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游隼很想杀了傅履,是真的杀。他从未见过这般愚蠢至极的人。
场面一度失控。所有人都奔着去看倒地的傅履,倒是忽视了他的存在。
即便是班鸣岐,也已经没了刚刚紧迫的气息,瘸着一条腿掐傅履的人中,边掐边唤人去请御医。
他抬头,只有折夕岚静静的看着他。
她的目光里面正露出他熟悉的冷漠,疏远,还有对他的打算。
打算……打算什么?
他张嘴,带着一丝讥讽无声开口:“用不用我再送你一份大礼?你不是想摆脱傅履?我帮你摆脱他好不好?”
折夕岚瞧在眼里,听懂了他的意思,却无动于衷。
他此时开口是想激怒她,她知道。她也太懂了。
他想来过得很是不如意,已然要疯魔了,所以也想拉个人下地狱。
但是她不愿意。
她是来过好日子的,她才刚过上好日子。
她沉默以对,并不出声。微微转目,去看帐篷门口。随游隼眸子玩味起来,又轻声说话,“你在等谁?盛长翼还是宴鹤临?”
折夕岚收回目光。
帐篷口没人。
在这一刻,她再次知晓了一个事实。
她太渺小了。
太弱了。
她对上随游隼,好似没有翅膀的鸟被一只猛禽攻击,毫无招架之力。她所倚仗的盛长翼和宴鹤临一旦不在,她便只能被他欺负。
她缓缓叹气。她也不是毫无打算的,她一直都在寻求自保之道。她认为康定长公主很合适。
昨天她跪在地上,对着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秦家人予以攻击,让她尝到了甜头。她睡梦里面都是欢喜的。
她今早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该跟盛长翼和长公主见一面,问问秦家和随游隼的事情,问问还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结果随游隼就找来了。
他突然发疯,让她有些猝手不及。昨日宴席,他一直沉默寡言,装着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彬彬有礼,她还以为众目所在,他不敢放肆,只会收敛。至少在冬狩之上,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她错了。
她以为的不是她以为,人,不可控。
她一边自诫,一边又挪开了目光。她打赌他不敢太过。
她有所顾及,他也有。
他也只能这般对着她发发疯。
她一直面无表情,但是即便这般,随游隼还是从她的目光里面看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嘲讽。
他手里的帕子越来越紧。
折夕岚没有理,她抬眸,又看向帐篷门口。此时,外面的人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一群人过来,其中就有盛长翼和宴鹤临。
她深吸一口气,端坐在一侧,看着傅履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有些扭捏羞愧的看向班鸣岐,恨恨的看向随游隼,而后转入了宴鹤临的怀抱。
他似乎极为相信宴鹤临,抱着他的手不放,一口一个将军,好似伤心至极。
宴鹤临就看向了她。
折夕岚:“……”
她叹气一声,看了看随游隼。
这一场无声的你看我,我看你,在随游隼讥诮的目光里终结。宴鹤临想了想,带着暂时是友人但因太蠢随时会变敌人的傅履离去,盛长翼则轻轻对着随游隼道了一句,“随大人,借一步说话。”
随游隼站起来,也没有多纠缠,好似他今日这般做,就是来捣一捣乱,毫无其他的想法。
临走之前,他还对班鸣岐道:“班少爷,不是你的,总归不会是你的。”
班鸣岐一条腿行动不便,却也努力坐直了,丝毫不怯场,“我以为这句话对随大人而言,也是一样的。”
表妹正坐在他的身后,让他的心也慢慢的稳下来,“随大人,有些人,有些事,不要肆意去伤害,不要自以为是的去做,否则只能是自食恶果。”
随游隼啧了一声,又恢复了那幅贵公子的自持,抖了抖袖子,根本没有看向他。
可能在他看来,班鸣岐不值得再去费心思。
他跟着盛长翼转身而去,等他们走远了,班鸣岐松了一口气。但他立即意识到这口气不能在表妹面前松,否则,表妹会不会以为他是害怕随游隼的?会不会以为他刚刚是强撑着一股气?
