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幽暗, 四周空旷又死寂。

    时隔两年,关雎再次回到了两年前他命陨解除封印之地——死亡之渊,也就是那个大漩涡底下的海底宫殿。

    之前被谢满庭算计时,他曾故意中招来过一次外围, 那次借机摸清了这里巨大的护城阵法, 早就给开了个「门」, 打算以后有空了再来研究这里都有什么玄机。

    倒不想,这次会因为贺洲,他不得不提前来再次造访。

    不过那时阵法里的古城遗迹还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甚至是曾经繁华辉煌的影子。

    可如今不过才过了一年不到, 这阵法里的古城痕迹似乎都快被腐蚀得没了,好似最近这里发生过什么动荡, 才导致古城遗迹几乎快消失不见。

    看来贺洲会消失在这附近,恐怕不只是意外而已。

    之前除夕那天, 贺洵夫妇突然跑来一脸悲痛欲绝地告知他贺洲殉职了,他除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其实是不怎么信的。

    他用心头血注入护身玉里藏在了贺洲身上, 能护住他不管遭遇了什么危机重伤,都能保他一命, 也能让他第一时间察觉贺洲有没有生命危险。

    哪怕贺洲真遭遇了什么致命重伤或危机, 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去他身边援助施救。

    更何况贺洲还有佛珠护体,那小小的活死尸根本伤不了他一分一毫,甚至近身都不能,这也是关雎毫不担心他在外出任务的原因。

    而这大半年以来, 贺洲也确实一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护身玉没有出现过任何危机的示警, 甚至重伤都没有, 怎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殉职」了?

    贺洲若是真的殉职了他能不知道吗?那有他心头血的护身玉怎么可能会没反应?

    所以说贺洲出事了,关雎是不信的。

    可佛珠确实断落了,而且只寻回了6颗,其他的不知散落在哪。

    具体情况,关雎听贺洵夫妇说是贺洲他们前不久去一个秘密培育活死尸的无人小岛上清扫残余活死尸,但谁也没料到,那小岛上面不止有零星的低等级活死尸,还潜藏着一只等级非常高的活死尸。

    那只活死尸有人的智商和超人的能力,还有巨大的体型,差不多就是僵尸王的级别,能飞天遁地、能徒手捏爆人,连飞机大炮都没法对他造成多少伤害。

    贺洲他们见此不能力敌,就当机立断地立马撤离。

    可他们的飞机刚飞起,就发现那僵尸王居然能飞起来,快速地追上来了,还差点把一架战斗机给徒手锤落了。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贺洲只好让其他人先走,他独自开着一架战斗机断后周旋,争取让战友们先脱身。

    因为同行人中,就只有贺洲一个人手中有一颗佛珠护身,也仅有那个佛珠里放出来的罗汉能堪堪牵制住那个僵尸王。

    但僵尸王出人意料的威猛无比,居然能跟罗汉打个平手不落下风。

    至于贺洲手里为什么只剩下一颗佛珠了呢?这个事情还得从贺洲最初去援助他国说起。

    那时贺洲猛地一面对一大群暴/乱的活死尸,手腕佛珠里的那一群罗汉就被邪物激发得第一时间出来横扫无敌,看得各国领导人眼热无比。

    所以,很多活死尸情况严重的国家就说贺洲带着一群罗汉横扫一个地方太大材小用了,其他很多地方拿活死尸没办法、伤亡太过惨重,就问贺洲能不能借一颗佛珠去镇场子。

    这事早前贺洲也跟关雎报备过,还特意跟他发视频当面申请能不能借出去。

    关雎当时听贺洲的语气是想借出去救人的,所以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还教他怎么把那一串佛珠拆解下来、怎么遇到邪物激发,但也交代他至少留一颗在自己身上护身。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贺洲身上就一直只有一颗佛珠在。

