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萧月

    “娘娘这是?”萧颜目光带着不解地看着文妃如是问。

    “不行!你不能去!”文妃斩钉截铁着同萧颜道。

    “为什么不能?”萧颜眉眼间的目光不解更重, 但事实上萧颜自然知道文妃眼下阻拦她的缘由,毕竟这杯酒里有文妃投入的鸩毒,她怎么可能肯让萧颜给萧月送去, 倏忽地,只听“啪”的一声,酒杯落地碎裂,原来是文妃趁着萧颜没有防备时,突然伸出手将酒杯碰翻。

    “娘娘!这是父皇的赐酒!你怎能这么做!”萧僖倏地起身朝文妃厉声道。

    文妃怎么不知, 损坏圣上赏赐, 乃是欺君死罪。

    但眼下已经别无他法,只有打翻了这杯酒才可保住萧月性命。

    就在这时, “啊!酒中有毒!护驾!”倏忽地, 萧颜惊恐喊声在殿中响起。

    “父皇您看!酒中有毒!”冲到萧齐羽面前, 萧颜伸出手摆出此刻腕上已经发黑的银镯。

    “大胆!”

    “砰”的一声, 萧齐羽脸色骤变, 怒不可遏着一拳捶在龙案上,“来人将文妃拿下!”

    若然没有方才阻拦萧齐羽可能还会怀疑徽韵楼,但眼下谁是罪魁祸首已经昭然若揭!

    “别动!”

    眼看着胡永莲想将膳食撤下, 萧齐羽兀地出声制止, “请太医来全部查过再撤!”

    “是。”胡永莲忙应声退出。

    想到此前几件事情, 萧齐羽十分警惕, 事实上他已经想到不止是萧颜酒水中有毒。

    事情果然不出萧齐羽所料!

    除了萧颜, 还有他!众人饮食中只有这两杯酒水中被下了鸩毒!

    在萧齐羽看来, 文妃这是为了南燕侯府报仇!

    一时间他盛怒已极, 来到文妃面前, 倏地伸出手用力捏住她下颚,青筋暴起, 捏得文妃骨骼“咯咯”作响,“朕就不该留你。”萧齐羽说话声音犹如一头暴怒雄狮的低吼,顿了下,怒目切齿,“拉下去、凌迟。”萧齐羽的每个字听来都带着极度的憎恶、生生世世不再见的那种憎恶!

    ……

    “文妃娘娘,恭喜您将要名留青史了。”原来文妃是南萧头一个被处以极刑的后妃,萧颜这么说足够嘲讽。

    眼下文妃正被关押在刑部监狱中,明日一早她便会被押去法场凌迟处死,因为方才那场闹剧,寿辰宴提前散了场,萧齐羽盛怒,谁又敢多待,就在半晌前萧颜回到千秋殿时忽刑部来人说是文妃吵闹着非要见她,听言萧颜眉眼不由地透出几许若有所思,为了不惊动萧齐羽,萧颜应声前来。

    此时此刻,文妃安坐在干草垛上,唇角勾出一抹不屑弧度。

    事实上对于萧颜这话,她已经并不在乎,臭名昭著也好,烟消云散也好,都无所谓。

    片刻后,“萧颜,”文妃抬眼对上那双居高临下的垂眸,“你是如何知道的计划?”

    这是眼下她唯一想弄明白的事情。

    文妃很清楚,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萧颜部署,但她是如何知道的计划?

    分明没有走漏风声,她没有同任何人说过。

    “文妃娘娘,在你心里是不是别人都是傻子啊?”萧颜轻启丹唇,如是朝文妃道。

    听言,文妃倏忽明白过来,是惠嫔!

    事实上惠嫔早已参透文妃心思,她将计就计,其实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得文妃除掉佳妃后,她再手握证据向萧齐羽揭露文妃,届时她在南萧后宫便是一枝独秀。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文妃问。

    原来此前萧颜打从胡永莲那里得知是惠嫔向萧齐羽提议请徽韵楼入宫掌勺起,便对惠嫔存了怀疑,后宫谁不知道眼下文妃不过是空有位分,如若没有自己的那分打算,惠嫔作为萧齐羽最宠爱的妃子又怎会这么听文妃的话,果不其然,当她去到凝昆殿时恰好从窗外听见惠嫔同人在说及这事。

    文妃不由地感到意外,这惠嫔平日瞧着最是乖顺不过,却没想到她心机如此深重。

    “其实就算你今日没死在我的手上,早晚也会死在她的手上。”萧颜居高临下朝文妃道。

    ……

    翌日晌午时分,萧颜刚起床在梳妆台前坐下便听宫女说及眼下正在皇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则消息。

    原来文妃被凌迟处死后萧齐羽竟下令不准文妃入殓更不准文妃入陵,后来刑部只能将文妃尸块拉去乱坟岗草草埋了。

    任谁也不会想到曾经风光无两的文慧贵妃如今竟落得如此惨淡收场,不仅不得全尸,死后连个栖身之地都无。

    “公主。”这时从门外传来的胡永莲声音将萧颜思绪拉回眼前,“皇上有请。”

    不难想见萧齐羽找她是为着什么,除了支走萧月再无第二件事情,毕竟眼下也只有她能够名正言顺的将萧月带离皇宫,经过了此前种种萧齐羽不可能再想见到萧月。

    事实上这一切都在萧颜的意料之中,一直未出宫等的就是胡永莲来。

    到达太初殿时,萧齐羽正扶额支在龙案上闭目养神,掐金丝香炉中此刻燃的是最能凝神静气的沉木香,水白色的烟雾化开在空气中浅薄弥漫开来,如同半隐半现的蝉翼纱。

    原来今日早朝上萧齐羽也经过了一番唇枪舌战,不少大臣都劝阻萧齐羽收回成命,事实上如此严厉的处置文妃是违背了祖制的,即便是废妃也曾是皇家人,将她埋在乱葬岗无论如何都有失皇家体面,但萧齐羽圣意已决,任谁都不能阻止他这么做,历朝历代何曾有过后妃敢多次蓄意毒害皇帝,这是萧齐羽绝对无法容忍的!

    “来了。”眼下虽是闭着眼,但萧齐羽听见脚步声,便知是萧颜已至。

    “父皇,儿臣有何能帮到您的地方吗?”萧颜站在玉阶下朝萧齐羽如是问。

    听言,萧齐羽缓缓启唇:“阿颜,将你妹妹带出宫去吧。”

    果然不出所料。

    这也正合萧颜心思,毕竟如若萧月始终住在宫中,她委实不好动手对付。

    “是,父皇放心,儿臣会好生照顾妹妹的。”听言萧颜只顺水推舟着承应道。

    “父皇如若没别的事情,儿臣这就退下安排妹妹出宫了。”萧颜道。

    “去吧。”听言萧齐羽朝她轻摆了摆手如是说道。

    自从萧齐羽认为谢城死后便下令将豫北候府改为萧颜在京都的毓嘉公主府,平日若是没有重大节宴萧颜回到京都城都是应住在公主府中的。

    眼下入了府后,萧颜还是让萧月住在原本的花萼阁,待得晚些时候,萧颜让丫鬟送了饭菜过去,但不多时丫鬟却又原封不动的将饭菜全都端了回来,说是萧月不肯吃,这怎么能行,这饭菜里面可是加了些不可言传的好东西,绝对不能让萧月辜负了,“走,去瞧瞧。”话音未落,萧颜便领着丫鬟出了门。

    来到花萼阁门外,隐约听见里面传出的几句说话声。

    “一定要将消息带给父皇,明白吗?”

    “是,公主您就放心吧,奴婢就是死也会把话带到。”

    “这我就放心了……”

    听言萧颜心头倏地一紧,“砰”的一声她推门而入,目光着紧地环顾四周,却只见整个花萼阁只有萧月一人。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袭入,将红楠木雕镂花卉纹月洞架子床后的雕花窗棂吹得“吱吖”作响。

    桂芳必是从那扇窗子跑了,思及此,萧颜忙对身后丫鬟道:“快!让人去追!”话音未落,她一阵风似的来到床边,伸出手死死掐住萧月脖颈,凑近压迫的眉眼凌厉已极,“说!要桂芳去告诉父皇什么!”

