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提起她了,是我亲生的又如何?”柳絮眸光冰冷:“但凡想起她,我心里就只有憎恶。”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还好她还有些用处,不枉我辛苦怀她十个月……若没有她,宋南嫣母女俩分离这一场戏要怎么演下去?不仅如此,我还要亲眼目睹宋南嫣知道真相后的痛苦不堪。”
她这些年受的罪吃的苦,她都要宋南嫣加倍赔偿。
苗婆子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柳絮喝了一盏热茶水后,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又交待苗婆子:“我这次让你回来,是想让你去见一见宋南嫣生的那个小贱人……看她生活的怎么样了。然后你再敲打敲打收养她的那家人,不必待她好,养不死就成了。”
苗婆子应“是”,到底也没有告诉柳絮她把红玛瑙玉牌给了顾熙儿的事情。
她知道柳絮是不会同意的,说不准又会破口大骂起来,骂宋夫人也骂顾熙儿……这些年,柳絮一旦生活的不如意,就会把矛头指向顾熙儿和宋夫人。
小丫鬟打了洗脸水进来,服侍柳絮梳洗。
柳絮还要苗婆子陪她一起用早饭,“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她说罢,起身从衣箱里翻出五十两银子递给苗婆子,“你留着用吧,来往临安也要花费不少的。”
苗婆子慌忙摆手:“老婆子这些年也存了些,够使。您还是自己留着用。”
柳絮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多,什么胭脂水粉、衣衫首饰等等。
“给你就拿着。”柳絮莫名的又生起气来:“怎地?苗妈妈也看不起我吗?”
那些男人宠她的时候,也是愿意给她大把银钱的,只要她稍微用心积攒些,手头自然是不缺的。
“不敢。”苗婆子叹气:“奴婢心疼您还来不及。”
柳絮眼圈慢慢红了,她知道苗婆子是真心为她好,所以心里才更不是滋味。
她不容分说的把五十两银子递到苗婆子手里:“你为我办事,自然不能花你的银钱,不然我总归是不安的。”
现如今留在她身边又情愿为她做事的,也就只有苗婆子了。
苗婆子应了一声,只好收下。
她先给柳絮盛了一碗小米粥,自己又拿了馒头吃:“……奴婢的老母亲病重,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状况。或许奴婢就不能过去顾家做活了。”
她命不好,年轻时候也曾嫁人生了儿子,但是丈夫和儿子双双病死,婆家就说她是克的,还赶了她出去。
她在野外寻死被柳絮的母亲所救,这才有了她照顾柳絮的缘分。当时的柳絮还在襁褓之中,和死去的儿子差不多大,倒让她有了许多安慰。
她亲人不多,如今还让她牵挂着的就是老母亲了……她是想伺候老母亲到她终老的,就是不知道柳絮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允许她如此做。
柳絮沉吟了会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肯定还是想让苗婆子待在顾家的,毕竟能得到宋南嫣在顾家的一手消息,关键时刻她好往死里打击宋南嫣,以泄心头愤恨。
但是她又不能阻拦苗婆子回乡给老母亲尽孝,所以才左右为难,话也没有说死。
苗婆子大致明白了柳絮的意思。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松了口:“若是家中老母亲的疾病能慢慢好转,我还回来燕京。”
她虽然是顾家买来的奴婢,但是并没有签死契,若真的不想在顾家做活了,用银钱赎回自身也就罢了。
若是老母亲真的不成了,她料理完后事再回去顾家也可以,只要把事情说明白,管事的也不会过多苛责,最多也就是扣些月例银子而已。
柳絮这才满意了。
她笑着又和苗婆子说闲话,还亲自夹了块红烧肉放到苗婆子的碗里。
吃了早饭后,苗婆子就和柳絮告辞,准备启程回去临安了。她老家是临安余田县的,紧挨着青溪县。
当初也是她抱着顾家真正的大小姐送去的青溪,找了庄户人家收养她。
五月正是春末夏初,草木繁盛的时节。
花儿也娇艳。
苗婆子从燕京赶回临安,又是坐车又是坐船,昼夜不休的,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到了老家余田县安平镇。
她先回家里探望了老母亲,出乎意料的,老母亲竟然面容红润,一点也不像病重的样子。
苗婆子十分不解,问了才清楚,原来是老母亲思念女儿,病重不过是个理由,主要想见她一面而已。
苗婆子哭笑不得,却也没再说别的。
她好好的在老家陪了老母亲两日,这才去了青溪县瑶山乡。
瑶山乡是个不大的村落,全村约有百十户人家,却只有一家姓白的,属于外来人氏逃难过来的。
苗婆子又是轻车熟路的,一找一个准。
三间破旧的瓦房连着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高大的槐树。
槐花雪白,散发出阵阵清香。
槐树底下还有两只小猪羔在呼呼大睡。
苗婆子站在院外往院内打量。
她看到一个女孩蹲在水井旁边洗衣服。女孩梳着丫髻,缠红头绳,洗完了衣服还努力地踮着脚尖往竹竿上晾晒。
苗婆子只看了侧眼就认出来了女孩是谁,没有别的,这女孩长的像极了宋夫人。
一阵风吹来,槐花纷纷扬扬往下落。
像极了冬日下雪。
远在燕京的顾熙儿此时正在睡午觉,却猛然间惊醒了。
她梦见了白薇,是真的白薇,就站在她眼前,还口口声声质问她:“你为何要抢占我的顾家大小姐位置?”