但他转头,却见表妹瞧着他笑。
她说,“表兄,多谢你。”
班鸣岐就笑了笑,他郑重的说,“无事。”
他愿意相信表妹。
只是……
只是他想,方才随游隼说,她用另外两个旧爱来压制他。
两个旧爱……
他手缩在袖子里面,仔仔细细的算了起来。
两个旧爱,这肯定不包括傅履。傅履压制不了随游隼。能压制随游隼的,必然是厉害的,傅履不现实。
那就是两个他不知道的人。或者其中有一个是盛长翼,毕竟表妹最喜欢的弓箭就是他送的。
还有一个是谁呢?
而无论是谁,表妹都有他,盛长翼,无名人,傅履,随游隼……一,二,三,四,五……五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
好样的,表妹比他还厉害。
他有三个未婚妻,她若是每个人都塞一条手绢,那就是丢了五次手绢出去。
他三个,表妹五个。他比表妹少两个。
一只手,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头竖起来。然后顿了顿,又高兴的勾了一根回去。
没错,他刚刚算错了,其实表妹只比他多一个。因为他也算是表妹的其中一个啊。
再想了想,又勾了一根回去——怎么说呢,傅履其实算不得一个人。
表妹看他的目光太过于嫌弃,定然是没动过情的,想来只是兄妹之情。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高兴了一点。
不过,正在高兴,表妹却在他的背后突然出声。
“是四个——加上你一起,是四个。”
班鸣岐吓了一跳。
他红着脸转身,不知道表妹怎么会知晓他内心所想。他想要解释自己并不在意,但自己确实是算了的个数,他羞愧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折夕岚点点头,“我明白的,只是有些占有欲在作祟,表兄是个好人,是君子,我相信表兄。”
班鸣岐心里再次欢喜起来。
然后又想起表妹的话,疑惑的问,“只有四个吗?”
折夕岚很肯定的点头,认真道:“我的事情,我还能不明白吗?随游隼胡说的。”
班鸣岐就又将袖子里面竖起来的四根手指头勾下一根。
三根。傅履不算人。
再除掉他自己,表妹只喜欢上过另外两个人。
甚至,她对随游隼应该也不是喜欢的,她看他的目光很是嫌恶。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想,等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也不能问表妹,表妹说,他就听,表妹不说,他就不问。
也没有什么缘由。他自己也有三个未婚妻的。
而他不曾主动说过,表妹也不曾主动问。
两人就这般吧,挺好的。
班鸣岐松口气,高高兴兴的看折夕岚,“我继续给你剥瓜子吧?”
折夕岚嗯了一句。
等班鸣岐挪开目光,她的眸子里面才染上了一丝戾气和担忧。
从昨天到今日,只不过一天,随游隼怎么就更疯了。
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她情不自禁的拿起一个果子啃,没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锦绣华府服的妇人正看着她,露出了嫌恶的眼神。
……
另外一边,宴鹤临带着傅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他怕去别处傅履瞎叫唤,反而会引来麻烦。
此时傅履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呆呆的坐在床上,呜呜呜的哭泣。
他也不敢对宴鹤临说自己可能头上有点绿,而且除了他自己,可能也没人认为他的头上有点绿。
毕竟,是他先离开岚岚的。仔细推算,随游隼是去年到的云州,那就是景耀十四年。
他跟岚岚是景耀十二年断的,时隔两年,岚岚想要找一个夫婿,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但是……但是他虽然离开了岚岚,却从来没有想过找别的女人啊。
他捂着心脏,觉得好痛好痛,脸也煞白煞白。
宴鹤临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痛至死的模样?”