    此时此刻,萧月看着萧颜,唇角不由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萧颜,这次你死定了。”

    第62章 入宫

    不难想见, 萧月敢这么说,必定是知道了什么,眼下能够将她置于死地的也就只有事关谢城了, 想必萧月是知道了谢城没死的事情,但萧月是什么时候、是怎么知道的?不由地在脑中回想,将时间往前推,再往前推,终于定格在了萧齐羽寿辰前一晚。

    彼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拿出锦盒最后检查里面丹药是否完好无损, 倏忽地, 耳畔划过一声“吱吖”门响,本以为是丫鬟打了洗脸水来, 但却没想到竟然来者不善, 还未等反应过来, 脖颈上便袭来一抹凉意, 通过梳妆台上的菱花银镜她分明看见是个身着侍卫服制的人抵着把长剑在她脖颈, “你想干什么!”声音中带着震慑意味。

    “交出丹药、饶你不……”只是话还没说完,那人便突然“砰”的一声倒地不起,原本抵在她脖颈的长剑也顺势从肩头滑落。

    兀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竟是谢城腰系的银色缎带以及正往下滴沥着血珠的凌厉软剑。

    “你……你怎么在这里?”抬眼对上谢城鹰眸如是问。

    却就在这时, 耳畔又忽划过一声瓦片响, 显然是屋顶有人!

    “萧颜, 这次你、你们谁都活不了!”

    倏忽地, 萧月带着威慑的声音将萧颜思绪一下拉回眼前。

    她已经明白了, “那人是你遣去的对吗?”萧颜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月问。

    “不然呢?还能是谁?”听言萧月眉眼挑衅着反问萧颜。

    事实上萧月从始至终都没放弃过要杀萧颜的心思。

    自打日前萧颜回到京都城, 她便遣了侍卫去监视, 好找到机会置萧颜于死地。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上天竟给了她个额外大惊喜。

    谢城, 居然还活着!

    原来是她……事实上萧颜本以为是文妃遣来的侍卫,此前她还生怕文妃有机会拿这事来回击,却没想到原来文妃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公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小厮声音,“让桂芳给跑了。”

    “立马带人全城搜!”眼下桂芳跑不远,况且她无令牌不可能入宫。

    “无论如何都要将桂芳抓住!”萧颜声音震慑、不容置喙着道。

    却就在这时,“难道姐姐就一点不好奇我的令牌在哪儿吗?”萧月如是朝萧颜道。

    听言心头倏忽一收缩,萧颜当然听出了这话深意,忙朝身后小厮道:“备车。”如若萧月的令牌在桂芳那儿,那么眼下桂芳很有可能已经入宫!她必须入宫解决这事!

    “姐姐!”就在萧颜刚要抬脚离开时,萧月兀地出声叫住了她,“你是不是很后悔?”她问。

    是啊,她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杀了她!思及此,萧颜兀地伸出手死死按住萧月咽喉跳动处,冷着沉着声音朝她道:“眼下弥补也不算迟。”

    听言萧月眉眼不见半点恐慌,唇角微微挂起,道:“只是我不会给姐姐你这个机会。”

    话音未落,浓郁的腥香已馥郁鼻头,目光所及,眼下盖在萧月身上的碧色水浪纹锦被印染出大片鲜红,兀地掀开锦被,她心口处深深插入了一把匕首,显然,她这是自戕了。

    “是吗?”不动声色着握住匕首,话音未落,她兀地拔出。

    “噗”!鲜血瞬间如泉般的喷溅了满帘!

    俯身将唇凑到萧月耳畔,“本来姐姐给妹妹你准备了个最舒服的死法,可妹妹你却偏要自讨苦吃。”眼下虽然流了很多的血,但萧月却并未死去,她痛苦地张大着嘴,一口一口不自主地抽着气,显然,方才她自戕未能找准要害,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厮声音,“公主,马车已经备好。”

    眼下不能再耽搁,她必须得赶紧入宫去了。

    必须得在桂芳见到萧齐羽之前解决掉她,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思及此,她一手按住萧月脖颈,另一手紧握着匕首极干净利落的一刀割断了她咽喉。

    半晌后,萧颜哭着来到太初殿同萧齐羽说及萧月自戕的事情,她跪在阶前,眉眼间尽是自责神色,“都怪儿臣不好!如若儿臣能多照看着些,也许妹妹不会出事!都怪儿臣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这时,萧齐羽极冷漠的声音在空阔的太初殿中响起。

    “她若想死,谁又能拦得住?”不难听出,眼下萧齐羽对萧月不在乎的、嫌恶的态度。

    “父皇……”就在这时,萧颜启唇,朝萧齐羽道,“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事实上按照南萧规矩,公主就算出嫁死后尸身也要入皇陵。

    但方才她用匕首割断了萧月咽喉,眼下萧月身上存在两处致命伤,这显然同自戕说法并不吻合。

    若然萧月按规矩入皇陵便少不得要经过验官的检查,届时这些端倪难免不被发现不被揭露。

    眼下她只有利用萧齐羽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月儿临死前最后一口气交代儿臣定要将她同谢城合葬,儿臣知道这是不合礼数的,但月儿言辞恳切,儿臣实在不忍回绝,”萧颜蹙着眉道,投向萧齐羽的目光分明带着乞求,“求父皇能够成全。”虽是如此表现,但萧颜是笃定的,她笃定萧齐羽会答应。

    “入玉牒的皇室血脉未免在外受人侮辱,按规矩必须葬入皇陵。”

    听言萧颜忙又开口问:“难道就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吗?”

    有!除非玉牒除名!

    事实上这正合萧齐羽心意,思及此,“来人!”

    见胡永莲推门而入,萧齐羽朝他道:“立刻让宗人令入宫来见朕!”

    宗人令是南萧掌管皇族宗室玉牒、名册等的机构。

    “阿颜,你妹妹的丧仪便全权交由你主持了,不必再来回朕。”萧齐羽如是同萧颜道。

    是啊,都已经玉牒除名了,自此后萧月这个人同皇族、同萧齐羽都再无干系。

    区区庶人又哪里配叫萧齐羽为她费半点心思呢。

    “是。”萧颜应声。

    出来太初殿时,天色已经黑透。

    不由的,萧颜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

    眼下这弥漫的如墨夜色可当真是对桂芳最好的掩护。

    就在这时,浓稠如墨的夜色中倏忽亮起一抹杏黄色,是萧僖正朝这边走来。

    “怎么样?”萧颜忙迎上去问。

    原来在进入太初殿前,萧颜便已经遣了人去通知萧僖。

    毕竟这件事情无论是萧颜,还是萧僖都脱不开干系。

    若然不赶紧找到桂芳,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听言,萧僖却凝重着摇头,道:“整个皇宫都叫人找遍了,没有见到桂芳,各个城门我也问过,今晚除了你无旁人出入。”

    这就奇怪了,“你确定没有遗漏之处?”

    “我确信。”萧僖笃定朝萧颜道。

    顿了下,他若有所思,“会不会桂芳根本就没有入宫?”

    第63章 暗中

    事实上眼下萧颜也想到了这点, 听言点头道:“看来我们中计了。”

    桂芳根本就没有入宫,这是调虎离山计!

    直到现在萧颜才反应过来,方才萧月根本是故意那么说的, 好让她以为萧月已经入了宫,如此她便会急着追来宫中拿人,也便放松了对宫外的警惕,真是好一个调虎离山!

    “我这就出宫去找萧初。”萧颜道。

    显然,眼下已经耽搁了太久时间, 桂芳必定跑远, 叫人追是追不到了,不过好在萧初的徽韵楼遍布天下, 想来无论桂芳在何处都躲不过他的耳目。

    听言萧僖点头表示同意, “我遣人护送你去。”

    ……

    来到安亲王府时, 萧颜见谢城也在, “谢城你……?”她眉眼倏忽划过一抹意外神色。

    事实上, 自打萧齐羽寿辰后萧颜便没再见过谢城,她原以为谢城已经回去了长波城,却没想到眼下会在这里见到他。

    “公主大人。”就在这时, 萧初声音划过耳畔, “你不用说了, 事情我都清楚了。”

    倏忽地, 萧颜回过神来略带疑惑的拧着眉看向萧初, “你都清楚?”

