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番外(二十五)

    ◎收入对比,人口对比,地位对比。◎

    (弹幕)【王朝建立时颁旨促进生育分田是可以理解的, 怎么到孝高武时还要促进黔首生育?】

    (弹幕)【地太多了呗!尤其是对版图较大,历史较强的国家而言,实地占领比什么都强。就像三哥……有一说一, 三哥在抓重点上从没输过!直接拉人去填满锡金, 把本土人硬生生地挤成少数民族。】

    (弹幕)【参考南海事端。如果不在边境保持一定人口,稀释融入的外族比例, 吞下的国土迟早会脱离控制。】

    (弹幕)[所以近年号召年轻人去阿拉斯加,鼓励视频博主多拍阿拉斯加的生活也是出于守卫边境的考量?】

    (弹幕)【不然呢!总不能让七老八十的去边境吧!谁又生来就想一直窝在穷乡僻壤里。如果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谁不想在大城市里舒舒服服地吹空调。总不能一谈责任就让边境的上, 一谈待遇就支支吾吾吧!】

    (弹幕)【唉!大家都互相理解吧!底层已经如此之难的, 可别再互相攻讦, 反倒让该出钱的美美隐身了。】

    (弹幕)【所以说后世怀疑瑞瑞子是穿越者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看大明的军户……哎!要真是有补贴的肥差,多的是人愿意搏一搏, 单车变摩托,不然也没秦灭六国什么事。】

    “……守卫边境还有钱拿?”刘邦夫妇不算穷苦出身,但也过了十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所以对穷苦人还是有点共情力。

    可即便是这样的开国夫妇,在国库空的能跑马的情况下,也不得不让安生的黔首承担劳役。

    而且还是建城建宫的庞大劳役。

    刘邦还算有良心的。即使叔孙通费劲口舌,戚夫人流尽眼泪,他也只是把充面子的宣室和长安建好, 多余的一概不搞。

    吕雉就更现实了, 在位七年总共只建用于分担东市压力的西市,然后就是挤钱养马,试图打破冒顿和赵佗的脑子。

    有这二位打样, 文景父子也不敢花钱。

    刘邦:“我老刘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 穷怕了, 一分钱不敢乱花。”

    轮到四代的刘瑞登基,顶着富不过三代的超大诅咒,而且把改革扩张削藩等容易玩脱的高难副本全都挑战了遍,结果人家不仅没有因此亡国,反而达成人口暴增的反向政绩。

    就……

    就很离谱啊!

    黔首们不是不愿思考,而是他们没有精力或足够的知识去思考。

    说句难听的话,当你以千万为单位时,总会有一点儿通的天才,或是愿意苦苦思索的卷王。

    而现在,天幕告诉服役的黔首,后世去边境当兵不是强制性的,而是有钱拿的利好之事。

    这就像是一把锤子,把黔首们的三观砸成割人的玻璃,怄得他们连连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然而天幕不给他们自欺欺人的机会,直接放出后世研究。

    【这是甘肃出土的汉墓竹简,记录了边境军人的待遇。】

    【按照当时的物价水平,汉代军人的年收入为120石到140石,折合成孝高武帝时的五铢钱是七千八百钱。】

    “多、多少?”

    “七千八百钱?七千八百钱!!”

    不怪黔首吸口凉气,而是以汉初的工资水平,一个勤快的壮年男子一年就赚六千余钱……这还是在主家心善,愿意给点米糠烂菜的情况下才有超高收入。反观孝高武帝时的边境军人,不仅吃着朝廷的米粮,居然还有金钱补贴……

    这哪里是服役啊!完全是去边境享福。

    而比普通军人的年收入更令人惊讶的是天幕对此的不屑评价:【这个收入在孝高武时已经算是比较低的。如果不是外族出身、有罪、或是想给孩子换个竞争赛道,基本没人会去边境狂吃沙子。】

    被扎心的黔首努力找补道:“边、边境苦寒,呆不住也可以理解……”

    【毕竟一个在家搞小作坊的老妪每月都有六千,更别提熟练的女工、高级绣娘996起来也能赚个一月一金。】

    天幕放出孝高武时的黔首收入,把心脏脆弱的某些人给气得不清……

    “大父……”

    “阿父……”

    民间自是兵荒马乱,或是给晕倒得老人掐人中,或是找草药把对方熏醒。总之在好一顿的忙活后,气倒的人也悠悠醒来,对着天幕捶胸跺足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何至于让我们生于贫苦之地,而后人过得如此舒适。”

    得亏天幕没有爆出工业革命后的人民生活,不然他们心态更崩。

    “好家伙,这是把黔首当乡绅养呢!”

    刘邦望去,想找个三千以下的职业都不多见,难怪天幕提起边境会疯狂叹气,难怪后世不断提高边境补贴来吸引人口向那儿移动。

    【和农民一样,边境军人也可给家里添个免役名额,然后在直系后代的科举与求学上比旁人更有先飞优势。】

    天幕再次放出动画,只见一个右手比“耶”的农民身旁站着几个愁眉苦脸的瓜娃子,然后一小吏丢给年长的娃子“免役”的牌匾。

    而至一个军人打扮的小人那儿,就是给两个娃子发了牌匾。

    【根汉墓出土的竹简记载,家里有一农民者可免一劳役,家里有一军人者可免二劳役。考虑到汉时的农民身份是很值钱的,所以为免有人偷懒,荒废土地,关中会把各地的粮食产量作为官吏升贬的考核标准,同时会派天使私服,考察有没有借农民的身份逃役的富人。】

    【当然,秦时的连坐制也被保留下来。虽说在政治上已不提倡夷三族,但是你要知法犯法的话,就别想在政治上有所提升,连带与你关系较好的师兄师弟,同姓族人也很难得到提升机会,甚至会引咎辞官。】

    天幕展开甘肃出土的一条麻布,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某官之子借农民的身份逃役逃税,最后不仅判了流放,还连累的家族十人引咎辞职,五服三代不许科举、武举。

    【汉代政坛的连坐制在孝高武时还是有效的,不过到了更高一层却不太好使,甚至会有买凶杀人的事。好在汉代人口够多,扩张够大,各大学派与世家寒门的斗争就没彻底停过,所以想斩草除根还是挺难的,这也导致汉代的冰人(媒婆)收入颇丰——因为她们除了打听双方的长相性格,还要确认双方的家族有没有犯大事。】

    动画上的冰人拿着厚厚的画册,对着一对男女……的家族画了个大大的叉,然后在一旁的男女的家族上打了个大勾,头上冒出加红加粗的一行大字——“五服三代无大错,上上之选。”

    【鉴于孝高武帝为了让孝仁继位而主持改了延续百年的西周宗法,所以在女儿外孙也在继承人的当下,为官也会考察女方的家庭背景,以往那种父系犯了事可逃回母系的情况将一去不返。毕竟在孝高武前,夷三族里就有母亲和妻子,没道理在政审和不大严重的政治罪里就可以让母系逃脱。】

    【当然,母系担责的前提是女人得到和男人一样的待遇,所以在孝高武二年,朝廷分闵中之田,迁徙之金时也是明确了丁男丁女都一样,并且在服役时也算入可以造饭织布的女性。】

    面上的冰人跳走,随即跳出的孝高武帝往屏幕甩出一行大字“男女平等”。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民间虽还重男轻女,扼杀女婴之事层出不穷,但也没像之前那么厉害。毕竟没了人头税的压迫,加上女儿也可分田,也可祭祀,也可靠做工补贴家用,所以在男女的出生率没有失衡时,孝高武时的人口可以保持极高的增长率。】

    “对哦!要是都生男娃娃的话,也不可能人口涨了那么多。”

    “如果女儿能赚钱,能分田,让女娃娃继承家业也可以理解。”三妻四妾的皇帝都有绝嗣的危机欸!更别提是有老婆就烧高香了的黔首们。

    而有赞成的自然就有反对的。

    某些体会男丁旺盛的好处的黔首立刻驳道:“没有儿子,你靠什么抵抗贼人?抢夺水源?”

    “你有儿子就一定能高枕无忧,愿意给贼人一记耳光吗?”对方也不疾不徐地反驳道:“你生儿子,他生儿子。你们全家都生儿子,然后去抢别村的女儿,结果别村也多生儿子,再次抢别别村的女儿。”

    对方掰着手指算道:“这下好了,大家都没女儿可娶了,就等着绝嗣吧!”

    “嘿!你……”

    被说急的举起蒲扇似的大手,刚想给对方些颜色瞧瞧,结果听见天幕说道:【当然,重男轻女已根深蒂固,即使是今天也没消除,所以为保证女婴不被非自然死亡,孝高武时要求各地上报男女的出生人数与在户人数,并且鼓励小说家们到各地取材,揭发那些自欺欺人的光棍村,光棍郡。】

    【一旦有村、有郡被打成光棍村、光棍郡,那么不仅当地的官吏抬不起头,好人家的女儿会避开嫁给这个村的人,甚至这村的巡逻士兵,出入关卡都会成倍增加,连带着商家也不雇佣他们,生怕这群不稳份子哪日提刀报复社会。】

    被说急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今年真是个多事之年,去潮汕时特意去青龙庙和开元寺,天后宫拜了拜,希望来年能顺顺利利,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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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2   番外(二十六)

    ◎刘启:原来是我家的房子烧了。◎

    (弹幕)【难怪老人说好女不嫁无女之家。我是相信某家的基因比较特殊, 一举得男,把把是男。可一村一县乃至郡里都生男婴,这就有点侮辱科学了。】

    (弹幕)【可不是侮辱科学嘛!《西游记》里的子母河都没他们邪乎。要是有这改变基因的技术, 中国人早就冲出地球, 征服宇宙了,还至于在解决癌症上不断花钱。】

    (弹幕)【说到花钱, 孝高武帝应该是首个资助科研事业的统治者吧!毕竟在孝高武前,士农工商的阶级排位把工人坑得死去活来。如果不是孝高武给工人证明,加上后来的孝高武粉一直有在践行偶像的执政理念, 所以在老朱要搞匠籍制时, 包括马皇后在内的开国老臣都死死地拦住抽风的老朱, 泪流满面地表示有些东西是不能靠血缘遗传的,就比如说理科天赋。】

    (弹幕)【可一家里有好几个获奖者也并不少见吧!】

    (弹幕)【不少见是媒体宣传的结果。难怪张老师说普通家庭的高不要报考新闻专业, 要是一些天赋是能稳定遗传的话,也不会有“江山轮流坐,今天到我家”的说法了。比起靠硬实力全家族美谈的, 更多的是靠“我的博士父亲”,“我的大家母亲”来对贫家子搞降维打击。】

    (弹幕)【哎!门阀财阀不够,居然还有学阀。】

    (弹幕)【想起前年的“论文门”,以后可别再嘲笑大学生了,大学生产学术垃圾的危害性可远远低于学阀太子。】

    (弹幕)【哎!虽然从历史结果来看, 保证学术的“远政治”是代代相传的富国良策, 可是在国内第一家科学院……也就是孝高武帝任太子时所建立的墨者工坊就是由墨家这一试图主导政治方针的学派所建,因此在源头就与政治密不可分。让学术圈远离政治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孝高武时,仅凭一个年轻的太子是不足以在“暴秦论”的主流社会里保住那群墨家学子的, 因此在景帝的允许下, 太子肯定暗示墨家找个外援。】

    【最好是黄老家与儒家都不能得罪的外援。】

    “黄老家与儒家都不能得罪的外援?那就只有兵家了。”刘启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同时也为自己的“心大”感到震惊:“我居然那么喜欢这个儿子。”喜欢到太子的手下与兵家勾勾搭搭,他还能为二者提供接触便利。

    莫非他的其他儿子都不顶用?所以才指望这个小的在他快死前赶紧立起?

    想想他和阿父一样四字开头的寿命,再想想天幕提到的孝高武帝十九登基,刘启便立刻释然了。

    更释然的是在瞥见一张同父同母的蠢脸后所引发的育子危机。

    他与刘武,馆陶长公主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三姐弟,可偏偏只有他继承了皇帝的脑子。

    万一他的其他儿子……

    刘启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靠后的栗姬,后者见刘启看她,立刻做出娇羞之状。

    “哎……”

    “哎……”

    刘启撇过快炸的脑袋,和之前的文帝一样,做出一副没脸看的痛苦表情。

    有阿父的儿子做参考,也不怪他那么着急地去推刘瑞。

    与之相比,如今占据朝堂主流的黄老学与试图取代黄老家的儒家则是警铃大作,连带着以儒皮混到刘启身边的舍人晁错都对刘氏感到头疼。

    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版本要换人。

    法家、黄老家、以及还未顶上来的儒家都曾是这三代父子的选择对象,轮到四代的第五任时,他居然在ABC间选了钝角。

    这可真是……

    真是……

    “太讨厌了。”齐鲁的儒生愤愤不平道:“黄老家的也就算了,怎么连泥腿子都能上桌吃饭。”

    而不同于年轻人的有事没事,先骂对方。老一辈的儒生好歹是在始皇帝的高压与胡亥那个不能以常理推断的疯子手下活过来的老狐狸,自然懂得仲尼的那套是不能在扩张的帝国里得到重用的。

    除非……

    “除非那时的儒家……像法家一样,替皇帝干点不入流的事。”老一辈的儒生睫毛微颤,忍住想落泪的冲动继续说道:“果然……”

    “果然……”

    儒家的黯然对应着墨家的难以置信。

    暴秦亡后,法家从诸子百家里的胜利者一落千丈为人人喊打的暴君之刃。连带着替法家干活的墨家(秦墨)与农家也得不到好,不仅在项羽烧咸阳里遭了大难,更是在儒家的叔孙通一人超神,带着儒家挤占佛系黄老所不屑占领的空间后,墨家就成山里的野人,城里的老鼠。

    别说是郡守亭长不知他们是谁,就连墨家的自己人都没法保证同门明天还在身边,而不是趁夜色寻觅诗和远方。

    如今听见天幕说孝高武帝重用墨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惊恐,第三反应是收拾行李向西逃难。

    儒家的“主力”集中在东边,眼下应该惶惶不安地搜寻墨家。

    黄老家的态度还未可知。不过就像皇帝不想失去江山,将军不想失去将权,那群位于百家之上的黄老家也不会乐见未来的胜利者招摇过市,除非……

    除非太子刘启愿意作保。

    就像天幕的孝高武帝般愿意去做墨家的虎皮,为其争取喘息之机。

    “也、也许陛下会保下我们。”慌忙之中,某位墨者突然说道:“要不向关中……”

    他的那个“逃”字还为说出口,就被师傅打了一嘴:“关中个鬼啊!那不是向黄老家的掌心逃吗?我……”

    墨者的师傅灵光一现,怔怔地看着委屈的徒弟,捧起对方的大脸狠狠一揉:“好小子。好小子。”

    “你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啊!”

    刘邦时的墨者自不必谈,直接去关中找刘邦本人或吕家即可,而文帝时的墨者就要费番心思。

    思来想去后,他们还是去淮南国吧!

    淮南王刘长“绝食”而死,如今管理淮南国的是文帝的心腹,而且还是法家子弟。

    虽然被以前的小弟压在头上是件不光彩的事,可是跟黄老家与儒家相比,墨家还是知根知底些,并且带了同病相怜的先发优势。

    【说到小说家,这群人的崛起也和孝高武时的百家复兴有关。鉴于文帝的登基就与勋贵想立傀儡有关,而景帝时也发现自己人才不够,涌到身边不是北宫班底的血亲就是勋贵家的丑孩子,而且二者还不断联姻,逐渐形成利益结合体。这么下去,他的后代就如当年的文帝般会受限于人,所以在孝高武帝想选拔自己的班底时,景帝不仅大开绿灯,还把张苍的世子与申屠嘉请来给太子站台。】

    【而这正是初次科举的盛景。】

    天幕放出的长安……不!应该是靠近长安的小县里十分拥挤,随处可见关漂的学子操着口音未脱的关中话问哪里可供考生休息,哪里可听大家的课。

    而在这种吵吵闹闹的氛围下,镜头揭露了小县的名字——

    “阳陵县?”

    “阳陵县是哪儿?”

    刘启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执杯的手也抖得好似患了帕金森。

    阳陵……

    陵……

    而且还是在建的“陵县”。

    那应该是……

    我的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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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3   番外(二十七)

    ◎阳陵县,信乡居与太学府。◎

    我儿子在我的坟前建城县!!

    意识到这点的不仅有倒霉的刘启, 还有在座的刘氏宗亲,文帝心腹。他们全都下意识地看向刘启,竟然能在不同的脸上看到相同的微妙表情。

    就……

    就很离谱。

    上座的文帝盯着表情变成调色盘的刘启, 开始思考他家的教育是不是往邪门的方向偏移太多。

    就比如说在阿父的坟前建城。

    虽说是“阳陵县”, 可看天幕的展示的“县”规模,已经到了小城市的及格线上。

    刘武这个缺心眼的更是往兄长的心脏疯□□刀:“我能理解建陵时会把富家大族迁徙到新陵周围, 以此建立新的城县。”

    “但是像小侄儿这样……”

    “二弟。”

    “欸!”

    “闭嘴。”

    刘武震惊地看向兄长,只见后者皮笑肉不笑道:“你话太多了。吃菜,吃菜。”

    神经大条的刘武知道兄长是有怨气在腹, 想想对方一盘砸死吴王太子的英姿, 他不免在头痛的幻觉下低头吃菜, 做出一副嘴巴好忙的样子。

    与此同时,天幕还在疯狂播放坟头蹦迪……啊不!是坟头基建的迷幻场景, 看得人为还没出生的孝高武帝捏了把冷汗。

    孩子,你这么搞是会棍子烧肉的。看在你为大汉开拓千万疆土的份上,刘启他们不会把你打个半死, 但是让你过个充满“父爱”的童年还是没有问题。

    【鉴于我们难以找到刘瑞任太子时的阳陵地图,所以在93年的《汉高武大帝》里所采用的是历史研究院于90年出版的阳陵地图……准确说是孝高武6年的阳陵地图。】天幕放出360P的纪录片,只见一群学者翻了无数资料才确定那个泯于历史的阳陵县在哪儿,并且在西安复刻了个。】

    画面切到后世重建的阳陵太学府。

    怎么说呢!相较于古代的生产水平,后世的建筑还是太亮堂了。亮堂到已经算是顶尖学派的黄老家都不免叹道:“孝高武帝贪玩归贪玩, 但对我等贫困学子是真的不错。”

    黄老家在专供上层前也有过从寒门乃至黔首里收学生的经历, 但是在汉初的功臣二代、三代逐渐摆起皇亲国戚的大谱儿后,黄老家想向下就得考虑这群“大爷”的态度。

    文帝是不可能解决这事的。

    太子刘启忙着搞还没放弃自治权的藩王呢!哪能让内部先燃。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先人给力, 有钱有闲的孝高武帝愿扶持底层削弱上层垄断, 以此达到刘家千代的终极目标。

    从勋贵的角度看是老刘家的不讲武德, 过河拆桥,可从诸子百家乃至黔首的角度看,就是天降贤主,帝下神坛。

    【燕昭王筑黄金台,汉高武建太学府。】

    画面里的阳陵县除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商铺,民宅,便是一些兵卒守门的特殊建筑。

    而在这群特殊的建筑里,占据最佳客流地的便是写着“信乡居”的楼房与贵人不断的太学府。

    天幕捏了用于解说的小人混进后世的影像里,指着那个“信乡居”道:【如您所见,这是中国最早的茶肆。虽然在规模上远不能与后世的茶肆相比,但在当年,这可是相当稀奇的。】

    “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有优人的酒舍,哪值得……”

    对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瞳孔地震。

    先秦时为吸引客户,会请优人于堂中歌舞。

    然而在阳陵县里,优人是不会有的,这辈子都不会有。甭管那群“之乎者也”的大家心里有多少花肠,在这太学府的阳陵县内,都得做出戒色的君子模样。因此台上并不是着丝裙的优人,而是持扇侃侃而谈的年轻学子。

    “听着像是辩论。”

    “唯,可不是在辩论吗。”

    古人的精神生活十分匮乏,即使是实力阶级也只能在歌舞上动点心思,搞不好还落得一个怠政的名声。因此在勉强够到实力阶级的知识人这儿,辩论也算打发时间的一种,同时也能钓钓那群白龙鱼服的人。

    而至天幕的信乡居那儿,已经脱离了“暗钓”的范畴,升级为对二楼客户的明钓。

    说是像开屏的孔雀一样招摇也不为过。

    天幕捏出的小人飞向二楼的座位,指着有镂花木板与薄纱遮挡的座位说道:【这便是向两千石的大臣与博士开放的特等座,以及……】

    天幕的小人跟随剧中人的步伐,掀开一个厚重的帘子子道:【孝高武帝和景帝的信乡公主微服私访的秘密座。】

    难以置信的学子:“……还真有皇帝来看啊!”

