你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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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屈俊明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忽然转变得这么快。
刚才不还在聊关于陆哥的事吗?怎么突然就变成爱情问题了?
疑惑归疑惑, 屈俊明仍老老实实地问道:“漱哥,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是, ”程漱说, “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啊。”
屈俊明挠了挠头:“那你的朋友喜欢那个人吗?”
“不喜欢吧。”
程漱说完,顿了下,迟疑地改口道:“其实也不是不喜欢, 就是不是那种喜欢。”
“其实我觉得所谓的‘不喜欢’都是错觉,”屈俊明摆摆手,“毕竟感情这事谁说得清呢?全凭自己的感觉,可谁又保证自己的感觉一定是对的?”
“感觉你那个朋友现在纠结这个, 无非就是因为害怕失去一个好朋友。但作为一个曾经表白被拒的人,我认为”
屈俊明说到“表白”被拒, 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了几分, 变得有些垂头丧气:“我认为如果真的没法接受,不喜欢,还是说清楚吧, 对彼此都好。”
程漱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最后叹了口气:“行, 我知道了。”
屈俊明也跟着叹了口气:“这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的规劝,漱哥,让你朋友当断则断吧,不然真的很难办。”
他说完, 拿着节目组发的T恤离开了宿舍, 似乎是要去给自己加训。
程漱“啧”了一声,在屋里一圈圈地踱着步, 抬眸望向天花板, 心里烦得很。
要么和陆枕流说明白?
可说明白了, 就意味着两个人肯定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的。毕竟陆枕流不嫌尴尬他还觉得尴尬,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如果不说明白,任由陆枕流这么在自己身上耗费时间,还真是不地道。
主要是程漱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陆枕流。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陆枕流离开自己,但他不清楚这个“不希望”是源于喜欢还是单纯的占有欲。
程漱觉得现在让他纠结这些还不如让他面对十个算计他的白敛,亦或是连轴转三天的舞台,都要比现在考虑感情问题容易很多。
陆枕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桌子上瘫着一堆纸,好像走得很急。程漱想起来之前每次都是陆枕流帮自己收拾东西,这会儿心血来潮,忽然也想帮陆枕流把桌上的东西收好。
那些纸都是B5大小的,平铺在桌面上,有一面写了字,另一面没写字的朝上。
程漱原本没想随便翻人家的隐私,但陆枕流有几张纸没背扣在桌面上,还是让他看见了纸上写的东西。
那是个简陋的手绘五线谱,上面的音符填得很乱,至少程漱没看懂写的是什么调子。
陆枕流这是在干什么呢?
程漱微微扬起眉,又拿起另外一张纸。这张纸上倒不再是五线谱了,写的都是一行行小诗一样的话。
陆枕流的字确实不太好看,程漱光是扫了一眼都完全看不清他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他叹了口气,正要将这些纸在桌子上摞整齐,宿舍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陆枕流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张牙舞爪地支棱在脑袋上,看见程漱站在自己桌子前时倏地愣住了:“队长?”
程漱没想到自己能被正主抓个正着,刚要慌,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是在帮陆枕流收拾东西,有什么可慌的?
“你回来了?”程漱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急?”
“我去练习了。”
陆枕流平复了下呼吸,慢慢走进宿舍里,目光却仍停留在自己桌边的那堆纸上:“队长,你刚才”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你别误会,”程漱罕见地有些心虚,轻咳一声,“就是看你堆了这么多东西在这儿,想帮你收拾一下。”
陆枕流原本紧绷着的唇角微微松了松,原本有些紧张的表情也放松了几分:“没有怪你的意思。”
两人同时沉默了。
好尴尬。
似乎自从陆枕流点明心意之后,这种尴尬的感觉总会出其不意地找上门来。可看着陆枕流的表情,对方好像根本不知道“尴尬”为何物。
“你明天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程漱看着陆枕流一边走一边脱外衣的背影,没话找话:“就出去露营要用的东西。”
“嗯,准备好了,”陆枕流说,“包括给你带的药,还有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都说了你不用这样。”
程漱有些头疼地长叹一声:“药我自己会拿,衣服我自己也会拿,我又不是没长手长脚的,不用这么照顾我。”
“真的吗?”