    她都还没开口呢, 他怎会全都清楚?

    原来是谢城将方才发生的种种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事实上, 早在萧颜到来之前, 萧初便已经做好了部署。

    “公主大人不必担心,我保证桂芳她绝对逃不脱。”萧初朝萧颜胸有成竹着如是道。

    毕竟只要桂芳活着便得吃喝睡, 便无论如何逃不过他的市廛,并不是很多人都清楚,徽韵楼旗下究竟有多少商线。

    ……

    眼下马车行在官道上,微凉夜风阵阵袭入,吹得萧颜头脑愈加清明,一时回想起方才在安亲王府,是谢城将事情告诉的萧初,但谢城又是怎么将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事实上,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消息也没传出去,谢城不可能在外面听见任何消息风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事情发生时谢城也在公主府。

    就在这时,一阵颇大的夜风将眼前车帘掀起一角,分明地,熟悉的墨色背影倏忽映入萧颜眼帘,虽然只是一瞬,却也足以叫萧颜确信,此刻正在外面驾车的人根本不是小厮,而是谢城。

    心头倏忽一紧,萧颜反应过来,谢城在暗中监视她!

    他到底想干嘛?

    兀地,“停车!”萧颜朝外厉声道。

    一个轻微的趔趄,马车停了下来。

    “公主有事吗?”从外传来冷声。

    “你一直都在监视我对吗?”话音未落,萧颜伸出手掀开车帘,“谢城。”

    眼下被萧颜戳穿,谢城并无惊慌,他只不动声色着微微侧脸,冷声问:“此话怎讲?”

    “你……”却就在萧颜刚要开口时,他倏忽拽过萧颜将她压在身前车轼上,微微俯身冷唇凑近萧颜耳畔,“说,你将巫氏一族藏到哪儿去了?”声音虽压低,但听来却带着强烈的震慑意味。

    萧颜转瞬明白,原来谢城监视她是为了巫氏一族。

    只是他找巫氏一族做什么?难不成他也相信吃了那些丹药能够长生不死?

    “眼下他们在一个没人能找得到他们的地方。”对上谢城深邃无底的鹰眸萧颜如是道。

    原来上次萧颜叫小厮去锦都城,除了找丹药外,更叫他暗中留心巫氏一族。

    后来小厮果然找到了他们,在暗无天日的皇城地窖中,他们手脚都被重百斤的铁链锁着,个个被折磨得形容枯槁、不成人形,看见小厮,他们无不痛苦哀求着救他们出去。

    听言谢城按在萧颜锁骨上的手更加用力了些,“公主,马车跑起来可是很快的,如若这个时候你……”说着,谢城将萧颜上半身强制着往后面悬空处压下。

    此刻萧颜的头已经极接近地面,不难想见,如若马车跑起来她必定会瞬间人首分离。

    几经挣扎想要起来却都无济于事,她始终被谢城死死按在车轼之下。

    “谢城,那些丹药根本不能叫人长生不死,你就算找到他们也无用。”萧颜尽力如是道。

    但事实上萧颜却并不明白,眼下谢城想要找到巫氏一族根本不是为了丹药,更不是为了长生不死。

    听言谢城眉眼倏忽划过一抹不屑。

    原来巫氏一族也是前朝余党,世代生活在乌炉山上专为皇家炼制丹药,前朝倾覆时巫氏一族凭着乌炉山险峻山势以及复杂地形才得以惊险逃过一劫,从此巫氏一族隐姓埋名、安贫乐道。

    但不知为何,几年前巫氏一族突然名声大振,说是他们炼制的丹药吃了能够叫人长生不死,没过多久又突然传说巫氏一族销声匿迹。

    对此谢城心生疑窦,暗中调查了多年,事实上巫氏一族在前朝是替太医院按药方炼制丸药,只是用来治病救人而已,什么长生不死必定是有心人故意捏造出来的。

    在谢城看来,巫氏一族突然的名声大振同之后他们销声匿迹不无关系,其实之前谢城也叫人在皇城寻找巫氏一族但却没想到终究比萧颜慢了一步,谢城知道时,人已经被萧颜带走了。

    谢城怎么不知道萧颜带走巫氏一族是另有图谋,“那公主你藏着巫氏一族又为了什么?”冷着沉着声音道。

    无论如何萧齐羽可是很深信不疑他们炼出的丹药吃了能够叫人长生不死的,这便是萧颜的藏着巫氏一族的图谋,“谢城,你最好放开我,不然我就去把这话告诉父皇。”萧颜如是威胁道。

    “公主,你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谢城声音更冷更沉,“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不仅你要死,就连华淑皇贵妃也……”

    就在这时,萧颜倏忽喊道:“好!我说!”无论如何不能让谢城伤害母妃、打扰母妃身后安宁!萧颜知道眼下谢城绝对不是在吓唬她!他真的会这么做!本来谢城这人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更何况眼下他还如此恨她!

    听言谢城放下马鞭,“巫氏一族到底在哪里?”他冷眸攫着萧颜问。

    “你先……你先让我起来。”萧颜被倒吊着太久时间,眼下她感觉头昏脑涨、胸闷想吐。

    被谢城一把拽起后,萧颜对上那双漆黑鹰眸,心中倏忽生出了个想法:“等桂芳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便带你去找他们。”

    这显然是萧颜的缓兵之计。

    冷戾声音划过耳畔,“公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嗯?”

    第64章 躲藏

    话音未落, 谢城冰凉手指已精准划过萧颜咽喉跳动处。

    “谢城,巫氏一族不在京都城,眼下桂芳的事情还没解决, 你认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在南萧到处乱跑吗?”尽管此刻萧颜心里无比紧张,但眉眼间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顿了下,她又启开樱唇,“谢城, 无论如何我不会拿母妃安危同你周旋。”

    是啊。

    华淑皇贵妃是萧颜唯一最在乎的人, 她确实不会这么做。

    ……

    眼下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无论是萧颜这儿、还是萧初那儿都完全没有桂芳的消息, 无论酒楼、商店、还是早晚市, 都不见她的半点踪迹, 可是一个人活着怎么可能离开得了这些地方?这岂非太奇怪了?

    这些日子以来, 萧颜为此越发的焦虑不安, 桂芳仿若风一样的让她看不见摸不着这实在太可怕了,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什么时候桂芳便会突然入宫将事情告诉萧齐羽打她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萧颜早想到这也许是桂芳同萧月之前便制定好的计划,但无奈的是, 她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怎样做才能够让一个人好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半点踪迹也无。

    眼下正是暮色四合时分, 本来萧颜用过晚膳出来散步消食, 但不知为何, 脑子里想着桂芳这件事情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花萼阁外, 一时间, 看见里面有明亮灯光从杏色窗纱映透出来, 不由地朝身后问:“这里头怎么还有人?”

    听言丫鬟忙回:“是奴婢叫人去收拾姨娘遗物的。”

    是啊,眼下萧月已经入殓, 再过半个月她便要落葬,这些遗物都是要跟着她的,眼下也是时候该收拾起来了。

    一时说及遗物,萧颜脑中倏忽想到:会不会在这些遗物里找到什么线索呢?

    如是想着,便忙进入了花萼阁,“吱吖”一声推门而入,映入萧颜眼帘的是一个丫鬟的忙碌背影。

    此刻她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紫檀镶嵌珐琅八仙桌边极认真的清点着已经整理好整齐码放在面前的各个箱盒,直到四下响起一声轻咳,丫鬟才意识到来人,倏地回身,看见萧颜忙跪下行礼,“请公主安……”声音战战兢兢。

    “姨娘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吗?”话音落下,萧颜垂眸朝她如是问。

    “是。”丫鬟小心应声。

    “嗯,”听言,萧颜朝她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一时颇为诧异,丫鬟没有想到萧颜竟没有怪罪,倏忽松了好大一口气,忙应声退下。

    待得门被轻掩上后,萧颜来到紫檀镶嵌珐琅八仙桌前坐下,目光所及,箱盒中除了胭脂水粉便是些银镯玉钗之类的首饰,没什么特别,如此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些东西里哪会有什么线索,况且对于萧月来说如此重要的计划,她又怎会轻易留下什么线索叫她发现。

    思及此,萧颜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眉眼失落着伸出手往里面抓搅了搅。

    却就在这时,一块黄灿灿的护身符兀地出现在萧颜眼前。

    这护身符萧颜认得,应该是从京都城外静心观求来的,如此簇新,想来是不久前刚去过……

    不久前刚去过……

    静心观!

