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突厥人绕过折翎关跑了!”
这是最近长安百姓见面打招呼时,不会落下的一句话。
突厥人秉持了能屈能伸的精神,狠吃了一次亏之后便只是侧面骚扰,没有大规模正面攻击。过不几日,突厥人的军队再次神出鬼没地消失在防线前。
皇帝龙颜大悦,那位林主将也屡遭嘉赏,林贤妃和林氏越发地抖了起来。
“你瞧着他们这副嘴脸,真是令人厌恶。”福隆长公主倚在贵妃榻上,冷冷一嗤。
“怎么?他们不长眼到长公主头上了?”舒宜问。
“什么呀,”福隆抬手拨弄着手上的翡翠珠串,道,“我去京郊祭拜亡母,竟然也撞到他们手上。叫嚷着公主亦不得干政,更不能凌驾圣人嫔妃之上。笑话。就算是圣人嫔妃,上头也有个正经的皇后在呢,林贤妃算个什么?”
舒宜悚然一惊:“竟然这样大胆?”
这些年待遇好的圣人兄弟姐妹,也就是福隆长公主和长乐长公主了。圣人当初非嫡非长,其余兄弟皆被视为即位的敌人,自然也没能在圣人登基后得到多好的待遇。
福隆和长乐虽说都非圣人同母姐妹,但母亲都和圣人生母有过渊源,也有几分香火情。但凡权贵么,都有些特殊待遇。不恃宠生个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得宠的公主。
况且福隆长公主这事真不是特别踩线,万贵太妃是她生母,先帝后宫正儿八经有宝有册的贵妃,一力扶持今上登基,今上登基后非常识趣地退居京郊圣通山吃斋念佛,可以说是模范太妃了。
圣通山上有皇家寺庙,挨着帝陵,又因据说下有龙脉、风水极佳,一贯是禁地,非皇室中人不得入。万贵太妃薨在此地,福隆长公主每年都要去祭拜。
偏偏今年,林家一个御史为了“清直耿介”之名,将矛头对准了福隆长公主。
——皇家禁地,龙脉何等紧要,按说只有皇帝本人和后宫许入,亲王都不得去。福隆长公主早早嫁人,根本不该擅入!
把福隆气得,现在还在恨恨道:“想博名声,胆子还小,不敢在大朝会上光明正大的地说,上的是密折。要不是皇后娘娘先使人告知我,我也还蒙在鼓里呢。”
“我是先帝亲女,皇家血脉,须知天地君亲师,不是我嫁人,是驸马尚主!哪有我成婚了就敢把我当外人的道理。你去问问宗正,敢不敢把我开除出宗室玉碟?”
这样的话,她在舒宜面前说了一遍,又在朝会上亲自说了一遍。
是的。林御史不敢当面说,福隆长公主却是个火爆脾气,皇帝本只是私下垂询,她直接上了一本,奏折里洋洋洒洒把御史骂了个痛快。
先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龙脉是钦天监该管的事,他懂个甚?再说他居心不良,妄图挑拨皇室感情。最后掏出万贵太妃当年的功劳,哭了好大一场。
福隆长公主是个彪悍的人,也是个拉得下脸的人,这一点当今圣人远远不如。圣人被福隆长公主的一通操作惊呆了,加上到底还念着万氏和福隆对他登基的贡献,当即好言安抚,给福隆长公主赏了些金银珠宝还不够,直接在圣通山给福隆长公主批了个大宅子,许她带着府中侍从亲兵随时上去。
经此一役,福隆长公主终于扬眉吐气。
舒宜在家讲这事时,笑不可抑:“林氏是想找个大靶子好立威吗?也不知道找个软柿子!福隆长公主是有名的难搞又跋扈。”
闻岱倒是很公允地评价:“圣通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长安扼要,断不可落入他人之手。不过福隆长公主也是皇室,有她的亲兵,圣通山倒是更稳了。”
舒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入了二月,天气回暖了些,坐在庭院里讲讲最近发生的事,其实很惬意。
如果天边没有再燃起急警的话。
红色烟火从天幕边炸开,舒宜豁然起身,和闻岱对视一眼。
闻岱道:“我得进宫一趟。”
舒宜道:“我也进宫去找一趟皇后。”
舒宜去了后宫,还是老规矩,把闻曜和方伯晏扔到一边半是玩半是听,能熏陶多少是多少。舒宜则和皇后议事。
“突厥见折翎关一带守卫森严,又寻条小路跑回边关了,正劫掠朔方城。那道警报就是朔方发的,按理,周边城镇得了急报,须得打探消息速速报给长安,只是如今还未收到。朔方还是太偏远了。”
舒宜已经不打算问皇后的情报都是哪里来的,唯有拜服,分析道:“只怕圣人觉得林氏可用,不愿出别的兵了。”
皇后一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两人四目相对,话不必挑明,都知道皇帝是不愿二皇子占尽了风头,想大力培植林贤妃膝下的四皇子,维持平衡局面。
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突厥可不是纸糊泥捏的面人儿,而是长着獠牙的狼,不会随着皇帝的想法走。皇帝自诩算无遗策,天下都是他手上的一局棋。焉知天下大势交锋,最怕的就是自作聪明四个字?
舒宜内心沉沉,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道:“火炮研制的差不多了,许能发挥作用,娘娘您看?”
皇后缓声道:“兵事我并不熟知,你可问越国公和闻将军。我只从成大事者谋篇布局的角度想。将士须得对其略知一二,不然火炮吓住了敌军,也吓破了我们的胆子,若是军中流言漫天,传些灵异神怪之事就不好了。更不论要是操作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此其一。火炮要到军中,也必须有将领严密管控,此等神兵利器,不能被细作转手送给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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