陆枕流将外衣脱了下来搭在一边的椅子上,闻言回头看他,眉眼间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队长知道什么药主要成分是你会过敏的吗?”
“我知道。”
程漱其实根本不知道,但依旧嘴硬:“你别小看我,我知道的可多了。”
“嗯,好。”
陆枕流很明显地在敷衍他:“那队长你好厉害。”
“我说真的陆枕流,”程漱拧着眉,“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就算你这样对我,我可能也不会接受你,你想明白了,很亏的。”
“对喜欢的人好有错吗?”
陆枕流站在桌前,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队长,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对他好的,这和亏不亏有什么关系呢?感情是可以用‘亏’还是‘不亏’来衡量吗?”
程漱被他说的一阵语塞。
他印象里的陆枕流一直是个嘴有些笨的小孩,可对方现在这么一通有理有据的输出却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潜意识里,程漱觉得陆枕流说的是对的。
“行吧,”他说,“说不过你。”
陆枕流将手里的衣服搭在一边的架子上:“队长,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把这件事想明白。”
“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可怜我最后答应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把我当成弟弟,所以拒绝我。我希望的是你作为你,我作为我,仅仅是关于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你考虑一下。”
***
当晚程漱罕见地失眠了。
陆枕流那句“你作为你,我作为我”戳得他心底难以遏制地软了下。
其实仔细回想这几年,程漱有过很多身份,练习生,队长,顶流爱豆,却好像很少去“做自己”,因为要带一队比他小的人,所以不得不严肃起来。而这次穿了书,他好像才有机会解放一下自己被压抑了许久的灵魂,重新做回了自己。
而在面对陆枕流的表白时,他也是作为一个队长,一个兄长来考虑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不是“程漱”。
如果是“程漱”,他会喜欢陆枕流吗?
这是个近乎哲学的问题,让程漱想得脑袋疼,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脸色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几分,整个人恹恹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谁来惹我谁必死”的气息。
屈俊明几次想来关心他,可看见程漱冷漠的表情后又怂了吧唧地退了回去。
练习生们在录播室集合时,程漱终于将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跟在大部队后面向基地外走。
走了没几步,程漱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拧着眉想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
陆枕流没跟他一起走。
人呢?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人堆,却发现陆枕流正和另一个练习生走在一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练习生应该是三公时他们的一个队员,好像叫莫文山。
陆枕流和莫文山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程漱眉心动了动,心中涌起几分不悦,转过头加快脚步跟上了屈俊明。
爱和谁一起走和谁一起走。
关他什么事?
站姐和娱记依旧等在基地门口。他们早就打探到了消息,等练习生出现后立刻举起镜头拍照,期间夹杂着对自己喜欢的练习生的鼓励和问候,一时间场面热闹得很。
一个女生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将一个手幅递给程漱,两眼发亮:“程,程哥,能给我签个名吗?虽然我是新粉,但我以后会一直支持你的!”
程漱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接过她的笔正要签名,一低头却发现女孩递过来的手幅上好像不只有他一个人。
那应该是粉丝自制的手幅,质量不如后援会做的,但上面的图却是两个人。
他和陆枕流的舞台照被粉丝截下来,锐化修图加特效和滤镜,印出来的效果看着居然还不错。
程漱将手幅上的两人打量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真的签这个?”
女生似乎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手幅,瞬间满脸通红:“对不起程哥我拿错了,对不起啊啊啊我没想拿这个,我刚刚一激动就”
“嗯?为什么道歉?”
程漱微微眯起眼,拧开那支签字笔的笔盖,对着陆枕流的脖子就直接落了笔:“签这儿就签这儿呗,图还挺好看的,舞台视频里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漱哥:呵
第 70 章
那个拿着手幅的女生几乎要失语了。
本来cp粉舞到正主面前就很社死了, 但没想到正主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想在手幅上签个字。
救命。
虽然选秀不搞基迟早变糊逼, 但真的是所有搞选秀的爱豆都这样吗?