    难怪这里车水马龙,辩论不断。

    【据司马公记载,第一位靠“信乡辩论”而获得圣睐的是儒转阴阳家的倪宽。】

    “儒转阴阳家?合着又是许行般欺师灭祖的人。”

    【这位可是运气好的代名词。虽说是当代大儒欧阳和伯的弟子,但也只是听过几次欧阳和伯的课,不算他的关门之徒,所以较经典更爱文辞历法,于信乡辩论时连胜七场,因此得到陪同刘瑞微服此地的邹公欣赏,拜为邹公的关门弟子。】

    “这……这是讨巧吧!绝对是讨巧。靠歪门邪道获取陛下赏识。”

    “可就算是歪门邪道,你也得有走到对方跟前的资本啊!不然那群落败的学子又算什么?不如邪道的废物吗?”

    这话也确实不错。

    不过比起信乡居的小插曲,更引人瞩目的是太学府……

    “咚!”

    “哐!”

    “当!”

    无论是坐高堂,混九流的,还是山里当野人的,都不由为阳陵深处的太学府所震惊——他们在梦里、古籍里、谈论里所幻想的稷下学院也不过是这般场景。

    诸子百家按比划与人数分得一片学院之地,依次挂上儒、法、墨等代表身份的名字。

    而在正中的方形建筑里则夯起梯形的公共座位。按照各家的内部排位与学院排位,分别画上不同花纹,从而拱起中心的圆台与上座的皇位。

    【孝高武复稷下第二,凡此间辩论者,不计身份,不计内容。可刺君上,可讽先贤。】

    【孝高武曰:奸人因名利恨国,贤者因绝望讽君。】

    【后者的出发点不是背叛,而是恨你为何不强。】

    【为何不够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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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4   番外(二十八)

    ◎孝高武的宗法改革与同姓不婚。◎

    天幕的话让不少人的CPU烧了。尤其是像儒家那样认死理的学派, 都无法对素未谋面的孝高武帝做出评价。

    刘氏正统,薄情寡义。

    这些都是入居者能打给刘瑞的标签。可是对于皇帝而言,薄情寡义是个贬义词吗?嗯……有待商榷。

    而从政绩来看, 刘瑞的文治武功都很不错。少年天才, 中年开拓,晚年平稳交接政权。对于治下的黔首而言, 这几乎是最好的皇帝——因为他够长寿,够清醒。和文帝一样突出一个稳稳的幸福,但那又不似文帝那般接受一个烂摊子, 不得不与宗室贵胄兵戈相见。

    硬要说刘瑞的一生有何缺点, 那便不是儒家期待的垂拱君王。

    相反, 他太精明,太折腾了。

    想要糊弄这种君王是不大可能的。

    更烦的是, 儒家内部也不能排斥这种君王——因为刘瑞虽不重儒,但对底层的学子还是很友好的。儒家的厚积薄发是靠仲尼的“有教无类”。可即便是仲尼,可是靠弟子们的资助才勉强维持三千门徒的规格。到了汉初的叔孙通这儿, 受限于百废待兴的现实与汉高祖对鲁儒的负面影响,儒家的民间大佬几乎是靠借债授课。

    无论后世如何批判儒家的行径,但是在阶级至上的先秦之时,仅靠腊肉而非血统择生的儒家还是很拟人,更别提在汉武帝时为朝廷提供大量人才的公羊之儒。

    如今听说孝高武帝会资助学生, 给予底层相对公平的选拔平台。儒门内部就算是有不满之音, 也会在真金白银的诱惑下难以一致。

    更别提对张口“稷下”,闭口“先贤”的百家而言,有个能听劝的皇帝更是做梦都不敢想。

    连带着黔首都难以置信道:“天幕不会是胡说八道吧!哪有皇帝能忍成这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史书里的明君听听就行, 真要以为皇帝都能虚心求谏, 那便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更何况是刘瑞这种顺风顺水,没有失手的皇帝。

    萧何想起夜下追韩信的往事,倒是没有怀疑这事的真实度。

    当然,看孝高武帝晚年传位孝仁女帝,自己退居洛阳深造的架势,估计这汉代稷下的谏言也是选择性听着,不会被人轻易左右。

    “麒子,麟子。”吕雉不禁点了点头,想起刘盈又满脸痛苦。

    【因为太学府的辩论是不对外开放的,加上参与辩论的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外传辩论之事,所以我们无法复原孝高武时的六十二次辩论,只能靠野史记载的辩后反应来推测的一二。】天幕的声音里满是遗憾,随即又雀跃起来:【据太史公记载,孝高武帝的三次暴怒都与太学辩论有关。】

    小人竖起三根手指,然后又慢慢按下:【一次是在大汉灭白羊、娄烦、夺河套之地后的汉匈谈判;二次是在夺取南方,北灭匈奴的文武之争;三次便是壮年的孝高武帝想立长女为储,结果开启长达五年的宗法改革。】

    “改革?宗法改革?”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大炸特炸:“这简直是欺师灭祖,如始皇般大逆不道。”

    “大逆……”

    【宗法改革除了给孝仁提供上位依据,便是修缮了同姓不婚的遗留BUG。】

    解说的小人带着电视剧片段缓缓退场,取而代之的是针锋相对的皇帝小人与博士小人。

    皇帝小人在皇位的台阶上疯狂跺脚,做出一副破口大骂的流氓模样。博士小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冲着皇帝吹胡子瞪眼,吐出一段加密字符把皇帝打得满头是包。

    被刘邦搞得很没面子的儒生:“……”虽然不喜老刘家的流氓做派,但是相较于秦时的封口,他们已经很拟人了。至少他们做出一副听劝的姿态,而且没有听完就整面刺者的狗屎做派。

    【孝高武帝对太学辩论那叫一个又爱又恨,甚至在洛阳都对挨过的骂念念不忘,然后写信嘲讽孝仁定期要去太学府挨骂。】

    文帝:“……”

    刘启:“……”

    不懂这是什么爹,但对自己的逆子身份感到自豪的刘邦:“有意思,可惜不是乃公的儿子。”

    年轻时的刘邦没少挨刘太公的骂,可到晚年他却羡慕刘太公是真正的父亲,而却是他却是八男一女的父皇。

    【说到宗法……《国语·晋语四》言:同姓不婚,恶不殖也。同为左丘明所著的《左传》立也有言“男女同姓,其生不蕃”。】

    “是啊!同姓怎么能结婚呢!这与乱|伦何异?”说这话的是可请冰人的大地主们。黔首们却不以为然:“一村同姓……可秦时连出村都难。除了同姓,也只能娶野人为妻,哪还在意这种小事。”

    【但是他们完全忘了礼记所循的周礼是八百年前的氏族制与奴隶制。】

    天幕的小人变成一群短褐黔首,光速退到八百年前,头上打上加粗加大的“西周之前”。

    【就像狼群狮群会把成年的孩子赶走,让其与别族的独狼组成部落。西周前的氏族和现在的杨家村、李家村般,都是靠血缘组建的百人部落,所以遵循这一法则也是为免近亲生下死胎畸胎,导致部落最终绝嗣。】

    【顺带一提,早期的氏族在禁止通婚的条例里不仅加入了父系亲属,同时也禁子女与表亲通婚。】

    【那时没有可证身份的“传”,所以姓氏承担了解释家系、籍贯的作用。如孔子为孔地出身的子姓后人,姜太公为吕地出身的姜姓之人。】

    【可是到了春秋战国与西汉初年,这一约定改为模糊的“同姓不婚”,导致在孝高武改宗族法前,无数勋贵、黔首接连掉坑,差点绝嗣。】

    掉坑?

    绝嗣?

    古往今来的富人们娶妻纳妾,猛磕药丸。穷人们散尽家财,求神拜佛是为了啥?还不是望子孙能把自己血统传承下去,证明自己走过一遭,而不是如过眼云烟般毫无意义。如今听到“同姓不婚”有可能致自己绝嗣,天幕下的土著竟有史以来地达成一致,开始保卫核心利益:“这倒是怎么回事?”

    “改、一定要改。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着这个漏洞。”

    【因为西周的宗族法并不算入母系亲属,所以在遍地都是姬姓、子姓、芈姓、姜姓、姒姓,妫姓的基础下,大贵族们的联姻对象永远都是母家的表妹、母亲的表姨、母家的表外甥女。久而久之,后代患上各式各样的基因缺陷,最终绝嗣。】

    光说不够。参考著名的哈布斯堡对欧洲贵族的心理阴影,天幕翻出已经绝嗣的先秦贵族的家谱,那一连串的姬姜姒妫子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更发麻的是谱系图如蛛网般纠缠不清,经常出现我娶你妹妹,你娶我姐姐,然后我们亲上加亲,子孙穷尽的可怕画面。

    【我就纳闷了,既然你们相信女儿是父亲的骨肉,儿子是母亲的血脉,那为何在不婚之例里选择性地忽略她们?难道你把耳朵堵上,眼睛闭上就能当其不存在吗?】

    确实……不能。

    这么一想,核心利益被触动的土著开始排查身边例子。勋贵们比黔首更急……因为汉初的黔首里有不少曾是秦末的野人,所以在人口流动与冒姓的基础上,反倒没有受害颇深。

    【作者有话说】

    昨天抢双十一没更的补上,吃个饭今天再写三千字。等我。感谢在2023-11-11 04:32:47~2023-11-12 20:1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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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5   番外(二十九)

    ◎汉朝的皇陵都热热闹闹的,好不快活。◎

    “乃公还是第一次觉得穷有穷的好。”刘邦知道陪他打天下的老伙计都有意效仿武王功臣, 在不触及刘邦底线的情况下繁殖成与姜、田比拟的大家族。

    而在不能保证子孙绝对成器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找亲家托底。

    至于能做亲家的勋贵会不会有不够用的情况……

    “按天幕的说法,太子与太子妃也是不能结婚的亲戚吧!”馆陶长公主突然说道:“他们二人成亲那么久才生下侄儿是不是有这个因素。”

    下座的栗姬眼睛一亮, 希望此事可以成为薄细君的被废理由。然而在大汉帝国与孝高武帝的黄金招牌下, 这一期望是不会实现的。

    薄姬闻言不紧不慢道:“细君的祖父是孤的堂兄,他二人在四代前有同一对祖先。这要算近亲的话那姑表亲的又算什么?”

    恰巧天幕及时说道:【孝高武帝让医家研究了五年才得出姑表的近亲系数与堂亲一般无二。当然, 那时的医家是没基因学的概念,纯粹是靠大量实例推出姑表的夫妻容易流产、难产、产下畸胎。即便是能生下孩子,也会存有体质孱弱或反应迟钝等不良特征。】天幕放出考古出的医家文献, 里头记载了他们调查的一千名姑表亲里留下后代的比例远远低于正常夫妻, 而且他们的后代里有不少人是无嗣者与微畸者。更可怕的是, 这群人里还有不少代代姑表的近亲产物。

    怕黔首看得脑壳发疼,天幕用动画展示了一千名姑表亲与一千名正常夫妻的后代数量、无嗣者数量、以及后代无嗣畸形的数量。并且将三代都是近亲结婚特例放出, 吓得不少心理脆弱的直接尖叫:“鬼啊!”

    连带着有侥幸心理的勋贵都差点打翻手边的酒杯。

    不怪他们反应剧烈,而是天幕展示的场景过于可怕——只见一群口歪眼斜,足部畸形的生物冲着镜头微笑。

    随着他们脸部肌肉神经质地抽|动, 唇边留下一行口水。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腥臭。

    【后世在某处山沟里找到一个近亲繁衍的村庄,他们中的某家不仅近亲繁衍了四代之久,更是有对舅甥夫妻。】

    “舅甥?”心脏强的西汉人都难以接受:“舅舅怎么能娶外甥女为妻,这是……”

    【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第一反应是他们疯了,但是想想先秦的媵女制与奇葩骨科, 倒也可以理解这种特殊情况。】

    古人:“……”合着都是我们的错。

    “皇帝, 天幕既已提出现有的宗法漏洞,不如就此做出改变,以防有人后悔终身。”薄姬借着馆陶长公主的发难顺势说道:“同姓也别一直锢着不婚的古训。要是按先祖的规矩来, 未来的皇帝直接打光棍吧!”

    【也是因为孝高武帝改了宗法, 并且给出大量例子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所以在长达五年的拉锯战后,他成功让孝仁当上大汉的储君,并且让女儿外孙都升级为家族的合法继承者。】天幕给出孝仁时的宗族法。

    因为涉及所有人的核心利益,所以大家看得很细,同时也为修补后的备注感到心安。

    【古代早有黑心抢夺岳家、夫家的不好例子,所以未免再出这种恶性事件,孝高武帝修完宪法修汉律,禁止民间三代还宗,同时明确外姓的妻子、丈夫没有处置婆家资产的权力。违者按监守自盗罪处理】

    天幕的话令投机分子内心一颤。因为按现有的汉律,监守自盗者轻则笞刑,重则弃市。

    【当然,外姓的嫁妆也不由得婆家处置。】

    这么做虽极易引发财产纠纷,但好歹让不少人的心脏彻底落地。

    务实的古人最怕什么。

    女婿在自己死后鸠占鹊巢。

    老婆在自己死后卷资弃儿。

    现代之所以调低儿童的赔偿金就是担心有人,尤其是生女儿、残疾儿的无知群体会杀婴骗保。

    现代人都这副德行,更何况是没有监控,没有普及基础教育的古代。

    【出乎意料的是,孝高武帝的宗法改革并未遭到黔首的反对,甚至得到小吏、商人,乃至不少底层军官的大力支持。】

    “为何?”大家族的不懂这些脱离黔首,但又没到贵族阶级的乡绅看法。而小吏出身的刘邦、萧何则一脸了然。

    大家族的利益盘根交错,加上他们受限于名气,得益于特权,所以未有绝嗣或寄人篱下的子女受到明显略带的烦恼。

    可小吏与军官不同。

    他们介于特权与底层间,多数都是有点小钱,但又养不起三妻四妾的人,所以会有绝嗣、女户、子女遭到遗孀或族人虐待,不得已与黔首通婚等尴尬烦恼。

    他们就是西汉的小康、中产之家,妥妥的中坚力量,国家舱石。

    盛世能不能越治越好,乱世能不能决定走向就看这群中层愿意投票给谁。

    白起再牛也得有军官替他传达军令。

    秦始皇再狠也得靠小吏帮他解释政策。

    就连步入民主社会的现代,也是需要保证这两阶级的人数够多,向心力够强,才能维护稳固统治。

    刘瑞搞定他们的手法非常简单——你担心什么,我就替你解决什么。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彩。”

    “彩!!”文帝不禁抚掌笑道:“这确实是一步妙棋。”

    刘武不懂阿父为何连连叫好,但是在接二连三的被鄙夷后他也学会了沉默是金。

    #只要我不说话,就没人知道我有多拉。#

    熟悉的小人与影视片段再次出现,只是这次换上比较轻快的语气:【聊了那么多沉重的话题,不如聊聊比较轻松的。】

    【比如最近非常火的汉家野史。】

    野史??

    而且还是汉家野史?

    此话一出,刘邦等人恨不得去捂住天幕的嘴,告诉它已带来太多的惊喜,所以不要继续说些挑战他们心理承受的话。

    【关于太学府为何建于阳陵其实是有三种说法。】

    【《孝高武杂谈》里说得是为了纪念支持科举的景帝,所以在科举的主考场旁建立太学,以此向汉景帝致敬。】

    刘启:“我不需要这种致敬。”特么坟头建学宫的也是孝子,而且还是……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世的太学遗址也特别树了景帝的石像,并且成为父慈子孝的美谈。】

    刘启:“……”好吧!他也能勉强接受这种示好。

    【不过跟官方的孝心论比,主流的实际论比较贴合刘瑞的作风。】

    刘启:“……”他就知道这是逆子。

    上座的文帝看着脸庞抽搐的长子,暗叹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沉不住气,喜形于色。

    【相较于从周边寻找合适的地方,已经有了城镇规模的阳陵县同时满足人力充足、靠近长安两大需求。】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后面补建武学宫与科举的备用考场时,也顺利中标了文帝的霸陵县与高祖的长陵县。】

    【至此,除了汉惠帝刘盈的安陵,汉朝的皇陵都热热闹闹的,好不快活。】

    文帝:“……”

    刘邦 :“……”

    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的刘盈:“……”

    #这熊孩子!!

    【作者有话说】

    熬不下去了先睡。明天写完最后番外的最后一篇更正文。感谢在2023-11-12 20:15:05~2023-11-13 04:0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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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6   番外(三十)

    ◎祖宗要一视同仁地被创。◎

    刘启不敢看文帝的脸色, 甚至因刘瑞的行为被迫挂上“羞耻”面具。

    可不是羞耻麻!

    他之前还吐槽是谁如此倒霉,死后还要继续听着儒生念经。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

    他儿子……备注, 是未来的儿子不仅在他的坟头建了一个全是学者的城市, 甚至在他阿父、大父的坟头也如法炮制了个。

    这……

    这让他……

    上座的文帝似乎感应到儿子的心虚,“漫不经心”的评价道:“我这孙子……真有意思。”

    完了, 气到连“朕”都不说了,那肯定是出大事了。

    “让乃公听听武士们的打斗声也就罢了,怎么还让儒家在乃公的坟头疯狂念经?”不仅是刘启, 另一时空里的刘邦都嘴角抽搐, 恨不得把三十二年后才出生的曾孙暴打一顿:“他是不知乃公有多讨厌儒生吧!“

    刘邦拿儒生的帽子当便盆的故事虽是野史的夸大其词, 但是他与儒生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当年他为增强自己的“天授性”,同时也为拉拢民间的宣传力量, 所以请儒生为自己站台。叔孙通是最早响应刘邦号召的,所以在缺人的刘邦那儿得到重视,可以参与汉礼的修订。

    可到后者想拉同门迎接这泼天的富贵时, 鲁儒们的抖起坏了大好局面。哪怕是楚元王刘交和荀子之徒张苍、浮丘伯出面也难以扭转刘邦的意志。

    于是在萧何等人的支持下,黄老家成汉初的显学,并且风光到东汉末年。

    以刘瑞对儒家的了解,只要他们还把鲁儒当成黑锅,就不可能真的走上独尊之路。

    “不过看乃公曾孙的做派, 也不像是废黜百家的人。”刘邦想起被逼大封异姓王的事儿, 暗自想道:【要是为给儒家的话语权掺沙,乃公倒是可以忍受……】

    想起自己被不停打脸的经历,刘邦立刻收回此念。

    不。

    他不能忍儒生在自己的坟头疯狂念经。

    “彼婢生的。可惜恒儿走的太早, 不然……”刘邦的拳头蠢蠢欲动, 但又很快吐出浊气:“这厮儿……类我。”

    “类我。”

    【就野史来看, 刘瑞把几大考场建在祖宗的坟头是纯纯的乐子人行径,但是以政治的角度看,这确实给科举出身的贫困学子站台,和吕雉在刘盈死后拉刘邦的虎旗来镇压藩王是一个思路。】

    被CUE的吕雉:“确实如此。”

    抬身份的最好方式就是有牛人担保。普天之下,孝字当头。还有比皇帝的阿父、祖父、曾祖更值得信赖的担保人吗?

    至于是死人还是活人……

    吕雉下意识地捧起酒杯,思考如何走出“钻石带青铜”的困局。

    管他的,只要有用就够了,是死是活很重要吗?

    天幕下的学子……尤其是眼里散发出清澈愚蠢的学子被天幕……应该说是素未谋面的孝高武帝感动得眼泪汪汪:“他人真好……”

    老一辈的勋贵倒是担心自己的后代被内卷的贫困生挤占空间,不过想到蠢人也有蠢人的好,当个被皇帝用来遏制寒门的蠢人比混吃等死的废物还要糟糕——因为废物只要躺平就无人在意,而蠢人……

    “哎!”

    “哎……”

    在有一个傻儿子的情况下,无论是聪明的文帝还是老成精的勋贵都发出来自灵魂的惨叫:“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弹幕)【啊……我还以为瑞瑞子是纯纯的乐子人呢!合着是有政治目地挑选考场啊!】

    (弹幕)【不然呢!你当治理中国史上的第一帝国不要脑子?大汉不似大唐,有个可以参考一二的封建王朝。大汉的前面要么是奴隶制的夏商周,要么是二世而亡的秦朝。刘瑞的乐子人形象是受《孝高武杂谈》与古偶喜剧的影响。】

    (弹幕)【所以还是乐子人吧!】

    土著不懂“乐子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到“乐子”二字就条件反射地想到喜欢看热闹的乡镇老人。

    “都当皇帝了,居然还是地痞无赖的德行。”还未迁入长陵县的六国遗民摇摇头道:“输给这种毫无准备的泥腿子真是……”

    【“朕只是当皇帝,又不是飞升成仙了。”】天幕放出前年大火的《汉宫一家》里所为人乐道的画面。只见换上刘瑞本脸的男主面对朝臣的职责不以为然道:【计较来,计较去。计较到西周灭亡也没见着一个子弟遵循周礼。】

    六国遗民的老脸被无形的巴掌扇得一片通红,嘴里好似风机吹着上颚抖起一片虚皮:“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明明是刘邦这个魏国大夫之后先负魏国,后负始皇,哪能扯上我们……”

    【春秋战国不就是姓姬的和自己的亲家打得昏天黑地吗?】

    【周礼?】

    【呵!】

    【他们也好意思谈周礼。】

    六国遗民:“……”这,这还真是无法反驳。

    (弹幕)【什么叫先行版,这就叫先行版。】

    (弹幕)【妈呀!把先秦的情况带入一战,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弹幕)【是啊!说着贵族精神,实际是权贵包揽所有荣誉,贫民的儿子送去炮灰。】

    (弹幕)【媒体只会赞赏权贵把儿子送去战场的义举,完全忘了战争就是自私的权贵引起,结果让千万贫民为此买单。】

    (弹幕)【战争过后,权贵收获名誉财富,穷人家破人亡。真是……呵!逼得我想疯狂骂人。】

    什么叫语出惊人,这就叫语出惊人。

    西汉的黔首不懂后世的情况,但对刘瑞的疯狂言论大为震撼:“他……他就不怕想开了的泥腿子起义推翻刘氏统治?”

