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比出一个心后,“呲溜”就想跑。


    谭郯面容黑得像锅底,拿出条绳子前后左右一裹,包成了粽子。


    捆好后往肩膀上一扛,这才眼神飘忽,又不敢看雪幼的脸,伸手将他拉起来。


    柔软的掌心和五指轻轻贴合上来,细腻的触感叫谭郯忍不住握得更紧,让两人磨合的掌心变得灼热。


    雪幼半抓着衣袍,出来的时候被绊了一跤,堪堪撞进谭郯怀里,额头在他手臂上撞得生疼,反作用力让他摔得坐进了衣柜里。


    雪幼身后挂着的厚实大衣替他垫了底,让他摔得不疼,但人是摔得懵懵的,还摔出了两滴生理性眼泪。


    “你小心一点啊。”谭郯本来不敢看他,现在被迫看他。


    那张瓷□□致又勾人的脸,在挂着两滴眼泪后,将破碎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潮湿鸦语的睫毛挂着湿润的水珠,变得一簇一簇,微微垂下。睫毛的影子打碎了眸光,像是窗镜外那轮破碎的月亮。


    他浑身都是粉粉白白的,骨节是粉的,皮肤是白的。偏偏湿润的氤氲里,白的发透,干净又及其留下青紫印记。


    哭过的唇瓣更红,由内而外晕开,看上去水润饱满,又特别好吸。


    谭郯目光都黏在人家唇瓣上了,如果眼神有深度,雪幼那张小嘴巴已经被咬得又红又肿了。


    但现实里,谭郯在眼底憋出一圈红紫,开口的声音都哑了半个音。


    “过来我看看,磕到哪里没有。额头撞疼了?”


    他把视线移到雪幼额心那片红上面,十分懊恼,他骨头皮肉从内到外都是硬的,也不知道雪幼这种生物,到底怎么长的。


    明明是少年瘦削清隽的体型,可是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娇气做出来的,白透皮肤一磕就就红,红一会儿就青青紫紫,十分骇人。


    谭郯这种糙男人,磕一点碰一点,屁事没有,多余的积分也万万不会用来买化瘀的药。


    可想到雪幼额心那点红,跟自己好像分不开关系,思来想去破费给它弄了一贝壳大小的。


    贝壳还带个红线蝴蝶结。


    谭郯内心嫌弃了一会儿,用手指剜出一勺,指尖揉散了捂着雪幼额头上。


    该死的膏药是艾草茉莉花的味道,雪幼挺喜欢花香味,被揉得舒服了,眼睛半眯起来,眼尾就那样湿漉漉半垂着,看起来像只乖顺休憩的猫咪。


    外面破碎的月亮也好漂亮,谭郯仰头看看月亮,低头又看看雪幼,指腹绕着茉莉香,他把对方耳边碎发勾到耳后,雪幼睫毛微动,睁开璀璨的眼瞳看他。


    “……”谭郯老不好意思了,耳朵都在冒烟。


    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的劲儿,他轻轻捏住了雪幼的鼻尖,傲娇道:“下次我可不会管你了!”


    “……”雪幼拧着纤细淡色的眉,巴掌软绵绵的打在谭郯手背上。


    谭郯松开他,感觉黏糊上一股子香味,他搓了搓拇指,凑到鼻尖闻了下,爽得头皮发麻。


    雪幼瞪了他一眼:“……不管就不管。”


    雪幼套好袍子,刚走两步,就被谭郯拎了回来,对方抓抓头发,被雪幼无情无意气得半死。


    谭郯干巴巴的说:“谁说不管了?你别乱跑。”


    也没让你管啊。


    雪幼想。


    ·


    断掉了一只手的“两脚羊”匍匐在地面上,像只蜥蜴般前行。


    他只剩下一只手了,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捂着断口好,还是托着肚子好。


    断掉的手臂重量未知,但他很心痛。


    有什么破碎的记忆从身体里流逝了。


    好像是第一次触碰到母亲的脸颊、也好像是第一次感受到水流、第一次擦屁股、第一次流血……


    细细碎碎的重量和记忆开始断开。


    失去的眼球将能够记住的一切都打上了马赛克。


    “两脚羊”发疯似的在地面上寻找,可是找不到。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失去的重量,打算去从别人身上咬下来。


    还有别的人。


    他们躲在拐角的厨房里。


    “两脚羊”再次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咽喉嗓子,他觉得有些发痒,但他并没有多想,他十分迫切的想要抓个人填补缺少的重量,他的天平已经饥渴难耐。


    他安抚了一下肚子,悄无声息卷走一把刀。


    如果在厨房的话,就可以直接剁掉。


    厨房里几乎没有遮挡物,也没有小门,躲在里面,简直就像是瓮中捉鳖。


    “两脚羊”拿着刀,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他一定要精准切下漂亮肌理的血肉,然后用天平精准的称量。


    脸部肌肉控制不住的笑起来,他看到了——


    疏忽、高大的背影。


    那双手臂十足有力,比他原生的臂膀漂亮多了。


    骨头强壮偏瘦,覆盖在上面的肌肉匀称有力,完全可以想象出来,当它开始用力的时候,肌肉带动上面的血管暴起,好像轻易就可以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能够赋予人死亡,这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


    “两脚羊”高举菜刀,脸上洋溢着猖狂笑容。


    下一秒,就看见橱柜边缘那双大手的主人,逐渐转过来。


    彩映玻璃上的俊逸脸庞,在黑夜里散发出黑绿的光芒,显得他整个人阴沉疯狂。


    他脸上几乎是没有笑容的,可他的神情却很轻松,目光轻蔑且冷凝。


    当他轻飘飘掠过的时候,天底下就没有一件东西能够被他放在眼里,他就是这样狂、拽、冷。


    萧疏的掀掀眼皮,两指夹住了菜刀的刃。


    “铮——”


    刀刃反震力度寸寸反弹过来,“两脚羊”整个手臂都麻了。


    极度的恐惧再次向“两脚羊”反射过来,层层叠叠的黑暗像是深海一样将他覆盖在其中,嗓子的痒劲儿越来越重。


    他想趴在地上,以减轻这种痛苦。


    但他现在好像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后脑勺止不住倾斜低下,就像是信徒在神明面前,卑微、恭敬而恐惧。


    会死掉!会死掉!


    核桃大的脑仁急速发出【高危】预警。


    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的身体还记得之前,自己是怎么样被这人给切成一段段的!


    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简直就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


    “两脚羊”疑惑了片刻,脑子里闪过一种念头。


    “你老婆也跟人跑了吗?”


    缺了嗓子的声音极其混沌,但萧疏还是听清楚了。


    霎时,萧疏沉默阴冷的表情变得暴戾,像是被人拍了屁-股的老虎,他声音阴沉:“你说什么?”


    他两指夹着的菜刀一节节断裂,“两脚羊”意识到比刚才更大的危机显现,当即断尾求生,拖曳着自己的双腿和肚皮,连滚带爬的跑了。


    萧疏冷冷看着他背影,挥一挥手,将橱柜打得稀耙烂。


    自己老婆跑了,就巴不得别人老婆也跑?


    冰冷碎裂的橱窗玻璃在地面上,像是反转的层层涟漪,逐渐映出另一个房间的人影。


    耳根、脖子红得出奇的傲娇少年,小心翼翼替娇气少年揉着发红的额头,眼底的关切的缱绻藏不住。


    嫉妒让萧疏表情扭曲,脸色发黑。


    还看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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