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心底那些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的情绪就像一个充满水的气球,碰上这个柔软的名字,和她发过来的一条平常的问候,便仿佛遇见了天敌,悄然的破碎,无声的化作漫天水雾,散在空气中
被他给她备注的昵称一照,阴暗面也化作了彩虹,挂在天上,明艳的让人心生愉悦。
苏慎北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没急着回复夏绵,反而点开她的朋友圈,认真的看了一遍她新发的动态。
她的朋友圈带着明显的、独属于夏绵的沉静气氛,即使是一张常见的落叶,被她一拍,也透着一股难言的温柔。
她的配文也一样,像一个老朋友在分享自己的见闻,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让苏慎北心里因为唐云竺而生的那些戾气随着她的文字烟消云散。
他的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身形微动,在沙发上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长腿交叠,散漫又放松。
S:【没有。怎么?】
【想我了?】三个字在输入栏删删减减,苏慎北还是觉得有些轻佻,最终没有发出去。
苏慎北捏了捏眉心,笑着摇了摇头。
不能着急,不要吓到她。
她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对她,必须要更加慎重。
再次提醒了自己一遍,苏慎北点了发送键,将那条看不出异样的消息发了出去,之后便放下手机,望着虚空出了会儿神。
随着四个加害者两死一瘫,还有一个成了傻子,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可谓是惨烈,也不知道早已消失的姜思语,看到这个场面,会觉得欣慰吗?
从小他就知道,母亲并不爱他。
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优秀,不管他在外人眼里如何天赋异禀,也不管他获得了多少赞誉,在她眼里,他都只能看到冷淡。
还有偶尔没来得及掩饰的厌恶。
在她决绝的离开家后,他也学会了不再强求来自她的爱,但却因为她,他的家再次破碎。
他失去了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在苏轻侯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初具少年模样的苏慎北就像一只独自求生的小狼,警惕的抗拒着所有善意,凶狠的对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龇牙咧嘴的露出尚还稚嫩的獠牙。
尤其是来自沈云竺那愧疚又怜悯的目光,让他厌恶至极,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
她不爱他,他就连报复她都做不到。
待他再大一些,知道了沈云竺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离婚再嫁又和前夫纠缠不清的旧事,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伤害那个女人的武器。
于是他开始游戏人间,对那些向他献殷勤的女主既不拒绝也不接受,任由那些关于他风流浪荡的事迹传开。
双方看清对方的样子后,姜叔叔和吴姐泣不成声,挣扎着试图拥抱自己的女儿,在学校时一幅毫无理智的厉鬼模样的姜思语,此刻也仿佛一个离家已久、受了委屈的孩子,满脸是泪的想要投入父母的怀中寻求安慰,但人鬼又如何能相触呢?他们一次次的努力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这样最好。
反正我也不在乎。
年少的苏慎北笑着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满怀恶意的想。
直到遇见干净乖巧的夏绵,他才知道从前的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纯净绵软如同白纸,温温柔柔,沉稳又沉静,他身上却缠绕着各种桃色绯闻,自参加比赛以来,常年被各种媒体批判太过招摇。
两个人像两条各不相干的平行线,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这个世界再次出现在乎的人,连曾经放肆不羁的少年,也会变得畏手畏脚。
面对喜欢的人,即使是赛场上一往无前的王者,也会害怕而裹足不前。
爱是这世上最捉摸不透的东西,它能让骄傲的人傲骨不在,徒生卑微,让勇敢的人不敢触碰,警惕畏惧,让浪荡的人幡然悔悟,化身圣人,让禁欲的人魔障丛生,欲火焚身。
爱是如此公平,又是如此难捱。
遇见夏绵后,苏慎北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后悔这样的情绪。
她就像皎洁的月亮,温柔又明亮,能照见他华丽绚烂的外表下,所有的狼狈不堪。
他必须足够的谨慎,才能不在她面前露出窘态。
可惜隔着手机屏幕,收到他消息的夏绵却感受不到他那些深沉的纠葛和珍而重之,只能看到他的冷淡。
她的心没来由的抽了抽,原本紧张的叩着手机侧边的手指停了下来。
果然
她垂下眼,纤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她果然不应该冲动的给他发消息。
看她怔住,一双含泪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看过来,韩明川心中叹气,鬼使神差的伸手替她将脸上的泪擦干,擦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不太妥当,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顺手把手帕递给了李芷溪,再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愣愣的接过韩明川递来的帕子,李芷溪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一摸自己的脸颊,简直烫到能摊鸡蛋了!
“太丢脸了吧!”对自己的表现感到羞耻,李芷溪心中哀嚎。
一声叹息还未落地,置顶联系人那一栏却再次亮起。
S:【在N市,过几天回来。】
S:【你需要帮忙的话,找陆衡,我交待过他。】
她难得主动发消息,还是这种明显有些犹豫的语气,苏慎北思索再三,依旧觉得她不是闲得没事找他聊天,所以很快又拿起手机,接连着给她回了两条。
回完她的消息,他还是不放心,怕她不老实回答,于是又给正在刚组建好工作室正在忙碌的陆衡打了个电话。
“绵绵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他也懒得绕圈子,开口就直奔主题,倒是让突然被他召唤的陆衡愣了愣。
“不容易啊苏少爷?你这几天不是回N市给扫墓去了?每年这时候就谁也不理,今年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啧啧啧,还是爱情的威力大啊,苏慎北,你这也太上心了吧?还打电话来问?你怎么不自己去问问人家?别不是不敢吧?我跟你说,谈恋爱谈恋爱,要和学委多谈谈,这个恋爱才能谈起来,知道吧?”
陆衡朝旁边拿着文件过来找他签字的秘书摆了摆手,接过文件,指了指旁边,示意自己在忙后,夹着手机边翻文件边朝窗边走,嘴里还不忘损苏慎北两句。
“少废话,”苏慎北的嘴角抽了抽,被陆衡贱嗖嗖的语调气笑了,他笑骂了一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几天有没有人找绵绵麻烦?”
和女儿做完最后告别的吴姐哭的快要厥过去,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木制沙发椅上,见两人进来,挣扎着想要起来给两人递凳子。
李芷溪连忙上前阻止她的动作,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悲痛的母亲,只能无言的拍拍她的肩膀,希望能给她带去一点力量。
两人提出告辞的时候,吴姐坚持一定要给他们包红包,感谢他们带回姜思语的魂魄,韩明川没说什么,接过了这个看起来就十分厚实的红包。
只是在最后离开时,李芷溪看见韩明川从红包中抽出一张纸币之后,便将红包和之前闻先生给的两张卡一起,悄悄的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下,李芷溪想了想,也趁着两夫妻不注意,留了一份自己的心意。
一条条的捋到最后,连陆衡心里都忍不住羡慕嫉妒恨起来,他语气酸溜溜的学着苏慎北叫绵绵小名,“苏少爷,你就放心吧,没人动你心爱的绵绵~”
阴阳怪气的话,收获了苏慎北不客气的一个字,“滚!”
挂了电话,苏慎北揉了揉太阳穴,盯着她的安静的头像,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无力感。
而夏绵的心情却在短短一分钟内来了个大反转,低落和黯然一扫而空。
她兴奋的在床上翻了个身,连无意识摇晃的脚趾尖都透着快乐。
夏绵:【怎么突然想起回N市呀?】
她咬着唇,将笑意闷在唇角,却无法控制有自己想法的眼睛,眉尾甜甜的弯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夏绵:【之前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大家都很想你。】
大家自然也包括她。
其实哪里有什么大家,会想他的只有她一个。
但她的想念无法宣之于口,只能这样藏在复数的人群里,一起打包呈递到他面前,由他批阅。
S:【没什么,回去宣传罚论攻。】
S:【过几天就回来。】
有一瞬间,苏慎北很想将自己为什么会回N市的原因告诉她,他想,她一定会温柔的安慰他,搞不好还会因为共情而落泪。
他曾经见过她这样安慰伤心的同学。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她看到她哭,也更不想看到她可怜他。
这是他在她面前,仅有的坚持-
尽管拒绝了沈云竺一起扫墓的提议,但到了苏轻侯祭日那天,双方还是在墓园不期而遇了。
刚满15岁的沈时意穿着一套黑色的高定小套装,胸口别着雪白的绒花,她极少穿的这么素淡,也几乎不参与这种场合,站在同样一身黑衣黑裙、满脸肃穆的沈云竺旁边,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足够好看,却和现场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而沈云竺低着头,正专注的祭拜着过世的前夫,没去理她,沈时意只能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墓碑上的照片和墓志铭。
墓碑上的男人年轻英俊、意气风发,深邃的凤眼含笑看向镜头,似乎在和照片外的人对视,亲切的打着招呼。
他的生命停留在最绚烂的年龄,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叹一句可惜。
听说她小时候还见过他一面,但她却对坟墓里躺着的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今年之所以都跟着母亲来给他扫墓,不过是想见见哥哥而已。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听见韩明川冷淡的回答,李芷溪愣住了,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韩明川,她没接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离开了这个老式小区。
明亮的月色还在无私的挥洒,只是之前暧昧的气氛一去不返。
明明他们是同母的亲人,他看着她却像看着仇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慎北才能好好的看看她。
就在这时,沈时意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墓地尽头的小路上出现的那道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身影。
“哥哥!”