在宴鹤临看来,傅履和姑娘的感情就像是孩童一般的过家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当初也是傅履先离开的,这就更加不用像现在这样哭丧着脸。
但傅履却点了点头,他哽咽的大吸几口气,一手抓着宴鹤临,一手扶着床榻,气息都弱了一些。
他是真的很痛苦。
他喃喃的对将军道:“我们云州……云州虽然有风沙,花花草草种不活,却有一种梧桐树可以长大。”
“于是家家户户都喜欢种,我家墙边,也种了一棵。”
“那棵梧桐树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我以为,我是凤,凤栖梧桐嘛。”
他说到这里气息更加微弱了,“将军,我以为,我就算是飞走了,只要我还没有找其他的鸟,我就是好鸟,梧桐树上也不会有其他的鸟飞上去。”
“可是,我才发现我错了。虽然我不找其他的鸟,但是梧桐树上已经栖息了两只其他的鸟了,对梧桐树而言,我也不是好鸟了。”
宴将军作为梧桐树上的一只当事鸟,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有人能如此搞笑呢?一本正经的搞笑,实在是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这个人,说是儒将,但还是武将本性,从来安慰人不太擅长,于是想了想,道:“没事,你也不是鸟,你是履,是……是鞋子。”
傅履:“……”
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他轻轻哼了哼,哼唧唧的舒出一口气,叹气,“将军,您说,我还想回梧桐树上呆着,行不行?”
宴鹤临赶紧劝他,“你是双鞋子,还是别上树了吧。”
傅履疑惑的看向他,“你这句话怎么听着像是骂我啊。”
他琢磨了下,恍然道:“我觉得,我觉得你像是,像是骂我母猪不会上树一般。”
就是那句脏话!
宴鹤临心虚的解释,“我没有。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罢了。”
傅履也没纠结,又唉声叹气,“将军,你真是个好人。”
他说,“我就算是双鞋子吧,鞋子能扔起来吧?我打死那两只鸟!”
他说完,又开始哭了。他是真的喜欢岚岚的。
她对他那么好,护着他不被打,带着他去打别人,她在他的心里就像是高高的明月,他已经得到过月亮的手帕,怎么可能会去喜欢别人呢?
无论怎么说,他这辈子都只会喜欢岚岚一个了。但是她却轻易的喜欢上了别人。
在这一刻,很多事情都开始明了,他以为岚岚是为他来京都的,但不是。他以为岚岚还对他藕断丝连,但不是。
她已经在去年,就喜欢上了随游隼。今年又看上了班鸣岐。
他哭道:“呜呜呜,将军,我是双鞋子,有人做了凤凰。”
宴鹤临就想到了班鸣岐。
鸣岐……凤鸣岐山。
他的姑娘确实选择了凤凰栖息在自己身上。
他的神情也淡下来,而傅履又开始崩溃大哭。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就算是生气,发怒,又或者祈求,跪哀,岚岚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她就是这般的人。而他不能去责怪她,他没有资格。
他只能拉着将军骂随游隼。但是骂来骂去,还是那些话,什么随游隼长得像只男狐狸啦,喜欢吃甜食啦——他实在是骂不出别的。
于是骂完了,又抱着将军的一只手哭。
“宴将军,您不知道,我命苦啊。呜呜呜,我命太苦了。”
宴鹤临没说话。
他的命也苦。
但是傅履也不用他说话,继续哭道:“您是不是不知道我苦什么?我就打个比方吧。”
他还打了个嗝,断断续续的道:“我失去了我的月亮。”
“呜呜呜,我的月亮,以前只照在我身上的,但是我现在发现,她还照着其他人。”
“不仅照着一个人,还有两个人,呜呜呜,我,我还不能说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比喻,就算他不是当事鸟,也是被月亮照着的人,他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宴鹤临便打断他的诉苦,道:“还是朝前看吧。”
傅履萎靡不振。他还是想不通,岚岚为什么会喜欢随游隼呢。
他止住哭泣,脑子一根筋,想也想不明白。随游隼那般的人,根本配不上岚岚。
宴鹤临本要再宽慰他一番,但此时,小厮在外头喊他,“将军,老夫人唤你过去一趟。”
宴鹤临便站起来,“阿履,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吧,你阿爹待会就来了。”
他已经让人告知了傅大人。
他出门急匆匆而行,却见随游隼正咬牙从一边出来,脸上虽然没有伤痕,却捂住了肚子,而后盛长翼从他身后紧随而出,身姿卓然。
谁被打,谁打人,一览无遗。
宴鹤临叹气。世事造化弄人,若是随家伯母和小妹没有死,想来他也不能变成如今这般。
但是错的就是错的。
他散了其他人,走过去,对随游隼道:“游隼,你违反我们的承诺了——你说过的,过往之事不提,不伤害她。我以为,你会做到。”
随游隼捂着肚子嗤笑出声,“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宴鹤临,你是菩萨吗?你们是,我可不是。”
他呼出一口浊气,努力撑着,“你们这些菩萨高高在上,其实心里不还是想要将人占为己有,怎么,我想要占有她就是错的,你们这种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侵蚀她就是对的?”