    结果人家直接上演了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么看,老刘家也真是虚伪。明明是自家斗法,却要扯着全国的黔首抛洒热血。】

    【真不愧是魏国大夫后人,把姬周的虚伪学了个十成十。】

    刘.魏国大夫的后人一号.邦:“……”好骂,但下次别骂了。

    刘.魏国大夫的后人二号.盈:“……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刘.魏国大夫的后人三号.恒:“……”谁说他像朕了?他分明和阿父、启儿一模一样。

    刘.魏国大夫的后人四号.启:“……”确定是他亲生的没错。

    六国遗民兼姬周的后人OR亲戚:“……”原以为是只骂自己的横货,没想到连自己的祖宗也骂了个狗血淋头。

    别说是以上诸位,就连最近民智开得太频繁的黔首也瞳孔地震:“哇……”

    除了感叹,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某些处于混沌状态的黔首仗着农民BUFF小心翼翼道:“既然刘家也是烂货,那我们要不要推翻他们,自己做主?”

    “推翻?怎么推翻?你去推翻?”冷静的同伴无奈道:“他们养着那么多爪牙,不怕死的可以试试。”

    更冷静的继续说道:“把老刘家的赶跑后让谁上任?把税收拉得和暴秦一样的项羽吗?”

    乌江自刎的故事听起来壮丽,实际确是项羽退到自己的老家后,江东的父老无一人出船接应项羽才羞愤自杀。

    当年你说为了楚国推翻暴秦,结果江东出了八千子弟兵,回来的却寥寥无几。

    你说推举熊心为楚国新君。考虑到老熊家在楚地的名声不算太差,纯粹是中原的看不起楚地与南蛮结亲才出言相讽,所以在项羽走了熊心的大旗后,江东称赞项家高义,不愧为楚国忠臣。

    结果呢!

    你反手就把熊心架空,然后派人将其处死。

    天下诸侯未定及反。

    主持大局项梁范增接连去后,你给江东上了暴秦的重税,以此来养万人部队。

    江东父老:我把你当英雄,你把我当血包。

    因为有项羽的PTSD,不少人都牙疼道:“不选项家,选别人可成?”

    “别人在秦末都没赢下刘家,你确定手下败将能比赢家做的更好?”对方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他道:“往好的地方想,姓刘的内斗归内斗,但好歹还有个人样。”

    末了,他还悄悄道:“实在不行就帮了县令的家属去山上躲躲,等姓刘的打完再出来生活。”

    “对啊!”脑子混沌的黔首立刻恍然大悟:“不给老刘家的卖命不就行了。”

    “那打匈奴是给老刘家的卖命吗?”

    众人再次陷入沉思,然后开启头脑风暴。

    【《汉宫一家》的片段并非作者杜撰,而是记录在《孝高武杂谈》的事实,并且与儒家、墨家、黄老家等学派的记录保持一致。】

    【不管朝廷如何描述文帝灭齐系子侄和淮南弟弟的争议性,以及关中平叛吴王的绝对合法,黔首都是刘氏内乱的直接受害者。所以在叛乱之后,文景二帝并未迁怒当地的黔首,并且在孝高武登基后还为此下了罪己造。】

    “罪己诏?”

    “罪己诏!!”

    前者是困惑这个罪己诏是什么玩意,但是仅从表意就能推出这是君主的道歉。后者是为孝高武帝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

    虽然文帝没少因为天灾人祸下诏请罪,但是像刘瑞这样为自家的破事向黔首请罪却寥寥无几。

    值得吗?

    某些人在心里,嘴上如此问道。

    不过是群泥腿子。

    真的值得皇帝为此下诏请罪吗?

    讨论刘家是不是和先秦的诸侯,末期的项羽一样的烂到极致的黔首:“……要不,再,再看看?”

    烂中选优是不得已的行径。

    但……

    好像也没更好的选择。

    “天幕啊!天幕!你不出现的话,我们还能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绝望的黔首已经没有痛哭的力气,只能在那儿唉声叹气。

    而且还是几近麻木的唉声叹气。

    【也正因为孝高武帝的罪己诏,后世的文人,如对孝高武帝非常好奇,非常推崇的冯梦龙写了名为《大梦汉宫》的小说,将刘瑞描述成重生的底层汉民,试图以君王之躯撑起一片清明盛世。】

    【冯老不愧是同人大手,野史发明家。在《大梦汉宫》里,刘瑞的第一世是死于和刘邦为敌的英布士兵。】

    刘邦:“……乃公杀了乃公曾孙的前世?”

    【第二世是死于和文帝作对的刘兴居的士兵。】

    文帝:“……朕的敌人转世成朕的孙子后不仅没有败光家业,反而海拔朕的家业扩大数倍?”这是什么绝世舔狗啊!文帝都不好意思叫他敌人。

    【第三世……考虑到景帝平息吴王之乱时,刘瑞已是可以为其出谋划策的可靠力量,所以冯老没有再让刘瑞去死,而是给刘瑞设计了前世的记忆开始攻击我的可怕桥段,于是让“醒悟”的刘瑞下了罪己诏,同时给已死的高祖、文帝、乃至还没患病去世的景帝一些黔首的愤怒。】

    “愤怒?”和文帝骂刘启沉不住气般,刘邦也是好整以暇,从容不迫道:“让乃公看看有多愤怒。”

    【以“文”为谥的刘恒墓前建的是武学宫,而他生前整得最恨得就是武将……尤其是勋贵+武将和藩王+武将的超强组合。】

    文帝:“……就这?”

    他不觉得这种冒犯令他破防:“朕在后人眼里莫非就是心胸狭隘之辈?”

    【用晁错打压辕固生的儒家子弟的景帝坟前建了太学,并且还让儒家的学院与皇陵挨得最近。】

    刘启:“……”好儿子,等你出生后,做阿父的一定好好教育你。

    【邦邦子就更惨了。因为他是高祖,象征着老刘家的正统。所以……】

    “所以?”

    【因为上林苑不大够用,所以之后的琼林宴在长陵县举行。也就是说,邦邦子每年都要“接见”进入官僚系统的科举学子,而这之中又以儒家的人数最为可观。】

    天幕说罢还开玩笑道:【要是给刘瑞的祖宗排个“谁最有用”的名字,高居榜首的肯定是刘邦,刘恒刘启能并列第二。】

    【至于已被选择性“遗忘”的刘盈……】

    天幕的语气微微一顿,听得刘盈十分揪心:“孤既然被后人嫌弃到这种程度?”

    【从地理位置来看,安陵挨着长陵、渭陵,比阳陵霸陵更靠长安。奈何刘盈在位太短,政绩一般。别说是史家嫌他没有存在感,就连刘瑞花钱大修京畿之地时也是对安陵做出如此评价——】

    【地好人少争议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日后开发京畿之地时需要避开安陵那块。】

    刘盈:也不必如此嫌弃我吧!

    (弹幕)【虽然听起来有点可怜,但是从刘瑞的角度出发,避开安陵无疑能省很多麻烦。】

    (弹幕)【毕竟是文帝一脉嘛!而文帝的上位又与诛吕和少帝之死有关,所以不能开发安陵。不然哪里江山不稳,叛乱者拿惠帝说事,刘瑞这个提议开发各陵县的也难逃其咎。】

    天幕的讨论让刘邦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连带着被刘盈的弱懦,吕氏的灭亡闹得心神不宁的吕雉也烦躁骂道:“真是来向本后讨债的。”

    【其实除了历史原因不好开发安陵,它的规模与附属陵县的人口也是一大问题。】

    【因为惠帝在位过短,汉初的经济又完全不能支撑建造两大皇帝,所以在政治的考量下,无论是吕雉还是惠帝,都会选择先建长陵。毕竟惠帝可以忍忍,但刘邦这个祖宗可是刘汉依据,所以不能简单应付。】

    “父于子前,这是天理。”刘盈至此还可以接受天幕的解释。

    【而等刘盈去世,周边的藩王、南越、匈奴等吕雉的敌人又蠢蠢欲动的不停。吕雉光是安抚勋贵就送出不少封地爵位,更别提南北的军费,马政,又要花掉不少税收。】

    【权衡之下,吕雉只能精简刘盈的陵墓规模。】

    “国事为重,阿母此行并无不妥。”

    【况且对吕雉而言,刘盈这个儿子真是活似叉烧,难怪他把自己作死后吕雉未流一滴眼泪。】

    刘盈:“我,我居然这么失败?”

    阿父不喜,阿母反目,甚至连后代都被熟知的叔叔、侄子屠戮干净。

    这一刻,刘盈的世界轰然倒塌。

    如果不是西汉没有寺庙,他都要立刻出家,马上剃度。

    【文帝是以少帝并非惠帝子嗣的强制正确而侥幸登基的,更不会给没啥印象的兄长修墓。(文帝六岁就被封为代王,去边境履职,所以跟刘盈不亲)。】

    【文帝如此,景帝、孝高帝就更不提了,所以在讨论京畿哪里适合大修特修时,人口不到三千之数的安陵被选择性忽略。】

    (弹幕)【没记错的话,徙到安陵的压根不是世家大族,而是惠帝的技人优人。】

    (弹幕)【没办法,吕雉就是富家出身,加上惠帝死得太早,她还需要安抚世家来对抗藩王,所以不能迁徙这群可靠同盟,只能把惠帝的宠臣拉去凑数。】

    (弹幕)【往好的地方想,惠帝的宠臣好歹留了一条性命。要是搁是非不分的熊家长那儿,惠帝的男宠宫人早就死了一千次了,哪里还能避开长安,有个善终。】

    刘盈:“别说了……”越说越觉得他很没用。

    【关于刘瑞为何选择阳陵建太学府其实还有另一说法,那就是抠门。】

    天幕放出的动画里,一个熟悉的小人带上写有“抠门”的皇帝冠冕,冲着景帝捏肩捶打,撒娇卖乖。

    刘启:“……”能不能在意下我的死活?我怎会有这种儿子。

    天幕的行径突出一个不顾刘氏死活的美,犹嫌不够给Q版刘瑞配上一个人物气泡,上面写着:“好阿父,多给点。”

    【是的,你没看错。刘瑞选择阳陵县建太学府的另一原因就是能蹭阳陵的建筑工队,从而达到少出钱的目的。】

    (弹幕)【吃公攒私啊!】

    (弹幕)【当代大学生现状了解一下。】

    (弹幕)【您的好儿子,汉抠帝刘瑞正式上线。】

    “汉、汉什么?”

    “汉抠帝?”刘邦不懂,但刘邦大为震撼:“乃公的后代那么穷吗?居然被天幕评价为汉抠帝。”

    同样不解的还有刘启。

    毕竟是刘瑞的直系亲属。刘瑞不好,他这做阿父的也抬不起头来:“他不是有上千公里的江山吗?那么多商品,那么多黔首,那么多交易对象,居然还被后人骂为汉抠帝?”而且还蹭他的工人。

    这简直是……

    是……

    “节俭是美德。”文帝倒是情绪稳定,但也好奇孙子到底抠成啥样才被天幕戏谑为“汉抠帝”。

    天幕也是调皮的很,面对一众弹幕吐槽,直接放出龙袍打补丁的刘邦“赵德汉”附体道:“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穷怕了,一分钱都不敢动。”

    被CUE的刘邦:“胡说八道!乃公何时说过这话?”

    萧何不在,他只能向籍孺问道:“乃公是这分毛不拔的人吗?是吗?是吗?!!”

    面对皇帝的咄咄逼人,籍孺只能连连哄道:“不是,不是。”

    话虽如此,可他却不自主地想到刘邦带狐朋狗友去兄长家吃饭,然后又把随礼记在哥们账上的丰功伟绩。

    正所谓不好的地方一脉相传。

    吕雉见状不免笑道:“真是和陛下一模一样。”

    【刘瑞:花阿父的钱那叫花吗?那叫借自己将来的钱。】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写完番外,明天最后一章。感谢在2023-11-13 04:08:20~2023-11-15 02:4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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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7   番外(三十一)

    ◎可别是把汉宫卖了来节省开支。◎

    自己将来的钱……

    将来的钱……

    钱……

    刘启已经彻底麻了, 完全失去了吐槽的欲望。

    “什么样的儿子能说出这话?”天幕下的老父亲们彻底惊了:“这与偷钱何异?”

    啃老的儿子们底气不足道:“不知为窃,知者为借。”要是这被打成不孝,那挂账挂到阿父名下的败家子们也别活了, 直接找个江河上演跳水秀吧!

    (弹幕)【户口哥:有你是我的福气。】

    (弹幕)【见过抠门的, 但没见过从小抠到大的。】

    (弹幕)【车子是伯大父,宫殿是阿父的, 陵墓还想蹭大父的……】

    天幕上的“父慈子孝”立刻转为“父慈女孝。”

    只见一个Q版的女帝抱着正在艰难移动的刘瑞小人,头上冒出“不可,不可”的加粗大字。

    而在那个刘瑞小人的正前方则放着三个特别标注的大件——破破烂烂的马车、漏风漏雨的宫殿, 以及一个碑上写有“霸陵”大字的简易坟墓。

    天幕这个调皮货还手动加上豪华香炉, 以及三个表情各异的皇帝阿飘。

    为防观众不知这些阿飘是谁, 天幕还十分贴心地打上标签。

    于是观众有幸看到欲言又止的刘盈飘,骂骂咧咧的刘启飘, 以及陷入沉思状态的刘恒飘。

    憋不住的刘武问出大家的心里话:“他不会连自己身后事都要抠抠搜搜吧!”

    “不会。”小透明的刘参和二兄一样忍不住道:“他或许对自己很抠,但他的孩子绝不会把阿父埋进曾祖的陵里。”

    不然孝仁成啥人了,闻名天下的不孝女吗?

    【后世对孝高武帝的“抠门”印象要么来自司马公之妻柳大家写的《汉宫秘史》, 要么来自前年大火的《汉宫一家》。单看孝高武在任时的内帑支出,他不仅和“抠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甚至在三十一年的开销里就超过文景的六倍支出。】

    众人立刻迷茫:“所以这钱是花在哪儿了?”

    “不会是给泥腿子用吧!”某些对人性很有了解的六国遗民疯狂笑道:“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给泥腿子用吧!”

    【万国大学的西汉史教授根据现有的资料整理了孝高武帝时的内帑开销,结果发现排名前十的都与个人享受无关。】

    六国遗民的笑容瞬间消失,因为只要他们的眼睛还能干事, 就不会把放大的名单看错看漏。

    排名靠前的要么是投资, 要么是给儿童和边境遗民的补贴。唯一称得上一己私欲的还是给前几任皇帝修葺陵墓,提高守陵的薪资待遇。

    【考虑到陵墓的维护一直是笔不小的开销。尤其是在下效上行的藩王彻侯吃公攒私,吵闹着要当地的政府承担他们修墓费后, 刘瑞便把陵寝的修建与维护之责转给宗正, 提议从今天开始, 各家负责各家坟。谁要是借修坟之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他就把谁立刻埋了。】

    六国遗民:“看我干甚?那都是我祖宗做的,与我无关。”

    “是啊!我们都是宗……士大夫之后,怎么会做强取豪夺的事。”

    话虽如此,但周围的黔首……尤其是些略通文墨的黔首都用“我信你个鬼”的眼神偷瞄他们。

    历史是由文人写的,但民间传说却是黔首的天下。

    先秦的人民和白居易般不好直说本国的君主是个疯子,只能用民间传说来掩盖他们的骂人意图。

    时过境迁,编故事的一一去了,可太阳底下无新事。只要看着贪官恶吏,暴涨的税收,他们就能秒懂那些民间传说讲得是谁,然后展开一系列的联想。

    【皇陵的维修资金转嫁给内帑后,各地的王冢,彻侯墓也肉眼可见地薄了不少。】

    (弹幕)【懂得都懂。不是自己的钱花得不心疼。】

    (弹幕)【更可怕的是借修坟之名到处揩油。你以为就藩王彻侯想抢老百姓的钱?到他手的能有六成都算官吏清明。】

    (弹幕)【小了,格局小了。县级揩完郡级揩,郡级揩完国级揩。】

    (弹幕)【揩到最后一无所有,甚至还被愤怒的黔首挫骨扬灰。】

    (弹幕)【农民军:过了,过了。】

    (弹幕)【是揩过头了还是说过头了?】

    (弹幕)【都过了。】

    “无耻。”

    “无耻至极。”天幕下有不少人骂发弹幕的不配为人,但远没到义愤填膺的地步,反而透露出些许心虚。

    秦末大乱,不少贵族靠偷卖葬品,而且还是祖宗的葬品来勉强度日,所以那种“盗墓贼死全家”的话是说不出口的。

    【与文景二帝乃至刘邦相比,刘瑞在个人乃至家庭上的开销绝对能用低得发指来形容。】

    【纵观历代封建皇帝,一夫一妻的真不多见,所以未免黔首折腾,刘瑞在登基后一直未召良家子入宫,反而把景帝的良家子们送还回家。】

    【也是为给文景二帝的宫女宦官一个安置之处,孝高武帝在景帝的葬礼后花了大部的补偿费,车马费。】

    【因为宦官不似宫女,出去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只要不入宣室,不侍妃嫔,就不会有藏秘的难题,所以在孝高武三年,刘瑞借着刘邦的托梦,同时为祖先积福的口号废了延续百年的宦官制。】

    【自此,宫刑与太监彻底退出政治舞台。】

    【而为孝高武帝与孝仁女帝服务到死的宦官令李三,正是中国最后一位宦官。】

    “没有宦官?那他靠啥保证女人不干那些出格的事儿?”刘邦虽对宦官这种生物深恶痛绝,但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被戴绿帽,然后被野种篡了大汉江山。

    【因为宫里不雇太监,所以是由自梳的嬷嬷、壮妇守卫内宫。】

    【考虑到男女差异,刘瑞特许内宫门的女侍卫配弓弩,臂弩。】

    天幕放出后世出土的汉宫女卫图,只见两个身高七尺、全副武装的壮妇守着椒房的宫门,随时准备射杀强闯椒房殿的人。

    【除此外,汉朝的宫婢人数也迎来大减,最后稳定在八百出头,最多不过一千之数。】

    “一千之数?那么大的宫廷仅靠一千人能打理干净吗?”管家的吕雉不解道:“可别是把汉宫卖了、废了来节省开支。”

    吕雉只是开玩笑地随口说说,但天幕却把她的猜测彻底石锤。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明天我就把限定番外写完。(吐魂)。双十一快递到了,就东北的酸菜和酱可能因为大雪延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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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8   番外(三十二)

    ◎一千出租宫殿、四千卖亲笔签名。◎

    【宫婢一少, 偌大的汉宫肯定会有照顾不到之处。】

    【刘瑞不是疯狂压榨底层宫婢的黑心老板。面对这种无解的难题,他选择从AB之间挖掘C道。】

    【也正因为这个决策,他那宛如不锈钢般的好名声也有了缺口。隋唐时的隋文帝、唐太宗在国库空虚时也曾动过效仿一二的念头, 但却被谏臣烂在朝堂之上。】

    (弹幕)【可惜了。要是隋文帝和唐太宗真的效仿刘瑞的举动, 没准现在会有更高的知名度。】

    (弹幕)【是啊!参考明朝的某位国公。历史的名声七分靠打,三分靠吹。国际上为何喜欢吹捧刘瑞?还不是因证明自己祖上很牛的办法就是证明祖宗真的见过历史名人, 而且还是非常有名的历史名人。】

    (弹幕)【类似于我爷爷见过国家领导(秒懂)。】

    (弹幕)【类似于花两百英镑就能录个议员祝你生日快乐的视频(飙泪笑)。】

    (弹幕)【两百?以前不是一百五吗?怎么一眨一闭间涨了五十?】

    (弹幕)【通货膨胀了解一下。英国不是近期脱欧嘛!所以汇率有点波折,连带着物价也涨了不少。】

    “脱欧?大英?”之前的很多生词能借上下语境猜出意思,可这两生词生的能让土著头顶挂满问好:“这又是啥新鲜玩意?”