    萧颜倏忽反应过来,是了!眼下桂芳人必定躲在静心观!

    去过便知道,静心观虽不很大,但却是接待往来香客食宿的。

    不难想见,桂芳住在静心观,一应食宿皆有供应,根本不必出门。

    难怪到处都找不见桂芳踪影!

    思及此,萧颜忙喊:“来人!”

    待得丫鬟闻声进入,萧颜倏地起身往外步出:“备车!我要去静心观。”

    ……

    到达静心观时,已是夜半时分,四下漆黑,宛如泼墨,只有静心观门口的两盏风灯摇曳着几许微薄的光亮,照在人身上宛若轻纱伸手却不可及。

    从方才到现在丫鬟已经在前面敲了许久的门却都没人应。

    眼下萧颜也下来马车,正在思索着要不要直接翻墙而入,却就在这时,腰际倏忽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是身在静心观围墙的另一边。

    不用看,萧颜也知道方才掳她进来的人必定是谢城。

    他那衣袍上裹挟着的淡淡桃蕊香气,是极少极独特的味道,除了谢城还能是谁,事实上,眼下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萧颜也并不难想见,“谢城,你又跟踪我。”站定后倏地回过身子,抬眼攫住谢城鹰眸。

    “公主,眼下是你同我追究这个的时候吗?”听言,他微垂眼眸看向萧颜,薄唇轻启。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桂芳,不能再留着她夜长梦多了。

    思及此,萧颜没再说什么,忙回身欲走。

    却就在这时,肩头兀地被按住。

    耳畔忽又划过一道冷戾声音同她道:“公主最好不要忘了对我的承诺。”

    谢城这话深意萧颜当然听得明白,桂芳事情结束后她便得带谢城去找巫氏一族,不然无论是她,还是华淑皇贵妃,都会死得难看,思及此,“不会的。”她不动声色着启唇道。

    话音落下,谢城松开了手。

    后来两人在静心观中找了整夜,却终究没找到桂芳。

    “这怎么可能!”对此,萧颜根本不可置信,眼下桂芳必定在静心观中,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路可走,”必定是有人将她藏了起来!”萧颜眉眼透着几许思索,倏忽如是笃定着道。

    道姑!一定是那些道姑!

    “不行!我定要叫她们如实交代!”话音未落,萧颜已大步过了月门。

    “你想怎样?”谢城一阵风似的追上去拽住萧颜朝她郑重地如是问。

    她想怎样?听言萧颜厉眸对上谢城鹰眸,“我当然是要将这些道姑全部拿住、严刑拷打!我看她们招不招!”

    “不行!你绝对不能这么做!”谢城斩钉截铁着道,掌心的握力也更大了些。

    尽管萧颜尽力扭动着手臂想要挣开,但谢城终究不松手,他一字一句郑重着朝萧颜道:“不会是她们藏的人。”

    谢城这话听来不容置疑,但,“你凭什么这么说?”萧颜若有所思着抬眼对上谢城鹰眸。

    第65章 忧虑

    原来静心观中的道姑都是高姓, 如若萧颜没有记错的话,从前豫北候夫人、谢城母亲也是这个姓氏,倏忽地, 萧颜联想到,难不成静心观的这些道姑都是谢城外祖父一族,可是怎会如此,十多年前高达不是已经告老还乡了吗?

    这件事情萧颜很清楚,因着那年华淑皇贵妃过世, 高达作为将作少府为华淑皇贵妃修葺了陵寝, 完工之后没过多久他便递交了辞呈,待得萧齐羽准允后除了已经嫁入豫北候府的侯夫人外他便举家离开了京都城, 自此后便再无音讯, 按理说眼下高氏一族是绝对不该出现在静心观的。

    想到这里, 萧颜不由地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难道说这中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不成?

    众所周知谢城外祖告老还乡后举家离开了京都城, 但却无人知道这根本是一场戏,是一场萧齐羽演给大众看的一场戏。

    事实上彼时华淑皇贵妃过世令萧齐羽哀痛不已,生怕华淑皇贵妃死后无人照应, 命景和殿伺候宫人一律陪葬, 生怕华淑皇贵妃死后不得安宁, 命将作少府高达世代留守兔山不得离, 但终究前朝重臣为后妃陵寝守墓是绝对不合南萧规矩的, 不得不顾忌, 萧齐羽这才想着演了这场戏好骗过众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么眼下看来, 便应该不是那些道姑藏的人,毕竟谢城同她们也是血亲, 无论如何她们不会置谢城于死地,可是如若桂芳不在静心观,又能在哪儿呢?不由地,萧颜眉眼间生出几许如浓雾般散不开的忧虑。

    “天就要亮了,回去再说。”谢城朝萧颜如是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今晚是肯定找不到桂芳了。

    她人究竟在哪里,还得回去从长计议。

    听言萧颜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出静心观的方向步去。

    眼下马车已经进入了京都城,正平稳驱行在官道上,想了一路桂芳的事情都没有结果,此刻萧颜倏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不由地转眸看向谢城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其实方才萧颜一直都很奇怪,谢城是怎么知道她来静心观是为了找桂芳的?分明她没将这事告诉任何人。

    就在这时,马车一个轻微的趔趄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就算隔着车帘也能看得出来,外面此刻亮若白昼。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是想着伸出手一把撩起纱帘,倏忽映入萧颜眼帘的人是萧初,他一身锦袍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不少小厮,看样子像是刚从府里出来,兀地看见萧颜他忙下马来到面前,“公主大人!桂芳捉住没有?在不在静心观?我可带了不少人手来!”

    听言萧颜便明白了,原来是萧初,原来谢城是从萧初那儿知道的消息。

    只是萧初又是如何知道的?

    事实上这是一个极巧合的事情。

    恰好白日里萧初在外喝酒时听人提及静心观便也想到了这点,回来后他自然同谢城说明。

    其实今晚谢城也并非跟踪萧颜,只是在前往静心观的半路上不期而遇罢了。

    约莫几个时辰前萧初来到公主府想将事情也同萧颜说明,却没想到萧颜竟也已经去了静心观,后来他在公主府中坐等了许久消息,但添了好几盏茶也没见人回来。

    方才眼看着天快亮了,才想要回府洗漱,毕竟无论如何不能误了今日早朝。

    却不想他这边刚骑上马,公主府马车便来到了眼前。

    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萧颜摇了摇头道:“不在。”

    听言萧初瞳仁兀地张大,“什么?不在?”这怎么可能?!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同方才萧颜的反应一模一样。

    眼下东方已经微微泛出奶白,不多久就要早朝了,眼下可不能让萧齐羽发现任何端倪,就在这时,萧颜朝他道:“你先回去吧,等晚些时候我去找你,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听言,“也好。”说完萧初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往王府方向回去。

    但任谁都没想到,晌午还未过,宫中便遣来了人说是萧齐羽召见萧颜。

    隐约地,萧颜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待得来到太初殿,萧颜心中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目光所及,除了萧初、萧僖都在以外,桂芳也在。

    这是萧颜在萧月死后第一次见到桂芳,这张朝思暮想的脸眼下竟叫她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刻龙涎香味道浓郁让萧颜头脑极为清明,弥漫白雾后是萧齐羽脸色铁青的坐在那儿,不用想,必定是桂芳已经将事情全都告诉了萧齐羽。

    “皇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来毓嘉公主应该是最清楚的。”

    不难听出,桂芳这话直指萧颜是罪魁祸首。

    待得话音落下,萧颜不动声色着启唇,“清楚?清楚什么?”眉眼间生出疑惑。

    虽然萧颜很清楚桂芳说的是什么,但她必须装作不知,这是眼下困局唯一的解法。

    “父皇,今儿是什么节庆吗?怎么把人聚的这样齐?”萧颜目光扫过萧初、萧僖,最终看向萧齐羽。

    “阿颜,谢城没死,可是真的?”此时此刻,萧齐羽严峻目光投向萧颜如是问。

    倏地,萧颜瞳眸震动,“什么?!父皇你说什么?谢……谢城没死?不可能!”萧颜斩钉截铁、毋庸置疑着道,她眉眼间划过一抹分明的凌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儿臣亲手将匕首捅入他后心他怎么可能还活着!父皇是听谁说的?!”