白薇长的很漂亮,是十分明艳动人那种,就算是生起气来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顾熙儿梦中辩解不成,急的出了一身汗。
她坐在床头,喘息不止。
杜鹃是听着动静过来的内室,挑幔帐看到顾熙儿的脸色时,吓了一跳。
她拿出帕子给顾熙儿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迭声的问:“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顾熙儿摇头,却没办法说出口。
外面传来小丫鬟的通禀,老夫人派芙蓉来请顾熙儿过去幕斋堂吃西瓜,说是顾二爷送来的稀罕物。
日子才到五月就有了西瓜,确实是稀罕了。
顾熙儿答应一声,先让芙蓉回去告诉顾老夫人,说自己一会儿就到。
她身上出了汗,黏黏糊糊的不舒服,又洗了澡,换身轻薄干净的桃粉色衫子,才和杜鹃一起过去幕斋堂。
幕斋堂里,宋氏和郑氏都在,妯娌俩人正和顾老夫人说笑。
顾熙儿进去堂屋之后,先屈身给顾老夫人行礼,随后又给宋氏和郑氏行礼。
“好孩子,过来祖母这里。”顾老夫人先对着宋氏夸了通孙女,“我扭伤了脚踝不能动弹,全是熙姐儿过来陪着我,每日里都来,实在是孝顺极了。”
宋氏笑着说道:“您是长辈,她孝顺您是应当的。”
她眼尖的发现女儿神色很差,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话是这样说不假,但熙姐儿是实心眼,她有一颗赤诚之心,这是最难得的。”顾老夫人把宝贝孙女搂在怀里,立刻吩咐人切了西瓜呈上来。
她说道:“老二大清早的弄了俩西瓜送来,说是让我尝尝鲜。我老婆子了,什么尝鲜不尝鲜的,都无所谓。倒是我熙姐儿爱吃西瓜……”
郑氏最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她说道:“天气越发热了,吃点西瓜能养阴生津,是最好不过的。母亲的伤处刚刚愈合,正是需要保养心神的时候,您才是要多吃。咱们熙姐儿喜欢吃西瓜也便宜,马上夏天就要到了,让府里多去采买就行了。”
“你说的也对。”顾老夫人拿了桃花酥喂孙女吃。
顾熙儿咬了两口就不吃了,恹恹地:“祖母,我胃里满,不想吃了。”
顾老夫人这才察觉出孙女不大对劲,“熙姐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中午没有睡好。”顾熙儿随便找了理由,不想祖母担心她。
顾老夫人伸手揉了揉孙女的额发:“没事的,中午也不必睡太久,浅眠一会儿即可。等晚上了再好好睡。”
顾熙儿“嗯”了一声,乖巧的很:“我记下了。”
有小丫鬟端着果盘过来了,上面摆放着切成一牙牙的西瓜。
鲜红色西瓜瓤,黑色西瓜籽。
带着诱人的清香。
顾老夫人先拿了一块递给孙女,随后自己也拿了一块。她一口咬下去,只觉得甘味多汁,还有些沙沙的。
“是不错。”顾老夫人笑着让宋氏和郑氏也吃,“西瓜味很足,甜味也正好。”
顾熙儿低头吃西瓜,西瓜汁不小心滴在衣衫上。她又拿了帕子去擦拭。
“没关系,回去了再换一件。”顾老夫人吃了一块西瓜,伸手又拿了一块。
她还吩咐海棠拿小叉子过来给顾熙儿把西瓜籽去掉。
“不用呀。”顾熙儿声音软软地:“我自己来就行。”
她伸手接过海棠的小叉子,还和她道谢。
“大小姐好乖。”海棠忍不住摸了摸顾熙儿的丫髻。
顾熙儿吃了一块西瓜就不吃了,她溜溜达达去了宋氏身边,偎依在她怀里,仰脸和她说话。