    某些端着饭碗寻找下饭料的黔首不管“大英”是谁, “脱欧”是啥, 催着天幕继续去爆皇帝的料。

    “快点。不然乃公的菜都凉了。”把天幕当成电子榨菜的不止有普通的黔首, 还有不像另一时空里的儿子般有亲属相配的邦邦子。

    吕雉是不用想的。

    刘盈是太糟心的。

    至于其他的妃嫔庶子……

    刘邦:都滚,留乃公一个。

    一旁的籍孺兴许感受到来自刘邦的怨念, 所以在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

    【孝高武四年,刘瑞借人手不足把未央宫和椒房殿后的许多宫殿一一封禁,同时废弃了原计划里的明光宫, 改为可供商人、关漂落脚的明光区。】

    天幕放出的长安地图上有有不少宫殿被一一划去,然后不等刘邦看清那里是不是自己熟悉的某宫某地,画面便猛得转到电视剧情。只见一群宫婢迈着轻快的脚步封了不用的许多宫殿。虽然碍于皇家的面子还是得每年进去清理杂草,但是在一年一次的大扫除与每天都要打卡值班的二选一下,宫婢们的好心情便不言而喻。

    每个愿意给员工减负的老板都是良心未泯的好老板。

    【宫婢一少, 内廷的开支也随之下降。】

    (弹幕)【能不下降吗?走了近三分之二的人。要是不即刻反应到内帑的开支上, 估计从未央詹事到永巷令都得被请去喝茶。】

    (弹幕)【刘瑞:劳资省吃俭用不是给你们花的。】

    【不过在孝高武十几年,刘瑞觉得这些宫殿不能没有意义地废着,所以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一刻, 所有人都肌肉紧绷。或兴奋, 或忧愁地看向天幕, 思考那位永远不走寻常路的孝高武帝还能整出什么活计。

    【秉持着蚊子肉也是肉的基础原则,刘瑞决定把不用的宫殿对外开放,开始收参观者的门票。】

    刘邦:“……所谓的参观者不是乃公想的那样……”

    文帝:“……挺大胆的。”也不怕刺客混进参观者里翻墙去找刘瑞的麻烦。

    刘启:“胡闹,胡闹之至。”

    黔首不懂“参观者”和“对外开放”是啥意思,但是天幕很快给出解释画面——

    只见一个普普通通的黔首交了五十文后带着好奇进入了被废弃多年的未央后殿,一边打量着漂亮的花园,高大的宫殿,一面嘟嚷着“阿母我出息了。”“阿父我真的进了皇帝老家”的现代用语。

    土著:“……”不懂这种神奇操作,但我表示大为震撼。

    莫名猜中刘瑞行径的吕雉:“他还真是……”

    吕雉扶着发疼的额头,很想问问薄姬和她堂侄孙女,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窦漪房到底是怎么生的?

    让刘邦那老匹夫亲自来生也不会比这个更像。

    “绝了,真是绝了。”同样对此感到惊讶的还有被吕雉吐槽的刘邦本人。

    他两不愧是领先九五好几版本的相杀典范,居然想到一块去了:“怕不是乃公的转世?”

    【而且不止付费可以参观帝宫,你要是给一千金的话还能在这里举办人生大事,如及冠、及笄礼与寿宴。】

    天幕的声音突然一顿,随即喊着浓浓的笑意道:【你要是愿加到五千,还能获得皇帝本人的亲笔签名。】

    “亲笔什么?”刘启直接拍案而起:“他简直是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

    “启儿,坐下。”即使是在比较私密的家宴上,文帝也不希望太子言行出格,惹人笑话。

    回过神的刘启也知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妥,但是瞧着天幕列出的逆子行径,他又感到胸口一闷,活似一口大钟正在疯狂作响。

    (弹幕)【名人效应算是被他彻底玩清了。】

    (弹幕)【四千得一普通签名,六千可得一副牌匾。】

    原本对刘瑞的做法嗤之以鼻的文帝等人坐直身子,刘邦更是夸张到把脚边的矮桌踢飞三米,就差冲着天幕喊出:“让乃公瞅瞅。”

    【刘瑞的行径确实为他赚了不少,但很快被薄太后制止。】

    【原因无他。堂堂皇帝居然借此敛财,实在是太丢人了。】

    (弹幕)【也不算敛财吧!毕竟巴蜀的皇家盐场每月赚得就能让刘瑞的手腕写到抽筋。刨除成本与巴蜀本地的收益份额,内帑每年就能净收十二万金。要是算上关东闽中的海盐场,江南织造局,辽东、楼兰、巴蜀的经济特区,刘瑞就算拉上全家签上一年,也不够那内帑的零头。】

    “嘶……”蠢归蠢,但在接手代国这个穷困地后也能理解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刘武难以置信道:“他怎么能这么赚?”

    十二万金听起来似乎没有多少,但是换做十二亿钱呢?

    要知道,刘邦时的人均月薪也就五百,而文景时的人均刚到八百之数。

    参考现代的人均五千,实际却有一半人口人均一千。西汉的家庭要是去做富人的庸工,给主人干活的话是可以混得五口之食,但也不能拿到五百的人均收入,而是会在三百上下。

    在此情况下,当兵和进宫做婢女、宦官,居然成了不错的出路——因为宫里好歹要脸,不会随便处死宫婢。而当兵的虽然容易毙命,但是军官除非是被发钱的文官剥削狠了,否则不会揩油揩到底层的士兵开始造反。

    十二亿钱……

    相当于文景交接的内帑年收。

    刘邦时百废待兴,不去找世家借钱就不错了,哪有剩余。

    吕雉就更不必提了。她接手的大汉内忧外患,留下的多是战马、田地、人口等难以量化的资产,所以刘瑞登基能用的也就只有文景留下的膨胀资金,重铸后也不过原来的三分之二。

    所以……

    “他到底是怎么挣钱的?”所有人都期待天幕道出刘瑞的生钱秘籍,可对方显然不会去聊这种秘籍,而是接着刘瑞的趣事继续说道:【薄太后的介入让刘瑞丢了发财的渠道,但很快便找到一个两全之策。】

    【既然我在国内卖皇帝签名是有违身份,那我卖给国外的冤大头不就行了。】

    观幕的土著:还有这种操作?

    刘邦对曾孙的执着有了新的认识:“他就那么想丢脸吗?”

    不过想想一字两千的报价,他又觉得可以接受。

    (弹幕)【em……国外的黄金怎么不算黄金呢?】

    (弹幕)【这就是现代还有一百张孝高武真迹的原因吧!只要我写得够多,就不怕被人为摧毁。(飙泪笑)。】

    动画上的刘瑞小人微笑着不同人种、打扮的外国富商、使者写推荐信,然后对着一堆黄金打起算盘。

    【笑归笑,但刘瑞不是只进不出的葛朗台。为了给边境的军队、上林苑的墨者工坊、乃至关中、洛阳、闵中等重要地区筹备资金,他也是把内帑当成国库血包,在大汉身上倾注了从日常抠来的每一分钱。】

    画面上的刘瑞用黄金换来一堆工具,冲着写有“一级建筑”的大汉模型一顿敲打,很快将其建成一个金光闪闪的满级建筑。

    【也难怪有学者戏称大汉才是刘瑞的爱女,连孝仁都要退居其次。】

    他居然有这么爱!!

    刘邦的直觉告诉他这浓烈的爱意有点不对。

    怎么说呢!

    就是很奇怪。

    即使带入家天下的独|裁者或青史留名的面子爱好者也过于奇怪。

    就好像是……

    像是……

    刘邦在那儿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词汇。

    与此同时,天幕还在继续“吐槽”刘瑞的离谱:【大汉在把北边的匈奴搞分裂前一直处于缺钱状态,所以为给国库减少开支压力,刘瑞和吕雉一样停了很多不必要的开支。】

    【甚至为此无限拖延皇陵的定址。】

    “皇陵的定址?”文帝想起前面提到刘瑞还想蹭进霸陵,啃老啃到酆都大帝那儿,就不免被惊得撒了杯里的美酒。

    他不会是……

    想起那段“父慈女孝”的动画剧情,文帝还是没能忍住喷涌而出的吐槽欲:“他能不能收敛点”。好歹给老刘家的留点颜面。

    【众所周知,新帝即位后的次要工作就是选择自己的陵址,而刘瑞的生死观非常大胆,大胆到他在自己的日记里明确吐槽不想建陵,不想在密封的环境里发烂发臭。因此在宗正等人的疯狂催促下,他一直到四十二岁才勉强同意开建皇陵,但又在开建前要求先建五万人口的延陵县,最后还是孝仁女帝看不惯这磨蹭的行径,带着祖母逼宫阿父才重新开建刘瑞的皇陵。】

    【至此,刘瑞这个在位三十一年,当了三十五年太上皇的孝高武帝的延陵只比惠帝的安陵稍大一些。按照他的遗嘱,陵寝里也不设黄金,不设人俑,而是将毕生收藏的文献石碑带入地下。】

    【《孝高武杂谈》里最让我动容的是刘瑞对成功皇帝的注解。】

    【毋香膏华璋,纤罗雾縠。毋雕玉之舆,金鼓鸣籁。】

    【英主之姿见于史册,明君之风见于人心。】

    【吾已尽得后者之评,剩下的便有别人去说。】

    【至此,西汉开启长达百年的荣耀时代。】

    天幕黑屏,渐渐消失。

    得知自己不必接住啃老逆孙的文帝放下心中的巨石,然后冲着消失的天幕露出笑容:“干得不错。”

    “干得……”

    “真心不错。”

    天幕虽没细说刘瑞的很多政策,但是仅凭对方透露的一星半点,他们也能避开原本的很多大坑,给逆孙(逆子)(逆曾孙)留更多家产,然后……

    “他出生后孤一定要好好管教。”刘启磨着后槽牙道:“无礼到那种地步,显然是孤这阿父没有教好,才会让他如此放浪。”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写正文。感谢在2023-11-16 02:47:47~2023-11-17 04:1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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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9   第 369 章

    ◎地下钱庄,庄家通吃。◎

    李广一走, 云中郡几乎就是聂壹的天下。当官不比经商易,尤其是像聂壹这样半路出家的商转官。边境的军户们即使不在明面上讨厌聂壹,但也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商户的优越感, 以及不想服从一个商转官的强烈欲望。

    唯一令聂壹感到庆幸的是边境人都十分单纯, 加上他在商转官前做的也是边境贸易,所以与大老粗们磨合较快。

    甚至有点过快了。

    “郡守还没派人过来?”幽暗的灯光下, 聂壹抬起消瘦的脸庞,不知疲倦地重复问道:“还没来?”

    “还没来。”一起加班的云中功曹同样等着李广的来信,并且开始埋怨跟在李广身边的诸多同僚:“郡守(李广)没有报信的意识也就罢了, 怎么连小李将军和随行的郎官都没有基本的报信意识?”

    明明是从都尉之列的功曹, 但却包干郡守主簿功曹的伙计——毕竟他的直属上司与其说是云中郡的武官之首, 不如说是真正的郡守……而且是拿虎符的那种。

    “陛下啊!陛下。您可真爱为难于人。”为了遏制本郡的驻军,持符的郡守通常是由本地人出任。可是到了云中郡这儿, 李广这个带兵上任的天降系若再掌虎符……那刘瑞这个皇帝也别当了,直接去地府投胎吧!所以在云中郡的人事任免这儿,刘瑞让李广这个大老粗当郡守, 但却令文弱的聂壹出任郡尉,执掌虎符。

    长此以往,李广便自动承担了郡尉之职,而聂壹……

    “唉!”缺人缺到脾气暴躁的李广见了都得绕道走的聂壹用发簪挠着日益稀少的头发。

    而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驿使终于送来一则重要消息, 但却不是聂壹期待的那种消息, 而是催他赶紧动动匈奴的钉子。

    “匈奴啊!”聂壹将密信烧掉,思考动哪颗钉子。

    相较于匈奴右部,已经陷入蒙古式贫困陷阱的匈奴左部更好买通。在牲口贬值, 羊羔儿利被草原上的子钱商人拉到百分之百后, 匈奴左部的牧民仅有三条出路——自|杀, 卖身、抢劫。

    聂壹在做边境贸易时就以“善解人意”著称。他之所在草原诸部那儿口碑不错,甚至被不少首领称作自己的最佳朋友,靠得就是关东出产的硬通货——盐,以及能为“今朝大人,明日奴隶“的草原贵族们守住财富的能力。

    是的,你没听错。

    聂壹在向刘瑞投诚前是辽东一代的西汉银行家,经营着为乌桓的大人、鲜卑的可汗,以及左部的各个首领提供代管服务的地下钱庄。

    虽说在冒顿统一匈奴各部后,不经王庭许可,各部不准武力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就和关中的村里、县里、乃至京畿都还保留着“民不追,官不责”的微妙默契,草原诸部也是遵守只要没人曝杀手,就不存在灭族惨案的隐性规定。

    即便有人逃到王庭举报杀手,也会因为没有价值而被评判的高层轻易抹杀。

    在此情况下的各部都会留笔应急资金来东山再起。

    麻烦的是,草原上的经济很不稳定,能够充当硬通货的东西少之又少。黄金算是试错后的最佳答案,其次便是盐,因为周边大都认领这两玩意,所以在选定通货后的唯一麻烦就是如何储存这些应急资产。

    而这正是早期的聂壹做大做强,然后又一败涂地的根本原因——关东的盐场在齐系诸王死的死,残的残后被收为国有。即便是有三两个来平衡市场的漏网之鱼,也不会对聂壹的生意有所帮助。

    更麻烦的是货币改革后的阵痛令市场短期只收黄金。

    聂壹虽做钱庄生意,但那只是本职工作的增值服务。他很清楚匈奴人的生意是做不长的,所以在给匈奴提供保管服务时也在内开展自己的生意,同时也为最后的“通吃局”找到一个有力靠山……

    “陛下啊!”

    聂壹借着透气的功夫把刘瑞的命令布置下去,开始好奇乱成麻花的匈奴会是何种走向。

    “一单于+一老王+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同样抱有好奇之心的还有刘瑞。

    少府精制的人形小棋被小心放在凹凸不平的巴掌山上。

    刘瑞盯着最高处的单于小人,捏着一个胡子花白的右贤王小人将其退下。

    “Gang……”

    刘瑞看着单于小人跌入堆在巴掌山下的小人群里,然后又如法炮制地将剩下的小人一一踢下。

    …………

    军须靡是被巴掌似的北风硬生生地扇醒的。

    夏日图这鼻孔看人的右贤王之子怎么照顾七八岁的孩子,所以在掳了这个小人质后向北驶入丁零之地,然后在腹部犹如黄河狂啸的军须靡快吐出来前将其从马背上扔下。

    “呕……”

    得益于北方的寒冷气与厚厚羊皮制品,军须靡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只有脸上多了些被石子划破的细小伤口,并未造成关节或肌肉损伤。

    “还能起来吗?”夏日图带着亲兵围住可怜的乌孙岑陬,故意弯下上半|身道:“匈奴的孩子在你这年纪就能骑着羊羔乱跑……你不会被马背巅了好几下后连羊羔都驯不了吧!”

    一旁的亲兵配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起来。你小子的大大可是冒顿的义孙。”夏日图用鞭子抽|着军须靡的背部,迫使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戒备着看着将他带到这里的右成员。

    “你们……”军须靡刚想说话,肩膀就被马上的骑兵重重一踹,整个人向夏日图的方向倒去。

    “给你来点好东西。”夏日图在马背上精准控住军须靡的脑袋,往其嘴里塞了一包清香微苦的黄色粉末。

    “呕……”

    “欧……”

    反应过来的军须靡疯狂抠喉,但却难以吐出吞了大半包的奇怪物品。

    夏日图像拍宠物似的拍拍这个小岑陬的脑袋,哈哈大笑道:“好好享受吧!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说罢扔下乌桓的匕首,带着一众亲兵离开。

    绝望的军须靡在脑子炸开的奇妙冲击下握紧匕首,眼珠上翻到数次快要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有事,今天晚上熬夜更的,明天休息更六千字以上。感谢在2023-11-17 04:19:29~2023-11-20 01: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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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0   第 370 章

    ◎军须靡失踪了,不能与右部闹翻。◎

    “冷……”

    “冷……”

    军须靡不停地坐起, 躺下,坐起,躺下, 然后在粗粝的地上滚来滚去, 瞳孔缩成不正常的小圆。

    虽然嘴里一直喊着好冷、好冷,但是他却疯狂扯着领部的衣料, 把脖子抓得鲜血淋淋。

    “哈呼……哈呼……”

    军须靡的血管与呼吸道旁的肌肉开始紧缩,这让他在窒息的过程里数次濒死,但又被亢奋的大脑给“拯救”过来。

    夏日图把乌孙的岑陬扔到靠近丁零的三不管带自然是有深刻用意。

    虽然从匈奴右部的利益来看, 军须靡这个军臣的外孙死了更好, 但是不能死在他们右部的手里, 更不能与匈奴右部毫无关系,不然这鱼钩直得没脑子的于单都能看出端倪, 更别提把右部挂上黑名单的其他人。

    “屠贤,我们把乌孙的小羊羔子扔到丁零的境内真的没问题吗?“夏日图的亲兵在回去的路上终于露出担忧之色,忍了好久才踌躇着问道:“我们与乌孙在西域还有利益冲突, 这么做会不会让猎骄靡……”

    “不会。”夏日图的脑子虽不如罗姑比好使,但好歹在于单之上:“七八岁的娃娃能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猎骄靡的保险锁与防架空工具。

    军须靡死了,难道猎骄靡就不活了,跟着孙子一块去吗?

    怎么可能。

    即便没有时任大禄的次子末贰,他也有三子、四子、乃至其他的孙子可以扶持上位。

    军须靡之所以是军须靡, 就是因为他是军臣的外孙……是猎骄靡与匈奴的关系急速恶化后, 还能维持表面合作的关键纽带。

    猎骄靡能杀回去的第一要素是冒顿的兵,第二要素是乌孙属于西域。

    同理,猎骄靡在晚年变得惶恐不安的主要原因也是他能杀回去的两大要素——乌孙已非西域的乌孙或西域之上的独立王国, 而是匈奴的吸血仆从, 欺师灭祖的混账玩意。

    中层与底层的反抗让猎骄靡的统治并不稳固, 这也导致乌孙的统治陷入一个十分可怕的恶循环——中下层反抗得越狠,猎骄靡就越发依托匈奴的力量,乌孙的上层受匈奴的影响就越深,然后加剧上层与中下层的撕裂。

    罗姑比对猎骄靡的政敌而言绝对不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但是在西域快把乌孙视作眼中之敌,甚至不惜引狼入室(此处指大汉)的情况下,罗姑比这难以信赖的合作对象也是乌孙的中下层们唯一能找的合作对象。

    不然他们还能找谁?

    被赶走的大月氏?

    还是找大汉做外援的西域?

    ………………

    丁零在匈奴的口碑也就比降汉的卢他之,已灭的乌桓还差一点,根本不算臣属匈奴的正经部落,而是由草原上的野人,叛徒、小偷等人渣组建着恶人联盟。

    说是联盟也太正式了,因为能组建联盟的基础是成员尚能遵守底线,而丁零的人……

    怎么说呢!

    你在匈奴说人是丁零王等同于现代骂人乞丐王。

    当然,乞丐是一回事,青壮年乞丐又是另一回事。

    丁零能让匈奴头疼到母阏氏的娘家在北方数年如一日的喝西北风,那肯定是有两下子。

    倒不如说,现在的丁零就是未发迹的匈奴——钱是没有的,牲口是养不起的。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做生意又不会,那就只能南下打劫来养家糊口了。

    对此,匈奴也是派兵扫荡过丁零的老家——笑话,他们就没有老家。匈奴人来就往北跑。跑到更北的森林里就没了踪影。

    汉人对草原的环境那是两眼一黑。同理,匈奴人对丁零的环境也是摸不着北……而且是物理意义尚的摸不着北。毕竟一个均温不过零下十度,日照不过六七小时的地方也只能与狼群龇牙。白天倒好,晚上要是还追这群亡命之徒,那可真是王八玩把式——彻底翻车啊!

    所以把军须靡给丁零收拾,赌的就是给军臣添堵。

    军须靡要是被丁零杀了,那就正中罗姑比的下怀。要是没被罗姑比杀死,反正一通猛药下去,他不死也彻底大残,然后沦为狼群的大餐。

    ………………

    伊稚斜从龙城逃跑的消息很快便传入王帐,军臣听后未说什么,只是摸着鞭子的手柄缓缓问道:“母阏氏有跟着离开吗?”

    说罢不等当户回答,便从牙缝泻出冷笑:“都让通敌的左谷蠡王从地牢里逃走了,多个疑似毒杀贵人的母阏氏也不过分吧!”

