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两个人面前最大的困难是——


    “说点什么好呢?”雪幼歪着小脑袋,手指拨动着喇叭的按钮。


    谭郯比他清楚,要想把“两脚羊”吸引过来,必须要刺激他,最好是能让他作为怪物的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于是——


    “两脚羊羊、两脚羊羊去世了,你老婆鬼手手跟着隔壁笔仙跑路啦!”


    雪幼慢吞吞说完一长段话,嘴巴都干了。


    只是他说了一大通,根本没有那种嘲讽、讽刺的味道!反而是软绵绵、轻飘飘的,像是在撒娇。


    他抿了抿唇瓣,伸出舌尖,润了下唇瓣,然后才慢吞吞抬起头,巴巴的问谭郯:“这样可以吗?”


    可以个屁!


    谭郯想说。


    可是一低头就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眸,一汪水似的,怯生生、充满期盼,让人十分有罪恶感。


    谭郯看不下去,耳朵火烧似的,他移开眼睛,偏偏雪幼这人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又巴巴的贴过来,纤细匀净的眉毛不轻不重的拧起来,形成疑惑又懵懂的模样。


    雪幼偏着小脑袋,问谭郯:“你怎么不说话啦?啊,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呀?”


    少年心事被点破,他羞恼的用手指杵着雪幼眉心,一下一下戳。


    “笨、笨、笨!声音大点声啊!”


    谭郯都没好意思说,像是在撒娇!


    “哎~”雪幼被戳得退后两步,两手捂着额心,“那你也不要戳我啊!戳着很疼啊!”


    像是真的被戳疼了,他又强调了一遍,是真的疼。


    “真疼?”谭郯往他额心上看了一眼,皮肤太娇了,他都没用力就红了。


    他捻了捻手指,摸到自己指腹一块硬痂,确实是硬,又硬又糙。


    雪幼拿着喇叭又重新录了一遍。


    他努力了,努力撒娇。


    谭郯想。


    ·


    “人都藏到哪里去了呢?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空荡荡楼梯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的回应。


    “两脚羊”沉默了一下,膨大的手臂抚摸着肚皮。


    肚皮微微有些鼓胀,肚脐高高凸起,褐色火焰般的纹路一条条从肚脐往上蔓延,如同两只高举的手,掌心合拢仿佛托着心脏,十分骇人。


    粗糙的拇指托着变大的肚皮,松垮的肚皮里面滋养着他的“爱情”。


    他疑惑了一会儿,核桃大的脑仁隐约记起唯一会回应自己的存在。


    但那个存在已经不会回应自己了,因为她正在自己的肚子里。


    他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好。


    但他又十分满足于将其吞噬。


    黑漆漆的走廊如同深渊巨口,沉静空洞,两脚羊凝视着好像没有尽头黑暗。


    当他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说:“两脚羊羊、两脚羊羊去世了,你老婆鬼手手跟着隔壁笔仙跑路啦!”


    声音刻意加了重音,但不妨碍本音轻软。


    当他说到“去世”的时候,咬到舌头了,“去世”偏成了“去si”,恶狠狠又俏生生的,偏偏到了尾音上,音儿又飘了起来。


    两脚羊:……


    深渊换了个人,声音刻薄尖锐:“两果羊,方脑壳,车子来了迢不脱!”(翻译成书面语:两脚羊,脑袋笨,车子来了逃不掉。)


    两脚羊:……妈的,最烦狗情侣!


    怎么都冒出两对情侣了啊!


    不行,必须得全部吃掉!


    而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玩家们,居然敢挑衅他!


    从黑暗里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接下来,我要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了。”两脚羊摸着肚皮里的球,故意瞪大的眼睛渐渐拉出一个平直的弧度,几乎挡住了的他一半的眼瞳,他笑得很夸张,嘴角牵扯着苹果肌努力往上,但笑容却并未达到眼底,因为下一秒,他的眼睛就咕噜噜掉出来了。


    “两脚羊”:……


    他来不及捡掉下那只眼睛,大喇叭又叫了起来。


    “两脚羊”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心情实在不好,他周身迅速被一层浓郁的黑气包裹起来,只在他面容上留下一双眼瞳。


    他拖着逐渐膨大的身体,挂着巨大的笑容,手里拖曳着斧头,粗粝摩擦在地板上。


    “杀了你哦。”


    声音逐渐逼近,他眼瞳眯了起来,步伐也慢了下来。


    他听到了——


    他用少了个眼球的眼睛凑到黑漆漆的房间里看了看,背对着他的斗篷少年,背上发光发热几个大字。


    “俞不行,渣男你毕生不行。”


    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差一点就叫出来。


    但他反应过来,很快把自己嗓眼儿抠了下来。


    这样,就没有办法开口了。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吓跑猎物,“两脚羊”还用手捂着自己嘴巴。


    太傻了。


    猎物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他缓缓举起手里带血的斧头,高兴得五官乱飞,就连嘴巴都大大张开。


    重而锋利的斧头,直直向着雪幼劈下去!