女生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程漱把签了名的手幅递还给她:“签完了。”
女生将手幅紧紧地捂在心口,发出一声几乎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哀嚎。
程漱不知道这声哀嚎是什么意思,叮嘱了她几句要注意安全的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女生看着他们离开, 将手幅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拿出了手机,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不要吃兔兔:救命救命救命姐妹们枕流漱石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
每天这样的发疯文字在cp超话里有过很多,刚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她给自己发评论的速度实在太快, 这个帖子就一直被顶到首页,吸引了不少人来看她到底在发什么。
【@祝你天天快乐:姐妹虽然咱超话以造谣为主但还是尊重一下正主别太离谱……】
【@小黄今天吃了吗:姐妹有什么一手的瓜?让我听听】
【@我cp什么时候官宣:你是去基地门口蹲人了吗?你是站姐?】
【@不要吃兔兔:家人们我真的之前只是把嗑cp当乐子的, 但是我没想到正主按头让我嗑啊qwq我保证说的都是真的!!!!】
【@不要吃兔兔:我不能说太多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不避嫌!他们关系很好!家人们放心嗑!】
程漱自然不知道自己刚刚给小姑娘签字的举动在超话里掀起了如何的惊涛骇浪。
屈俊明特意往程漱身后看了一眼, 没发现陆枕流:“漱哥,陆哥呢?”
“跟别人聊天呢,”程漱淡淡道, “你管他干什么?”
这也叫没吵架?都互相不说话了!
屈俊明“啧”了一声。
队内闹矛盾怎么办?当事人不承认怎么办?
无所谓, 他会出手调解矛盾。
屈俊明打定主意, 看着程漱没有想理他的意思,悄悄摸去了冯未身边:“冯哥,咱宿舍有情况。”
冯未前一天晚上刚被自己队的队长揪着卷到下半夜四点,只想快点上车窝着睡一觉, 这会儿精神不太好, 盯着屈俊明看了半天才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什么:“啊?有情况?”
“我昨天问漱哥他和陆哥是不是吵架了,他说没有,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又不一起走。”
屈俊明神神秘秘地掩着唇和冯未说自己的发现:“所以我怀疑他俩是真的吵架了, 但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
冯未听他絮絮叨叨半天, 因为睡眠不足而满脑袋的浆糊这才清醒了几分:“你天天观察他俩,就观察出这个?”
“啊?”
屈俊明有些迷茫:“那不然呢?”
“算了,没事。”
冯未拍了拍傻孩子的肩:“就当是他俩吵架了吧,管好你自己,少瞎操心。”
程漱上了大巴车后就挑了个靠前靠窗的位置坐下,将晕车药用水吞了,靠在椅背上就开始闭目养神。
刚闭上眼,身边的座位忽地向下一沉。
程漱微微睁开眼,就看见陆枕流正探手过来要帮他把安全带扣好。
“不扣这个,”他低声道,“勒得难受。”
“但你不是要睡觉吗?”陆枕流不容置喙地给他系上安全带,“这样安全一点。”
“……”
程漱蹙眉看着他,之前在车下的不快这会儿卷土重来,连带着现在被安全带系在椅子上的不适一起找上门来,跃跃欲试地撺掇着他找找陆枕流的麻烦。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他问,“刚才在下面不是离我挺远的吗?”