    军臣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胡巫留,就差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对此,胡巫也是打死不认,甚至还以宗教为借口,反问军臣他有必要支持一个先单于留下的王子吗?还是被军臣打上“叛逆”标签,就差开会彻底定罪左谷蠡王。

    “闭嘴。”自打进了龙城就没一天能顺心如意的军臣骂道:“闭嘴。”

    胡巫还想挣扎一会儿,但是看着军臣那样也担心他会胡亥附体,直接给他来波大的。

    政教不分家的前提是宗教的地位在君主之上,或是君主兼任宗教的最高领袖。

    而匈奴这儿……

    胡巫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后颈一疼。

    他可没忘冒顿把头曼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挑事的小妈一并送走后又便磨刀霍霍向胡巫……当初送冒顿这个“太子”去大月氏的背后可是胡巫为头曼站台。而到老上接替收复草原诸部时,为了让外族“融入”匈奴体制,也是从宗教入手,不仅对仆从国的信仰体制一通大改,更是让胡巫的话语权再次下降,最后成为贵人会议的肉喇叭——毕竟要是有实权的话,也不会缺来钱通道,更不会被伊稚斜这受到打压的左谷蠡王拿了把柄,沦为对方的政治共犯。

    “请您相信我……”胡巫还想辩解一句,结果当户轻轻一瞟,他就被人“请”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大喊:“这里是龙城,这里是……”

    “贵人会议开没开始,所以别对胡巫用刑,免得之后不好收场。”军臣搓着满是细纹的额头,疲惫道:“把母阏氏请来,然后跟须卜氏的聊聊,说是这次出兵需要他们与左谷蠡王的部落聊聊。”

    “聊什么?”罗姑比在惊呼声中掀帘而入,冲着军臣似笑非笑道:“又和你兄弟闹别扭了?”

    他这副恶心人的长辈语气让军臣作呕,但又必须维持表面的和颜悦色:“我想你对伊稚斜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

    军臣故意激怒他道:“不过我从大大身上学过如何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弟弟,想必你也深有体会。”

    “确实是……深有体会啊!”罗姑比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但却转着手上的戒指不紧不慢道:“确实是……很有体会呢!”

    二人的眼神都冷得足以杀死对方,最后还是莽撞的于单打破僵局,冲着这副剑拔弩张的环境不知所措:“撑犁孤涂,可否借一步说话?”

    军臣没有去看儿子,而是盯着罗姑比的眼睛挥挥手道:“右贤王是我的长辈,没什么好避开他的。”

    如果不是现在的局势烂到于单都要为之踌躇一二,他肯定会拉个胡巫给军臣看看。

    “……撑犁孤涂,儿子以为这事不好和右贤王商议。”于单硬着头皮说道:“而且儿子非常怀疑这事与右贤王也脱不了干系。”

    “脱不了干系?”右贤王对于单的发难嗤之以鼻,甚至还反打一棒道:“我儿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左贤王发难。”

    罗姑比如父子间的一道竖线,连接着已摇摇欲坠的匈奴联盟:“撑犁孤涂,你这可不大厚道啊!”

    匈奴丢了河套之地后,军臣对罗姑比的态度比心电路图还不稳定,但总归是达成对外的合作表象。

    罗姑比在军臣的推心置腹下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巨大诚意,不仅同意派遣更多的右部骑兵,甚至连自己都成军臣的“人质”,在这儿等着离开的次子过来“对账”。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军臣才说罗姑比是“自己人”。

    备注,是暂时的自己人。

    于单见状也只好道出让军臣原地爆炸的话:“军须靡不见了。”

    “什么?”军臣扶着发昏的脑子,再次问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次的声音拔高了两度,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谁不见了?”

    “军须靡。是军须靡不见了。”于单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所以必须亲自来报:“我去现场看了下,应该是被人劫走的。”

    “什么叫应该?”军臣打断了儿子的话,步步紧逼道:“别告诉我跟他同来的乌孙人全都死了,一个不留。”

    于单这次没敢回话,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差点引爆军臣的怒火。

    从嫌疑来看,匈奴右部当然有杀军须靡的动机,可在这种腹背受敌的关键情况下,军臣是绝不能与罗姑比闹翻。甚至说得更严重点,他能失去猎骄靡的支持,也不能让罗姑比在明面上与他闹翻。

    所以这事儿不管是不是罗姑比做的,他都得替对方收拾烂摊子。

    只是……

    “我们在军须靡那小子的帐篷里发了个鬼鬼祟祟的玩意,不知您是否愿意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还在整理前面的剧情,所以欠了三千字明天写。我这几天把前面的内容看完后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在写什么?这真是我写的吗?感谢在2023-11-20 01:54:24~2023-11-21 02: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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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1   第 371 章

    ◎一个贡品,也好意思拿来问责。◎

    于单带来的嫌疑犯长得就很典型, 几乎是“贼眉数目”的最佳参照。

    对方被拎鸡仔似地扔地上后也不敢作呼痛之声,只得摸着昂贵的地毯五体投体。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于单在军臣的账里不好动鞭, 所以由当户代劳。

    两鞭下去, 对方身上的打结破烂便毫无意义,露出和冻土一样粗粝斑驳的皮肤。

    新加波与马来西亚的鞭刑能在三下打得罪犯昏死, 而匈奴当户的两鞭下去,地上的人在两下闷哼后趴着说道:“我看到右部的人袭击了乌孙岑陬。”

    “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罗姑比在于单开口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军臣,然后又对趴着的奴隶一字一顿道:“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

    “告诉单于, 是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这次的音量已经高到军臣都要出言制止。

    罗姑比在塑料联盟的约束力下还是决定保留军臣的脆弱颜面。

    瞧着已经张狂到要在他头上拉屎撒尿的强力叔叔, 军臣只在两个呼吸下让于单赶紧了结这个不安分子。

    以为大大会向罗姑比发难的于单一脸懵逼, 刚想问问军臣是不是吃错药了,一旁的当户便看不下去地揪起奴隶, 在其不断的求饶声中处决了对方。

    “清理干净。”

    军臣是对当户说话,可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好叔父。

    “我当然会清理自己的作战现场。”罗姑比对军臣的态度感到满意,甚至有种凌驾于军臣之上的太上皇感。

    这一刻的罗姑比在没有吸|fen的情况下飘飘欲仙,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追什么什么东西。

    单于之位吗?

    可现在的他看军臣就像曹操看着折腾的献帝,就差问句“单于何故造反”的黑色笑话。

    “做长辈的还不需要小辈提醒。”罗姑比在离开前拍拍于单的肩膀,后者明明比身形缩水的罗姑比高出一截,但却显得矮人一头,看得军臣十分火大。

    “一代不如一代啊!”

    瞧着这做事犹豫, 万事都得请教大大的愚昧子弟, 罗姑比竟产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一群在父辈的荣耀后嚣张跋扈的二世祖们如何支撑庞大的帝国?

    冒顿和老上绝对是有“治国”的意识,但其他人嘛……

    想起被军臣重用的中行说,罗姑比的眉头越州越深。

    选个三面两刀的阉人当治世之能才……这样的匈奴还能好吗?

    可是想想匈奴右部的情况, 罗姑比又笑不出来了。

    人才!

    他上哪儿找人才?

    大汉?

    西域?

    还是乌孙?

    总不能让西域人当中介, 替他去大月氏和大月氏后的安息找人?

    “又不是从羊群里挑今晚下酒的小羊羔子……做事哪能这么做啊!”罗姑比在回帐的途中小声嘀咕着。

    同样嘀咕的还有终于能问大大“为什么”的于单。在他看来, 军须靡的失踪肯定会让猎骄靡对匈奴产生怨念之情,所以必须祸水东引到右部头上,以便军臣从东攻入大汉腹地时有猎狗看着蠢蠢欲动的毒蛇……

    于单在来时就已想好要说些什么、骂些什么,以及如何打压年纪是他三倍的罗姑比……甚至在叔祖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后,他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可惜。

    “仅凭一个张口胡来的龙城奴隶就像拿下匈奴的贤王……”军臣已没骂人的力气,难得在那儿“心平气和”道:“你把那个奴隶带到贵人会议上有人认吗?“

    然后不等于单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便替他回答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算你把右贤王的当户一并扔那儿也无人敢定他的罪。”

    军臣盯着儿子的眼睛,不知该“庆幸”对方终于用脑子解决问题,还是该“哀叹”这个儿子到了成家的年纪也只会出此得拙计:“有没有目击者并不重要,甚至有没有发生这事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贵人会议里有多少人支持我们除掉那厮儿。”军臣走下铺满兽皮的王座,犹豫后还是拍拍于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乔氏是个墙头草,须卜氏对我们的不满也非一日之事。剩下的兰氏和呼衍氏里,也只有呼衍氏愿意鼎力支持。”

    军臣的语气微微一顿,很不情愿地提到他最不想提及的事“白羊娄烦一灭,右贤王便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我最怕的就是没了‘束缚’的右贤王对乌孙开刀,把猎骄靡从王座上拉下去。”

    老皇帝+壮太子的组合在东西方的每个朝代都是能让百官感到头皮发麻的存在。

    更发麻的是什么?

    是老皇帝+壮王子+幼皇孙的组合……而且那皇孙还是皇帝指定的继承人。

    朱八八:你直接报劳资的名字吧!

    猎骄靡:不,这是在说我。

    “猎骄靡的其他儿子可不太喜欢匈奴介入乌孙的事。”

    更麻烦的是,那群已经翅膀硬了的小羊羔自并不介意和大月氏强行和解。

    “果然不是自己人上位就是会有诸多麻烦。”军臣骂道:“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和你的弟弟好好相处。”

    “不然一群姓呼衍的围着你转,估计不必二十年的功夫,匈奴就得改名换姓。”

    于单在来之前就已经想通弟弟不是他当单于的最大阻碍……叔叔和叔祖才是。

    可是看见张狂无比的罗姑比,于单这个脑子不好居然难得灵光一现:“要是他在二十年后变得和罗姑比一样又当如何?”

    “你要是在二十年后还没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我会怀疑你的裤|裆被山羊顶烂了。”军臣带着愚蠢的儿子去了母阏氏的帐篷。

    伊稚斜一跑,参与谋杀“乌桓阏氏”的罪魁祸首就只剩下这个女人。

    “看来你最喜欢的小儿子把你抛弃了。”军臣小时还曾感受过母亲的爱,但是在他成为匈奴的左贤王并干掉那个意图“摄政”的且渠后,母阏氏在军臣心里就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而且还是恋爱脑上头的那种。

    “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右贤王的表现真不像是伊稚斜的‘大大’。”

    “我要是能背着你大大跟罗姑比有成年儿子,也不会在这里与你费劲口舌。”母阏氏十分不屑道:“一个贡品……也好意思拿来问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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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2   第 372 章

    ◎工厂不能停,员工不能辞。◎

    母阏氏的话里透露出的傲慢令人不寒而栗, 但却是拿乌桓阏氏之死大做文章的军臣等人的真实想法。

    一个被族人送出的贡品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可是想打压政敌就必须有合适的借口。

    罗姑比把乌桓阏氏带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想看军臣一家狗咬狗。结果也不出所料。伊稚斜与中行被颛渠阏氏母子逮了个正着, 而了解“内幕”的乌桓阏氏也没能躲过幕后黑手, 在母阏氏的帐里被母阏氏的鲜卑奴隶亲手毒死。

    看够笑话的罗姑比也懒得去管小妾的后事,而是趁所有人的目光被伊稚斜和中行说吸引走时派人劫杀意图逃跑的军须靡。

    这一招让焦头烂额的军臣在与罗姑比的谈判中节节后退。

    事已至此, 他只有从母阏氏那儿尽量收回自己的损失……

    “您总说我不是个好儿子,可大难临头时也没见着您的爱子有所表现,反倒是我——您不喜欢的儿子还在为您着想。”军臣说得情真意切, 但母阏氏那儿却冷笑连连:“他不跑, 难道等你先下手为强?”

    “……”虽然知道这话没错, 但军臣心里依旧感到很不舒服:“可见你的小儿子是多么没用,连与兄长一较高下的勇气都没有。”

    母阏氏的眉头一直拧着, 连带着把眼角拉出层层褶皱。

    “不出意外的话,那小子会给于单的部落找点麻烦,但也不是特别大的麻烦。”

    “你怎知道伊稚斜不能吞下于单的地盘?”母阏氏对小儿子的做法略有不满, 但也不想大儿子变得如此张狂:“你这单于当的好啊!短短几年就让左部穷得要卖牧民为奴。”

    “是啊!匈奴左部的其他人都那么穷,唯独我的好弟弟还有钱收买龙城的胡巫,收买我的近身阉狗。”

    军臣故意开玩笑道:“若不是您和须卜氏在支援他,就是他已得到一座可移动的金山。”

    母阏氏能听懂军臣的言下之意。

    伊稚斜的内应是谁?

    中行说。

    而中行说是谁?

    大汉送给刘氏翁主的陪嫁。

    “多有意思啊!”军臣在母阏氏的心口上继续插|刀:“于屠日禅没成叛徒,反倒是伊稚斜把匈奴卖了。”

    “……”

    “我不想在贵人会议上聊我弟弟可能通汉事, 也不想聊您和须卜氏的立场问题。”

    “你能聊吗?”母阏氏在短暂的头脑风暴后嗤笑道:“白羊部和娄烦部被汉家的小羊羔子一举灭了, 匈奴王庭的马前卒里卢侯部与若侯部是没有王号的墙头草,休屠王虽然不是匈奴的四大贵种,但是老上放任他在祁连山下疯狂吸收北羌七族, 终是长成单于都怕的庞然大物。”

    “至于浑邪王……”

    提到这个草场卡在匈奴右部与王庭之间的异姓王, 母阏氏的话里满是嘲讽:“你确定他真能向着你?“

    依靠西域的贸易财富, 被老上插|在王庭之右的钉子里有多少人能不忘初心,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匈奴的左部诸王……

    “伊稚斜再蠢,也比你的于单年长几岁。”

    “是的,您没说错。”军臣这次居然赞同了母阏氏的话,惊得对方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做叔叔的肯定是比侄儿强,不然他这老脸搁哪儿……”

    “比起你的老相好,伊稚斜也太不够看了。”军臣的笑容渐渐消失,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后,终于同意派兵讨伐伊稚斜与须卜氏这两大叛徒……”

    “不可能。”母阏氏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

    你说罗姑比想利用她是有人信的,但是邦不对头的军臣去教训相好的娘家与意图夺取单于之位的伊稚斜……

    “你肯定是在骗我。”

    “骗不骗的,后日的龙城大会必见分晓。”军臣解了母阏氏的“禁足”,允许她和须卜氏的私下接触,以免他们怀疑军臣暗中杀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李广的信使在聂壹的耐心几乎耗尽前终于赶到,面对来自云中都尉的怒火,对方也是振振有词道:“我总不能越过陛下先找您吧!”

    聂壹把麻纸捏出裂痕般的褶皱,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能派两个信使分别传信吗?”

    “……”

    郡守没有这个意识也就算了,怎么连韩将军与小李将军都如此大意?

    这一刻,聂壹对同僚的可靠度产生怀疑,连带着对刘瑞的用人能力也产生质疑:“拿下河套之地并不是结束,匈奴的反扑才是。”

    聂壹不知大匠部队把秦时的长城的修好要多长时间,但是李广今年怕是没法回家,关中在抢回来的河套地上至少保留一千名虎蹲士,两千名骠骑军。而这至于边境的税收无疑是个吞金兽——因为骑兵每人要配三匹马,而虎蹲士的火炮消耗、弩箭消耗更是能让墨者工坊差点罢工。

    “还是扩大生产哪!”聂壹在云中郡为李广头疼,刘瑞在宣室为天下头疼。

    以前说战争是个钞票粉碎机还没啥印象,可真的开打了就知道自己辛苦攒的钱也不够挥霍。

    文景两地的家底和边境贸易的收入在这场战争里不说去了一半,但也下降了三分之一。唯一令刘瑞稍稍安慰的是几个武库、粮仓的修建费、黔首们的迁移补偿,墨者工坊的研究费与扩大生产也算进战争的成本里。

    SO……

    “建的工厂不能废,招的员工不能辞。”匈奴不会天天上门,但丢了工作的黔首可能天天闹腾,所以拿下河套之地,让宗室勋贵商量出个瓜分……啊不!是战后的利益分配方案后,刘瑞便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围绕“战争”建设的工厂要如何转型,并且在。

    墨者工坊的背后是数以万计的黔首依靠伐木、加工、采矿、冶炼来获得一份安稳工作。

    虽然在开打就已做好预备方案,不会让供应链的下游一直为墨者工坊服务。

    但……

    数以十万的黔首转型到其它领域势必会对现有市场产生冲击。

    刘瑞只是政治上比较执拗,有点“独|裁”,但不希望经济上也一并遵循“政府管一切”的无语结构。

    说句难听的话,那群读圣贤之说的,满脑子都想着“整人”的政客里有几个是在生意场上厮杀过的?有几个是懂做生意的?

    商人是骗人,官员是整人。

    尤其是在古代的大背景下,比起那群“青天大老爷”,黔首更愿接触商人——因为前者还有桎梏,就算搞人也不敢把事情搞得太难看。

    而后者……

    “晋商、徽商、潮汕邦,然后加个江浙财团。”

    明清的江南制造局和洋十三行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只有一个放血口的锁国政策有多可怕。

    堵不如疏。

    与其怕外来者对内部进行降维打击,不如一直提醒自己背后有个疯狂追赶的强劲对手,然后在高压的环境下保持向前继续探索的危机感……

    “搁这儿养蛊呢!”扶额的刘瑞对着画好标记的地图喃喃自语道,让人把东海王和还未离开的楼兰使者安归亚,安息使者约雅斤找来谈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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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3   第 373 章

    ◎蒸馏酒的魅力,约雅斤的惊喜。◎

    东海王驺昭襄的与文帝是同一辈人, 在被汉将“请至”关中后就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甚至在六十岁的高龄与小妾生有一女,如今正和关中的小贵女们一起接受信乡女学的基础教育。

    当然了, 汉室对东瓯贵族的优待就仅限于核心人物。刘瑞那个葛朗台连亲兄弟都嫌弃得要死, 更何况是无关紧要的人。不过对战战兢兢的东瓯贵族而言,这种随其自生自灭的态度真是太友好了。因为按照春秋的规矩, 他们会被驱逐流放,而要是按战国的规矩,他们会被人道毁灭。

    这么一想, 刘瑞是不是很拟人。

    毕竟这群东瓯贵族可是带着金银细软逃至汉境, 即使沿路打点花去了三成以上, 但只要不作死外加省着点花,维持两代的高质量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也正因此, 他们人均刘禅附体,不必刘瑞特别提醒就过起令人万般安心的纨绔人生。

    驺昭襄这名份是王,实际却没彻侯权力的东瓯王也毫不例外。

    宦官令李三找上门时, 他还以为是对方在开玩笑,逼得李三上手去推才如梦初醒地抱住对方打空的胳膊,苦苦哀求道:“这是要我赶紧去死啊!”

    李三:“……您先起来,起来!”

    他被对方带着差点滚倒在地,头大如斗道:“您可真是误会了, 误会了……”

    “误会?”驺昭襄把李三的胳膊抓得很紧, 紧到透过冬季的一副让对方感到细微疼痛:“真不是要杀我?”

    李三:“……您要是敢回去的话,陛下才有杀你的动机。”

    东瓯的贵族们带着金银细软一走了之,留下的土地可不就由汉军汉将, 平民奴隶一一瓜分。

    驺昭襄敢踏进东瓯, 那群脱离奴隶身份的黔首就敢派人暗杀。

    或是毒杀。

    这么一想, 驺昭襄便讪讪地松开李三的手臂,饱含歉意道:“是我冒犯了。”

    “无事,无事。”李三也怕对方发疯,所以显得很好说话:“陛下对您可是抱有很高的期待啊!”

    驺昭襄的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在李三的勉强强撑笑容道:“期待是……”

    “好事,好事。”李三知道驺昭襄在恐惧什么,尽量说得明白点道:“陛下有用到你的地方,搞不好你次子还能混个彻侯,小女儿得翁主之称。”

    驺昭襄的内心微微一动,回去换了件整洁的衣服便随李三入宫。

    安归亚与约雅斤则是由更为稳重的郑谨去请。

    “城南虽然便于进宫,可去东西二市的路长得令人腰板散架。”不知是长安的风水养人还是有人伺候的日子过于安逸,郑谨再次见到他们时,两人的脸蛋圆了一圈,五官被肉挤平了不少,看起来和刻板印象里的亚洲人并无两样:“要是碰上贵人前往长乐宫,我们还得等着对方的羊车离开。”

    “关于这点,实在不是我一奴婢可以置喙的。”郑谨只是恭敬地听着,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事归典客管,或是您可问问陛下。”

    不过想到二位的身份,以及长安贵得让人尿血的地价,郑谨还好心地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长安人多,怕是难以找到靠近东西二市的空地。”

    “怎么找不到呢?”安归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长乐宫前不是有块大大的空地吗?在那儿建个驿站不比城南口的强。”

    “那是留给明光宫的地儿。”郑谨的语气微微一顿,尽量不让外使觉得匪夷所思道:“梧齐侯修长安城特别设计了四块大帝,后来因为国库空虚,加之现有的未央长乐就已满足政治需求,所以这地一直空到陛下当政。”

    郑谨掐指算了算,感慨道:“这地空了五十六年,也不知最后会成什么样。”

    “大汉的国库很缺钱吗?”约雅斤在长安的这几天里走访了东西市与阳陵县,霸陵县。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他还想去洛阳看看,因为长安只是上层的特供天堂,而洛阳才是四角经济的真正中心,以及文人的交流中心。

    “这得问少府令和丞相。”郑谨恢复了油盐不进的态度,搁那儿开始闭目养神。

    …………

    “听说你们在城南门过得不太舒服。”人到齐时也过了日中,所以刘瑞干脆整个大饭桌道:“大汉的重要决策都是在宴席上谈的,朝会不过是走个过场。”

    刘瑞让宫婢拿来最好的酒水,自己却烧起花茶,悄悄养生:“你们喜欢喝热的还是冷的?”