    “死吧——”


    他在心里想,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死掉吧。


    死亡行为,本身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但他可以赋予死亡意义。


    变成怪物以后,他脑海里能够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


    满脸担忧的长辈将一身脏污的他提起来,放上天平称称重。


    叮叮当当的秤砣打得很响。


    9斤8两。


    是个大胖小子,也是超重儿。


    这是他出生的重量。


    但到了他人生最后一刻,他的重量是140斤8两。


    131斤,是他几十年人生的重量。


    斧头“哐”一声砸到地面,砸到一片空气。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前的魔法袍子缓缓倒地,露出作为支撑的扫帚头。


    两脚羊仅剩的一只眼睛咕噜噜转动,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


    在这个副本里面,他从来都是以“猎手”的身份出现的,这种自信和狂妄,让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斧头变成了累赘,他已经转了365度的眼睛,在一瞬间看到了即将出手的谭郯。


    他高举着渔网似的炸-弹网,向着他的身躯扔过来。


    “两脚羊”立即断掉了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护着肚子,一溜烟从门口跳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倒地砸到了什么,发出巨大一声响动。


    看上去那么强大的两脚羊,居然落荒而逃,爽得观众一阵阵惊呼。


    ——“骚起来了兄弟们!”


    ——“来之前,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直播间是这种打开方式!”


    ——“咳咳咳,对不起,我还是太变态了,只有我一个人在乎……幼幼老婆衣服的事情吗?”


    ——“所以说,镜头你才是真兄弟,有什么是我尊贵的vip不能看的吗?”


    ——“谭郯,我还是小看你了,你才是真禽-兽!”


    脱个袍子,谭郯不觉得怎么禽-兽,禽兽就禽兽在,看到雪幼里面套个白衬,抱着尾巴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居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谭郯不敢回想。


    “两脚羊”在他手上逃脱,谭郯啧舌一番,伸手抓了抓自己的短发。


    他望了望窗外破碎的月亮,脸颊上热意还是散不开,他疯了似的原地叫了两声,然后恢复冷静,去把雪幼那件魔法袍子捡了起来。


    走过去几秒内,他脑海里又开始禁不住想入非非。


    他让雪幼脱袍子的时候,雪幼委屈巴巴的,连解开袍子的动作都慢吞吞的,手指好像在打架,活像是个被非礼的大姑娘。


    谭郯深深吸了两口气,捡起袍子,走到柜子边,背对着柜子,轻轻敲了敲。


    “喂,衣服给你拿过来了。”


    柜子里的雪幼一动不动。


    “啧。”谭郯觉得自己语气不够好,于是放软了调子。


    “刚才是我不对……我那不是没办法了嘛。好好好,你真生气,出来我让你揍一顿好不好?”


    “哼。”柜子里总算有了一点音儿,随即掀开一条细缝,一双湿漉漉、委屈屈的眼瞳。


    谭郯敛眉垂目,视线却又偷偷移过去,瞥见月光照在他潮湿氤氲的睫毛和发红的鼻尖上。


    他故作微眯的眼瞳随即瞪大,嘴唇往下抿出一点弧度,咽下一口口水,目光却根本移不开。


    散布着粉晕的圆润手指捏住了衣角,像个小动物似的往里面拖,似乎是在里面闷了好一会儿,脸颊都是粉红粉红的,尤其是小圆小俏的鼻尖,红得剔透。


    目光往下,那截尾巴十分生动的在柜子边上甩动,而那截被揉得皱巴的白衬衣,衣角不规矩摆在的大-腿上,那截白花花的小腰就那样毫无遮拦的露在他眼下。


    谭郯真的说不出话来。


    以前听人说过小妖精,他嗤之以鼻,觉得人真是贱。


    现在风水轮流,他犯贱、他高唱“好耶”。


    “碰!”小妖精把衣袍拖进去以后,迅速关上了衣柜门,关而不闭,柜子底还塞着半截衣袍。


    谭郯耳朵红得能点燃炸-弹引线,他抓起衣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里突然轰隆隆的发生巨响。


    声音从脑内传来,好像蒸汽煤矿火车摇曳着百八十个轮子,激烈的运转。


    “应该没人看到吧。”他自言自语了一声,随机低下头,在雪幼的袍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吸得上头,他耳朵通红。


    但吸得心旷神怡,连嘴角肌肉都忍不住牵动,露出了一个痴-迷又沉醉的笑容。


    弹幕真是看不下去了。


    ——“o-o”


    ——“盯——”


    ——“幼幼老婆,请问你需要法律援助吗?”


    就在谭郯吸得上头,不止今夕是何年的时候,柜子里“噼里啪啦”发出响声,雪幼哑哑叫了两声。


    “怎么了?”谭郯当即拉开柜门,雪幼半蜷在柜子里,衣衫不整,袍子绑了一半,而他衬衣也不知道怎么穿的,露出个大半个瘦窄精致的肩膀。


    谭郯“簌”一声,流下两道滚烫的鼻血。


    而这时一只断手,蜘蛛般倒挂在他面前,对他比了一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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