她惊喜转头,精致漂亮的小脸发亮,语调也不由得升高,甜滋滋的叫他。
向他跑过去时,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苏慎北却并不理她,自顾自的走到苏轻侯的墓前,弯腰将唐云竺带来的鲜花捡起,随手一扬,就精确的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才施施然的把自己手里的鲜花轻轻的放到墓前。
看到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沈时意心里那股和哥哥见面的喜悦被愕然冲散,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身漠然的苏慎北,手足无措的转头看看不为所动的沈云竺,又看回苏慎北。
偏偏他俩一个一脸淡定一个一脸冷漠,仿佛这样的场景再普通不过,倒是显得情绪波动巨大明显不安的她像个没见识的小丑。
她一直知道哥哥和母亲关系僵硬,但每次看到两个人正面对上,依旧会觉得大受震撼。
苏慎北鞠完躬,做完该做的事,转身就走。
全程都没分一个眼角给她们母女。
直面他的冷漠,对哥哥满腔崇拜的沈时意无法接受。
她快走两步,张开手臂拦在他面前,扬起一张精致小脸,倔强的直视他低垂的眼睛。
“哥哥!你不许走!不可以不理我,不许走!”
说到后面,她的委屈藏都藏不住,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哽咽。
苏慎北却只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绕过她继续往前,走也不回。
沈时意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嚎啕出声。
她打从记事起,就是妈妈手心里的宝贝,也是苏氏这个行业巨无霸的千金,从小就是同龄人的中心,顶级名媛中的顶级名媛,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从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除了苏慎北这个同母哥哥。
偏偏他又那样厉害,是圈子里所有人的男神,也是她的偶像和骄傲,她从小就听着他的传说长大,即使他对她冷淡,她也一直一直在朝着他靠近,想要成为像哥哥那样耀眼的人。
可他却理也不理她…
两人很快离开大楼,陈卓和同事们汇合后开始对大楼内部进行紧张的疏散,李芷溪原本想直接离开,但仰头看了一眼在CBD高楼上那个小小的人影,莫名觉得那个地方笼罩着一股巨大的黑气。
他只需要多停留一分钟,她会快点说完,绝不耽误他的时间,可是他却不肯。
霎时间,刺耳尖锐的敲锣声、高昂嘹亮的唢呐声,在整片街区回荡。
她哭的太过可怜,连唐云竺都看不下去了。
“小意!别哭了!”
一直沉默的沈云竺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无论什么时候都透着股淡然的劲儿,又坚定自有风骨,像高高在上的神女般冷漠无情。
但在面对哭泣的沈时意时,却难得的透出无奈和宠溺。
“他不会理你的,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
听见她说的话,苏慎北的脚步顿了顿。
身后母慈女孝的场景让他心底里油然而生一股恶劣的情绪。
既然已经这么格格不入了,那他不介意更过分一些。
他勾了勾嘴角,转过身去看着正安慰沈时意的沈云竺,讽刺的开口。
“我不知道什么?不如说出来听听看?”
第 32 章 第 32 章
他会停下脚步,沈云竺对此心知肚明。
她不急着回答苏慎北,作为苏慎北铁杆迷妹的沈时意却没办法做到忽视他。
“哥哥!”
她扬起脸,连眼角的泪水都顾不上擦,唇角就迫不及待的露出笑容,“你终于愿意理我了吗?”
苏慎北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轮廓上停留了一瞬,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收回,继续看向旁边看不出情绪的沈云竺。
似乎是怕他再次转身离开,沈时意趁着他不注意,悄悄的挪到他身旁,拽住了他的衣角。
而苏慎北低头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没有挥开她的手。
看见这一幕的沈云竺叹了口气。
只要遇见苏慎北,沈时意就就晕头转向,曾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
沈云竺垂眸看向墓碑上那个熟悉的人,对上他依旧含笑的眼睛,她恍了恍神,无端想起她向他提起离婚的那个下午。
看着人群散开了一些,那层笼罩在前排的死气也随之消散,李芷溪悄悄的松了口气,将铜锣还给那位热心艺人,并向对方道了谢,便抬头继续盯着楼顶。
最后只能痛声问她,是不是他哪里做错了,他会都改掉。
那个时候还活着的苏老太太厉声质问她,是不是外头有人了,她看着对方扭曲的脸,含着泪哈哈大笑,痛快的承认了。
“是,我外头有人了,看不上你宝贝儿子了,所以,让他同意离婚吧,让我滚出你们苏家,我保证永远也不回来,怎么样?”
在苏轻侯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在苏老太太破口大骂的背景音中,沈云竺有种酣畅淋漓、脱胎换骨的快感。
直到看到角落里小小的苏慎北脸上破碎的表情,她心底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还是微不可察的裂开了一条缝隙。
但她既然决定离婚,就不会再回头。
她最终得偿所愿,心底却插进了一根名叫苏慎北的刺。
但邹老板却十分热切的想要绕过陈卓和李芷溪握手,看了他一眼,李芷溪心中厌恶,不想和他过多的接触,只轻飘飘的话将他震灾原地:“邹老板,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毕竟缠着你的厉鬼可等不了多久了。”
看着苏慎北和沈时意站在一起,相似的轮廓、相似的眉眼,斩不断的血脉相连,就如当初她和苏轻侯畅想过的那样,是一对漂亮到耀眼的兄妹。
沈云竺露出一个几近惨烈的笑,无奈的承认了自己永远无法割裂苏家留在她身上的烙印。
苏轻侯,终究是你妈赢了。
而我和你,输的一无所有。
她闭了闭眼,将快要溢出的眼泪拦住,却挡不住心底突如其来的剧烈抽痛。
如果当初,她没那么骄傲,是不是结局就会变得不一样?
看着邹老板说了半天,也只是他自己的怀疑,李芷溪了然。
沈云竺偏过头,避开墓碑上镶嵌的照片里依旧笑着的男人的视线,却避不开铺天盖地的后悔。
于是一直看着她的苏慎北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就发现她眼底亘古不变的冰冷在快速而融化。
“苏慎北。”
沈云竺开口时,被自己颤抖的声线吓了一跳,但这次没她再退缩,反而直直的看向那双和旧人一模一样的凤眼里。
“你知不知道,小意她,是你的亲妹妹。”
苏慎北眼里的嘲弄还没凝聚成型,就听见她再一次开口的声音。
“我是说,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苏慎北唇角半个讥讽的笑定格在脸上,和陡然升起的惊愕结合,化作巨大的震动,将在久远时光里凝结的恨意抖落,露出脆弱的内里。
迈着欢快的步伐,阮闻月找到了一个掩藏在密林中的小水潭,水边还放着一件黑色的法衣-
临近十二月,A市气温陡降,从西北吹来的风带着尘霾,将夜色模糊的昏暗不堪。
晚高峰的西五环堵的寸步难行,红黄色的车灯交织成一条流动的河,不断有司机大声的咒骂着A市的交通,车载广播不断更新着交通信息,四周一片喧嚣。
苏家三人所在的加长豪车里,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安静。
从N市墓园听到沈云竺说的话后,苏慎北虽然没拒绝和她们母女一起返回A市,但从踏上私人飞机后直到到达A市,他都没再开口,一路上垂着眸肃着脸,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即使是沈时意这个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的大小姐,也难得的学会了看人眼色,没去闹他,反而乖乖巧巧的坐在他后排。
只是隔三差五的抬起头,看向自家哥哥饱满的后脑勺,然后兴奋的在社交软件上和小姐妹分享与哥哥同行的快乐心情。
从机场接到他们的司机第一次看到这一家三口和平的坐在一起,大受震撼的同时,也知情识趣的将车内挡板升起。
严霄见师妹一言不发、满脸兴奋,一双如饥似渴的眼睛透露出她内心的渴望,瞬间觉得自己懂了。
看来自己不在山上这段时间,师妹无人喂招,定是十分寂寞。
以至于自己刚回山,她就迫不及待的找来了。
这份对剑道的执着,真是让人自叹弗如。
因为走在回家的路上,所以他们才会那样着急吧?