    但一个罗汉一时半会拿不下那只僵尸王,而贺洲又不能离罗汉太远,不然罗汉会自动回到佛珠里去。

    稳不住仇恨也就拦不住僵尸王,那它就极有可能去攻击其他人造成战友们的伤亡,所以贺洲就让其他人先走,他自己断后协助罗汉攻击僵尸王,并且战且退。

    因为想着那僵尸王不可能一直飞着不落地,就把它往辽阔无比的海上引。只要它力竭落入太平洋里,他们就能立马逃离,回去调大部队来对付这僵尸王。

    而且把僵尸王引开,也能避免僵尸王对小岛居民造成伤害。

    所以,贺洲就有意边打边把僵尸王往方圆万里都毫无人烟和船只的海域引去。

    但没想到的是,在经过那个有大漩涡海沟附近的海域时,僵尸王和罗汉突然同归于尽地大爆炸了,连同附近在战斗机里的贺洲也被波及得一起炸毁坠海了。

    那战斗机炸毁坠海的画面,就是贺洲战斗机里最后传回来的影像。

    那种情况,几乎是毫无生还的可能,就跟两年前关雎飞机爆炸坠毁的结果一样,是必死无疑的。

    特别坠落的地方还是死亡海域,那里磁场特殊,不管飞机还是船只都没法靠近,连打捞都没有可能。

    也因此,贺洵夫妇才那么悲痛且确定地来告知关雎,贺洲殉职了。

    可关雎却没有察觉或感应到贺洲有任何生命危险,所以他不信贺洲真的出事了。

    但不确认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关雎也不欲与人多作争辩,所以他看似平静悲痛地接受了「贺洲殉职」这个事实,安抚好众人、安顿好家里,然后就避开人、循着心头血的感应找到了这里——

    这个他丧身之地、也是解除他魂体封印的海底宫殿里。

    可这个让他坠机身陨的地方,时隔两年贺洲居然也又恰好「坠机身陨」在这里?

    如果一次是意外,那两次还能是巧合吗?

    关雎几乎能肯定,贺洲的「坠机身陨」,十有八/九不是意外,更不会是巧合。

    更何况,姜家、谢满庭,还有那个消失的姬姞(江乐),似乎也都跟这深海底下的古迹宫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贺洲的前世又似乎跟姬姞以及谢满庭的前世姜姒有牵扯……

    关雎莫名觉得那么多未解的事,可能就是贺洲为什么会坠机在这里的原因。

    恐怕那个僵尸王的出现,就是要把贺洲给引到这里来。

    所以本不欲多管闲事的关雎,现在也不得不进去一探究竟了。

    通过上次留的「门」踏入阵法里,虽然称不上轻车熟路,但也能算是畅通无阻地来到宫殿最深处的宫殿门前,也就是当初有黑白双蛇镇守的殿门前。

    上次他止步这里并没有进去一探究竟,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为何他放在贺洲身上的心头血感应就在这里面。

    关雎没有多想,疑惑地伸手推开宫殿大门——

    可手刚碰到那看似厚重古朴的大石门,那门就「嗖」地一下消失了,与此同时周遭的场景一晃,关雎猛地左右环顾,发现自己居然置身在一个个关押着魂魄的铁笼子中间——

    而他自己,也正被关押在其中一个铁笼子里。

    关雎没感受到任何危险或威胁,所以他也没惊没慌,平静又淡定地左右看了看,四面八方都是一个个关押魂魄的铁笼子,多得一眼看不到尽头,延伸进无边的黑暗里。

    这场景,倒是让关雎突然想起他大爹曾经跟他描述过的情况,据说他大爹当初就是被关押在这类似的地方。

    这里的魂魄为什么这么多?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都没法估计数量。难道是因为世上的人死后凝魂成鬼的魂魄,都被关押在这里了吗?

    这就是外面几乎没有鬼魂飘荡在人间的原因吗?

    那他当初到处坠机身亡后,没解开封印前的魂魄浑浑噩噩飘荡来这里,是不是也不是巧合?