“母亲,我晚上想和您睡。”
“嗯?”宋氏愣了一下。
顾熙儿抱着宋氏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
“当然好。”宋氏低头亲了亲女儿额头:“母亲巴不得我熙姐儿和我一起睡呢。”
女儿自从分了院子单独出去住,已经很久没有和她睡在一起了。
“谢谢母亲。”顾熙儿有样学样的亲了亲宋氏脸颊,“熙姐儿喜欢您。”
她主动去和母亲睡。一是真的被中午的梦所吓住。二也想试探下母亲的口风,看看她会不会同意自己和二叔一起出门游赏的事情……若是同意的话,她很快就能去临安了。
顾熙儿想尽快的和白薇把身份换回来。
人的命都是注定好的。你命中该拥有的,即使是现在没有得到,那以后也会得到,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但若不是你该拥有的,即使是你短暂的拥有过,也会很快失去。
就像前世的她早早死了。而白薇即使流落在外,也终究被认回了顾家。
这就是命,她和白薇的命。
宋氏乐的桃花眼弯弯,“母亲也喜欢熙姐儿。”
“哎呦,我好酸。”郑氏抚了两下自己的胸口,直叹气:“……我也好想有一个像熙姐儿这样的女儿。”
宋氏笑着和郑氏玩笑:“你生一个不就行了。左右你还年轻,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还是算了吧。”郑氏笑着摆摆手:“我去年冬日去前门外大街买胭脂,碰到个算命的老先生,他就说我这辈子根本没有女儿的命。”
前门外大街又称正阳门大街,是燕京城最繁华的地界,什么饭馆、戏楼、茶庄、书坊、药房等应有尽有。
周边的街巷胡同也都是卖东西的,多为吃食和首饰。两傍的马路边有不少挑担子买零嘴的,比如馄饨、豆腐脑、糖葫芦、炒瓜子、冬瓜糖。
素日里人流涌动,摩肩擦踵。想从中间过个马车都艰难。
顾老夫人哈哈大笑:“老二家的,你还信这个啊?”
“咋能不信呢。”郑氏也很无奈:“您瞧瞧我那一帮的儿子,我这是不得不信。”
她亲生的,不是亲生的……足足五个。别人都说儿子多是命好,她听到就感觉脑门疼。儿子多了自然是好,家宅兴旺,但是一下子有五个儿子就太多了些。
从幕斋堂出来后,顾熙儿就黏着宋氏了,芳华院也不回去了,直接跟去了瑶光院。
宋氏作为顾家的当家主母,每日里要处理的事情还是挺多的。但是今儿有女儿在,她就都给推了,想好好的陪一陪女儿。
内院的管事婆子姓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她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顾熙儿也在,一进屋给宋氏行了礼,“夫人,奴婢是过来和您商量一下给府内仆从做夏衣……”
钱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抬头便看到了顾熙儿。
她胖胖的脸上立刻堆了笑,又给顾熙儿请安:“大小姐安好。”
“我知道做夏衣的事情,但是现下没时间,你改日再过来吧。”宋氏正在给女儿剥核桃吃,连头也没抬:“或者就按往年的份例比着做就行。你看着点,不要出了大的差错就行。”
顾家每逢夏冬两季,都会给府内仆从裁剪一套新衣衫穿,银钱自然是从公中出。
年年都是如此,从未改变过。
也算是顾家做主子的对仆从们的恩赐。
钱婆子利落的应“是”,从袖袋里掏出青草叶编就的蜻蜓递给顾熙儿。
她笑起来和蔼可亲的很:“大小姐,要不要拿去玩?”