    就在这时,萧僖忙道:“是啊父皇,儿臣同安亲小王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何来桂芳说的什么搭救?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况且,臣同谢城并不相熟,臣有什么必要帮他,他的死活同臣根本没有关系,皇伯也知道臣侄向来是不参与这些事情的,臣侄志不在此。”萧初也如是道。

    话音未落,萧颜凌厉目光看向桂芳,“父皇,这件事情想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而且还很拙劣!”顿了下,“桂芳,你恨我,对吗?”

    第66章 花朵

    萧颜这话让桂芳倏忽想起南燕侯府人一个个惨死的光景, 侯爷如是、小侯爷如是、大公主如是、文妃如是、萧月亦如是,她便不由地喊道:“是!我是恨你!若非是你,文妃娘娘和温惠公主都根本不会死!还有南燕侯府的人!全部都是拜你所赐!”一时间桂芳心中的愤恨如洪水般汹涌而出根本止都止不住, 猩红着眼眸瞪住萧颜,仿佛冒着熊熊烈火,但此时桂芳只顾着发泄,根本没有发觉她已经落了坑。

    “砰”的一声,萧齐羽重重一掌拍在龙案上, “大胆!你竟敢如此编排公主、皇子!”

    直到此刻桂芳才倏忽反应过来, 忙跪地道:“皇上不是这样的!皇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兀地,桂芳急得厉色伸出手指向萧颜, “是毓嘉公主!毓嘉公主在故意给奴婢下套!”

    “你竟还敢放肆!”萧齐羽兀地朝外怒喝:“来人!”

    待得胡永莲闻声进入, 萧齐羽居高临下指着桂芳厉声道:“拉出午门!五马分尸!”

    ……

    出来太初殿后, 此刻三人正并肩走在出宫的甬道上。

    “幸亏方才公主大人机智应对, 不然我这小命可就要交代了!”眼下萧初喜上眉梢以为已经躲过了一劫。

    只是正午阳光刺眼, 萧颜不禁紧皱着眉头,眼角眉梢若有所思。

    事实上这件事情哪那么容易过去啊。

    照着萧齐羽的性子,眼下虽是暂且无事, 但他终究会心存疑虑, 不会轻易甘休的。

    “就怕日后父皇秋后算账啊。”同样地, 萧僖也想到了这一点, 眉心处掩不住的忧虑。

    “会吗?真的会吗?”听言萧初忙紧着目光问, 眉梢喜色也敛去。

    就在这时, 萧颜目光思索着道:“谢城那座空的坟茔想是不能留了。”毕竟那实在是太大的破绽, 如若萧齐羽遣人查到那里, 他们便暴露无遗了,必须防微杜渐。

    听言萧初忙道:“这简单, 我今晚叫人去将那座坟茔毁了便是。”

    萧颜却摇头,“如此也太过明显了些。”

    “那该怎么办呢?”听言萧初目光茫然着看着萧颜问。

    就在这时,萧颜脑中倏忽闪过一个想法。

    与其他们动手被怀疑,不如叫萧齐羽自己动手。

    “公主大人,你这话也太稀奇了,皇伯既要查,又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毁了谢城坟茔呢?”

    事实上,萧颜能这么想,她便是自有办法的,“只不过,需要小王爷帮点忙。”

    听言萧初便知道萧颜又是想利用他在内务府的关系,心照不宣着开口,“公主大人尽管差遣便是。”

    ……

    回到公主府后,萧颜坐在紫檀镶嵌彩贝梳妆台前,伸手拉开面前抽屉,从里头拿出了个彩绘菱花纹漆圆奁,朝身边丫鬟道:“备车,我要去趟安亲王府。”

    这漆奁中装着的是十来包曼陀罗花研磨成的粉末,此前待在樊城治伤时一日萧颜无意中在温泉边上发现了这花。

    曼陀罗花瓣白色晶莹似雪更胜雪,入眼极美,但却也莫名给人一种尤为凄凉的感觉。

    萧颜记得,小的时候华淑皇贵妃曾同她讲过,曼陀罗花虽能够镇痛,却也很容易叫人神思错乱,不懂医理的人千万不能乱用。

    说起来这花在南萧是极为少见的,上次萧颜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曼陀罗,以往她也只是在医书上瞧过。

    事实上萧颜想来曼陀罗花对她来说有很大的用处,摘了些回去后新鲜花朵总是不易保存,便去找陆德借用了他平日捣药的玉舂将花朵研磨成粉。

    彼时萧颜自然被陆德问了摘这些花的用处,她只道有时膝盖骤然疼痛难忍,需要这花粉外敷镇痛。

    去到安亲王府后,萧颜将漆奁交到萧初手上,“小王爷将这些神鬼不觉的加在父皇每日晚膳中想来应该不在话下吧?”

    听言,萧初好奇的打量的目光落向漆奁,“这些是什么?”

    “曼陀罗。”萧颜如实道。

    听言萧初颇为讶异,倏地抬眼看向萧颜,“曼陀罗?这东西公主大人从哪里搞来的?”

    事实上不仅仅是南萧很少见到曼陀罗,就是放眼天下这曼陀罗也没生几株,众所周知,曼陀罗能够镇痛,以往萧初想找几株帮谢城入药,好多年都遍寻不得。

    不难看出,眼下萧初对这些曼陀罗很有些兴趣。

    “小王爷这是何意?”萧颜打量目光看向他问。

    “公主大人,我这不是为了谢城吗?”说及此,萧初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早年间谢城负伤落下病根的事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如今谢城病情恶化、伤上加伤,他更是再清楚不过的,显而易见,眼下如若谢城能有曼陀罗镇痛,日子必定能好过许多。

    话音未落,萧初对上萧颜目光,又如是道:”公主大人,好歹你同谢城夫妻一场,这个忙怎么说都是该帮的吧?更何况他会弄到如今这步田地,同公主大人你也脱不开干系不是?”

    这话入耳,萧颜却并未应承,待得话音落下,她只不动声色着轻启丹唇,如是道:“小王爷,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曼陀罗花,而是父皇。”谁都能想的到,若然萧齐羽发现桂芳所言属实,必定下令赶尽杀绝,“届时就算有曼陀罗花,谢城恐怕也没命用。”

    事实上,眼下萧颜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萧初知道她从是何处得到的这些曼陀罗花。

    毕竟她怎么可能帮谢城减轻痛苦,她恨不得谢城刀剉切骨、痛不欲生,更何况,这些曼陀罗花不是她从别处摘来的,而是就生在樊城神医陆德那里,此前他一直在帮谢城治病,绝不可能不知道曼陀罗花能够帮谢城减轻痛苦,但他却始终没有以曼陀罗花入药,想来这里面必定另有隐情。

    “公主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办。”

    对于萧颜的话,萧初深以为然,事实上不仅仅是谢城性命,还有他的性命,他与萧颜、萧僖可不同,尽管此前他深受皇恩,但终究不是萧齐羽血胤,不难想见,如若事情坐实,萧齐羽必定不会对他心慈手软,要想有以后,终究还是得先解决掉眼前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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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中毒

    转眼十日过去, 萧齐羽那边一点消息也无,按理说曼陀罗花粉吃了这么久也该见效了。

    这边萧颜正歪在紫檀雕镂凤凰纹罗汉床上如是想着,外面便恰有消息传来, 说是今日萧齐羽罢了朝。

    众所周知萧齐羽绝对是个勤政的皇帝,到了罢朝的地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从登基算起,萧齐羽唯一一次罢朝还是为了华淑皇贵妃的暴毙。

    “这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突然罢朝呢?”听言萧颜倏地坐起, 疑惑着眉眼朝丫鬟问。

    “只知道是龙体抱恙。”丫鬟如实道。

    龙体抱恙……那便不难想见, 必定是她曼陀罗花粉生了效果。

    思及此,萧颜朝丫鬟道:“备车, 我要入宫。”