陆枕流愣了下,旋即唇角翘了下:“队长生气了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
程漱忽然觉得自己特幼稚,索性闭了眼:“睡了。”
陆枕流“嗯”了一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轻轻盖在他身上。
程漱这一路睡得不踏实。节目组不知道要把他们往哪带,一路上颠簸得很,让他时而清醒时而意识模糊,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好像看见了陆枕流,不过一改之前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和另一个面目不清的人站在一起。
程漱有些奇怪他和谁站在一起,拼命向前跑着去,结果再一抬头,终于看清了陆枕流身边站着个白敛。
陆枕流瞥了他一眼,眸中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而白敛站在一边,对他笑得不怀好意。
继而周遭倏地陷入一片阴霾之中,让他辨不清方向。他在这片黑暗中懵懂前行,最后撞进前方唯一的光源中。
那是一间舞蹈室,正值午后一两点的光景,大片的金黄落在地板上。
程漱看见自己正坐在落地镜前,抱着歌词本和新学的舞蹈较劲。陆枕流从门外进来,先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话。
他们之间的这段对话程漱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得只要陆枕流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要说点什么。
程漱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这段烂熟于心的故事再次于面前上演,可看着看着却忽地怔住了。
陆枕流在哄着他先睡一会儿后,仍静静地看着他,眸中尽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而后他微微低下头,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轻而温柔的吻。
程漱终于知道那个如蝴蝶一样轻的触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这小子……
果然揣着大逆不道的想法,一揣就是好多年。
大巴车倏地一阵,将程漱再次从梦中震醒了。
他刚要睁眼,却忽地察觉到身边靠过来一片热源。有人刻意放轻的呼吸落在他脸颊上,吹得他有些痒。
陆枕流又要干什么?
程漱鬼迷心窍地没睁眼,继续装睡,靠敏锐的感知力将身边人的蠢蠢欲动感知了个一清二楚。
陆枕流不知在他身边磨蹭什么,好像就盯着他看,看得程漱属实心里有些发毛,正准备举手投降宣布熬不过他,一抹温热忽地印在了他唇角。
就像在无数次的梦里,那只总会停在他脸颊的蝴蝶。
程漱蓦地睁眼,正好撞上陆枕流眸中的惊慌失措。
这时已经下午四点多快五点了,夕阳渐渐落到山后去,只剩下几抹余晖肯施舍似的照进车厢里。
陆枕流原本没和程漱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却被吓得半个人压在了程漱身上。
其他练习生也在趁着这个时候补觉,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在这个角落里干什么。
程漱扬起眉看着陆枕流,目光中不乏揶揄:“干什么呢?小陆老师?”
陆枕流的脸瞬间通红一片,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车厢里也能看见红晕直接氤氲到了他的脖子上。
“问你话呢。”
原本梦见白敛和做噩梦毫无区别,但此时看见陆枕流一脸仿佛遭了雷劈似的傻样,他的心情莫名其妙明媚了起来。
程漱不怀好意地动了动腿,膝盖恰好抵在陆枕流的大腿根,让这位藏不住事的弟弟和触电了一样弹了起来。
“说啊,”他低声道,“趴在我身上干什么呢?”
“我……”
陆枕流欲盖弥彰,手忙脚乱地起身挪回自己的座位上,一本正经道:“我盖在你身上的衣服掉了,我给你捡一下。”
“哦,我身上的衣服掉了,你给我捡起来。”
程漱故意重复了一遍陆枕流说的话,故作疑惑继续问他:“那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亲我了呢?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我……其实我……”
陆枕流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话,脸倒是越来越红,下一秒像是能直接冒烟一样。
程漱原本有些晕车的反胃好了不少,伸手摸了把他的头:“逗你玩呢,给你吓的。”
“那,那你……”
陆枕流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用气音问道:“哥,如果我亲你,你会讨厌吗?”
程漱愣了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你不讨厌我,会喜欢我吗?”
陆枕流得寸进尺,又绕回了两人之间老生常谈的那个问题:“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手撑在座椅上,一双眼在昏暗的车厢中显得格外亮,就像一只坐好了等着主人夸奖的大狗。
“……说了公演之后再给你答复。”
程漱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别催,你再让我想想。”
不讨厌是不讨厌,但至于是“喜欢”还是单纯的只是相伴多日的“亲情”,他还需要再仔细想想。
大巴车终于停在了路边,熄火的声音成了整个车厢中最大的声响。练习生们纷纷醒了过来,迷糊的念叨声和嘈杂的整理行李的声音混作一团,烟火气逐渐在一片寂静中氤氲开。
陆枕流对程漱的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正准备提醒他下车小心时,温热的掌心忽地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小陆,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在喧嚣声中,陆枕流听见他的队长这样说。
“所以我不能草率地,这么不正式地决定我们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小鸡啄米似点头.gif):好的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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