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岱回援及时,局势迅速逆转。突厥人的偷袭彻底泡汤,纠缠不多时,便匆忙回撤。
却岂有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
闻岱吹了个唿哨,冲旁边比了个手势,传令兵紧跟着吹响号角,大军反应迅速,气势汹汹向前追击,将突厥军队碾得七零八落。
舒宜仍在他的马背上,手指紧抓住闻岱袍角以保持平衡。闻岱调整了下姿势,让舒宜倚在他怀里。
大军冲出一程,突厥军队本想匆忙龟缩入朔方,闻岱却不给机会,准确截击,甚至破了朔方南城门。最终突厥被咬下好大一块肉才护住城门,双方各自鸣金收兵。
闻岱找了处小山丘,扶舒宜下马,不远处一骑匆匆奔来。苍如柏盔甲带血,却是没受什么大伤,对闻岱行了一礼,道:“将军,贼人偷袭处的战场已打扫干净,留了两个活口,咱们的人也都带回去了。”
闻岱一点头,两人交谈几句。苍如柏又转过来,冲舒宜行个礼。
舒宜看见苍如柏,眼睛亮起来。黑夜中失散后,她便没了其余人的消息,连声问道:“你没事,那见到杜长武了吗?他伤得重吗?”
“……”苍如柏迟疑一下,偷眼去看闻岱。
这片刻的停顿让舒宜意识到什么,仍撑着问:“你见到他了吗?”
闻岱目光沉沉,叹了口气。
“国夫人,我们已将他……带回去了。”苍如柏尽力委婉道。
舒宜眨了眨眼,竭力压住泪意,喉间酸涩。闻岱急上前两步,怀中却找不着帕子,只能拿没沾血迹的袍袖内侧为她拭泪。布料有些硬,因此他动作小心,蹭得舒宜脸上有些轻柔的痒意。
“我没事,”舒宜埋首冷静了片刻,道,“让我哭一会,就回去做事。”
闻岱在她身旁站了片刻,示意苍如柏牵过一匹马:“你先回营,其他的都稍后再说。”
此时天光乍破,晨光熹微,朦胧的光从地平线际升起,照在每一个人身上。有些人却再也看不到今日的阳光了。
舒宜返回军帐时,只觉得恍若隔世一般。
她知道打仗要死人。但知道,和身边认识的人死去,不是一回事。半个晚上的惊慌失措与悲伤顷刻流泻出来。
铃铛和琵琶匆匆而入,来不及擦去面上尘土,手中还拿着朝廷文书:“娘子……”
“驿道有消息了?”舒宜喉咙还涩着,便懒得说话,示意她们将信件拿来。
铃铛和琵琶昨夜也受了惊吓,站在舒宜两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无力地道:“娘子别哭了,伤身的。”
舒宜缓缓道:“杜长武昨日还同我说,等朔方打下来了,他要清理他家的耕地,种上今年的新麦……”
铃铛和琵琶这几日早同杜长武混了脸熟,闻言也带了泪意。
外间是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闻岱在帐外唤了一声,掀开帐门进来,无声地摆手示意,铃铛和琵琶便轻步退出去。
舒宜还垂头坐在原地,闻岱行至她对面坐下,递上一张浸了水的帕子。
他也是刚忙完,风尘仆仆。舒宜埋首一阵,竭力抑住泪意。
闻岱什么都没有说,舒宜定定凝视着手中握着的信件,一滴、两滴水珠溅上去。
一双手覆上舒宜的手,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信放到一边。闻岱的手很稳,舒宜不自觉嵌进手心的指甲被他分开,放进粗粝但温暖的掌心中。
舒宜一下绷不住,哽咽着断断续续道:“他一直说怕他阿翁失散了没人照顾,说等打下朔方了要去探访一番,他是家中长孙,他阿翁可怎么办啊?”
闻岱抚着她后背:“我会打下朔方,给杜长武一个交代,他的家人,也有人去寻访。”
舒宜点点头:“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闻岱道:“有太多人回不来了,未竟之事总要人去做。我在一天,就不会忘一天。”
他没有试图用漂亮却无用的词句安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有一句说一句,舒宜说了几句,心中便渐渐安定下来。
见闻岱还是一动不动,平和地握着她手,舒宜胡乱抹了把脸,勉力一笑。
闻岱看了眼她神色,方舒了口气,大拇指在舒宜手背按了按,没再说什么。
舒宜主动去拆信,一目十行扫了,道:“长安又有新火药送来。”
“哦?”
舒宜将信放到闻岱眼前:“黄道士的试验有效果,配成了一种可助燃的火药,长安加紧生产了一批,预计明日就可送来。”
“好,”闻岱道,“突厥已在朔方盘踞够久了,也是时候了。”
五日后,闻岱再次摆出阵势围攻。
大桓和突厥早已攻守易位,闻岱几场进攻下来,突厥军队损失不小,如今有战斗力的仅剩两万余人。而闻岱以五万人在外围困,突厥欲出城而不得,越来越焦躁。
两次遇袭,都是在城外被闻岱抓到机会。但若一直被围困,朔方恐不足以提供足量的粮草。突厥内部还在权衡是否要开城门作战,闻岱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朔方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神出鬼没地钻出了闻岱的人,几只燃着火苗的箭乘着风飞来,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火海。
再一细看,箭后缚着火药,一射到朔方城墙上,便开始爆燃。风声呼啸,火焰熊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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