    无论如何, 父皇龙体抱恙, 她身为公主总是该入宫探望的。

    “是。”听言丫鬟应声退下准备去了。

    待得到达太初殿时, 萧齐羽恰好刚喝了药刚睡下, 萧颜不宜打扰。

    据胡永莲说连日来萧齐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夜里总是梦魇难眠,前些日子太医安神药尚且还能压得住,但这两日就连安神药都没了用处, 眼下已经在用曼陀罗入药。

    这对于萧颜来说, 绝对是极好的消息, 毕竟有了这个掩饰, 便再无人会晓得她做的手脚。

    在胡永莲看来, 也许是连日睡得不好导致精力不济的缘故, 今儿早上萧齐羽正准备前往早朝时竟一头摔在地上不得站立。

    但萧颜却很清楚, 事实上这是曼陀罗花粉中毒的症状。

    “那么眼下父皇情况如何?”听言萧颜忙关切着目光朝胡永莲问。

    “方才太医已经来瞧过, 说是没摔着哪里。”胡永莲如实道。

    “只是梦魇始终不好,就连曼陀罗也收效甚微, 只白日里勉强能安睡一两个时辰。”说及此,胡永莲眉眼不禁生出极浓重的忧虑。

    事实上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萧齐羽每日晚膳里有她的曼陀罗花粉,夜里自然是绝对不可能安枕的,况且眼下,太医也用曼陀罗给萧齐羽入药,想来很快他怕是会昼夜不得眠。

    “可是好好的,父皇怎会突然如此呢?”萧颜目光疑惑着、不解着。

    听言胡永莲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低下声音同她道:“是豫北候爷。”

    虽萧齐羽没有明说,但胡永莲每日侍奉在侧,总能在萧齐羽梦呓中听见谢城的姓名。

    却也不难想见,凭着萧齐羽的性子,此前桂芳的话难免叫他心生思疑,正所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有她的曼陀罗花粉的同时催化,使得萧齐羽意识紊乱、产生幻觉,连日梦见谢城也并无奇怪之处。

    只是萧颜没有想到她这还没做什么,萧齐羽便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

    眼下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萧颜的掌握之中,离开太初殿后她便去到梧英殿,萧僖住处,为的是同他商议接下去的部署。

    无论如何谢城坟茔不能是座空坟,不然待得日后萧齐羽下令毁坏坟茔时必定轻易便会被人发现端倪,若然如此,那么眼下所做的一切便功亏一篑了。

    当萧颜到达梧英殿时恰好萧僖从外面回来,两人在梧英殿门前迎面碰上,“去过太初殿了?”一时看见萧颜,萧僖便猜到眼下萧颜入宫是为着来瞧萧齐羽情况。

    事实上此前萧初便把萧颜给他曼陀罗花粉的事情告诉了萧僖。

    自然萧僖也很清楚眼下萧齐羽如此都是拜萧颜所赐,但他终究没有戳破。

    毕竟谢城没死的事情同他也脱不开关系,若然叫萧齐羽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也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顿了下,“阿颜,你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些?”毕竟那是父皇啊。

    听言萧颜抬眼郑重着看向萧僖道:“皇兄,你知道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事实上萧颜不是不能手下留情,而是她不想手下留情,经过了上辈子的种种事情,这辈子重生回来后她早早便绝了同萧齐羽的父女之情,眼下有的只是上辈子萧齐羽给她留下的深重伤害。

    “阿颜,你到底想做什么?”萧僖轻拧着眉头,目光郑重地盯着萧颜问。

    “皇兄,有件事情阿颜需要你帮忙,天底下也只有皇兄你能办到了。”毕竟如今大理寺在萧僖手中掌握着,只有他才能神鬼不觉地从大理寺监狱中拉出死囚尸体来。

    不难想见,萧颜要这死囚尸体是为着什么。

    如若让谢城棺椁这么一直空着,很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虽说他从大理寺监狱中拉出个死囚尸体来倒是不难,只是有个问题。

    不由地,萧僖目光若有所思着道:“只不过若然棺椁之中的人同谢城本身姿容不尽相同的话,恐怕也难免惹人怀疑吧?”

    可是若想从死囚中找出个能同谢城姿容相媲美的,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谢城虽然性子阴沉狠戾杀人不眨眼,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生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龆年时就连太后也如是称赞过。

    思及此,萧僖眉眼不由地生出如雾忧虑。

    事实上这一点萧颜怎么没有想到,“皇兄尽管放心。”届时萧齐羽命令毁坏谢城坟茔必定迫不及待,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会有心思留意到尸体姿容几何的。

    听言萧僖看向萧颜的目光不免又生出几许疑惑来,其实萧僖心里一直感到奇怪,“阿颜,你怎么就能确定父皇日后必定会去毁坏坟茔呢?”

    分明地,萧僖从萧颜眼中看到了一抹别有深意,难道说同曼陀罗花粉有关?可是会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曼陀罗花粉能够让人意识紊乱却也绝不可能左右人脑中的思想吧?

    其实萧僖并不知道,对此萧颜是另有部署的。

    原来早在五日前萧颜便修书寄去了江宁城,让连翘即刻前往云城。

    事实上在东楚云城飞流观中住着一位居士,在江湖上以催眠术闻名,此前萧颜也有所耳闻,据说他的催眠术登峰造极能够在睡梦中给人嫁接思想。

    萧颜是想通过这催眠术将摧毁坟茔的思想嫁接在萧齐羽脑中,此前的曼陀罗只是为这催眠术做的铺垫而已。

    就在昨日萧颜也收到了回信,连翘说她已经请到了人,正往京都城这边赶,算起来今晚人也该到了。

    第68章 劝说

    当萧颜回到公主府时, 恰看见门口多了两匹快马,过去问小厮:“可是连翘回来了?”

    听见小厮答“是”,便忙入了府, 但就在她大步来到前厅外时却忽驻足了下来。

    原来萧颜目光所及,里面哪有什么居士,除连翘外,便是位长身玉立的闲雅儒生,青绿色的罗衣, 周身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

    倏忽地, 萧颜心头一紧,莫不是连翘找错了人吧?如若真是如此, 可以说是功亏一篑了, 毕竟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叫连翘回去换人了, 如是想着, 萧颜眉眼带忧虑地步了进去。

    兀地看见萧颜, 连翘忙来到面前朝萧颜道:“公主,人找来了。”

    本来萧颜想问连翘究竟有没有找错人,但她还来得及开口, 男子闲雅声音已然倏忽划过耳畔, “公主放心, 姑娘没有找错人。”

    听言萧颜不禁诧异, 竟一眼便能看出她心中想法, 果然厉害得紧, 这下她不能不信了。

    待得话音落下, 她转眸过去:“那么公子必定能够知道本宫眼下请你来的目的。”

    他怎么不知道, 早在半路上时他便听闻了今日萧齐羽罢朝的事情,想来同这不无关系。

    听言男子唇角微微挂起, 极稳重着道:“若然不敢应承,眼下我不会站在这里。”

    ……

    翌日傍晚时分,萧颜入宫来到太初殿外,恰听见里面胡永莲正在劝说萧齐羽用晚膳。

    终究胡永莲拗不过萧齐羽只得叫人撤了膳食出来,却就在这时,萧颜映入他眼帘。

    胡永莲忙来到面前道:“公主来了,正好进去劝劝皇上,这早午膳都没用,晚膳再不用怎么能行?”毕竟在胡永莲看来萧颜是萧齐羽最宠爱的公主,想来萧颜劝还能有些用。

    “给我吧。”萧颜伸手从太监那边接过红漆托盘进入殿中。

    萧齐羽怎么能不用晚膳,毕竟这里面可是有她的曼陀罗花粉。

    眼下事情还没结束,这曼陀罗花粉是绝对不能停的,否则功亏一篑。

    “端出去!朕不吃!”空阔的大殿中点着安息香,入鼻给人一种凝神静气的感觉,此刻萧齐羽以手扶着额,以为又是胡永莲来劝,只闭着眼如是朝前吼道,愠怒声音戛然响起,隐约将面前如云般的白色烟雾震得一颤。

    “父皇。”听言,萧颜极识时务的暂且停步在阶下,“听胡公公说,您早午膳都没用呢。”

    这抹娇婉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听来便知是萧颜。

    话音落下,萧齐羽微微张开眼睛,“阿颜?”眉眼间不由的划过一抹意外神色,“这会子你怎么入宫了?”