    可又到底是谁把世人死后的魂魄都关押在这?又为什么把这些魂魄要关押在这里?这里又不是人死后该去的阴曹地府,这些魂魄是准备要做什么用吗?

    关雎看了看前后左右铁笼里的魂魄,有男女老少、也有古装发髻长辫子,看样子好像每个朝代都有,但无一不木然着一张脸,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光芒和神彩,像一个个没有意识的透明人偶,而且对突然出现的他没有丝毫反应,这让关雎觉得他们现在似乎已经是一个个单纯的灵魂能量体、没有任何意识。

    光凭这一点,关雎已经能隐约能推断出关押这些鬼魂的幕后黑手想做什么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十有八/九是想炼化吸收这些魂魄能量。

    除了那些罪大恶极、为求一时强大而一路走到黑的魔修,很少有魂修通过吞噬其他魂魄来修炼。

    因为因果太重、罪恶太深,这种伤天害理、有违天和的做法根本不是正统的修炼之法,而是完完全全的歪门邪道!

    而他在这世上所接触过的邪道魔修,也就只有姜家和谢满庭沾点边,难道这里的一切就是姜家人搞的鬼?

    如果说姜家炼制活死尸的目的是想弄出不死不灭的「长生不老之体」,那关押这么多魂魄又是想搞啥?

    他们姜家咋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过这和平美好的小日子?为什么非要整天搞事?!

    关雎心下对姜家有些厌烦,正想查看一下那铁笼里上是不是刻着什么禁锢魂魄的阵法,不然为何能关住这么多鬼魂丝毫没有反抗。

    但关雎刚凑近,那笼子上的铁门突然就自动打开了。

    关雎一怔,正纳闷微惊,就感觉到有股非常强悍的吸力从远处传来,吸着自己的魂体往某处强横地扯去。

    关雎抬头左右一看,果然看到四周铁笼子的门都已经开了,那些毫无意识的魂魄都毫无反抗地全被吸进远处发着黑光的黑色漩涡里,如一个个下锅的饺子一般。

    关雎微微眯眼,暗自查探了一下,那漩涡应该是某种法阵的传送通道,那些魂魄似乎是作为某种能源去提供能量。

    大概进入那漩涡里,应该就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关雎也像其他毫无意识的魂魄一样,一点都没有抗拒地随着大流涌进了那黑色漩涡里。

    一没入漩涡,关雎先感觉眼前一黑,随即又一亮,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巨大阵法的、正在吸收炼化魂魄的阵眼里。

    他猜得果然没错,之前关着的那么多魂魄,确实是作为某种能量、或者说某种养分提供给某个歪魔邪道修炼。

    至于那个歪魔邪道是谁——

    关雎抬眼,透过身边密密麻麻、影影绰绰的透明魂体扫了一眼全场:这空间古朴庄严又宽阔,看风格和规模像是古老的帝王墓室。因为阵法最中心的高台上,看着有点像王座造型上,有个像黑玉材质的巨大棺椁。

    而偌大的阵法铺满了整个空间,每个关键的阵法节点处都盘腿坐着一个身着统一白袍、头戴祭司面具的人,像是在共同发力运转着庞大阵法。

    那不断从黑色漩涡里掉入阵法的魂魄被炼化掉了人形,化为一股股透明盈亮的纯能量,通过一条条阵法脉络输入给——

    嗯?!关雎惊讶地看清那个躺在阵法里无知无觉的身体一愣,居然是贺洲?!

    不过这些能量并不是给贺洲的,而是不知道为何原因在贺洲身体里走一遭,再携裹着贺洲一丝又一丝的魂魄最终汇入消失了大半年不见的谢满庭的身体里。

    因为除了作为某种工具人的贺洲,谢满庭是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所以关雎才一眼认出来了他。

    对于幕后主使之人是谢满庭这一点,关雎是意外也不是很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看着贺洲身上的气息和隐隐的魂力被一点点地剥离,关雎心下震怒得当即脚下一跺,直接暴力破坏了阵法,断了对方能量来源。

    阵法一停,正闭着眼睛专心吸收炼化魂魄能量的谢满庭猛地睁开眼,很是不悦地怒喝,“怎么回事?!”