他哈了一声,轻蔑道:“之前她没有嫁给班鸣岐的打算,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但如今她都要与人定亲了,我忍不住这口气,难道不是应当的吗?”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却笑得怪模怪样,渗人的很,一字一句的盯着宴鹤临道:“你们两个想当圣人,你们想做菩萨,想要拯救她——你们当就好啊,你们救就好。我不愿意,我还看不起你们。”
“你们以为自己的爱多么崇高,多么了不起,多么让人敬仰,哈哈哈,你们这般的人,是不是感动了自己,就还要拉着别人感动。我呸!”
他突然转身看向盛长翼,“你们云王府的人投靠四皇子,你便和宴鹤临联手来对付我,中间再夹一个小山风,你以为你这般做,无论是知道多少内情的人都相信你是真的投靠了四皇子。”
他阴鸷的目光再次缓缓看向宴鹤临,“但是我不信他——他是自己想做皇帝的,宴鹤临,你这个菩萨,高高在上坐着的菩萨,被百姓奉为神明的菩萨,我且问问你,你知道他的打算吗?”
“你知道他不仅利用你,还利用你的姑娘,最后无论她在谁的手里,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就可以强取豪夺么?”
宴鹤临被说的冷下了脸。
“你不要挑拨离间。”
随游隼啧啧称奇,“你这般的蠢货,怎么长了个聪明人的相貌。”
“宴鹤临,我只说这一次,你被骗了。”
他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折松年投靠云王府,他又跟秦家有仇。昨日闹了那么一出,大家便都以为他是为了替折松年出气,再细细想一想的,又说他是为了投诚四皇子,拿秦家做饵料。”
“若是再知晓他对小山风的心思,便还能说一句英雄美人,他又知道你对小山风的心思,于是用小山风为由,拉着你对付我,呵,宴鹤临,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利用小山风,而你还心甘情愿的当个傀儡,跟他一起来对付我。”
“宴鹤临,你这般的人,活该被坑在崖底两年,你活该——”
他又吐出一口血。而后嗤的一声笑起来,“你们是查到什么了么?所以敢这般明晃晃的对付我。”
“好嘛,都以为知晓了随家的秘密,便可以拿捏住我了。”
“那你们就试试,试试我到底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盛长翼一脚踢过去,虽然没有踢断,但是也让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宴鹤临:“……”
随游隼:“……”
盛长翼依然岿然不动,淡淡的道:“他的废话太多了,先前顾及你有听他说完话的自由,便没有打算。但他像是八百年没有说过话一般,实在是惹人厌恶,我还有事,不愿耽误时间,只好如此打断了。”
“将军,我先走了,你若是有空,便听他再细细的说。”
他抬腿而走,走的直路,并没有绕弯。于是跪在他面前的随游隼便又被踩了一脚。
随游隼的脸色越来越差,宴鹤临也摸了摸鼻子,因着盛长翼的浑然不在意,他也没了什么心思继续听,然后看了一眼随游隼,犹豫的道:“你还说吗?”
不说他就走了。祖母还在等着他。
随游隼:“……”
呵。
他勉强站起来,“随你。我要说的都说了,听不听的,都随你。”
宴鹤临便点点头,直接走了。
随游隼便掏出帕子来想要擦拭嘴角的血迹,但月白色的帕子边角那一滴已有的血迹让他心颤了颤。
这滴血,细细追究起来,其实是云州府州那个三岁孙子的血。她把他的头放回了原处,手上沾染了血迹,血迹又沾染在这上面。
她的仇人,又不是仇人。
他将帕子又放回袖子里,缓慢的朝前面走去。
刚走几步,却见一个瘸子拄着拐杖正偷偷看着自己。他转身,就见傅家那恶心的傻子偷偷摸摸跟着他。
他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让随游隼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差了。
他慢吞吞的走过去,呵了声,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向了后方的小树林里。
他其实也没有想要什么样,只是这个傻子太膈应人,他心情极度不好,总得揍个人出出气。
一拳揍上去,揍在肚子上,便将人打得哭出来。他啧了声,“原来是个软蛋。”
傅履一听,本来哭着的脸瞬间不哭了,冲上去就咬住随游隼的手就是不放,被随游隼一巴掌扇了出去。
傅履被扇在地上,头晕眼花,隐隐不能动弹。
正要坚持动一动,便见随游隼没有再动,而是看向了后方。
后方,后方有什么……啊,是宴将军!