    “冷的,当然是冷的。”约雅斤和安归亚看着黄门抬上青铜的冰鉴,从里取出碎冰加入垫有果汁的琉璃杯中,然后倒入美酒递给尊贵的客人。

    “尝尝。”刘瑞往滚汤的瓦锅里下入肉片,意味深长道:“感觉不错吧!”

    “……确实不错。”

    彼时的许多人都相信酒比清水干净,所以在东西方的上层都存在酗酒问题,只是罗马、埃及,安息都有自己的独特酒水,所以想满足这群资深酒鬼就必须下剂猛药——比如蒸馏酒。

    “慢点,这酒的后劲很大的。”

    果汁和冰块降低了蒸馏酒的度数,但对不玩“步步高升”的普通酒客而言,热气崇尚天灵盖的感觉并不美妙,甚至五官都有热气缓缓泻出。

    “咳咳咳……”

    安归亚所生活的楼兰受匈奴的影响而引用一种烈性的奶酒,所以没咳得太狠,可约雅斤就有点倒霉了。他的宗教信仰限制信徒过度饮酒,所以跟安归亚相比,他的酒量非常之浅,在那儿咳得昏天黑地。

    “这玩意能兑水或葡萄酒吗?”缓过气的约雅斤抬头问道:“高温天气下可以保存多少天?低温天气下又能保存多少天?”

    种族天赋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仿佛看到黄金变成绝世美人,旋转着与自己共舞:“陛下。”

    他因兴奋与酒劲浮现出厚厚的高原红,恨不得在饭桌旁飞扑过去:“您有考虑与安息帝国做长期生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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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4   第 374 章

    ◎白糖在国际上的重要地位。◎

    刘瑞被约雅斤的动作吓得抬起袖子, 生怕对方带翻瓦锅让自己破相。

    和刘瑞一样心脏跳到嗓子眼的还有郑谨。反应过来的约雅斤在宫婢们的杀人目光下讪讪坐下,拱手向放下袖子的刘瑞表达歉意:“是我唐突了,还请陛下恕罪。”

    刘瑞命人端下瓦锅, 安排庖厨做些没有太多汤水的各色炒菜:“公能看到蒸馏酒后的价值倒也省了朕的不少麻烦。”

    虽说埃及与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早就依靠蒸馏技术来制作精油, 但和秦朝的炼金术般受限于蒸馏环境的不足与器皿的选择、设计不够合理,所以提炼的精油含有较多杂志, 并且不能大规模生产……因为这两后世的油佬在古代面临着国家发展的最大难题——缺铁缺木。即使能靠贸易解决上述难题,技术上也无法像刘瑞这样居全国之力搞百炼钢与玻璃器皿,更不能在生产规模与性价比上压过对方。

    有目的的约雅斤悄悄推开面前的碗筷, 拿出速记的纸笔问道:“年产量是多少?我是说, 每年可以分给我多少?”

    “这得看安息的国君让你带多少人来, 以及除了酒水外是否需要其它商品。”想起史上的安息帝国把手绢大的丝绸缝进羊毛制品并卖出天价的鬼才行径,刘瑞便下意识地看向还在吃吃喝喝的安归亚。

    后者的肉比约雅斤长得还要疯狂, 上菜前把齁甜的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

    “你……不腻吗?”评价一个古代菜品是否“合格”的标准就是给油多少,给糖多少。民国之后,逃至国外的很多军阀就是死于工业糖精所引起的各种疾病。因此在东西方的历史上, 消渴症与高血压一直都是杀死贵族的主要病因。

    “不腻啊!真的一点都不腻。”安归亚也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赴宴吃饭的,所以在尴尬癌与糖精的作用下智力骤降:“其实可以更甜点。”

    刘瑞让宫婢上了糖浆糖膏以及一个包装精美的罐子。

    “蜂蜜?”

    “不。”

    “是白糖。”

    安归亚在约雅斤的注视下打开那个精致小罐的盖子,只见里头盛着一种细碎,容易结块的白色晶体,看起来像未碎的刨冰。

    “尝尝。”刘瑞对安归亚说道, 可眼睛却一直盯着约雅斤:“相信我, 拿它做点心真的非常不错。”

    中东和罗马自然也有制糖技术,然而在8世纪的阿拉伯商人把南亚的蔗糖卖到全世界前,他们的甜味来源非常单调, 有且只有蜂蜜和水果, 然后埃及传来的纸莎草芽, 算是比较平民化的甜味来源。

    当然,各国的商人也有尝试制作糖块,但结果嘛……

    “这是用柘做的吧!“约雅斤用小指蘸着晶体尝尝,居然露出怀念的表情:“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大流士一世曾将国土推到格德罗西亚(今巴基斯坦与阿富汗的交界处),并且在那儿发现了能流蜜的芦苇。”

    “柘?流蜜的芦苇?”刘瑞愣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道:“你是指甘蔗。”

    “甘蔗?”

    “就是那种一节一节的,嚼起来有甜味的棍状植物。”刘瑞想说那玩意像黑色的竹子,但又想到二者的老家没有竹子,所以在那儿绞尽脑汁地想着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干脆破罐子摔道:“需要给你找个参照吗?”

    自打墨家在刘瑞的指示下搞出火药的附赠品——白糖后,运到北方的甘蔗就急速减少,甚至在甘蔗园到长安、洛阳的路上还建起无数的加工厂,搞出古代的承包制与最后一公里。

    “失去格德罗西亚的日子不好过吧!”

    安息之所以难以超越巅峰时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其主要原因还是他们失去了能提供军费的经济大区——古埃及与古印度。

    古埃及的莎草纸支撑着许多国家的文化输出。虽然和非洲大区的其它国家相比,埃及的黄金少的可怜,但要把黄金运到罗马和安息,埃及都是大航海与苏伊士运河前的必经之路。

    至于印度……现在该叫身毒,或是由印度-希腊王国+巽伽王朝+百乘王朝+羯陵伽国等无数个南亚小国所组成的……联邦?

    嘶……

    好像也不能称之为“联邦”吧!

    毕竟跟众所周知的联邦相比,这地儿堪称南亚小战国,南亚小欧洲,定期上演“田氏代齐”、“黄袍加身”、“挟天子以令诸侯”等经典大戏。

    这种情况下的身毒就算气候便于甘蔗生长,也无法在质量与产量上和大汉较量。

    更扎心的是与安息接壤的印度-希腊王国曾隶属于亚历山大的马其顿王国。而在那位横跨欧亚的君主过世后,自喻为“大流士之后”,“阿契美尼德王朝继承者”的安息与印度-希腊王国相处得并不友好,同时因为印度-希腊王国保留了佛教信仰,而巽伽王朝则大力发展阿育王的婆罗门教,所以在身毒的西北部出现了令安息帝国十分恼火的情况——那个与希腊说不清道不明的罗马在远程支持不肯屈服的印度-希腊王国。而安息本想联合大月氏和巽伽王朝一起吞并孤立无援的印度-希腊王国,可大月氏有乌孙匈奴这两宿敌,而巽伽王朝同样面临着百乘的威胁,并不能给安息提供强力支持。

    安息:“……”指望你们的我真是小丑。

    “何止是不好过啊!我们的国君……”约雅斤的声音微微一顿,流露出令安归亚都为之侧目的苦笑:“国内所有的富商贵族都被他借了遍……”

    刘瑞想到15世纪的哈布斯堡,意味深长道:“迪拉姆(安息的货币)的含银量也降了不少吧!”

    “何止是降了不少……”提起这事约雅斤就一肚子的气:“在我出发前,国君已下令更改迪拉姆的重量……导致平民不得不去达利克(安息帝国里类似于投行的机构)换钱。”然后还上缴一定的手工费。

    “这倒是和二三十年前的大汉非常相似。”刘瑞露出“我懂你”的表情,同时被死去的记忆撞得头皮发麻:“当年为了国家发展,我们这儿也出现了批粗制滥造货币,导致黔首一度只能以物易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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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5   第 375 章

    ◎安息还有黄金以外的通货吗?◎

    “看您的样子, 我真想象不出大汉会出这种事情。”约雅斤家既有人做正常生意,也有人搞高利|贷生意,更有人和苦行僧般遵循正统的宗教生活, 可无论是哪个, 都不希望国家通过“印钞”来解决当下的资金困境。

    况且古代的“印钞”还与现代不同。

    古代是真金白银的钱币交易,资产缩水的痛感与现代相比, 就好比是无痛拔牙PK膝盖淤青——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事儿。

    安息倒是想过向外输出膨胀,毕竟他们的迪拉姆其实就是换了名字的德拉克马,所以在标准相同的情况下, 哪怕是与安息不和的印度-希腊王国、塞琉古王朝, 都还认可安息的迪拉姆。

    可想是一回事, 人家愿不愿意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秦国敢那么搞是有大后期的军事实力+庞大市场作为依仗。齐楚的商人就算晓得秦半两的价值令人落泪,也只能在六国吃鸡的大环境下捏着鼻子与秦交易, 然后把膨胀的压力转嫁给更低一级的商人乃至平民黔首——因为他们没有渠道更换正在疯狂贬值的本国资产。

    而通货膨胀的后果是什么?

    造反,起义。

    是的。

    你没听错。

    古人,尤其是古代的穷人面对通货膨胀的唯一反应就是“既然劳资活不下去了, 那劳资就要拉着你们一块去死”。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古代可没钢筋水泥压住快要螺旋升天的通货膨胀,而战乱又会拉高黔首的消费水平,导致他们把硬通货都一一交出,所以在底层进行大放血与被动绝育后, 要么是有上层里的下层掉到牛马阶级, 要么是有外部转移内部矛盾。

    可无论是哪种,都还能保绝对上层的核心利益。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底层打算同归于尽。

    近代还分甘地式与暴力式的同归于尽。

    可古代……

    约雅斤的表情愈发痛苦。

    阿契美尼德王朝只是嫡系断绝了,而不是全家死绝了。

    参考被清朝追杀了两百年的老朱家在晚清还有子弟支持推翻清朝, 多偶制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哪怕和埃及一样也有坑人的近亲婚配制, 但是这么十几代地传下来, 旁系子弟肯定过了上百之数。

    阿尔沙克一世带着帕尼人以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名义建国自然有拉拢当地的意思,这一点,无论是国君本人还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老贵族、前皇室都心知肚明。

    国力上升时,涉及命根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国力下降且已经威胁到安息贵族的利益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的大事。

    “如今只是减轻了不到一成就有皇族开始反对国君,要是推广到安息全境……“

    那画面实在是太美了,令约雅斤都头皮发麻。

    安息不同于阿契美尼德波斯和罗马,遵循的不是行省制度而是属国效忠,类似于中古时的法兰西。也就是说,安息的大贵族们享有极高的自治权与佣兵,甚至可以使用王号、参与选举安息国君或废除国君。

    皇族会议在一定程度上也要参考大贵族的意见,同时和匈奴的四贵种般,安息的两个大家族——苏伦家与克伦家也一直掌握着安息国的祭祀权与顾问权,甚至担任新王登基的加冕者。

    时任安息国王的是被誉为开国者阿尔沙克一世之后最伟大的米特里达梯一世,类似于安息的大流士,安息的拉美西斯二世。他都按不下怒意十足的皇族成员,更别提与米特里达梯一世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姓贵族,属国小王……

    “朕在邀请二位赴宴前与典客(系统)聊了很长时间(查了很久资料),发现朕所期待的安息……并不能为两国的贸易提供一个安稳环境。”刘瑞盯着约雅斤的脸,试图确认自己的猜测:“地域冲突倒是其次,关键是安息能拿什么换取大汉的商品。”

    刘瑞露出为难的表情:“若是贵国的迪拉姆与罗马、塞琉古的德拉克马可以互换,那么大汉倒也可以解释使用迪拉姆定价的不利规则,但……”

    约雅斤知道刘瑞在担心什么,苦笑道:“我不过是无法参政的渺小商人,怎能更改国君的意志。”

    “那就只能按大汉的规矩来了。”刘瑞只是面上可惜,内心却已经挑出用于庆祝的香槟:“你们能接受使用黄金交易吗?”

    “黄金?”约雅斤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想挣扎一番:“我们可以用商品互换。”

    “商品?你们能拿什么商品作为交易的替代通货。”不是刘瑞打击对方,而是目前腹背受敌的安息真不像是能付押金的合作伙伴:“盐?大汉不缺盐。香油?朕倒是对安息乃至罗马、埃及的香油有点兴趣,但不至于将其摆到可以替代黄金等硬通货的位子上。”

    刘瑞指着装糖的小罐道:“如你所见,大汉就算给不出黄金,也有白糖作为替代的交易通货。”

    约雅斤的舌尖泛起苦涩的甜蜜,开始嫉妒大汉的同行——所谓风口上的猪也不过如此。

    要是大汉拿下匈奴,南取百越,那么汉商就好比是加强版的日不落商人——因为大英就算变成日不落了,也无法在商品的多样性上与同行较量,甚至被死对头与大孝子按着摩擦。

    大汉的优势在于横跨多个气候带的版图能满足现有的原材料供应。

    安息要是赶上第三次工业革命一定能让大汉改变说话语气。

    然而这是公元前的奴隶混封建社会。

    没有石油,也无法像后世的伊朗般深度开采隐藏铁矿。

    此时的安息和在金矿上吃糠咽菜的倒霉蛋也没啥两样。

    更恐怖的是……

    “冒昧地问句,安息的子钱是几分?”考虑到让资本家都为之落泪的奴隶社会恨不得以分钟计算贷款利息,所以除了考察安息的“外币储备”与合作诚意,刘瑞还想知道他们的贷款利率与对外国人的各种政策。

    约雅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政策都是一夕三变的。”约雅斤在这刻逼出自己的潜力,绞尽脑汁地想出个台阶下:“我到底是离家多年,所以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境。”

    “朕不用你预料现在的安息利息,只想知道你离开前的安息是什么情况。”刘瑞知道约雅斤的宗教信仰,所以让他摸着经书发誓不会在这儿说谎:“诚实地告诉朕,安息现在的子钱利息是几分。”

    约雅斤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沉默了有一两分钟,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报出了个天文数字。

    刘瑞听后瞳孔地震。

    #我以为匈奴的利息就已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安归亚虽生于只有数万人口的楼兰小国,但在西域的匹配机制下还是有点商业常识,所以抢在刘瑞之前率先问道:“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吗?”

    “……我想这是国君的无奈之举。”约雅斤在刘瑞的面前很失礼地捂脸叹道:“塞琉古要打,印度-希腊王国要打,甚至还要支持那个左右摇摆的亚美尼亚与大月氏……”

    “除了找商人借高|利贷,国君还有别的选择吗?”

    约雅斤在连连失利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去开国君的玩笑……前提是安息的国王不会打的过来砍他:“总不能让安息卖地筹集战争资金吧?”那可真是开疆开了个寂寞加倍。除非米特里达梯一世头铁地去搞大贵族们,或是把国内的希腊裔都得罪干净,否则用于抵押贷款的安息土地就得帕尼皇族一起割肉。

    估计那时压根不必敌国动手,安息的皇族就能打得分崩离析。

    刘瑞:“……你这样朕很难办啊!”

    不用黄金,改制的迪姆拉也失去原有的流通优势。

    现在的安息帝国在刘瑞这儿的信用评级从S级掉到A,甚至有向B级冲击的趋势。

    实在不行就找百乘王朝吧!

    刘瑞瞥了眼白糖罐,暗自想道:【和百乘王朝一起垄断白糖市场也很有搞头,没准能搞西汉版的欧佩克(白糖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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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6   第 376 章

    ◎大汉是个万人迷富婆。◎

    这边的刘瑞想着找富豪谈生意, 那边的约雅斤想着增加安息的筹码。

    至于还在吃吃喝喝的安归亚……

    嗯!

    他也不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只要刘瑞不问,他就在那儿继续吃喝。

    【特供给皇帝的东西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想起在长安的日子, 安归亚就很不是滋味——都是爹生娘养先生教的, 怎么有人在罗马,有人是牛马。安归亚在楼兰的也是次于国王一家的大贵族, 同时也是旁系王室的中间力量。可就像是晚明的朱姓多如牛毛,安归亚在人口只有一两万的楼兰就算当了权臣也不会比长安的百户侯过得更好。

    要不考虑常驻于此?

    血液流向小肚腩的安归亚思考要不要把妻儿接来,结果听到约雅斤翘楼兰的墙角:“北方较冷, 而大汉缺乏放牧的草场, 所以安息可以提供避寒的羊毛, 要是……“

    “楼兰也可提供羊毛。”安归亚打断对方的“吟唱”道:“甚至提供代织服务。”

    被抢词的约雅斤与安归亚“深情”对视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烟味。

    刘瑞闻着烟味找去, 只见炉上烤着开始流汁的焦皮果子。

    郑谨赶紧夹起果子,给刘瑞端上看戏的热茶。

    约雅斤在心里嘲笑安归亚的不自量力,面上还是彬彬有礼道:“楼兰人少, 提供的东西只够大汉塞牙缝。”

    安归亚同样笑道:“楼兰近啊!今天说,明日到。”

    “至于代工……”

    安归亚眼珠一转,用开玩笑的语气继续抨击对手的幻想:“大汉的皇帝总不能花百倍于原物的价格让安息的裁缝修改衣服,更不可能今年订货,三年等货。”

    楼兰的优势在哪儿?

    当然是离得近啊!

    刘瑞拿下河套之地后, 祁连之北的折兰部被代政的于屠日禅召回王庭, 留下的全是左右摇摆的墙头草。

    折兰一走,不仅是卢侯部和若侯部人心惶惶,就连右部的“太子”将师(罗姑比的长子)都开始往北部收缩自己的兵力, 陷入退守的不利环境。

    北边如此, 祁连山南的小月氏与南羌百部自然不敢顺势出头, 甚至还得保证大汉贸易的通道。

    毕竟没人跟钱过不起。

    西域能当中间商薅大月氏和安息的羊毛,南羌百部与小月氏自然能有样学样。

    “楼兰不似安息,周围全是来了就要给两下子的好朋友们。”安归亚的血液回到大脑皮层后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了不少:“我想陛下还没大方到把安息的‘朋友’当成大汉的‘朋友’。”

    刘瑞对上安归亚的浅褐色眼睛,然后看向笑容消失的约雅斤:“这也是朕最担心的事儿。”

    生意归生意,但是涉及到国家利益时,再大的生意也得让步。

    “与安息接壤的是你所熟悉的大月氏和大宛,他们在匈奴的步步进逼下绝对是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约雅斤也摸不准皇帝是想合作还是放弃合作。

    你说他有合作意图吧!却又纵容安归亚在这里呛声。

    你说他没合作意图吧!那他组个饭局是为了啥?缺饭搭子吗?

    约雅斤在吐槽刘瑞时,刘瑞也在暗骂对方听不懂话,或是故意装傻充愣,不去接他背地里的话。

    “值得信赖可不值得智者为其抛弃理智。”刘瑞继续反弹来自约雅斤的洗脑:“楼兰使者说得对,有钱也禁不起这么花啊!”

    刘瑞忍着直接问的冲动,继续说道:“我不会对一国之君的信用产生怀疑(才怪),但是楼下必有硕鼠,白蚁。我们大汉有句老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眼看对方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刘瑞赶紧趁热打铁:“你觉得长安的汉人和上郡、长沙郡的汉人是同一类人吗?”

    “啥?”

    “我是说……你愿意给边境的汉人相同的贸易地位吗?”

    “这怎么可能。”约雅斤想都不想地否决道:“谁会跟穷人做生意?除非他愿卖身于我。”

    刘瑞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反应过来的约雅斤终于明白……亦或是说被迫明白刘瑞打着什么主意。

    搁在唐朝,精明的波斯商人还能靠舶来品拿捏汉商,寻求吃到更多利益。可是在开挂的刘瑞式西汉面前,他们处于绝对的被动——一来是塞琉古、大月氏、印度-希腊与亚美尼亚将其包圆,使之难以形成一个横框欧亚的大门栓。

    门多了,自然会有竞价的操作。

    东边不亮西边亮。

    缺钱的又不止安息一家。

    只要刘瑞广撒网,总有人开更高的价格。

    约雅斤也想到这点,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陛下……还要召谁?”