    正是吸收炼化的关键时刻,这帮废物怎么老给他掉链子?!谢满庭隐藏着冰冷杀意的眼眸一一扫过面具众人,等他「大业」成功之后,这帮知道内情的人也没必要留了。

    感受到阵法停了的「面具们」也纷纷疑惑地睁开眼,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不知道啊,怎么突然停了?”

    “是谁那里出错了吗?”

    “没有吧?我是感觉能源突然断了。”

    “我也是……”

    ……

    因为关雎现在是魂魄状态,藏着密密麻麻的魂魄里面,倒是让众人一时半会没发现问题出在他那里。

    这阵法的情况关雎虽然能一眼看出个一二,但具体怎么个解法他当下也没时间去仔细地慢慢研究。

    眼下救人要紧,所以关雎决定直接搞破坏断了法阵的运转先。然后再主动现身,免得他们再继续。

    所以关雎一脚跺坏阵法之后,一一拨开挡在他身前的无意识魂魄,施施然地走出阵眼,笑盈盈地迎上终于发现问题所在的谢满庭,“谢总,好久不见。”

    正走过来的谢满庭看见关雎很是意外地一愣,无比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随即看清楚他现在是半透明的魂魄状态,猛地又忍不住发自内心的隐秘窃喜和幸灾乐祸,“你已经死了?”

    之前他虽然看不清关雎的命格,以为是大师做了手脚遮掩了天机,但他却能隐隐感觉到关雎的魂魄相当的强大。

    再加上,关雎捐赠了公司和整个沈家那么大的功德,虽然是以两位父亲的名义捐赠的,但他自己也会收到不少信仰和功德。

    这强大的魂魄能量、和深厚的功德,所以关雎对他来说,就是一道营养非常丰富的极品美味,不亚于唐僧肉。

    只不过之前有大师护着,他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一直不敢打关雎的主意。

    可没想到,关雎已经死了,还自动跳到了他的碗里,那他岂能不笑纳?

    这也就是他忍不住异常惊喜的原因,那惊喜中带着满满的贪婪和恶意。

    可关雎并没有被他吓到,懒洋洋地笑盈盈,“是啊,已经死了快两年了。”

    已经死了两年多了?!这话说得谢满庭脸上的窃喜一僵:那他去年前年见到的关大少是谁?那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而眼前这个……谢满庭这才注意到关雎是从炼化魂魄的阵眼里出来的,而这阵眼里的魂魄,都是从他关押无数魂魄的「牢狱」里输入的。可那里面的魂魄,明明都被里面的「牢笼」给剥夺了意识。

    所以,关雎为什么还神清目明,意识完全没有受影响?!

    思及此,谢满庭终于意识到不对心下倏地一惊,警惕又防备地瞪着关雎,“你,你已经死了快两年?那去年我见到的人是谁?”

    “这个么?”关雎微微一笑,眉心那一颗红痣一闪,晕开一道道红光从眉心位置蔓延开去,瞬息笼罩全身,而每寸被红光蔓延过的地方就渐渐地化为了有血有肉的实体。

    整个过程看似缓慢,其实就「倏」地一下,红痣一闪化开笼罩关雎的魂体全身,整个人就变成了活生生的活人状态。

    看得谢满庭跟身后遥望这边的面具们目瞪口呆,全场一片死寂。

    谢满庭这才注意到刚刚关雎的魂体状态眉心多了颗痣,而现在……谢满庭盯着他红痣已经消失的眉心惊骇得猛地后退了一步,呈攻守皆可的防备姿态,“你——”

    他到底是人是鬼?!