    听言萧颜抬眼对上萧齐羽极为疲惫的眼眸:“听闻父皇近来龙体欠安,儿臣实在不能放心,这便入宫来瞧了,”顿了下,关切着问,“父皇是睡不好吗?”

    不禁叹口气:“嗯……”又扶额埋下头,眼下萧齐羽蔫的样子哪里有从前半点雄姿英发。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呢?”此时此刻萧颜眉眼生出担忧神色。

    说及太医,萧齐羽便气不打一处来,只愠脸愠色道:“都系庸医!”

    打量着萧齐羽,这时,萧颜丹唇轻启:“儿臣晓得一人也许能帮到父皇。”

    听见这话,萧齐羽目光倏地一闪:“谁?”抬眼投向萧颜。

    但萧颜却没直接言明,只上前将红漆托盘放在萧齐羽面前,如是道:“父皇得先用了晚膳,儿臣才叫那人来呢。”见萧齐羽听言再无推脱,她便忙去门外唤了胡永莲进殿伺候用膳。

    ……

    半晌后,“还是公主最有法子哄皇上。”胡永莲收拾了膳后盘碟出来同萧颜如是道。

    “父皇晚膳可都用完了?”萧颜看向胡永莲问。

    “都用完了。”

    听见胡永莲这么说,又看胡永莲面色欣然,萧颜这才安下心来。

    事实上方才萧齐羽用膳时她并不在殿中,她在外面遣了人前往公主府叫来了尤青云。

    尤青云,便是那闲雅儒生、观中居士的姓名,是昨晚连翘告诉的萧颜。

    但萧颜肯定这绝对不是他真正的姓名,毕竟江湖中人总有那么许多的俗号。

    不过如此也好,她也不必担虑日后萧齐羽会查到他什么身份,牵连今日。

    这才刚进入殿中,萧齐羽便忙问萧颜:“你说的人究竟是谁?”

    听言萧颜抬眼微笑着朝萧齐羽道:“眼下他就候在门外呢。”

    “传!”话音未落,萧齐羽忙道。

    待得尤青云进入后萧齐羽思索目光打量着问他:“你从哪儿来?”

    今日的尤青云同昨晚可不大相同,一身杏林打扮,就连姿容都做了改变,差点萧颜也没认出,话音未落,他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时间萧颜对此也是始料不及地,只听他道:“草民此前在东楚太医院效力,专攻失眠梦魇之症。”

    听言萧齐羽眼底不禁划过一抹凝重,“眼下呢?”顿了下,萧齐羽朝尤青云如是问。

    “幸得公主不弃,收草民在公主府担任医士,眼下草民惟公主命令是从。”

    就在这时,萧颜兀地启唇朝萧齐羽道:“父皇不知道,此前儿臣也昼夜难眠过,听闻东楚太医院有专攻此症之人便留了他下来医治,没想到还真有效用,眼下儿臣夜夜睡得酣甜。”

    此前萧颜从未听闻过这尤青云是东楚太医院的太医,事实上根本不是,若是,不会她一点风声都收不到,至于眼下尤青云究竟为何这么说,她也暂且弄不清楚缘由。

    难道他同官瓦寺里的那些人一样想要她性命报仇不成?萧颜不由地如是想,但若是如此,昨晚他便有机会动手,做什么要等到今日兜个这么大的圈子?

    想来想去,萧颜对此都深感迷茫,但无论他想要怎样都待得之后再追究,眼下她是不能再让尤青云说下去了,否则凭着萧齐羽的性子很容易怀疑她是否勾连东楚人怀着不轨之心,“想必眼下父皇症结他也手到擒来。”萧颜如是同萧齐羽道,她深知,作为久病之人没有任何事情会比治好病症更为重要。

    果然,萧齐羽听言再急切、再喜悦不过,忙道:“如此甚好!”

    第69章 拖延

    但与此同时, 萧颜并不知道的是,其实眼下她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原来曼陀罗花粉已叫萧齐羽如今思维变得比往日缓慢许多,方才听尤青山说话, 萧齐羽并未心存思疑,反倒放下了七八成的心来,他只想着,眼前这尤青山不是来历不明的江湖骗子,虽然曾是东楚太医, 但眼下已然归安倒是也不必担虑的, 思及此,他便没有再往更深处去想。

    后来萧齐羽便安心的让尤青云催了眠, 当然萧齐羽不会知道这其实是催眠术, 他只当是一觉睡到了天明, 醒来后难得的神清气爽, 深觉尤青云医术颇有几分厉害, 有机会定要提点他入太医院。

    事实上催眠术嫁接思想非一日之功,至少要催眠七八次才能完成,却好在萧齐羽对此并无怀疑也无排斥, 再加上曼陀罗花粉的效用, 一切都进行的极为顺利。

    十日后的这日晌午, 萧颜在公主府中闻得萧齐羽已经遣了刑部的人去摧毁谢城坟茔, 说是眼下萧齐羽对谢城极度痛恨, 扬言要将谢城挫骨扬灰, 无人知晓缘由。

    当日傍晚时分, 谢城坟茔被火药夷为平地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大街小巷的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着究竟是什么缘故叫萧齐羽突然会这么做,有说是谢城阴魂不散, 又有说是萧齐羽杀鸡儆猴,还有说是南燕侯派系重臣的弹劾……

    但无论百姓如何议论眼下在萧颜看来都不重要了,毕竟她深知这件事情算是彻底的到此结束了。

    原来此前尤青山便同萧颜讲过,他嫁接了摧毁谢城坟茔的思想给萧齐羽的同时便也意味着萧齐羽将会永远坚信谢城已死,这是嫁接思想无法避免的逻辑关联。

    事实上这对萧颜来说绝对是极好的消息,极好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日后萧齐羽都再不会对谢城的死生出半点怀疑了。

    “尤青云你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彼时尤青云同萧颜说完后便要抬脚离开,却就在这时被萧颜出声叫住了他。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尤青云站住后重新看向萧颜如是问。

    想到此前在太初殿时尤青云说得那些奇怪的话,萧颜便不禁若有所思着看向他端量他,道:“上次为什么要那样同父皇说?”难道是故意想要害她被萧齐羽怀疑吗?

    这里头的意思尤青云怎么听不明白,待得话音落下,他极沉稳的同萧颜道:“公主也许看不出来,皇上心里担忧我是江湖骗子,但我却是看得很清楚的,显然,彼时如若我不那么说,皇上必定不会信任我、让我着手施展。”毕竟能入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考核过关的,不像是江湖骗子,总会用些旁门左道,有害龙体安危,话说完,尤青云顿了下,又开口:“怎么?公主不信我?”回视着萧颜片刻,“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离开。”

    “不必。”就在尤青云刚要转身时,萧颜轻启丹唇如是道,“我不信你又做什么要用你?”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里已经将这道理说的极为明白。

    “你能够轻易料定别人想法,但本宫不行,因此本宫才要同你请教。”萧颜又道。

    确实,此前她对于尤青山是存着三分怀疑的,但眼下看着尤青山行事作风如此坦然利落,便不禁收起了对他的那份怀疑,更何况,想要解决谢城这事,终究离了尤青山不行。

    听言尤青山回头对上萧颜目光,“公主这话实在过谦了。”

    就在这时,一道同尤青山真如青山般的沉稳声音截然不同的凛冽之声倏忽划过萧颜耳畔,仿佛冬日砭肌刺骨的寒风将她思绪兀地拉回,“眼下公主是不是应该兑现同我的承诺了?”

    听言萧颜倏地抬起眼皮,目光所及,意料之中的是谢城凑近的深邃鹰眸,此刻他漆黑无底的瞳仁中分明带着阴沉冷戾的审视。

    是啊,眼下确实到了此前她承诺带谢城去找巫氏一族的时候。

    不由地,萧颜大脑一时转如风轮,她必定要再想个理由拖延下去,无论如何眼下她还不能带谢城去找,事实上她另有打算,对着谢城凌厉鹰眸,萧颜丹唇轻启:“再过两天便是萧月落葬的日子,届时我必须在场。”顿了下,“这是父皇的意思。”

    听言谢城目光沉了沉,“公主是还想拖延?”