    这一问让安归亚都紧张起来——楼兰并非西域之东的唯一选择,况且对卡路的南羌而言,若羌这个远亲可比楼兰要令人安心的多,也更容易联手吃黑。

    “大汉与西域又不接壤,自然是要打通一道安全之路。”刘瑞答得非常模糊,但却引起约雅斤的注意:“陛下真是好福气啊!”

    刘瑞的眉头轻轻一跳,听着对方与他一样话里有话:“人逢喜事精神爽……陛下谈妥安息楼兰的大合作后,怕是要花半年的功夫召见南羌的各部大人。”

    言下之意是安息周围全是“好友”,大汉也不逞多让。

    三四个对一百个,优势在我。

    “确实是个大麻烦呢!”刘瑞喝着浓茶回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穷山恶水养刁民……人都活不下去了,可不是连亲生的都要算计几分。”下午的阳光打在刘瑞脸上,令其散发着圣父的气息:“分家都没一百年呢!连筋间哪有私仇。”

    这下轮到安归亚的眼皮狂跳——西域不同于大汉,那可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还有本国的王族彻底绝嗣后从别国请外孙过来当皇帝的另类法则。

    大汉今日敢动南羌,明日就敢插|手西域。

    约雅斤也听出这点,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一百多个部落呢!全部吞下怕是要有极高的肚量。”

    约雅斤用较为隐晦的挑剔眼神打量刘瑞,像是再说开车的娃子不自量力:“就算您能吞下百部,也要考虑祁连山北的诸多反应。”

    安归亚也跟着点头,第一次觉得匈奴的存在也没那么糟糕。

    “这就不劳你多费心了。”刘瑞的反应开始起初还在约雅斤的意料之中,随即便往惊悚的方向一路狂奔:“乱世出英雄。我看你也不是文盲,应该知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这次轮到约雅斤的眉头一跳。

    “南羌虽没阿尔沙克一世和塞琉古那样的好榜样,但一族群能够裂成数百余部……”

    刘瑞故意拖了个长音,像是在笑约雅斤的自欺欺人:“想必是有鸿鹄试图翻阅高山,只需一个契机就能遨游九天。”

    “……”打了一圈却仅得一个立体防御的约雅斤是彻底麻了,干脆在那儿破罐子摔道:“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刘瑞放下手里的茶杯,盯着那张沮丧的脸道:“你也可以灰溜溜地离开,像个丧家之犬们回到安息,接受众人的鄙夷唾骂。”

    约雅斤的身体微微一颤,难以相信温文尔雅的皇帝会说这种话。

    “命运让你来到大汉,势必会降大任于尔。”刘瑞继续PUA道:“你也是做生意的,应该明白没钱时……”

    “我不卖身。”约雅斤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也听说过老刘家的荤素不忌,所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刘瑞:“陛下龙眉凤眼,何愁找不到新意之人。”

    说罢还祸水东引道:“若是想换个口味,我……”

    “……谢谢,朕并没有祖辈的爱好。”之前都是刘瑞打击约雅斤,但这次轮到约雅斤对刘瑞发起致命一击:“就算有,朕也不会考虑你。”

    约雅斤是长得不错,可再帅的小伙也经不起这五六年的颠沛流离。加上刘瑞抠归抠,但不至于去省外使的一口好菜,所以在吹气球似的胖起来后,约雅斤和“帅气”毫无关联,只能说是胖得很有福相。

    约雅斤: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生意场和政场上的出师不利也就算了,居然连个人魅力都遭到打击。

    约雅斤的沮丧让想笑的安归亚都差点开口安慰几句。

    安息如此,西域又何尝不是处于谈判的绝对劣势。

    不过这点言语上的打击还不至于击垮已经没有退路的约雅斤。

    安归亚能两手空空地离开,可他不能。

    约雅斤在安息的社会地位本就不高,并且还是家中的次子。像他这样的边角之人要么出去闯荡一番,要么去做家中的苦力。显然,约雅斤在“搏一搏”与“浑浑噩噩”中选了前者,所以除了衣锦还乡,他别无退路。

    “我的高祖经历过两次城灭与安息的建立。”约雅斤在许久的沉默后突然说道:“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族系的开拓者。而他留给子孙的建议里有条适用于现在的谈话……”

    “说来听听。”

    “不要相信白得的东西。”约雅斤在刘瑞面前一字一顿道:“算不清的账是最麻烦的,所以您又需要我去做些什么来提高安息的信用不足?”

    终于听到满意回答的刘瑞笑道:“这就对了。“

    他又看向茫然的安归亚,再次强调道:“这就对了。”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安归亚指着自己傻傻问道:“我?我又能做什么?掮客?”

    “……”约雅斤和刘瑞盯着这货儿发出震耳欲聋的沉默,随即别头继续聊道:“你先带着样品回去忽……找安息的大贵族或国君本人聊聊合作的事。”

    约雅斤已猜到刘瑞想要什么,但是这上来就把难度拉到国君的要求还是让他露出一副痛苦面具:“您可真是折煞我也。”

    “富贵险中求。”刘瑞笑道:“你都走过九十步了,难道要在最后十步前掩面退去?”

    刘瑞示意郑谨把白糖罐子递给约雅斤,后者赶紧双手接过……开玩笑,直到十六世纪都有贵族把白糖当成珍贵遗憾。安息虽有甜蜜的海枣,但其过长的生长期与仅有两月的结果期令这种果子难以惠及普通民众,因此作为珍贵的不动产被细心照料。

    再者,阿拉伯商人与波斯商人虽把冬枣当成旅行的应急食品与干粮,可是看后世还是选择甘蔗、甜菜为制糖原料,并且从明代就有荷兰人从台湾制糖运糖到波斯湾,其利润是日本的三十倍。

    由此可见,古代的中东人有多爱糖,多缺糖。

    从隋唐到明清,白糖都是能与瓷器、丝绸媲美的出口大头,哪怕是有东南亚来分一杯羹也毫不例外。

    “ 这算朕的见面礼。”刘瑞见约雅斤在打量那个装糖的瓷罐,随口问道:“喜欢吗?”

    “喜欢。”约雅斤摸着罐上的花纹,被那与琉璃相似的触感所惊艳到了。

    更惊艳的是这容器恍若一整块的无瑕石料所雕刻出的,但又带着弱于金属的温润光泽。

    “若是用其制成酒杯,一定会卖出高价。”古人的审美也是越透越好。

    好的玉石要像玻璃,好的宝石也像玻璃。

    至于这个不是玻璃,但又和玻璃一样通透温润的瓷器……

    那可真是……

    太能割韭菜了。

    “你喜欢的话可以让你带走几个。”刘瑞看约雅斤的眼神不像是看外使,而是像看新雇的销售。

    男人的表,女人的包。

    人靠衣装马靠鞍。

    只有让约雅斤满载而归,打扮得像个《淘金热》里的卓别林,安息人才相信东方有个富庶的大国。

    然后……

    刘瑞露出期待的笑容……

    也不求你把人留下,但黄金是不可少的。条件允许的话,从别国“请”些技术人才也是极好的。

    此时的刘瑞并不知道他对人才的渴望导致大汉在罗马和埃及的学术圈里成了一个藏金的恶魔窑,甚至衍生了东方特有的悬赏令——高价回收……啊不!是邀请数学家、天文学家、希腊医生以及精通解剖的埃及祭司、草药师来大汉进行学术交流并长居于此。甚至在地中海的黑市上,遥远的汉皇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学者的赏金,为待业抠脚的雇佣兵们提供了金羊名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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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7   第 377 章

    ◎刘瑞:助力于每个有梦想的青年。◎

    白糖, 瓷器,精美的折扇与漂亮绸缎。

    当郑谨带着四五个婢女展开一件难辨材质,并且穿着各色宝石与镂空花纹的绝美外袍时, 约雅斤的呼吸都微微一顿, 脑中浮现出一个形容——

    【流光溢彩】。

    “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

    不仅是大国出身,家族经商的约雅斤被这种织物深深惊艳到了, 就连一旁的安归亚都屏住呼吸凝住气,生怕吹撒了外袍上的绝美光泽。

    “好看吗?”就在两个土著露出没见识的傻样时,刘瑞带着三分随意, 三分戏谑, 三分认真, 一分骄傲地让其感受到土豪的魄力:“送你了。”

    约雅斤:“……”

    还是约雅斤:“……???”

    一旁的安归亚都忍不住道:“汉皇大气。”

    然后对着流光溢彩的袍子满眼期待道:“若能与安息使者般衣锦还乡,那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好说好说。”刘瑞虽和文景一样崇尚节俭, 但也不会抠到一件赠人的衣服都拿不出手:“给楼兰的使者也拿一套。”

    “诺。”郑谨招呼宫婢从少府的库藏里又取一件款式不同的相似袍子。

    约雅斤在白得一件好衣服后并未急着上身试试,而是摊在膝上研究上面的花纹,以及如何做出这种丝滑质感:“像是由不同材质拼接而成的。”

    “嗯!因为这样比较好看, 也能体现裁缝的高超技艺。”刘瑞嘴上这么答着,想的却是不能让你赚走能买百套衣服的加工钱:“你猜这件外袍包含了几种布料?”

    安息不是喜欢剪个巴掌大的丝绸混进羊毛制品里卖整缎的价吗?刘瑞觉得这个创意非常值得大汉学习,所以在拿下东瓯……也就是江南织造局的快乐老家后便高薪聘请汉人绣娘,越人绣娘,乃至墨农的中坚力量们开始研究如何拼接各种材质, 让古代的丝织品像现代的工业绸般流光溢彩, 看着就有狂割韭菜……啊不!是让人买单的奇妙魔力。

    绣娘们只懂拿钱干活,对皇命的好奇甚至不及学艺的迫切。

    真正反对这类研究的是墨农的大家。

    众所周知,墨家是手工业者的代表, 而农家扎根于最苦命的庄稼人。

    刘瑞让他们研究新型织物的做法无异于让理想主义者向权贵敬酒……

    丝绸这种听起来就充满铜臭的东西, 哪比得上让可怜的黔首吃饱饭。

    对于这种免疫金钱的顽固份子, 刘瑞早就有了一套对应法则——让穷人去“说服”他们。

    你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但我要是新增一个织物分类,是不是要培养新的绣娘熟工?要是更进加工程序,是不是会制造新的就业岗位?然后从富人手里赚取更多的金钱发给穷苦黔首?

    工业革命后,封建地主为何被资本家打败?

    还不是当户籍制的枷锁被完全解开后,不做人的资本家比不是人的地主开得价格更高,所以在当牛马与做奴隶间,黔首选择了资本家们,这才有了近现代的财阀政治。

    刘瑞不用说明这点,只需要让墨农两家的硬骨头去等着进厂的县里看看,对上一双渴望赚钱,渴望过上较好生活的期待眼睛。

    比言语更打动人心的是铁一样的事实。

    面对等着进场打工的可怜人们,再心冷的墨农子弟都会被那朴素真诚的“谢谢你”所彻底打动——俗称,绷不住了。

    而在解决了大刺头后,南方的织造业以乘火箭的速度快速进化,这才有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塔夫绸所需要的脱胶技术。

    “纱、绢、缣、锦、素罗、斜绮……”刘瑞在约雅斤把袍子摸了七八遍都没能说全衣服上有几种材质后终于揭晓了完整答案:“单层的就已价值不菲了,更难得的是袍子所用的所有衣料都是复合层的。”

    “复合层?”

    “就像是贴纸一样把好几层衣料合成一层。”刘瑞让郑谨拿了件和马王堆汉墓所出土的丝织物十分相似的里衣,只见那料子薄得足以透光。

    “不叠层的话,这衣服就和纸一样美丽脆弱。”大汉步入平稳期后,关中的新贵学着彻侯购入丝衣,结果发现衣服透得能见隐私,只能裁成外套充样。

    可充样的外套容易勾破。

    西汉的丝织品和现代的高定般突出一个“我很娇气”,所以不骗普罗大众。

    若不是像皇帝那样把绸缎穿成日抛品,就得养个专业绣娘、浆洗工来“伺候”这些珍贵布料。

    而在古代,技术人才是很值钱的。

    长此以往,丝织品的受众开始下降,连皇亲国戚都难以忍受这种材质的报废率。

    直到民间搞出布料的“贴合”之法,把丝织品和丝织品,丝织品和羊绒贴成一片布料才保住养蚕的诸多饭碗,让贵人继续为其买单。

    “你要是嫌外面太花,可以把里子翻出做素雅之姿。”

    约雅斤按刘瑞的意思把外袍翻面,果然较之前者显得低调高雅,沉稳贵重。

    “不仅好看,而且还十分保暖。”因为怕安息那边不死心地拆开分卖,所以刘瑞还来了波厉害操作:“里面填了上好的鹅绒,冬天的晚上也能感到温暖如春。”

    “真是件可以日用的艺术品。”约雅斤走南闯北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布料、华服不计其数,但稍有像大汉这样还是考虑实际性的。

    你可以把皇帝当傻子,但不能把所有皇帝与杨广画上等号。

    罗马的执政官,安息的国君又不是把钱当沙子的真正的傻子。

    然而刘瑞的贴心还不止这点。

    当约雅斤想欣赏领部的镂空纹时,发现那里藏着不少丝带纽扣。

    “这是何物?”

    “留给配饰的安装机关。”刘瑞不让自己露出奸商的笑容,招呼郑谨拿上几个款式不一的帽子、长款云肩:“把袖子藏到里头,再把帽子安上,云肩安上,就是一款贵气的斗篷。”

    “……”

    “根据你的需求不同,这件衣服可以变成的十几种样子。”

    约雅斤:“……??”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安归亚也没有料到“好看”与“实用”能合为一体,但是看着便形成斗篷的外套,他又不免注意两条藏里的袖子:“这样穿起来不太舒服。”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它的。”刘瑞让安归亚无话可说道:“谁会把它当成常服来穿?”

    这玩意就不是追求舒适性的。就好像女人买CL的高跟鞋,目的就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品味,所以在美观的情况下追求的是多样的实用性,而不是舒适。

    “不满意的话,你可以找少府买个同系的斗篷。”

    安归亚:“……”说的好有道理啊!他竟无言以对。

    “你们穿着这身回去绝对算得上衣锦还乡。”刘瑞让郑谨端来两个木匣,看得安归亚很不平衡:“怎么他能拿到三套?”

    “这两套是拿去送给安息国王和……”刘瑞的声音突然一顿,约雅斤也顺势抬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和安息国王一样尊贵的统治者的。”

    大月氏?

    被乌孙欺负的小可怜。

    康居?

    比大月氏还惹人怜爱的小可怜。

    塞琉古?

    菜鸡一个,夹在中间两头挨打。

    排除下去的正确答案就只能是历史上的汉吹网友,还没长得完全体的罗马了。

    也不知现在当政的是哪一个。

    约雅斤:“……您可真会增加难度。“

    让一安息人给罗马人和汉人牵线搭桥……

    约雅斤不懂刘瑞的操作,但他感到十分震撼。

    “很难办吗?”刘瑞拢着袖子问道:“朕咋觉得这事是有办成的可能。”

    约雅斤被刘瑞看得头皮发麻,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在对方面前说错话。

    “你大父既经历了两次城灭和安息的建立,想必是懂鸡蛋不能放在同一篮子里的道理。”

    罗马靠近迦南之地,所以里头肯定是有约雅斤的同族。

    此时距离耶稣诞生还有一百四十年,犹太教里的改革派与保守派还没闹得天翻地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是安息的犹太人想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罗马的犹太人也需要一个“升级”的契机。

    而约雅斤这连通三个世界之极的天选之人就能提供这个契机。

    一旦达成横跨欧亚的贸易长线,那约雅斤就不是获得贵族身份那么简单,而是想先人一样彻彻底底地改变世界。

    这对一个宁可出去九死一生,也不愿在安息成为边缘人物的家族次子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擅长画饼且精准把握人性弱点的刘瑞循循善诱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远在罗马的同胞着想。”

    “试一试吧!”

    “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能量?”

    …………

    约雅斤是浑浑噩噩地离开的。他直到回城南门的驿站时,脑海里都一直响彻着刘瑞的魔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捂着已泪流满面的眼,最后还是接过了由刘瑞抛出的胡萝卜。

    约雅斤的离开并不代表安归亚的离开。倒不如说,约雅斤能“完成任务”的前提是安归亚被刘瑞掌控。

    看着把好好的安息使者惑得五迷三道的刘瑞,留下的安归亚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同吊在老屠夫前的柔弱小羊。没有挣扎,只会发抖。

    “别低头啊!朕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让使者成了惊弓之鸟?”刘瑞让人撤下冷菜,换上加了许多蜂蜜的超甜点心,试图用味道安抚惶恐不安的安归亚:“之前不是很开朗吗?怎么现在拘谨成了老头子。”

    “之前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才多有冒犯。”安归亚已流下冷汗,但还是在刘瑞面前勉强维持着外使的体面:“楼兰与大汉的合作已没啥好说的,不知陛下……”

    “公事上是没啥好说的,可私事上就不一定了。”刘瑞隔着浓茶的雾气轻轻蛊惑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当楼兰的骆驼?仅限于去领导两万的楼兰人。”

    “我似您心有七窍,也不想懂您的意思。”安归亚的警报拉到最高级,声音也随即上扬了好分贝:“您知道的,我是一合格的臣子,忠诚的朋友。”

    他盯着被雾气搅成黑色旋涡的明亮瞳孔,鼓足勇气道:“汉人讲究忠孝仁义,何至于找宵小之辈做朋友?或是把朋友变成宵小之辈。”

    安归亚在长安的这几天里也不只有疯狂长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陛下想养出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邪恶朋友,然后任其影响自己,最后变成人人喊打的阴险小人。”

    “放肆。”一旁的郑谨厉声喝道:“岂容尔在宣室污蔑大汉的陛下。”

    “无事,无事。”被骂的刘瑞倒是没有较大反应,这让说出敏感之言的安归亚松了口气,对刘瑞的行为越发困惑。

    真不能以常理判断大汉的皇帝。

    瞧着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安归亚已经放下下心脏又赶紧提上——跟他说话,真是要打一百二十个心眼才够。

    “朕可不是使者所说的极恶之人。”被拒的刘瑞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朕只是个愿意资助有志青年的好心人,不忍大使屈居一方才说了比较冒犯的话。”

    “如若大使感到冒犯,朕可以以茶代酒,向大使赔罪。”

    “不敢,不敢。”安归亚嘴上推辞着,内心却翻了白眼。

    刘瑞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虽说是为楼兰人所作出的妥协,但要是让这家伙借楼兰插手西域之事,怕是会被嚼碎骨头地彻底吞下。

    来之前就觉得汉皇不是好人,和匈奴人般不利于西域。

    现在看来……

    安归亚在亲眼目睹了约雅斤是怎么被忽悠瘸后开始思考物理上的养残和精神上的养废到底哪个可怕。

    无论哪种,都改变不了小国只能随波逐流的可怜境遇。

    “可惜了……”刘瑞在安归亚拱手道歉后也没留他,而是派人送其回去,然后发出遗憾的感叹:“朕还挺喜欢他。”

    有点聪明,但又不是特别聪明,同时善于多国语言和外交事务。

    这样的人才,只是做个小国的大使也太可惜了。

    可惜到刘瑞都差点忘了他只是想收买一个大汉在西域的代理人,肉喇叭,而不是把西域的事宜完完整整地交给对方。

    “犯事的宗室之后里要是有好的苗子就送给信乡长公主或赵女史培养。”

    “楼兰……”

    “呵!”

    “把若羌和且末的使者请来加点楼兰的危机感吧!”