    那颗眉心痣又是什么样的神通?

    还有什么样的存在能在人鬼之间随时随意地切换自如?

    ……

    万千疑问像是凶猛风暴洪流冲刷过谢满庭的脑海,最后他只急切地捡了跟切身相关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雎是人是鬼、或为什么活人魂魄能随时切换等问题都跟他没关系,目前最紧急重要的是只要不妨碍他就好。

    可对方明明一个普通人或者普通魂魄的样子,却让他感到莫大的威胁,毛骨悚然得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他会早在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率先发难灭了关雎这个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变数。

    “为什么?”关雎轻笑了一声,随即整个人一变,变成了大师号的样子,挑眉问,“你说为什么?”

    谢满庭整个人一惊悚,随即如临大敌,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以前他怎么都查不到那个大师的身份,也查不清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原来那个大师和关大少是同一个人。

    可大师和关雎「两个人」明明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时存在过,这份本事让谢满庭心下越是忌惮不已。

    但他成神的大业迫在眉睫,万不可功亏一篑,所以知道关雎就是那个让他倍感威胁的大师时,谢满庭整个人瞬时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一副对方如果要阻止他他就立马跟对方拼命的样子,“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干涉我以后怎么修炼。”

    之前他为今天炼化魂魄做各种准备时,那个「大师」突然销声匿迹了,没有跳出来对他做任何阻拦,他还以为那个大师信守承诺呢!

    没想到,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他却又出现在这里……思及此,谢满庭心里简直想骂MMP,警惕又充满敌意地瞪着关雎,刻意提醒他不要忘了这一茬,“你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你当时可是发了道心誓的!”

    “我是答应过。”这个关雎不否认。

    之前关雎让谢满庭答应与沈家的沈言联姻,并刻意大排场地包机,把沈家一大家子全部安排在同一架的专机上,好一起送上天。

    因为谢满庭确认自己打不过大师,拿他无可奈何,又怕大师坏他大事,所以当时谢满庭就以此为条件,让当时还是大师号的关雎答应他,以后不管他如何修炼,哪怕他的修炼之法是歪魔邪道。

    为此,他还刻意让大师发了道心誓才放心。

    但关雎却并不把那道心誓当回事,冲他恶劣一笑,“可当时答应你的是大师,又不是我关雎。”

    说着,关雎又立马变回了关雎本人的模样。

    钻天道的空子他这种老油条早就熟练得不行,更何况,这里的天道也管不了他。

    关雎无所畏惧。

    谢满庭当即就被他无赖的行为给气噎,“你!可大师明明也是你!就为了给我添堵,把自己也赔进来,值得吗?你我之间又无冤无仇!甚至之前还颇有交情。我做什么又不碍着你什么事,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为什么?”关雎低声轻问了一句,“难道你不知道吗?”

    话落,趁谢满庭分神时,身形倏忽一闪,闪到贺洲身边,把他从阵法里剥离出来,揽腰扶在身边,并迅速检查他的状态——

    刚刚他一现身之所以没立马发难,故意跟谢满庭啰嗦几句,就是为了不着痕迹地查探以及解除束缚贺洲的法阵。

    但谢满庭反应也不慢,在关雎身形一动时,就立马跟他反方向地扑向炼化魂魄的阵眼里,并且一脚踩住了某个阵法机关点,抬头眼里有些得意地看向关雎,“我知道。”

    之前不知道大师和关雎是同一个人时,谢满庭也知道大师跟贺洲关系好,要是被大师发现他拿贺洲作为炉鼎炼化冤魂厉鬼,承担因果报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才费尽心机地让贺洲表面看上去正常的「殉职」,并且把炼化的地点藏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海底不说,还以防大师突然杀到搞破坏而特意布置了后手——