草蜻蜓原本是给小孙子准备的,她看到了顾熙儿,就拿出来送给她讨她欢心了。
蜻蜓编织的很好,眼睛填充了黑豆,翅膀是削薄了的竹片。看起来栩栩如生的,十分逼真。
顾熙儿盯着蜻蜓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拿:“要的。”
她还不忘记给钱婆子道谢:“谢谢你。”
“不必的,大小姐开心就好。”钱婆子看着眼前杏眼圆圆的女孩,只觉得灵秀,想伸手摸一下她的发又不敢。
宋氏看到女儿一直在把玩手里的草编蜻蜓,似乎很喜爱。
她脸上带了笑,和钱婆子说道:“你有心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钱婆子跟在宋氏身边做事十多年了,怎会不知道她对于大小姐的看重?
久而久之的,她也会被影响到。
宋氏摆了手让钱婆子退下,把剥好的核桃仁喂给女儿吃。她见杜鹃就站在一旁,又问起女儿最近的饮食。
杜鹃想了想,说道:“小姐虽然吃的还是不多,但比着前两个月好些了。”
“熙姐儿睡觉还香吗?”
“不太好。”杜鹃摇摇头,“总是做梦,也常常从梦中惊醒。”
宋氏秀眉紧皱,抱起女儿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
母女俩面对面交流。
宋氏想起王鸣远说过的话,问道:“熙姐儿,你年纪还小呢,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开的?更不可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憋出病来了。”
顾熙儿小嘴抿着,只是不吭声。
她确实是有事憋在心里了,但是却不能告诉母亲。
“好熙姐儿,和母亲都不能说吗?”宋氏一看女儿的模样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她无奈的很:“在这个世界上,父亲和母亲将会是对你最好的人了。即便你以后成了家,嫁了人。”
顾熙儿心里都知道,眼圈都红了。
她小胳膊一伸,去搂宋氏的脖颈儿,带着哭腔和她道歉:“母亲,等到以后……熙姐儿什么都不瞒您。”
但不是现在。
在她没见到白薇之前,一切都是没有定性的,都会改变。她很害怕这种改变。
她甚至都不确定白薇在哪里。
不敢冒险的。
“好宝贝,母亲不问了。”宋氏在女儿面前,最是心软的。她听着女儿都要哭出来了,自然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宁妈妈亲自去了小厨房一趟,让做一些大小姐爱吃的糕点送过来。
夕阳西下,空中的云被染成橘红色、浅红色、还有桔黄和淡黄。
十分瑰丽。
顾熙儿手里拿着草蜻蜓,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看夕阳。
申时刚过。
顾慎便下学过来瑶光院给母亲问安了。
他一走到庭院里,就看到幼妹在把玩草蜻蜓的翅膀。
庭院里有来往做事的婆子和丫鬟见到顾慎,纷纷屈身行礼。
顾熙儿也起身下了回廊,往顾慎的身边走去,唤他:“长兄。”
她走的有些快,右脚绊了左脚还不知晓,径直往地面上扑去。
顾慎吓了一跳,大踏步走上前,把幼妹抱在了怀里。
他神色很不好:“你慌什么,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杜鹃也“啊”一声,她刚才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路了呀。”顾熙儿的声音很小,大约也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又赶紧认错:“我以后走路会慢慢的。”
顾慎个高,他抱着顾熙儿就像是抱了谁家的孩童一般,顾熙儿的双腿都离了地。
顾慎也没说什么,索性又把幼妹往上面抱了抱,托着她的双腿。抱孩子一般往瑶光院的堂屋走去。
顾熙儿对于自己突然的升高还有些茫然。
她下意识的去搂顾慎的脖颈儿,以防会摔下去。
短短的一截路,顾慎还问及顾熙儿字帖练的如何了?
“我给你写的字帖……都练完了吗?”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提起练大字呢?
顾熙儿不大高兴了。
她白皙脸颊鼓鼓,“没有。”
“嗯?”顾慎俊眉微皱:“这么些天了……还没有练完吗?”
“是长兄写的字帖太厚了。”顾熙儿也不搂顾慎的脖颈了,两只小手给他比划着字帖的厚度。
幼妹小身子往后仰,顾慎立刻单手护住她的后背。
“我看是你太懒了。”顾慎轻轻的笑了声。
顾熙儿颇为义正辞严:“长兄,我没有偷懒。”
她又唤了杜鹃上前为她作证:“不信你可以问杜鹃姐姐,我每日都有练上两篇大字的,不曾停歇过。”
杜鹃也说:“大小姐说的俱是实情。”
守门的小丫鬟挑起靛蓝色细布门帘让俩人走进去。
宋氏正坐在主位上喝茶水,看到兄妹俩就笑了。
她问长子:“这是怎么了?”