    “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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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8   第 378 章

    ◎汉匈都有自己的困境。◎

    军须靡是被冻醒的。

    药物让他心跳加快, 血管收缩,流失的热量在皮肤的表层形成蒸汽,不会就打湿里衣, 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呕……呕……”恢复了些理智的军须靡继续去抠自己的喉咙, 抠到甲缝鲜血淋漓也好不放弃,最后还是一声堪比鸭子叫的呼痛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赶紧停下抠穿喉咙的致命操作。”

    “咳咳……”一缕缕的血丝搭在干巴巴的草上,不一会便滑落在地,顺着坡度钻入地缝。

    “哟哟哟!这是哪家的小羊羔啊!怎么跑到人都啃不了几两草的破地方了?”军须靡在跌跌撞撞地站起走了一段波浪线便跪倒在地。

    夏日图才不管这个小岑陬的死活, 下的量别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就是换个成年人来也容易升天。

    军须靡能撑到现在纯粹是靠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把夏日图的药吐了一半,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对抗围上的丁零人, 甚至做出堪称笑话的防御姿态。

    “这是像个娘们一样给咱跳舞吗?”来的人都脸颊凹陷,皮肤蜡黄,破破烂烂的衣服绑在精瘦的身上, 行动间带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

    乌孙的奴隶都比他们体面。

    这群人似逗猫的猴般围住可怜的乌孙岑陬,看够了笑话便将他扒了七零八落。

    “我的。”

    “我的。”

    这群人像分羊似地把军须靡“分”得一干二净。

    恍惚间,他已看到灰沉沉的天空,然后被剧烈的疼痛送往天堂……

    ………………

    须卜氏的子弟世代担任掌管战事的左右大且渠,可是在老上末期, 罗姑比的崛起与丁零的蠢蠢欲动让须卜氏的地位变得非常尴尬, 所以在多方考量下,冒顿时让左贤王都避其锋芒得左右大且渠被削弱了不少,其权力由掌王庭卫戍郝宿王与挛鞮氏的左右大都尉一一瓜分。

    久而久之, 须卜氏的左右大且渠和汉朝的太尉、中尉般, 只剩一个尊贵的名号。

    现任的须卜氏左大且渠是母阏氏的堂兄, 关系不亲的那种。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军臣在防自己的阿囊。

    “撑犁孤涂。”呼衍氏的左大且渠被军臣召唤前正与人豪饮,醉到把单于的都尉当成可以随意打发的小鱼小虾,最后被挛鞮氏的子弟揪着领子往冰水里找回不大的脑子,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军臣的大帐。

    “真不愧是单于的人。”母阏氏对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冷嘲热讽道:“有此爱将,何愁单于不能超越老上,直逼冒顿。”

    “闭嘴。”军臣的态度让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彻底酒醒。

    而在军臣说完到底发生了什么,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后悔自己没多喝点,或是干脆喝死在帐里,也好过面对这种尴尬局面。

    不……

    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听完军臣的“规划”后,膝上的皮子被大手捏成一卷腌菜:“您……”

    “龙城的部队后日启程。”军臣打断了左大且渠的话,完全是以命令的语气继续说道:“你最好立即派人去须卜氏统治我的好舅舅在王庭的大军赶到前点出随我出征汉朝的先锋军队。”

    他又看了眼坐立不安的母阏氏,露出一个痛快的笑容:“不然我与右贤王就靠考虑须卜氏的立场,实行作为撑犁孤涂的伟大权力。”

    须卜氏的左大且渠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派人给须卜王传信。

    母阏氏在娘家的堂兄垂头丧气的离开后眼珠晃动,试图给伊稚斜传信,但又不能离开儿子的心腹视线。

    伊稚斜被龙城的胡巫偷放走后,军臣对本地的祭司集团来了次大清洗,连比较“干净”的乔氏右骨都侯都挨了王庭的二十鞭子,上缴五十头羊作为罚款。

    母阏氏是单于之母,自然没人对她动刑。可她不能动,服侍她的奴隶可就倒了大霉,全部被人当场打死。

    “你真相信右贤王会和你一起攻打须卜氏?”母阏氏被请离开前忍不住道:“你会后悔的。”

    “我在后悔与狼为盟先后悔一下没有早点处死你的小孽种。”军臣忍着滔天的杀意咬牙切齿道:“放心,右贤王不是傻子,我的好舅舅也不会当着匈奴各部的面与非亲非故的右贤王合作去造我的反。”

    “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好儿子吧!”

    “你会杀了伊稚斜?”

    “不,我会借汉朝的手处死这个不安的孽种。”

    ………………

    南越的使者在长安的这几天里并未受到刘瑞的召唤,处于一种大家都知道他们被晾着,但又不能视其于无物的暧昧阶段。

    作为正使的赵诞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像个局外人。

    在她来前,禺番已是数一数二的膏地,可跟人口百万的长安相比,完全是大县城碰瓷国际都市,没有任何的可比之处。

    昌平长公主可太懂如何拿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长安的优人有男有女,说话也是一个塞一个的好听。

    加上从北方来的皮子,巴蜀来的井盐,闵中来的华美绸缎把目不暇接的赵诞团团围住。

    几个月的糖衣炮弹下,赵诞已是乐不思越,看得温媪着急上火地来找公主,结果被周翁主笑眯眯地拦在门外。

    “温媪急甚?可别让他国的外使觉得大汉不懂待客之道,让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话。”周翁主自嘲里全是威胁。

    赵诞这个丫头片子觉得有越人血统的昌平大长公主是自己的甥女,甚至还在大她几岁的周翁主前摆出外家的长辈架势。

    可温媪是近古稀之龄的老狐狸。

    能在赵佗手下保全部族的怎么会是普通的女人。

    她看这对公主母女的眼神活似在看两条毒蛇。

    赵诞是被毒液迷得颠三倒四的诱饵,那昌平大长公主的真正目标又是什么。

    “吾是奉南越王之命为汉皇献礼,可来汉数月,莫说是汉皇,连宣室殿的大门都未进过,可见是国小力微,不值汉皇正式接见。”温媪掩去某种的警惕,毕恭毕敬道:“我一老妪也只南越王在出使的大事上做的很不地道,居然让十几岁的公……翁主与六十的老媪作为正副之使,所以汉皇心有怨气也在常理之中。”

    周翁主没有回话,而是去拿冷掉的浓茶,看着温媪继续表演。

    温媪见对方不接自己的姿态,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南越有失礼之处,汉皇何不允我离开,让南越王送太子入汉?”

    周翁主将杯子放下,冲其笑得又假又冷:“你可以离开,但南越翁主不能离开。”

    温媪是个有脑子的,也懂得说适合外交的漂亮话。

    可话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屎一样的现实。

    赵佗要是看重刘瑞,就不会派赵诞为使,更不会在赵诞来了好几月后没有送来第二波使团。

    周翁主与刘瑞不亲,但也是在未央脚的戚里之地,所以明白宣室的那位何止是不爽,简直是想立刻送赵佗升天。

    可是匈奴还未反击,南越内也没有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所以刘瑞只能选择硬拖使团,等待一个派兵的借口或无忧碾压的契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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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9   第 379 章

    ◎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夫人又非赵氏子弟, 何至于为赵佗之女思虑至此。”周翁主在放完狠话后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毕竟她的阿母还要“继承”赵佗的南越王位呢!而她作为阿母的独女,自然是会成为南越的皇太女, 所以有大把的时间与温媪相处:“您是长辈, 应当比晚辈明白‘难得糊涂’。”

    “我是长辈,所以比晚辈清楚什么事该做, 什么话该说。”温媪拒绝入席坐下,拄着拐杖唉声叹气道:“我不似翁主生于皇亲贵胄之家,但也懂得‘始作俑者, 其无后乎’。”

    “来汉的外使里有不少是温媪一样的明白人。”周翁主对温媪的顾虑一清二楚, 也不强求温媪顺从他们的意思:“但也有比温媪低劣的豺狼鼠辈。”

    想起那些三瓜两枣就能打发的浅眼皮子, 周翁主对温媪的评价又高几分:“我表兄喜欢贞烈的,但也承认蠢货与败类更好控制, 也更符合大汉的利益。”

    “我还以为大汉的皇帝只会与聪明人合作。”温媪不喜欢赵佗,但得承认年轻时的赵佗有野心,有实力。即使是到保守易躁的老年期, 赵佗也没玩崩南越,而是处于“他很烂,但换个人上来或许比他做得更烂”的微妙境遇。

    如果赵佗现年二十……或四十,温媪兴许不会来汉试探刘瑞的对越政策。可赵佗已经九十多了,不仅熬死了自己的太子, 更是把吕嘉熬得怀疑人生。

    “毕竟蠢人更容易把大好的局面破坏得一干二净。”

    “可蠢人也更没有底线。”周翁主的话让温媪的呼吸明显一顿, 随即气得浑身发抖:“我希望您指得不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

    周翁主被温媪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您都是做曾大母的人了,怎么比我还像个孩子。”

    笑够了的周翁主抚胸在那儿咳嗽几声,又用花茶压下嗓子的干燥感才继续说道:“夫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用大白话讲就是亲生的与不是亲生的始终隔了层肚皮。”周翁主见门口的婢女冲她点头, 于是起身越过温媪, 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该庆幸越地上有三十万秦兵,所以陛下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仁慈与包容。”

    周翁主比温媪高了半个脑袋,气势上也高出对方老大一截:“放心,陛下很珍惜赵佗的禺番城,所以你们……”

    “很幸运。”

    ……………………

    从龙城的地牢里顺利逃跑的伊稚斜在左谷蠡王的大本营里睡了两天,期间数次发起高热,最后是靠马奶酒擦身才捡回一命。

    “单于对您下手了?”伊稚斜的大当户是被他用两头公羊买回来的丁零奴隶,和所有冠以“小偷王”“乞丐王”的丁零人般,伊稚斜的大当户阔赤哈也精于算计,有着被苦难磨出的狡诈天性。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对伊稚斜那叫一个忠心耿耿,以至于在龙城大会时,伊稚斜宁可去打妻兄的脸,也要把大权交给忠心的狗。当然,要是从阴谋论的角度看,阔赤哈与伊稚斜的妻兄互相牵制着,才能保证左谷蠡部不会改名换姓。

    “塔尔罕那狗崽子从我的羊圈里偷走了几头羊?”伊稚斜在嗓子的焦灼感有所缓解后开口问道:“他没趁机联络于单?”

    “没有。“阔赤哈为身体僵硬的伊稚斜刷醒四肢:“您的牧羊犬在这儿看着摇摆的家贼,所以他只偷了两只小羊羔,并未给您造成太大的财务损失。”

    “干的好。”伊稚斜对阔赤哈的成果非常满意:“我们与鲜卑的白盐交易没有被那狗崽子截断吧!“

    在左部变得越来越穷,羊羔的售价难以覆盖养殖成本的当下,伊稚斜能有钱养起一批死士。

    就和他的大父冒顿一般。

    “没有,鲜卑人比我们想得更懂‘规矩’,压根不理塔尔罕的示好。”阔赤哈在主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唯一庆幸就是他所看不起的鲜卑人没有趁机搞事。

    乌桓人从辽西郡的上方“莫名其妙”地消失后,更北边的扶余人和鲜卑人便南下占据了乌桓的操场,然后被左贤王部与左谷蠡王部上门提醒日后要交双倍的“赋税”。

    “感激左贤王(左谷蠡王)的仁慈吧!”上门的狗腿摸着鲜卑女人的腿,以施舍的语气对接待他的鲜卑长老指手画脚:“只用担起乌桓的那份就可以拿下这片草场无疑是天神赐尔的一场富贵。”

    鲜卑的长老忍着想把对方开瓢的怒意,送走那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周扒皮后开始头疼如何上缴四倍的赋税。

    匈奴对缴不上税的仆从国没有一丝的怜悯之心。

    乌桓在被辽西郡的李息干掉先锋部队后,剩下的老弱病残自然是被鲜卑收编,但也难以缓解鲜卑的税收压力。

    除非……

    “不过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从鲜卑的小鸟那儿听到一个不利的消息。”阔赤哈在了解龙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也赶紧交代关于左部的重要时间:“是从鲜卑那儿传过来的。说是大汉有意减少陇西郡的货物。”

    “我们的人被李息发现了?”

    “不,是汉商在西边有了大客户,所以想减少鲜卑的走私量。”阔赤哈因出身的缘故而非常珍惜自己的人脉,喜欢做出谦卑的模样来讨人欢迎。

    鲜卑不算讨人喜欢的同盟,但是在左部贵族的鼻孔朝天下,阔哈赤对鲜卑的态度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什么叫底层人的同病相怜。因此在环境恶化的当下,他也愿给鲜卑人说些好话:“您也知道,汉商比咱们更懂有奶便是囊。”

    “知道了。”以往的伊稚斜肯定要多骂几句,但现在哪有心思去管这点小事。

    他只是从龙城逃了,又不是从匈奴的地盘上彻底消失了。

    龙城里还有过来参会的诸多部队呢!

    要是军臣带起一起进攻代郡,顺路把伊稚斜的左谷蠡部收拾一顿,那他逃跑还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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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0   第 380 章

    ◎多米诺骨牌效应,约雅斤的踌躇。◎

    刘瑞要是知道远方地伊稚斜想干什么, 一定会翻着史书疑惑道:“他是提前找到为之奋斗的跑男职业了?”

    历史上的伊稚斜在成为单于后从未享过一日安稳——那时的西域不听话了,乌孙也被汉匈的拉扯撕成两半。

    匈奴本是依托暴力组建起的部落联盟。军臣在时,王庭尚有惩戒仆从的强大兵力。可军臣一走, 匈奴的脆弱平衡崩得比南越更狠、更快。

    伊稚斜是赢到最后了, 可他接手的是版图缩小,人口锐减的破碎帝国……

    简直是冤种里的冤种。

    “大王, 您可终于醒了。”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咔哒”声,一个“墩子”走进帐篷,声音亮得足以掀翻结实的帐顶:“要是没有碍事的狗仔在您的帐外不停徘徊, 您一定会醒得更早, 恢复地更好。

    塔尔罕吸吸鼻子, 果不其然地闻到一股发酵的酸臭味:“您要去洗个澡吗?”

    伊稚斜没有回话,任由那个花枝招展的男人继续说道:“草原上的水资源再珍贵也不能放任大王变成一块酸肉。”

    阔赤哈想提醒对方保持尊重, 不要对伊稚斜开这种玩笑。

    伊稚斜倒没有生气,而是靠着羊皮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过得不错啊!”

    塔尔罕把大链子往衣服里藏了又藏,最后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姿态:“总有人要撑起大局。”他看向已起身准备说两句的阔赤哈, 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您不会让奴隶代表左谷蠡部与人谈判吧!”

    伊稚斜还什么都没说呢!塔尔罕就狼人自爆了。

    “奴隶攒的再多也是主人的私产。”伊稚斜像没有看见塔尔罕的不安般继续说道:“我的妻兄居然还没鲜卑人安分,这可真是……”

    “大出所料。”

    “你不在,太子又是懵懂小儿。除了我,还有谁能主持大局?”塔尔罕也不甘示弱道:“难道要女人和奴隶来?他们懂什么,只会把左谷蠡部的基业败得一干二净。”

    “大王去龙城前一直由我负责鲜卑的‘贡品’。”阔赤哈在塔尔罕的数次冒犯下忍无可忍道:“您对大王没有一丝一厘的敬意, 甚至是把左谷蠡部当成可以搬空的私产。”

    塔尔罕的每个指头都有水果萝卜那么粗。他虽然比阔赤哈矮上一截, 但体格庞大,气势上能轻易压倒营养不良的丁零人。

    阔赤哈被塔尔罕揪着领子往前踉跄几步,几乎是被对方提着冲向正在燃烧的牛粪堆。

    “呜……”阔赤哈因窒息憋得脸部通红, 于是张着鼻翼渴求新鲜空气。

    燃烧的火星被吸入鼻中, 把阔赤哈的鼻腔、喉管、灼得只剩烤肉的烟味。

    门外的亲兵在伊稚斜的骨哨声后进来拿下想把阔赤哈活活憋死的塔尔罕。

    伊稚斜提着火棍靠近被两个亲兵反剪双手的塔尔罕, 后者在滚烫的热气下再次问道:“您一定要做到这部吗?”

    他看向已脱离险境的阔赤哈,不屑道:“为了一个丁零的奴隶去打左大将的脸。”

    塔尔罕在火棍的逼迫下抬起下巴,喘着牛气继续说道:“你该知道没有兰氏的支持,你无法在左部立足。”

    “老上单于……”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只是从鲜卑人那儿占了好处,而不是左谷蠡部完全卖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你亲儿子的舅舅。把左谷蠡部卖了对我有何好处?”四贵种里的兰氏处境也就好过最后加入的乔氏,和呼衍氏与须卜氏比,那绝对是拍马不及。

    塔尔罕对伊稚斜的野心略有了解,也希望他真的继承单于之位。可了解是一回事儿,支持是另一回事。

    当年的呼衍氏是什么下场,大家都记忆犹新。

    呼衍氏被打得再惨,也好歹是冒顿的母族,并且那时正值匈奴开疆拓土,所以冒顿只是处死支持弟弟的核心人物,并没有对自己的母族赶尽杀绝。

    兰氏可没这个运气,因此在王位之争里主打一个公平公正——即所有居次都嫁给不容的挛鞮氏子弟。

    军臣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也乐见弟弟白费力气。

    塔尔罕的右脸被火棍烫得开始发卷,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丢人的尖叫:“相信我,我一直是支持你,不然也不会成为左谷蠡部的左大将。”

    伊稚斜把火棍挪开。

    这倒不是他已信了塔尔罕的鬼话,而是他对贪婪的废物另有安排:“我不怀疑你的忠诚。”

    他让亲兵松开束缚,然后像个没事人般给妻兄整理乱糟糟的衣服:“可你不该对我没有一点尊重。”

    塔尔罕见伊稚斜没深究他偷贡品一事,于是也放下心道:“那鲜卑……”

    “交给你了。”伊稚斜在阔赤哈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此次受单于之命回部召集精锐出征,所以不会逗留太久。”

    “龙城有异?”塔尔罕才不信军臣下这种命令,但又不好直截了当地问。

    “右贤王反了。”伊稚斜也清楚自己平日的言行不足以让塔尔罕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话,所以直接放大招道:“河套地被汉军夺了,白羊部与娄烦部也一起没了。”

    “那折兰部与休屠部呢?”塔尔罕是真没见过这种情况,所以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这个信息带来的强大冲击:“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汉人夺走河套地?还有右部的将师……”

    “右贤王部的将师在看王庭的笑话呢!怎么会出兵帮忙。“伊稚斜虽张口胡来,但是丢掉河套地的事对他也是个不小的冲击,所以带着真情实感地喷了一顿:“折兰部也好,休屠部也罢,都是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还有于屠日禅……”

    塔尔罕见伊稚斜态度也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但还是对汉朝的硬气产生怀疑:“不可能吧!”

    你说汉人在雁门、云中的防守战里让匈奴吃亏是有人信的,但河套……

    “你手下又不是没人,去左贤王部问问不就一清二楚?”

    左贤王部靠近上谷、代国,但与龙城隔着姑夕部与左谷蠡部,因此对边境冲突较为敏感,但又不能及时收到龙城的消息。

    伊稚斜敢这么引导就是在赌时间差让塔尔罕难窥全貌。

    果然,伊稚斜让他去找左贤王部的兰氏人问情况后,塔尔罕已几乎相信这是真的。

    “这次南征有必要带上阏氏和屠贤?”

    伊稚斜的动员规模远超想象,左谷蠡部的男女只要还能拉弓就得跟上。

    塔尔罕还想着“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结果老虎带走百兽,他这大王冠子戴给空气看呢!

    “右贤王的反叛并不代表军臣放松对我的警惕,相反,他只会把左谷蠡部看得更紧,避免我成最后的赢家。”伊稚斜把左谷蠡部的信物交给留守的妻兄,郑重其事道:“如果右贤王部绕过阴山来找你的麻烦,记得去找姑夕部和左贤王部求援。”

    塔尔罕想问问对方让他去找左贤王部是不是有那个大病,可伊稚斜在交代完后翻身上马,不等妻兄多问几句便扬长而去。

    “真是个瘪羊崽子。”塔尔罕被扬起的尘土糊了一脸,在那儿吐着泥水骂道:“此去龙城,八成是给单于做盾。”

    塔尔罕把信物往上随意一抛,琢磨着何时去找鲜卑要钱。

    “姑夕部与左贤王那儿还是得通知一声。”塔尔罕没高兴一会儿就被部里只剩老弱病残的现实所唤回理智,琢磨着找熟人帮忙壮壮场面。

    此时的塔尔罕并不知道他的举动将给左部带来一场滔天大祸。

    把妻兄留下的伊稚斜也没料到他只是想留个拖延王庭部队的烟雾弹,结果对方不仅超额完成任务,更是把于单的人和姑夕部都活活拖死,生动上演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的绝世闹剧。

    …………

    抛开外交的种种分歧,约雅斤在日常生活里的确是个不错的话搭,不仅精通多国语言,甚至对各地民俗都小有研究。

    刘瑞的系统只有中文网上的历史资料,加上这些公元前的古国处于“蒙昧”的世代,所以留下的资料不多,甚至有因民族或宗教矛盾而被抹去的尴尬存在。

    “所以你们已经与……身毒的巽伽王朝达成协议,准备拿下希腊人在身毒的据点后从巽伽进甘蔗。”

    约雅斤在离开的前一晚被留宿宫中,因为喝了太多的果酒,加之刘瑞情商过人,给他描绘了锦衣还乡的美好画面,所以这个商人之子高兴之余也说了不少“敏感”消息,听得刘瑞一边点头,一面对南亚的地图写写画画。

    “安息要是真能拿到身毒的甘蔗,你这大使怕是要降级委用。”刘瑞的话让约雅斤的喝水动作微微一顿,连带着被果香蒙蔽的混沌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朕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在意。”刘瑞冲着约雅斤友好一笑,内心却在思考要不要加速拿下西南诸国,为大汉建立通往身毒的港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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