而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想到在苏轻侯墓前,沈云竺说过的“跟我回家,我把证据给你看”,苏慎北的眼神就是一黯,随即条件反射般轻嗤了声。
即使沈时意是他亲妹妹又如何呢?
他的家,早在十年前,不,比那更早,在十四年前沈云竺决意抛弃他们父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破碎了。
而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在十四年前家的残骸上搭建起来的貌合神离的三个人。
更何况,沈云竺一直不爱他,不是吗?
苏慎北捏了捏眉心,将视线收回,心里一股烦躁油然而生。
身后的母女正压低了声音说着什么。
年龄尚小的沈时意还不会熟练的控制情绪,时不时的发出短促的笑,然后又像是怕惊扰了他一般,快速的捂住嘴。
但小女孩清亮的声音还是会时不时的溢出来,沈云竺只能无声又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肩。
看着他靠近,阮闻月再次打起精神来,躺在地上凹出一个造型,力图将原身平板的身材拗成曲面屏,并疯狂的对着严霄眨眼,露出一个含羞带怯的笑容:“对啊,大师兄,你觉得月儿美吗?”
严霄满脸严肃的看着躺在地上身体扭曲的师妹,痛心疾首道:“师妹,你变了,”严霄自觉作为大师兄,有义务纠正师妹肤浅的想法,颇为冷漠的留下一句:“你再美,还不是挡不住我一剑。”
微信的消息提示音让手机发出震动,苏慎北皱着眉头,将手机掏出来。
却在看到亮起的联系人头像时,眉心的折痕缓缓的舒展开来。
是夏绵。
绵绵:【苏慎北,你看,今晚的月亮,好漂亮!】
绵绵:【图片】
她发过来的照片上,下弦月从被风吹开的云层里露了出来,将周边氤氲出一弯月虹。
其实不算特别漂亮,但苏慎北依旧觉得,纵使曾经看过各种绚丽的月光,她发过来的这一抹依旧惊艳到让他想要珍藏。
他摁下车顶天窗,抬头就看到天边和她照片里如出一辙的月亮。
绵绵:【听说看见月虹的人会有好运哦】
绵绵:【苏慎北,祝你天天开心呀!】
夏绵不知道苏慎北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看到一些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就下意识的想要和他分享。
而有了喜欢的人,连天上飞过一只慢吞吞的鸟,都会觉得有意思极了,看什么都觉得好。
她以前只敢在输入框里输入后又删除,现在却因为他的纵容,敢将这些琐碎的心事发送。
但这份带着不自觉亲密感的消息,却正好是此刻的苏慎北需要的东西。
和她沐浴着同一抹月光,想象着她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苏慎北有种夏绵正站在他身边的笑意盈盈的错觉。
这山上的男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是他们飘了,还是我海棠女主拿不动刀了?
这一刻,阮闻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之中。
让他觉得安稳,也让他觉得自在。
他想,那里才是他的家-
“你爸爸临走前,其实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打开保险箱,沈云竺珍而重之的拿出藏在深处的老式录音笔,小心翼翼的摁开开关后,苏轻侯有气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竺我才知道当初我妈欺负过你,对对不起,可我已经做不到弥补你了,因为我就要死了,你听我说,苏氏集团本就该有你的一半,现在我将苏氏的股份一半赠送给你,希望你以后好好的慎北他”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录音那头似乎乱糟糟的,似乎围了很多人在施救,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听的并不真切。
但苏轻侯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只是在不断的教沈云竺怎么录音,怎么将他这份遗嘱公证,直到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一定是我的魅力还不够,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她想,等下一次见到他们,我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在阮闻月给自己打气的时候,觉得自己对师妹说话太重的严霄去而复返了。
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师妹,从未见过她露出这么脆弱一面的严霄踟蹰着不敢上前。
“这个能不能给我一份?”他的声音压抑到嘶哑,低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他想起那个曾被爸爸手机铃声吵醒的深夜,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接起电话,只听到爸爸听不出异样的、带笑的生意,要他以后听妈妈的话,好好长大。
当时听到他提起沈云竺,年幼的他只是不耐烦的敷衍两句,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如果早知道,那是爸爸临走前撑着最后的力气给他留下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听他说完
但在随后而来的混乱时光中,他却将这件事忘记了。
直到现在,记忆中那道声音与录音里的重合,让他模糊了视线。
苏慎北的喉结急促的上下滑动,将喉头的哽咽咽下,他看着沈云竺,再次询问,“可以吗?”
沈云竺带泪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朝苏慎北点了点头,“可以的,本来就该让你知道。”
但那个时候的苏慎北接受不了父亲离开的事实,又万分抗拒她的接近。
即便是知道真相的苏老爷子,也觉得她是害死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不让她出现在苏慎北面前,这份录音才会留到今天。
她抹了抹眼泪,就转身上楼拷贝文件去了。
“哥哥,你以后还会讨厌我吗?”
抽抽噎噎的沈时意凑到垂着头的苏慎北身边坐下,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衣角,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对上她含着泪水的眼睛,苏慎北莫名的想起夏绵看着他时的样子,抬起的手顿了顿,怎么也做不出将她挥开的动作来了。
他避开她的眼神,抬起的手顺势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第一次像一个哥哥一样和她说话。
“不会了,不会再讨厌你了。”
以前他本来也不讨厌她,对她的冷待,不过是迁怒。
听见他这么说,沈时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欢呼一声,抱住苏慎北的胳膊,嘴里发出小猫般满足的咕噜声。
还没走近,江清远就看见这群弟子推推攘攘的身影,间或有人发出猥琐的笑声。
见此,江清远更加好奇了。
将目光投向人群中心,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在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但模糊的看到上面似乎画的是人?
看这些弟子争抢的样子,这莫非是一本剑法秘籍?
“刘姐,我来给小意补课了,小意起来了吗?”
一大早,一道轻柔的声音就按时在院门外响起,从监控里看清来人后,在这栋房子里工作了好几年的生活顾问刘奕忍不住松了口气,连忙将来人放进院子。
“小薛,你可算来了,快快快,沈女士这么喜欢你,你来试试劝劝她吧,这两天我们头都大了”
刘奕虽然也是人精一个,但雇主的私人感情太过敏感,她也不好置喙。
就像古时那些御前红人,从不掺和储君和皇帝之间的争议,更不用说这是太子和垂帘听政的太后了。
她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但可以借助外人的嘴去试探。
于是薛冰莹就发现今天的刘姐格外热情,甚至亲自站到屋门口迎接。
她心里打了个突,暗暗的起了防备。
但再坚固的防线也难以抵挡出乎意料的敌人,当看到穿着家居服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苏慎北时,她心里的紧张就全化作了狂喜。
终于等到他。
总算没白费她为了打听他家里消息用过的那些手段。
她赌对了!
第 33 章 第 33 章
运动套装这种衣服,普通人穿着臃肿看不出身形,但苏慎北身形挺拔,肩宽腿长,身材比例优越堪比T台男模,宽松的运动服在他身上服服帖帖的,难得的透出一股少年气,好看又阳光。
在这雾沉沉的冬季里,让人眼前一亮。
看着这样的苏慎北,薛冰莹放在身侧的手指暗暗收紧。
尖锐的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让她克制住了脸上狂喜的表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朝不远处的苏慎北扬起一个精心规划过的笑容,“好巧啊,苏慎北,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听见她的声音,苏慎北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表情毫无波动的瞥了她一眼后,什么也没说,径直朝餐厅走去。
被他无视,薛冰莹徒然站在原地,甜美的笑僵在脸上,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一旁的刘奕看到这个场面,心里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她看了苏慎北挺拔的背影一眼,试探的问薛冰莹,“小薛和苏少爷认识?”