    就是他脚下踩着的阵法机关。

    关雎检查完贺洲,发现贺洲的身体倒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人不知何原因昏迷不醒。看来当初坠机深海果然有猫腻,不然机毁不说人亡,重伤肯定会有的,可现在贺洲只有一些不严重的皮外伤;

    至于贺洲的魂体,也因为他早在贺洲出差之前就暗自用护身玉护着,这阵法倒没对他造成多大的损伤——也有可能是,这阵法才刚运转不久的原因,只损伤了他一些气运和功德。

    确定贺洲没有大碍,关雎这才放心地抬眼看有恃无恐的谢满庭,微微眯眼看了看他踩着的阵法机关,然后迅速地环顾了一圈整个由无数小阵法环环相扣叠成的大阵法。

    时间仓促,他也没法一眼看明白这繁复阵法的详细具体都一一有什么作用,但他没有露怯表示出自己的不明白,只不动声色地淡声威胁道,“知道你还敢动他?”

    “没办法。”谢满庭似乎手里有什么倚仗,一点都没被威胁到,无奈地淡淡讽刺道,“谁让他是我成功路上必要的、也是主要的踏脚石呢,没他我成功不了。”

    关雎看着他一点都不再紧张害怕、甚至有点轻松自得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手里的倚仗是什么,只有继续废话拖时间,“这是不能善了了?”

    同时暗自把神识铺设出去,仔细一一查看这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满庭看着关雎脸色不悦地阴沉下来,心里有点没把握地发怵,“我也不想跟大师你作对,只是这个人上辈子欠我的,我只是讨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大师你若是横加干涉,就不怕沾染因果吗?”

    “贺洲上辈子欠你的?”关雎嘲讽轻笑,看谢满庭的眼神充满了看跳梁小丑的意味,“姜姒是吧?三千年前姜家那个汲汲营营、费尽心思想要成神的那个老祖?”

    谢满庭不置可否地脸色阴沉下来,阴测测地看着关雎不说话:也不知道这大师为什么会知道他这个秘密,不过现在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

    关雎看着他的样子,倒是好像看到无比可笑的笑话一般,讽刺地轻笑了一声,“不说你这个可笑的想法会不会成功,就算你真的能成神,我照样能一手捏死你,不信你大可试试看,我能不能屠神。”

    虽然关雎这能弑神的话说得嚣张狂妄,可他从容笃定的样子看不出有丝毫夸大作假,好似他真的有足够强大的本事和底气。

    这让原本胜券在握的谢满庭心下一沉,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小小退让了一步,“大师是非要保他不可吗?”

    “是。”关雎毫不退让地道,“我不管你们上辈子有什么是非恩怨,他这个人我今天就保定了。如果他有任何损伤,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我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谢满庭按捺着心里的愤怒和暴躁深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那大师想必也看出来了这是个什么阵法吧?现在阵法已开启,他的身魂已经跟万千冤魂厉鬼绑定。只有通过他把那些炼化的魂魄导入给我,才能解除他跟那些魂魄的关联。”

    这时,关雎已经不着痕迹地把这个繁复的阵法都给查探了一遍,虽然不知道这个歪魔邪道琢磨出来的阵法叫什么,但基本的作用他大概都弄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谢满庭这厮想炼化吞噬那千千万万个魂魄,但又怕承担这罪孽深重的因果报应,所以就以贺洲为炉鼎炼化掉其中的因果孽报,再用阵法让贺洲「自愿」祭献那些炼化干净的魂魄能量给他。

    这样一来,因果报应都是贺洲的,而谢满庭却清清白白地接受了「赠与」,毫无副作用地吞噬了那么多魂魄能量,真是好一个恶毒又阴险的毒计,简直下作至极。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让贺洲「自愿」献祭的,但绝对不会是贺洲自己「自愿」的,应该是通过某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曲折达成的。

    就好比最初贺洲差点被换命夺运中的「自愿」,是通过至亲血亲。

    而这一次,又是通过什么呢?