他瞬间高兴了!艰难的爬到宴将军的身边,吃力的道:“将军,他打我!”
跟孩子告状一般。
又看见了后方的盛长翼,他缩了缩脖子,更加抱住宴鹤临的手不放。
宴鹤临无奈极了。
方才他刚到祖母的帐篷前,便被傅履的小厮东青托住,求他去找一找傅履。
他以为是傅大人要打傅履,本不想管,谁知这小厮却压低了声音道:“小的家少爷是偷溜出来的,他,他想去找随大人求证……”
求证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少爷是这般说的。少爷还不准他跟着,他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宴将军。
“随大人是什么人,我家少爷是什么人,一言不合,定然是他吃亏。小的劝少爷,少爷定然不听,还是得您去。”
他实在担心。毕竟少爷背地里没少骂随大人。若是对峙,少爷骂出那些话来,随大人定然是要生气的,轻则训斥,重则挨打,于是他便擅自做主来去宴将军帮忙。在他看来,少爷是听宴将军话的,宴将军跟随大人一比,更加得圣心一些。
于是东青做出了他最勇敢的决定,希望有宴将军在,他家少爷好不吃亏。但是听在宴鹤临耳里,却道遭了。
盛长翼方才揍过随游隼一顿,他又被狠狠讥讽了一番,依照他的性子,表面维持着尊严,但心里定然积了一股戾气。傅履自己撞上去,这不是给了他出气的东西么?
他叹气,道:“我这就去找他。”
他推算傅履一只脚的脚程,又问了沿路的侍卫,知晓是去了方才那片树林。那里因有盛长翼刚刚要打随游隼,特意调走了附近的侍卫,增派了盛长翼的近卫。
因是盛长翼和随游隼两人打架,即便是被人知晓了也不要紧,如今这种局势,自有百般可以解释的缘由。谁知竟然方便了随游隼揍傅履。
不过,因这地有盛长翼的盯着,自有人去告诉了盛长翼。于是他来的时候,盛长翼已然在了。
只是他站在当地,没有出声,没有说话。宴鹤临迟疑了一瞬,还是站了出来。
傅履虽然愚蠢,但不至于被这般打。
他走过去,将人扶起来,叹气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不要招惹他。”
偏不听。
“再有下次,事不过三,我便不会再助你了。”
他还有正事忙,怎么可能替他善尾。
傅履委屈极了,“我就是,就是想过来问他一件事情。”
随游隼站在一侧,笑了。
“你想问我什么?问我小山风是移情别恋了还是跟我权宜之计?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傅履点了点头。
他不甘心。怎么能甘心呢?
他还爱的这般深,为了岚岚跟父母作对,但她已然忘记他了,不仅有了班鸣岐,还有了随游隼。
班鸣岐他可以理解。毕竟要嫁人了嘛,要是五夫人做媒,她答应也是可能的。可是随游隼……
他就没忍住,拄着拐来了。
谁知随游隼这么暴怒,竟然打他!
他正伤心,准备去阿姐那里告状收拾随游隼时,便听他又道:“傅二傻子,跟你一块,这里四个人,可都有手绢。”
然后顿了顿,阴阳怪气的朝着盛长翼道:“不好意思,忘记你了——你倒是没有手绢。”
傅履傻了。
他认认真真数了数在场的人,“加上宴将军?”
宴鹤临叹气,“是。”
事到如今,也瞒不过去了。他从胸口掏出一方月白色的帕子,“是我。”
傅履呆呆的看看宴鹤临,再看看他手里的帕子,两眼一闭,嗷呜一声,又晕了过去。
——世间委实残忍,好人变成了坏人,这个世上再没人值得他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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