被她的隐含评估的目光看着,薛冰莹难堪的收回打招呼的手。
她别开视线,稳住声线,听起来依旧笑盈盈的,“不算很熟啦,我们只说过几次话,没想到他不记得我了。”
说完还长长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坦坦荡荡的,似乎没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江师兄要是想两个人看也是可以的。”说完这句话,那群弟子哄堂大笑了起来。
从他们的神色中得到肯定答案的江清远此刻就像被雷劈中,脑中一片轰隆,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
“师弟,你难道不想对师姐做点别的什么吗?”
清新又撩人。
但苏慎北看着她的眼神却和看到墙上挂画一样冷漠,仿佛她是某种不具备生命的物件。
他眉头紧皱,在离薛冰莹两米远的地方止步,说出口的话听不出半分怜香惜玉,“你挡路了,麻烦让让。”
薛冰莹想好的话哽在喉咙里,但她很快稳住情绪,扯着嘴角笑起来,“苏慎北,我又不会吃了你,为什么你总是一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怕我呀?”
她是个聪明人,在第一次告白被拒后,就敏锐的察觉到他和她以往那些拥趸有很大的区别。
他这样的站在巅峰的天之骄子,竟然不吃柔弱人设这一套,于是她决定改变战术。
他不是号称雪场之王吗?
要钓到像他这样在事业上从无败绩的男人,恐怕得激起征服欲才行。
于是她仰着下巴,双眼直直的盯着苏慎北,张扬又挑衅。
一边动作,一边趁着黑衣人没注意,将从发间掉落的小花捡起,藏在指间。
听她临死前还要放狠话,白鸿雪笑了笑没说话,再次闭上眼,专心练功了。
说完也不管薛冰莹什么反应,绕过她就往楼上走。
还穿着家居服的沈时意歪歪扭扭的走出房门,下楼时看到他,双眼一亮,“哥哥,你晨练结束啦?怎么都不叫我呢?”
她可都是计划好了的,从今以后要紧跟着哥哥的步伐训练,她也想当滑雪冠军!
看到她,苏慎北的表情柔和了些。
他抬手摸了摸上一级阶梯上的沈时意乱糟糟的发顶,然后不留情的揭穿她的懒惰,“我叫你了,那个时候你睡得像小猪,哼哼唧唧的说自己起不来。”
当着外人的面被揭了短,沈时意的脸色瞬间爆红,她咳了两声,视线游移的四处看,待看到楼下仰着头看他们的薛冰莹时,总算找到了话题转移尴尬。
“忘了给哥哥介绍了,这是薛姐姐,是陪我上练习课的老师,也是你们A大的呢,哥哥你认识吗?”
提起薛冰莹,苏慎北身上放松的气氛荡然无存,他看着满脸傻乐的沈时意,眉毛皱的死紧,“如果不是非她不可,还是换个人吧。”
听到苏慎北提出这种要求,沈时意懵了一瞬,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直白的露出对某个人的嫌恶呢,于是没做思考的点了头,“好的哥哥,我听你的。”
来了又如何?他既然敢在此停留,就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山洞外布满了他独创的杀阵,别说是金丹期了,就是元婴修士来此,也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破解。
哥控小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于是她也懒得下楼了,直接跑去找刘奕这个别墅总管家。
沈时意离开了,苏慎北身上最后一丝柔软也收敛无踪,他低头看了一眼薛冰莹,嘲弄的勾了勾唇角,“我知道你做了些什么,所以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如果薛冰莹只是对他耍心机,他并不会放在心上,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和申小倩这个伤害过绵绵的人掺和在一起。
他说过自己会保护好绵绵,就不会容许薛冰莹如愿以偿。
对夏绵有威胁的人,宁肯错杀,他也不会放过一个-
等沈云竺回家,一家三口吃过午饭后,苏慎北便准备回学校了。
好不容易和哥哥解除误会,沈时意正是粘人的时候,见他要走,她就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见缝插针的重复问着能不能去A大找他。
因为天才运动员的光环和奥运冠军的身份,苏慎北总是活在媒体镜头之下,一点小事就会被人无限放大。
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当然也不希望沈时意暴露在大众的眼皮底下。
那些评头论足的人,不会因为她年龄小就嘴下留情。
还没等沈时意黏黏糊糊的说完,苏慎北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不行。”
沈时意瘪瘪嘴,她知道他的性格,倒是没再纠缠,依依不舍送他到地下车库。
看着欲言又止的沈时意,苏慎北放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顿了顿。
这一次是一个穿着粉衣的小姑娘,看起来和阮闻月年龄相当,但似乎颇为身家拮据,从穿着推断,应该是一名散修。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咱妈的,哥哥你就放心吧!”
沈时意像是终于等到老师提到自己知道答案的题,迫不及待的抢答,“哥哥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是大人了,这点事还是知道的!”
阴森森的撇了粉衣小姑娘一眼,白鸿雪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下要怎么折磨她了
十五岁的沈时意第一次被敬爱的哥哥委以重任,她骄傲的挺了挺胸,连离愁别绪都忘了,欢快的冲苏慎北挥手告别,“遵命!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办的妥妥的!”
苏慎北朝她点点头,单手握住方向盘,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低调奢华的黑色跑车缓缓滑出了车库。
他打开手机,点开置顶联系人,按住语音键,想到那个温柔的人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我回来了。”
将这条语音发送出去后,苏慎北只觉得自己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见到她,他再不迟疑,一路压着超速线往A大校区赶-
夏绵在图书馆学习时,手机一向开着静音,这让她差点错过苏慎北的消息。
看书途中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夏绵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
阴沉的天空下,花叶尽落的栾树光秃秃的枝桠被北风吹的簌簌作响,划破灰暗的空气,也将夏绵晃的心绪不宁。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想到他,夏绵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条件反射的划过屏幕,点开了和他的聊天栏。
苏慎北的语音就在这个时候弹了出来。
看着他的消息,夏绵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心里的烟花一串串的绽放,炸出惊喜的余波。
好巧啊
他是不是也正好想到了她?
想到这个可能,夏绵眼里溢出藏不住的笑,她掏出耳机,快步走到图书馆卫生间角落里,这才咬着唇点开他的消息。
他似乎在开车,环境音里掺进了不明显的车轮摩擦声和鸣笛声,在一片杂音里,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笑,清晰的就像在耳边。
“我回来了。”
“等我半个小时,到学校了联系。”
夏绵心里那场由苏慎北点燃的烟火再次盛放,浩大的灿烂里,映出的全是他的样子-
但如果死在这里,那么就完不成任务,等回到总局,别说发工资了,估计仅剩的一点存款都要被扣光,阮闻月是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趁着白鸿雪在专心练功,阮闻月大脑疯狂运转,努力想着自救的方法。
但因为她被抓的时候,刚洗完澡,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法衣,连本命剑都没带过了,且此刻灵力全失
苏慎北无奈的停下车,摇下来的一线车窗里,露出一双透着冰雪气息的疏淡凤眼。
甚至连开口询问的欲望都没有,只动了动眉毛,示意她有话快说。
虽然不是第一次感受他的淡漠,薛冰莹却依旧觉得难受。
她深吸了口气,这次脸上僵的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但她更怕苏慎北不听她接下来的话直接走掉,只能紧紧的盯着苏慎北的眼睛,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你知不知道,夏绵有喜欢的人了?”
她就不信,苏慎北会连这个都不关心!
听她突然提到夏绵,苏慎北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他挑了挑眉,勾出个毫无情绪的笑来,反问她,“她有喜欢的人了,关我什么事?”
“你竟然不想知道她喜欢的是谁?”
薛冰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到将自己的猜测脱口而出,“难道你没在追她?”
苏慎北垂眸低笑出声,浓密的长睫遮住眼底的寒气,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真皮方向盘,说出来的话又沉又冷,“请问薛小姐,就算是真的,又关你什么事呢?”