    关雎心下思绪万千,却被耽误他立马对谢满庭冷冷地讽笑,“你倒是想得挺美,借别人的手做尽恶事,自己却干干净净地摘取成果,至尊白莲花都没有你这么女表,真是让人恶心至极,我觉得我会如你所愿吗?”

    被关雎厌恶地斥责谢满庭也不介意地笑了笑,“可大师不如我所愿的话,我这一脚踩下去,不仅贺洲会立马魂飞魄散,还有牢笼里足有数万亿的冤魂也会瞬时飞灰湮灭。”

    关雎宁愿玉石俱焚也从不受人威胁,所以闻言立马一抬手,一个透明光罩把贺洲笼罩其中,随后对谢满庭冷然道,“你尽管踩下去试试,他若有一丝损伤我就立马让你灰飞烟灭!”

    谢满庭当即确实感觉到跟贺洲的牵连被阻隔了,心下对关雎的的忌惮立马越甚,面上却不甚在意地道,“大师你神通广大,或许有办法斩断他跟我、跟这些冤魂的牵连,保下他的性命甚至能保证他这一世顺遂安康。可大师你要知道,一旦强制断开他跟那些魂魄的关联,那牢狱里那成千上万的冤魂厉鬼都会因他而魂飞魄散,试问……”

    说到这里,谢满庭满是恶意地笑道,“这么严重的冤果孽报,大师你本事强大就算能保得了他一世,但保得了他千千万万世吗?再说,他会愿意被你的一意孤行害得背上千千万万的冤魂孽报、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吗?”

    关雎闻言立马暗自查探了一下那无数牢笼里的魂魄跟贺洲的关系,然后立马冷了脸:妈蛋,这阴险恶毒的坏胚子,居然把那么多冤魂的因果绑在了贺洲的身上!

    这样,贺洲无论是炼化这些魂魄再渡给谢满庭,还是直接斩断联系,他都要背负那万千冤魂的因果孽报。

    哪怕贺洲这一世有他保驾护航能平安顺遂,那他的下一世、下下一世,以后的生生世世,无穷无尽,都要受这巨大孽报的反噬,每一世都会过得凄惨无比、不得善终!

    这一点也是谢满庭为了掣肘「大师」捣乱、更是为了防止贺洲那强大的气运反扑而故意设下的恶毒陷阱,他就是要锤死贺洲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样他才能确保自己不会遭反噬。

    所以谢满庭看到关雎难看下来的脸色,知道怕是关雎也没办法破这死局,顿时恶毒满满地得意笑起:就算这个大师本事再强大又怎么样?还不是拿他无可奈何不敢杀他?就算贺洲是大气运的帝王命格又怎么样?还不是全为他所用?铺就他的成神之路。

    不过,眼下还是不能把这个大师给惹毛了,万一他不再管贺洲的死活非要弄死自己,那他的大业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谢满庭只得意地偷笑了一下下,就立马恢复了「有事好商量」的谦和姿态,“当然,我也不是非要把自己做得那么绝,如果大师同意让他炼化那些魂魄渡给我,我可以留他一缕分魂让他转世投胎,更有办法让他躲过那些因果孽报。这样十世之后,他的魂魄就能补全,又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当然,这样贺洲满身的功德和气运是没了的,还会做十世的傻子。

    这种情况想必关雎也能预料到,所以谢满庭说完怕关雎发怒,又立马紧接着提醒道,“不然,这万千孽报,大师你本事强大或许不惧,可贺洲他一个普通人,他承担得起吗?”

    关雎听得当即都要气笑了:这不要脸的货,明明是他把贺洲利用殆尽、把孽报嫁祸给贺洲,还一副宽容大度、为贺洲着想的样子,可真的是……

    可关雎这愤怒的情绪还没转完,就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他承担不起,我承担得起。”

    然后,面前有道盈光一闪,随即不足他大腿高、只有三岁的贺关关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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