    冷声入耳的同时萧颜咽喉突的感到一紧,已被谢城生硬冰冷的指节死死按住,尽管萧颜此刻无比紧张,但她仍尽力保持着镇定又朝谢城开口:“谢城,此时你杀了我容易,只是你将永远不会知道巫氏一族在何处。”顿了下,“这世上除了我,无人知道他们所在。”

    听言谢城不得不顾忌,话音落下,他将食指缓缓移开,目光凌厉带着冷意,端量萧颜片刻,冷唇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低沉着声音道:“两日后,我会再来。”

    不难听出,言语间带着强烈的威慑意味,似乎是对萧颜下的最后通牒。

    就在这时,门忽生“吱吖”一声响。

    原来是连翘从外面步了进来,还未走近,馥郁的桂子浓香已经在屋中弥漫开来,目光所及,果然连翘手中捧着两折金桂。

    时已深秋,正是桂子花发时,不过这公主府中却是不同于千秋殿种了那么多的桂花,事实上满府也就花萼阁生着几株。

    显然,连翘是刚从花萼阁回来,“你花萼阁做什么了?”萧颜看向连翘如是问。

    来到面前,“姨娘将要落葬,奴婢怕收拾得不小心,还有遗物落下的。”毕竟待人落葬后再找到遗物是极不吉利的事情,此前她不在,眼下必要亲自去瞧一趟才得安心,说着,连翘将两折桂枝插在紫檀雕镂凤凰纹罗汉床边红漆木架子上的白釉鱼尾瓶中,“公主,你瞧瞧这个。”

    无论如何萧颜没想到,连翘竟还真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来交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端量了两眼,萧颜又抬眼朝连翘问。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这东西被缝在姨娘枕头里,想来该是挺重要的吧。”连翘如实道。

    第70章 股掌

    被缝在枕头里?听言萧颜眉眼间的目光倏忽变得郑重起来。

    藏得这么隐秘必定是不能为人知的, 不知为何,萧颜隐约感觉到这里面东西会同她有关。

    果然,当第一个字落入眼帘的时候, 萧颜便兀地不能呼吸了,之后目光扫过的每个字无不像是被弹丸狠狠击打在心口。

    隐约地,萧颜唇齿间尝到了几许腥甜味道。

    无论如何萧颜不会想到,上辈子萧月不仅仅同燕晁珠胎暗结,更是还将谢城玩弄在股掌之中。

    原来上辈子谢城同她一样也被设计错认了人, 本来萧颜以为这辈子谢城认出她来是偶然, 是她的选择改变了事情原有的发展方向导致的偶然,但原来事情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原来根本不是偶然。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谢城一直在找的人都是她, 这件事情燕晁知道、萧月也知道, 两人从始至终都晓得, 无论如何萧颜没有想到, 这件事情萧月竟然也晓得!

    上辈子萧月恰寻了个机会,故意让谢城看见鎏金嵌花珠钗插戴在她的发髻,自然, 谢城便以为她是当年那个盘腿坐在桃花树下数花瓣的小瞎子。

    不由地, 萧颜发出一声冷笑, 竟然直到此刻她才晓得原来上辈子谢城对萧月的情深义重都是从她这儿偷去的, 竟然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上辈子自己本不该受那么多伤害!

    而这一切, 全都是拜萧月所赐!

    原来萧月对她捅的刀子比她本以为的还要更多, 上辈子, 萧月是谢城背后的推手, 她诽谤她!诬蔑她!诋毁她!她对她栽赃、对她嫁祸!太多太多,都是萧颜全然不知的肮脏事情!

    她让谢城痛恨他、厌恶她, 为的便是借谢城的手伤害她、凌虐她!

    至于萧月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实上她已经写的很清楚,她的处心积虑、她的不择手段,便是要将高悬在碧空的冰壶明月拉入淤泥中玷染满身污秽,凭什么,凭什么明月总是高高在上,总是神圣不可及,她偏要那高不可攀的明月被每个人肮脏的脚底□□践踏,她偏要叫世人知道那高不可攀的明月究竟也不过如此!

    这是何等拗捩、何等卑劣的心思!

    萧月对她的戕害每一步都计算的准确无误,所以上辈子她无路可逃,但萧月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辈子所有的事情都突然变得不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弦的箭生生转了个弯,每件事情都往她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着,她原本所计算的都变成了无解。

    待得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字,萧颜才发觉用力的指节已经冰凉僵硬,如握寒冰,“连翘,”目光沉着启唇,“想来姨娘不必入棺椁了。”

    “什么?”听见萧颜如是道,一时间连翘茫然无所适从,生怕是听错了。

    “公主是说姨娘不必入棺椁了吗?”她确认问道。

    是!不必入棺椁,更不必入土为安!她萧月不配!

    知道了这些后,萧颜心中不禁怄着一口气。

    她当真是后悔此前没能对萧月更狠一些!

    不过倒也没关系,活着的时候没凌虐够,死后也可以!

    她要萧月死无全尸!永世不得安宁!

    “嗯。”萧颜目光思索着道:“我听闻北秦北荒山上有一种专吃腐肉的黑鹰?”

    “是啊公主。”只听提及,连翘脸色都不禁变得苍白惶恐。

    原来这北荒山是极北之地,不仅千里冰封、苦寒至极,更是业障浓重,常年无人烟。

    先朝时,北秦同西解的一战伤亡惨重,恰好彼时又逢酷暑大旱,六十城连月不见滴雨落下,致使土地坚硬,根本挖凿不动,最后几万尸体堆放发臭,实在无处安葬,阳城还因此发了一场极严重的瘟疫,据说时人十死□□,后来无可奈何,只得将这几万尸体拉去北荒山草草丢弃了。

    毕竟整个北秦也只有那里最是地广人稀,但谁也没想到自此后北荒山不仅震动频发,还更养出了一种专食腐肉的黑鹰,浑身散发恶臭,昼伏夜出,不出两年,原本住在那里的人不是忽生恶疾而死,便是被黑鹰啃咬而死,据北荒山十里外筱城中的百姓传出的话说,时至今日,仍有北荒山黑鹰啃噬残缺的陈旧白骨顺流而下,搁浅河岸。

    “便将姨娘尸身送去那里吧。”萧颜沉着声音如是道:“想来如今北荒山上的那些黑鹰也是越发饥饿了。”话音未落,萧颜“啪”的一声将小册子丢到老远地上,与此同时眉眼间划过一抹极度的嫌恶,像是多碰一下便会沾染了瘟疫般的,“也将这个拿去烧了。”

    “是。”连翘虽不知上面写着什么,但只看萧颜也能明白怕是没写什么好东西。

    待得连翘应声退下,萧颜才倏忽想起谢城来,眼下他早不见了身影。

    一时傍晚秋风起,本半开着的雕花窗棂被倏地吹合,外面银杏枝叶簌簌的灰色剪影极恰好的混着橘黄色余晖映落在杏纱上,凹凸有致,竟生像绣上去的。

    ……

    两日后谢城如约而至,“还真是姐妹情深啊。”他站在床边朝萧颜如是道。

    原来此前谢城也听说了萧颜命人将萧月尸身拉去北荒山的事情,无论如何谢城没有想到萧颜竟会这么做,无论如何谢城更没有想到萧颜竟然已经痛恨萧月到了这个地步。

    恰好这两日因为萧月的死重又掀起了关于许久之前事情的许多闲话,京都城街头巷尾都在说,彼时萧颜同燕晁青梅竹马,若非萧月同文慧贵妃从中作梗,后来萧颜不会嫁入豫北候府,自然她也不会同燕晁一对有情人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拆散,为此,萧颜自然对萧月恨之入骨,所以眼下她才会如此狠绝地对待萧月。

    原本这话只是没有根据的流言,但入了谢城的耳,他却信了,想来时至今日萧颜心里终究还是没有放下燕晁,尽管极力控制着心底起伏的波澜,但思及此,谢城话中还是不由地带出一抹极凛冽、极分明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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