他喜欢绵绵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甚至连夏绵本人,也不能让他的喜欢终止,更何况是薛冰莹这样一个明摆着不安好心的人说的几句话呢?
即便是她真的喜欢别人,他也有自信让她喜欢他。
但这些想法,就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了。
苏慎北冷笑了声,看着满脸欲言又止的薛冰莹,给了她最后一击,“如果你拦住我只想说这些的话,我想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再见。”
说完果断的关上车窗,重新发动跑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停好车后,苏慎北回头,见薛冰莹还站在原地,他迈出的脚顿了顿,并没有像薛冰莹像的那样停下脚步,反而毫不犹豫的转向了另一个出口。
看着他很快消失在视野里的颀长背影,薛冰莹的眼圈缓缓的红了。
她咬着牙,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黑色的头像。
薛:【图片】【图片】
薛:夏绵的东西放在民乐系练习室,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 34 章 第 34 章
虽然拒绝薛冰莹时干脆利落,但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是苏慎北,也不能说自己没受一点影响。
你知不知道,夏绵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 ,悄无声息的落进平静的湖面,没发出太大的动静,却会慢慢的荡起涟漪。
她有喜欢的人了吗?
会是谁呢?
苏慎北脑海里闪过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会是她师兄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眉头皱起,脸色在自己没察觉到时,就已经蒙上了一层阴霾。
一路往上的电梯里,思索着她有喜欢的人了应该怎么办苏慎北神色却越来越沉。
“苏慎北!你可算是回来了!”随着电梯门打开,等在外面的陆衡大笑着给了他一下。
不过当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陆衡的心跳不由得停了一拍,他觑着苏慎北的神情,斟酌着问,“怎么了?不是听说你们母子冰释前嫌了?”
听她临死前还要放狠话,白鸿雪笑了笑没说话,再次闭上眼,专心练功了。
来了又如何?他既然敢在此停留,就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山洞外布满了他独创的杀阵,别说是金丹期了,就是元婴修士来此,也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破解。
没再管抱膝蹲在角落的阮闻月,白鸿雪再次从角落里拖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他不能再犯和高中时同样的错误,太过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就会让她害怕跑远。
他们之间,有的是时间-
看到他走进来,夏绵下意识抬手,试图整理一下头发,等反应过来后,又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稍稍挺了挺腰,坐直了身体。
“苏慎北,你这神神秘秘的请假好几天,干嘛去了啊?”
齐静彤胳膊一抬,搭在了夏绵肩上,手指摩挲着她单薄的肩,像个大爷似的看着苏慎北,提问的语气像个收租的恶毒地主。
刚刚还像个接受检阅的小学生般正襟危坐的夏绵猝不及防,被她扒拉的东倒西歪,身上那点残留的局促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抿抿唇,随着齐静彤的视线抬眸去看苏慎北。
A市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夏绵自己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但苏慎北却依旧只是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搭了一件同色的鹅绒衬衫,薄薄的贴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显的格外峻挺,像一颗经霜的松树,孤寒又傲岸。
经过玄关时,他随手将脱下的风衣挂在衣柜里,漫不经心的抬脚往里走,落在夏绵眼里却格外的有压迫感。
她慌乱的低下头,不敢再盯着他看,但心底那些因为看不到而产生的空洞却在这一瞬间被填满,夏绵轻轻的舒了口气,唇角仿佛有自己意识般弯起。
“狗贼!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见短剑落地,粉衣小姑娘恶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
“倒是很有骨气,不知道死了嘴是不是还这么硬。”白鸿雪也动了气。
他看了眼乖乖坐着的夏绵,原本没想回答的问题再顿了顿后,还是开口了,“没做什么,回N市办点事。”
“这样啊~”齐静彤闻言对着夏绵挤眉弄眼了一阵,故意拉长了语调,挤兑苏慎北的意图昭然若揭,“我们还以为你被外头的哪个小妖精勾住魂了呢~”
回到家的苏慎北就像一头归巢的狮子,慵懒又放松,听见齐静彤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似笑非笑的回了句,“你们?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想?”
“绵绵你会这么想我吗?”
突然被他点名,夏绵紧张到听错他的话,还以为他问的是,“绵绵,你会想我吗?”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脸上不自觉的红成了一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问,夏绵慌的喉咙发紧,眼神发飘,就是不敢看他。
“没、没有”
“呵呵,那我就满”不可置信的盯着丹田露出的虚幻剑影,白鸿雪震惊的回头,看见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阮闻月,“你怎么你何时?”
苏慎北不知道自己方才错过了什么,还以为夏绵是信任他的人品才出言维护?
他心情颇佳,觑了齐静彤一样,慢悠悠的怼她,“只有你的想法才会这么龌龊。”
“你!你说谁龌龊呢!”
齐静彤被他气得连恶毒地主的姿态都维持不住了,她猛的站起来,一副要和苏慎北打架的冲动模样。
只是四下看了一圈 ,发现己方的战斗力实在不堪,于是气鼓鼓的对着还在厨房忙碌的陆衡大喊,“陆衡!快出来管管苏慎北!我要被他气死啦!”
围着围裙、一身贤夫气质的陆衡端着果盘走出来,看见满脸凶巴巴的齐静彤,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齐大小姐,你但凡换个人撩虎须我都不说什么了,你看我像是能打得过苏慎北的样子吗?”
他放下果盘,走到苏慎北旁边,朝连眼角都没动过的苏慎北捶了一拳。
苏慎北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先夸张的大叫一声,然后歪到在旁边,吱哇乱叫的朝还在生气的齐静彤喊。
“好了好了,我已经打过他了,大小姐气消了吗?”
齐静彤被他浮夸的演技搞得哭笑不得。
她坐下来趴在夏绵的肩上揉眼睛,“我的眼睛都要瞎了!看他演戏简直折寿!”
从他们后续这一串动作里,夏绵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方才苏慎北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她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的情绪,甚至为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觉得羞愧。
虽然女主组的其他人都不愿意来,但绩效高啊!
就是对人的底线是个比较严重的挑战。
但没有关系,阮闻月没有底线这种东西。
“他哪里是为了我?”
“他就是自己戏瘾犯了才这样!”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把首当其冲的夏绵吓了一跳,她本能的缩了缩肩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话会让齐静彤的反应这么大。
苏慎北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皱了皱眉,按捺住让夏绵单薄的肩舒展的想法,沉着脸看向陆衡,低声提醒他,“管好你的人。”
“我?什么我的人?”
还在状况外的陆衡一脸莫名,他随着苏慎北的视线看向脸色通红的齐静彤,起身的动作顿了顿,耳尖也渐渐的红了起来,连一向利落的嘴皮子也不好使了,结结巴巴的抗议,“苏、苏少爷,话,话可不能乱说啊”
他低下头去看依旧坐着的齐静彤,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后,瞬间像被烫了般,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飞快的错了开来。
没想到开局不顺,剧情还没接受,系统就没了,男主还不知道是谁
想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系统,阮闻月郁猝叹气。
她看看齐静彤,又看看陆衡,惊异的像发现了新世界。
反而是陈思邱和苏慎北老神在在的坐着,八风不动的样子,似乎对这种状况早有预料。
没想到齐静彤接下来的反应却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似乎有种和陆衡抬杠的秉性,如果陆衡赞同,她就要反对,听见陆衡也反驳,她反而不乐意了,“什么叫乱说?彩衣娱亲这个词我就很喜欢!”
“绵绵说的对,你可不都是为了我吗?”
她得意的叉了叉腰,精致的下巴抬起,冲陆衡点了点,肯定道:“真乖,不愧是爸爸的好大儿!”
陆衡:“”
他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最后只能颓然的垂下头,认命的举起手投降,“行行行,你是我爸,你是我最敬爱的亲爸,行了吧?”
说到最后三个字,语气甚至称得上咬牙切齿。
见他认输吃瘪,齐静彤心满意足的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她重新放松身体,和夏绵靠在一起后,捏住她的下巴,认真的夸赞道,“不愧是绵绵,这小嘴抹了蜜,就是会说话!”