“她刚才差点要摔倒。”顾慎弯腰把幼妹放到地上:“要不是我及时抱住,她可能就……”
他想了想刚才的状况,准备委婉的讲给母亲听。
但是还没有等到顾慎委婉出来呢,顾熙儿就大咧咧开了口:“若不是长兄及时抱住我,我脸就朝地了。”
宋氏:“……”
顾慎:“……”
宋氏一想到那个画面,又想笑又感到后怕。
她绷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些:“以后走路一定要小心些。你是个姑娘家,若是脸……脸朝地摔了,那可就毁容了,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母亲,我才六岁,离嫁人还早呢。”顾熙儿自己找了圈椅坐下。
她把草蜻蜓给了杜鹃,让其帮忙给拿着。
“是有些早。”宋氏笑起来,“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想让你走路别再摔了。”
“我知道了。”顾熙儿小声嘟囔:“谁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嫁人那一天?”
她前世不就是早早的死了。
宋氏没听到女儿在说什么。但是顾慎站的位置离顾熙儿很近,他听的真切。
顾慎心头猛然一跳。
他斥责顾熙儿:“小小年纪,不许胡说八道。”
顾熙儿吐了吐舌头,也不争辩。
她看身旁的小几上摆了盘橘子,伸手拿了一个剥开。
宋氏摆手让长子也坐下,“我听你父亲说,你昨儿写的文章被教导你的先生责备了?”
顾慎“嗯”了声,回答母亲的问话:“先生说我读书读的不活泛,写文章时应该根据主考官的喜好写上几句恭维之语。”
他明年春上就要考举人了,年年的主考官基本上都是固定的那几位,依先生的意思是最好能投他们所好。中举就是一定的了。
宋氏不懂这些,只是点头,又嘱咐长子:“先生必定是为了你好,他说什么你去做便是了。”
顾慎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并不一定会按照别人的想法去做,即使是为了他好。
但面对母亲,他还是顺从的答应下来。
顾熙儿剥了瓣橘子往嘴里填,插嘴道:“长兄一定能考中举人的。”
前世也考中举人了,而且名次还很靠前的,好像是正榜的前三名吧。
顾慎看向自己的妹妹,好奇的反问:“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顾熙儿小脑袋连着点了好几下:“长兄,我对你的才华十分有信心。”
宋氏忍俊不禁,莫名觉得女儿的小模样很是喜感。
顾慎也嘴角上扬。
他又陪母亲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告辞回去了。
宋氏却挽留长子:“今儿你妹妹也在,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等你父亲从衙门回来了,咱们一起。”
顾慎瞥了眼正努力剥橘子皮的幼妹,答应了下来。
顾熙儿剥了一整个橘子,但是她只吃了半个就不想吃了,于是往顾慎面前递了递:“长兄,你要吃吗?”
顾慎在喝茶水,闻言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戌时过半,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顾程明才坐马车回来顾家。
瑶光院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一派和乐的景象。
顾程明最是宠爱女儿,吃晚饭的时候也让女儿挨着他坐下。
顾熙儿低头喝了两口燕窝粥,和顾程明说话:“父亲,我想去外面游赏?”
“游赏?”顾程明怔了一瞬,没有弄明白女儿的意思:“去哪里游赏?”
“就是游历、欣赏外面的景色呀。”顾熙儿一边观察顾程明的脸色,一边尽可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比如江南、苏州……”
她最后才说了,“还有临安。”
顾程明很是吃惊:“你一个女孩子家,年纪又小,怎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又怕拒绝的太彻底会让女儿不高兴:“你要是想出去游赏……就让你母亲或者长兄陪着,去京郊看一看风景。”
“京郊呀?”顾熙儿自然是不愿意的。
然而宋氏却觉得丈夫说的非常对,“熙姐儿,等母亲忙完这几日,领着你去天宁寺上香。天宁寺就建在京郊三十里外的地方,而且还是建在山上的,景色也很好。”
顾熙儿的任性劲上来了,“……我不要。”
顾慎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顾熙儿:“为什么想去江南、苏州这些地方去游赏?”
“还有临安。”顾熙儿见长兄说漏了她想去的地方,立刻补上一句。
“临安?”顾慎观察幼妹的神情,几乎是瞬间确定了她的想法:“你想去临安。”
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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