这下轮到夏绵语塞了。
她瞄了一眼满脸绝望的陆衡,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来自齐静彤的夸奖。
最后她闭了闭眼,干脆破罐子破摔,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点了点头,像往常那样附和齐静彤,“还是彤姐教的好。”
希望陆衡别因为这件事记她的仇
此刻夏绵心里只剩下这么点卑微的念头。
旁边的苏慎北被她窘迫的表情逗的笑了出来,但看着那两个人又亲亲蜜蜜的贴在一起聊天了,他心里难免泛起阵阵无奈。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摇着头想,真是个迟钝的傻瓜-
等私房菜馆的人将菜送到,五个人一起吃了个愉快的晚饭,就准备回学校了。
“好大儿,快过来给爸爸开门!”
这就是来自海棠系统的自信!
愚蠢的低等纸片人是不会懂得的!
经过今晚这一遭,陆衡像是认清了自己未来长久的、憋屈的命运,他也懒得和齐静彤杠了,干脆利落的走过来,弯着腰拉开门,朝齐静彤伸手,“齐大小姐,您请~”
他的识时务极大的取悦了齐静彤,她骄矜的将手放在陆衡手心,趾高气昂的往外走,“小陆子颇得哀家圣心,赏~”
跟在他们后面的夏绵被逗笑了。
她秀致的眉毛弯起,温柔的杏眼笑出一道月牙,因为笑的太厉害,她弯下腰捂了捂肚子,却差点撞在旁边的墙面拐角上。
“小心。”
一直修长干净的手掌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旁边轻轻的拉了一把。
夏绵回过头,就对上苏慎北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深邃的漆黑眼眸。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的加大了法术力度,便让系统再次痛呼出声。
第 35 章 第 35 章
看着他的眼睛,夏绵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本能的低下头,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他的视线后,这才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盯着她头顶柔软的发旋后,苏慎北的视线在她后颈处露出的细白皮肤上停留了一瞬,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张开又握紧,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他轻咳了声,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着他带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夏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头,小声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她好像害羞了…
羞的白皙的脸上通红一片,甚至连眼尾都透着粉,眼睛雾蒙蒙的带着水汽,看着人时,简直能将人心都看化。
苏慎北抬起右手,撑在夏绵身侧的墙面上,他低下头,缓缓凑近夏绵发烫的小巧耳尖,刻意压低了声线,小声的问她,“这么紧张,嗯?”
想到这里,阮闻月猥琐的笑出声来。
迈着欢快的步伐,阮闻月找到了一个掩藏在密林中的小水潭,水边还放着一件黑色的法衣。
巧了吗这不是?
一呼一吸,都伴随着他身上那股带着冰雪气息的松香,那股不明显的香气就像他本人般,带着强烈的侵略感,霸道又不讲道理入侵着她的神志。
这种情况下,夏绵觉得自己无法做到正常的思考。
她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胡乱而跳动,思绪被他的靠近搅的混乱不堪,连自己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隔了几秒钟,一只纤细冷白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撑在苏慎北胸前,把他往外推了推,夏绵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苏、苏慎北,你离的太近了。”
话一出口,夏绵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那只擅作主张的手被她慌乱的收回背在身后,她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泄掉,于是始终低着头,朝他的方向弯了弯腰,咬牙向他告别,“她们在等我了,我,我先走了。”
打定主意,阮闻月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水潭。
这只是她的一小步,却是剧情的一大步!
苏慎北抬手抚了抚被她的手触到过的那一小片皮肤,他难得的愣住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看着地上原本密不可分的两道影子拉长分开、交错而过,苏慎北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不满足将自己淹没。
他望向夏绵离开的方向,唇角勾起,眼神深黯-
回寝室的路上,看着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的齐静彤,夏绵好几次想问问她和陆衡是怎么回事,又找不到机会开口。
倒是陈思邱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拉着她咬耳朵,“绵绵,这种事你就别管啦!我们蒙古有句出名的谚语,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夏绵当然不知道,于是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陈思邱压低了声音,学着族里老人家的语气,拖长了语调慢悠悠的说道,“骏马和好男人一样,都得靠自己去征服~”[1]
“噗~”
夏绵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她看着一脸故作老成的陈思邱,被震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才想出合适的回答,犹豫着夸她,“你们蒙古族,可真厉害!”
“其实你是想说生猛对吧,你一定是想说生猛对不对?”
他长长的黑发沾了水,在宽阔紧实的背上蜿蜒出色气的曲线,一滴水从侧身望来的额前低落,顺着清晰的下颌角滴落到肩膀上,再滑过形状漂亮的背阔肌,接着滑向水下看不见的地方……
“从小阿祖就是这么教我的,他还说‘有缘的人终究会在一起,就像草原上每个地方都能看到圣山一样’。”[2]
“虽然吧,每个地方都能看到圣山只是因为我们放牧走的地方还不够远,但我觉得他说的对。”
“真正的姻缘不需要外人插手,就能在一起。”
“所以,彤姐的事,我不打算去提醒她,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绵绵,你觉得呢?”
夏绵夏绵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毕竟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无法保证未来结果如何。
也许看着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反而会成为一对怨偶,
于是她朝陈思邱点了点头,小声的对她保证,“思邱,你放心吧,我会忍住的,绝不去问彤姐想法破坏她的缘分的!”
见她一脸认真,陈思邱反而无言以对了。
她想了想,决定提前给夏绵打个预防针,“所以即使有一天,你发现…”
陈思邱试图组织语言,努力让夏绵get到她的意思,又不会察觉到她试图隐瞒的真相。
“你发现,我知道了一个秘密,却没有告诉你,你会生气吗?”
最后她只能这么干巴巴的问道。
“怎么会?”
夏绵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对她而态度是理所当然的全然信任。
今日却不知道为何,师妹居然会闯入这里
在那个男人开口后,阮闻月就知道了,这位应该就是大师兄了。
想到这里,陈思邱难得的有些心虚,甚至开始怀疑起阿祖告诉自己的道理是不是对的。
万一…
算了,没有万一,要是他们因为这个原因错过,那就是命运早已注定他们没有缘分。
如果因为她的不忍心,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如人意,那就是她害了夏绵。
她不能伤害朋友,所以这个秘密她会一直放在心里。
再次确认了自己想法的陈思邱变得更加坚定,她一把搂住夏绵的腰,笑眯眯的拍了拍她,“不愧是我认定的朋友,就是敞亮!”
“你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
被她豪气的笑感染,夏绵也笑着回抱住她的手臂,心里充斥着温暖的满足感。
夏绵觉得,能遇见陈思邱和齐静彤、和她们成为朋友,是她上大学以来拥有的最大的幸运-
第二天上午有课,夏绵早早的起床,轻手轻脚的收拾好,准备出门时,齐静彤也醒了。
她像个幽怨苍白的女鬼般,颤颤巍巍的从上铺伸出一只手臂,有气无力的朝夏绵招了招,“绵绵…等我十分钟,我也要起来上早八…”
还好原身的肌肉反应还在,阮闻月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严霄这一招。
齐静彤在上面挣扎了半分钟后,直挺挺的坐了起来,闭着眼睛飞快而的换上衣服,彻底清醒过来后,风风火火的下床开始洗漱。
最后掐着十分钟的点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她往手里挤了坨面霜,边往外走边往自己脸上抹,“我好了,走吧绵绵!马上要考试了,我可不能懈怠!”
其实她根本算不上懈怠。
因为建筑系明年有个出国去国外最好的建筑学院公费交换学习三年的机会,但对学习绩点要求很高。
一定是我的魅力还不够,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她想,等下一次见到他们,我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有时候努力的甚至让夏绵都觉得害怕。
见她收拾好了,夏绵也收好单词本站起来,两个人结伴往楼下走。
看着师妹摇摇晃晃的起身,满脸失落的走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严霄一个闪身,敛息躲在一棵树后,专注于想着改进勾引计划的阮闻月并没有发现他,从他身旁不远处离开了。
夏绵也停下了脚步,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A市深秋的沉沉雾霭中,只能看到去上早八的学生们匆匆忙忙的身影,于是夏绵她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齐静彤,“彤姐,我没看见她。”
齐静彤觉得自己五百度的眼睛可能有些不好使,不然怎么会看到已经休学的申小倩呢?
作为亲传弟子,对孚玉山还是要上点心的。
“别挤别挤!等下把书挤坏了!”
齐静彤自顾自的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便将那道看起来和申小倩很像的身影抛在了脑后,和夏绵一起吃完早餐后就斗志满满的去了图书馆看书。
然而在几个小时后,她却无比的后悔这一刻忽视心底疑虑的自己-
“绵绵!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当看书中途去学校论坛冲浪的齐静彤看到那个帖子时,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等看到楼主偷偷拍下的照片时,心里就只剩下巨大的愤怒和悔恨了。
她着急的不行,连忙给夏绵打电话,但电话铃声孤独的响了很久,却始终没人接。
想到夏绵看着自己那把箜篌时的眼神,齐静彤心里的慌乱就不断的扩大,她只能先给夏绵发了一条信息,然后飞快而收拾好东西,往民乐学院的练习室赶去。
在狂奔的途中,齐静彤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个帖子的标题。
《太惨了太惨了!夏绵那把超级好看的箜篌竟然被人恶意损毁了!》
帖子里的照片上,巨大的白色箜篌倒在地上,琴弦几乎全部被割断,连共鸣箱也破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凄惨极了,再不复曾经的仙姿玉貌。
一圈圈站着看热闹的人群最中央,夏绵正半蹲坐在琴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齐静彤却知道,她一定在哭。
她心急如焚,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那间练习室,拨开被赶出来的围观人群,推开门后,见夏绵果然还在原地。
看这些弟子争抢的样子,这莫非是一本剑法秘籍?
夏绵扶着那架惨不忍睹的箜篌,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旁边站了两个老师,还有几个保卫科的人,正低声劝着什么。
随着齐静彤走近,那些话也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夏绵同学,我们都知道你很伤心,但报警…会不会有点太严重了?”
畏畏缩缩的,一点都没有孚玉山弟子的风范,简直是丢师父的脸。
“是啊夏绵同学,你也是A大而学生,总要为学校的声誉考虑,能咱们学校内部解决的事,就别搞复杂了,行吗?”
齐静彤一路上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放屁!”
她嘴里大声反驳着,冲过去抱住夏绵后,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着抖,整个人像根绷到极致的弦,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齐静彤的心里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
似乎明白了对方还是个雏,心疼的捡起被扔出去的画册的弟子笑了,“江师兄难道不会在夜里一个人偷偷看这个?”
“同学,你哪个班的?我们这边处理点事,你就别来添乱了,先出去吧!”
齐静彤就不是会屈服于权威的人,在几个老师的死亡视线下,她不仅没害怕,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将夏绵护在身后,大声的质问对方。
“想捂嘴是吧?把人都赶出去,你们才能肆无忌惮的欺负绵绵是不是?”
“有我在,你们休想得逞!”
被她揭出目的,几个老师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烧乎乎的,臊的慌。
但他们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就算其中有人觉得这样逼迫一个收到伤害的同学服软、大事化小的行径不好,但大部分人也只会站在学校而立场考虑。
于是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男老师站了出来,看着齐静彤的表情满是不耐,“同学,你怎么说话的?你辅导员是谁?我倒是要问问,你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没大没小!我看你是缺少处分教育!”
听见这笑声,江清远更加窘迫,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想要知道,“你们说,这种东西是夜里一个人偷偷看的?”
她明显是个刺头,只要解决了她,作为当事人的那个女学生看起来就软绵绵的,明显极好拿捏。
现在一口咬定要报警,也不过是气头上的气话,等他们再吓一吓,拿点好处哄一哄,这件事不就漂漂亮亮的解决了吗?
但他明显低估了齐静彤的头铁程度,他那些威胁的话听在齐静彤耳朵里,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呵呵,”她双手抱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半分也不见退让,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自报家门。
“师弟,你难道不想对师姐做点别的什么吗?”
那老师也没想到她居然敢顶回来,态度还这么嚣张,一时之间也被气的够呛,也咬着牙回呛,“齐静彤是吧?好,我记住你了!”
“光是顶撞老师一项,就够你挨个处分,再取消保研资格了!”
被他们这么一阵针尖对麦芒的唇枪舌战后,现场本就不怎么和谐的气氛越发紧绷了。
跟着一起过来处理的女老师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扯了扯同事的衣服,低声提醒道,“郭老师,现在最重要的是劝住夏绵…”
说完又朝齐静彤笑笑,“齐同学,老师知道你是担心朋友,才会这么生气,你消消气,不过你可能误会了,我们都是学校的老师,做事都是为了同学们好,你别觉得我们在欺负夏绵同学…”
她想了想,试图组织出一个能让对面两人接受的说法,“…只是老师们需要从大局考虑,希望你们也能体谅一下学校,报警的话,对学校的声誉毕竟还是会有影响,你们看看,能不能…?”
“不能。”
“师姐,之前你是不是就想告诉我你心口疼?”回去的路上,江清远仿佛突然反应过来般,正色看着阮闻月。
声音是压抑着的喑哑,但语气却极其坚定。
“老师,我说了,这件事要报警彻查,”她抬起头,一张巴掌大的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连双唇都浅淡的失去色彩,唯一一双眼睛依旧漆黑明亮,看着毫无烟火气,并不像别人猜测的那样泪流满面,但眼底的悲伤却如有实质,“我要为我的琴,讨个公道。”
“公道?”
姓郭的男老师嗤笑出声,看着夏绵的表情甚至带上了怜悯,“夏绵同学,老师知道你年龄还小,对这个社会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天真期望,但——”
“老师今天就教你一个道理,公道这种东西听听就得了,可千万别当真,毕竟,在社会上生存,别人可不会看你年龄小,就跟你玩什么公平正义。”
齐静彤被他阴阳怪气的话气的又要去和他理论,却被夏绵拦住了,“彤姐,别冲动。”
“想想你这段时间的辛苦,都是为了什么。”
“师姐,你的心跳的好快,”英俊的少年专注的看着眼前脸色突然发红的师姐,补充道,“但我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
“不,大不了我自费出去!就算被我妈骂没出息,我也认了!但要我看着你被欺负,还不如杀了我!”
齐静彤却一副全然豁出去的样子,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从见到自己的琴被毁开始就痛如刀绞的心,被齐静彤毫不犹豫理直气壮的维护治愈了一些,但真是因为齐静彤真诚的友谊,夏绵才更舍不得拖累她。
她摇摇头,轻声安抚齐静彤,“彤姐,相信我,我能解决的。”
齐静彤看着她沉静的表情,终于相信那个在她心里温柔绵软的绵绵也有着强硬的一面,于是她按捺住火气,往后退了一步。
但浑身的戒备却并没消失,反而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干架的样子。
见她退后,夏绵松了口气,她转过头,一脸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看不出半点火气的眼睛却能让人直白的感受到她的坚定。
“老师,社会上的事等我们到了社会上再说,现在既然我们还在学校里,就应该按照学生的方式来处理。”
“我想,基本而是非曲直老师们还是有的,这才真正应该教我们的东西。”
“所以,老师们,很不好意思,这次没办法听从你们的教导了,今天我是一定要报警不可的。”
“至于事情的真相,就等警方的调查结果吧。”
她说完朝对方鞠了一躬,态度好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等等!”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仍然没有联系上系统,原身记忆依旧残缺,第一次做海棠任务就遇见穿书事故,可真是坑啊,偌大一个宗门,究竟哪个才是男主呢?”
“你就不怕,你要的公道永远也要不到吗?”
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就是宁愿撕破脸也要压下这件事了。
夏绵皱着眉,思索着如果学校真的从中作梗,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学校不配合,我配合。”
随着练习室门被再次推开,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站着。
是苏慎北。
他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往里,走到夏绵身边时,将她整个单薄的身半揽在怀里。
熟悉的低沉华丽声线慢条斯理的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这个公道,你们不给她,我亲自替她讨。”
第 36 章 第 36 章
学校里没人不认识苏慎北。
看到他出现在这里,郭老师诧异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师姐~写什么呢?叫你都不应声!”
他收起鼻孔朝天的神态,再不复方才教训夏绵时的得意睥睨,看向苏慎北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实际上,他现在心里确实慌的不行,疯狂在脑海中回忆着关于苏慎北那些桀骜放肆的传闻。
毕竟苏慎北可不是普通学生。
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打断,阮闻月快速将纸笔收进储物戒中。
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藤校,为了抢苏慎北都快要打起来了,给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离谱!
A大虽然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但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和常春藤比起来没什么竞争力,于是只能把国外藤校给苏慎北的招揽条款整合了一下,弄了一份堪称不平等条约的入学合同出来。
却不料最后苏慎北哪所藤校都没去,独独选中了A大。
A大的领导们高兴坏了,恨不得把苏慎北这个神仙供起来。
回忆着《海棠市就职培训》的内容,她缓缓转身,抬起一双秋水为神的眼眸,一边撩着耳边的头发,一边对身后的人柔声嗔道:“师弟,你可吓死我了!”
毕竟整个学校官博的关注量加起来才赶上人家的零头!
要是让他一个不高兴,他在微博上发点什么,那造成的舆情可就大了,搞不好教育部都要亲自过问。
现在是没直接得罪他,但万一这两人有什么亲密关系…
那到时候倒霉的可不就是他吗?!
郭老师越想越后悔害怕,吓的冷汗都出来了。
苏慎北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反而低下头,去看怀里夏绵。
察觉到她单薄的身体仍在战栗,苏慎北眉头皱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绵绵,别怕。”
半靠在他坚定宽厚的怀里,夏绵身上那股一只强撑着不倒下的倔强一下子就泄了。
她声音娇柔,行为造作,演技零分。
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热量和强有力的心跳,寒意一股股的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让夏绵瑟缩了一下,她不自觉的往他怀里靠了靠。
人就是这样,独自面对疾风骤雨时尚能做到咬牙坚强,但若是信任亲近的人能在事后给个拥抱,反而会变得软弱起来。
听见他的声音后,夏绵压抑的委屈泛滥成灾,让她鼻子发酸,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阮闻月并不觉得,她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暗中点点头。
他无声的紧了紧胳膊,将她彻底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后,抬眼看向对面局促不安的几个人。
眼神里就像雪山之巅上千万年未化的冰雪,让郭老师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这下根本不要特意说明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关系匪浅了。
郭老师默不作声的往女同事的身后躲了躲,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疯狂的戳着对方的后背,试图鼓动她站出来和苏慎北谈。
姓何的女老师不露痕迹的白了郭老师一眼,意思很清楚,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当初过来的时候她就说要和学生好好聊,争取让学生心甘情愿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姓郭而非要说女学生能有什么胆量?哪个不是被他吓唬吓唬就怕了,哪里还需要许什么额外而条件?
这下好了吧!踢到铁板了!
“说什么傻话呢!修行之人怎会脱发?”阮闻月被他这一打岔,勾引大业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缩在后面的郭老师见实在叫不动她,只能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苏慎北干巴巴的笑。
“苏慎北同学,老师相信你是个好同学,能体谅老师何学校的难处…”
他又拿出那套“大局观”理论,听的苏慎北眉头直皱,没等他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你还不配我体谅。”
被他直白的嫌弃噎的说不出话来,郭老师剩下的长篇大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但偏偏他又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哈腰的附和,好声好气的和他解释
“…是,但A大好歹是大家的A大,苏慎北同学你总得为学校的名声考虑,学校出了学生财务被恶意损毁的案件,不管从那个方面考虑,都会有负面影响,所以我们才希望夏绵同学能不要报警,你放心,学校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待…”
他这前倨后恭的态度变化让旁边的齐静彤看的直翻白眼。
感觉师姐今天怪怪的。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方才对方的表情阴阳怪气,“体谅?今天我就再教你一个道理,人活在世上,出了社会,可没人看在你年龄大的份上就体谅你~”
她把刚才郭老师说过的话改了改,几乎原封不动的还给他,嘲讽效果简直加倍。
脸皮厚如郭老师也不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臊的不轻。
苏慎北见状,勾了勾嘴角,他没去管正在痛打落水狗的齐静彤,反而摸出一张素色的真丝手帕,动作放的极其轻柔,慢慢的替夏绵擦着眼泪。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温暖又有力,离得太近,夏绵甚至能看清他手上的青筋随着力度的变化凸起的痕迹,禁欲又色气。
但海棠市的女人绝不认输!阮闻月给自己打气后,再次回忆入职前培训的内容。
她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手帕,慌慌张张的站直了身体朝他道谢,“谢、谢谢,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自己来的。”
怀里瞬间空了,苏慎北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他有些遗憾的收回手,脑子里倒也还残留着一些些理智,知道见好就收,没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就放夏绵离开了。
先前那些负面的情绪随着眼泪流出后,夏绵的理智也回了笼。
想起刚才在苏慎北怀里时产生的依赖感,夏绵有种自己偷来了片刻安稳的羞愧。
她的手无意识的攥着还带有苏慎北气息的深蓝色手帕,自欺欺人般垂着头,不敢看他。
苏慎北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见她没再流泪了,他松了口气,总算肯分一丝注意力给两位老师了。
从他进门开始就战战兢兢的郭老师,察觉他的目光,后背紧了紧。
他有种自己被大型食肉猛兽盯上的错觉,身上的汗毛瞬间齐齐炸起,他僵硬的转过身体,看着满脸冷肃的苏慎北,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遇见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要怎么办来着?
他本就长得骨相优越,眉目深刻、线条凌厉,虽然很好看,却也侵略感十足,这么一笑,凛冽的眉眼也变得柔和,简直称得上勾魂夺魄,哪怕是在这种气氛下,在场的几个校方人员都有种被他的脸惊艳到的感觉。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半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刚才你们不是在说报警的事吗?”
“我想不用再纠结了。”
“因为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随即轻笑出声,“五分钟,警方马上到。”
“怎么不会?掌门师伯不就”小师弟还在认认真真的解释,但阮闻月只想和他讨论一些成年人的话题,而不是脱发,于是伸出食指,轻轻将他喋喋的嘴堵住。
这下领导交待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只能祈祷这件事别波及到自己…
何老师怜悯的看了郭老师一眼,至于这个总是仗势欺人的同事,就自求多福吧!
因为没对夏绵恶语相向,何老师得以置身事外,她颇有些凉薄的扯了扯嘴角,没了再开口的打算。
像是嫌他们此刻还不够难受、不足以弥补夏绵受的委屈般,苏慎北不紧不慢的再次开口。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作为证据的监控录像,我已经发出去了,不劳烦学校的配、合、调、查。”
这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师姐”看着小师弟的脸在一瞬间红透,阮闻月十分满意,点点头,柔声道:“师弟,你难道不想对师姐做点别的什么吗?”
但苏慎北比他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竟然绕过学校保卫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证据搞到手,不仅彻底扼杀学校插手的机会,也反将了他一军。
失去最后的倚仗,他万念俱灰,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都以为苏慎北说的“已经发出去了”,指的是将监控录像发给警方。
殊不知他做的比所有人以为的还绝,竟然直接将视频上传到了自己的微博账号上。
以他那堪称恐怖的受关注度,那段仅有三分钟的录像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等学校领导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苏慎北 A大学生校园暴力事件#已经冲上了热搜,后面还跟着一个醒目的爆。
有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到这个热搜,还以为苏慎北校园暴力别人,没想到兴奋的点进去之后,只看到热门上孤零零的挂着一条微博——苏慎北发的监控视频。
不得不说,科技进步对人类的生活影响是方方面面的,现在的监控摄像头,不再是以前自带马赛克的模样,拍出来的画面,非常高清。
将申小倩的脸拍的清清楚楚,连额头上新爆出的痘痘,都纤毫毕现。
进民乐系练习室前藏头露尾、左顾右盼的紧张眼神,从屋子里出来后脸上得逞的恶毒笑意,被摄像头捕捉到之后,经过处理后,在镜头前放大。
那种不加掩饰的、纯粹的恶意,让看过这个视频的吃瓜群众们,无一不毛骨悚然。
“妈耶!这女人谁啊?笑的也太可怕了吧!我被她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好吗?!”
“看来还是我见识太少了,申小倩总能刷新我对歹毒二字的认知。”
“你们看,那扇半开的窗户里能看到她好像在砸什么东西,白色的?怎么有点眼熟?”
“做点别的什么?”小师弟被她的行为搞大脑停止运转,红着脸重复她说过的话。
“天!是夏绵那架箜篌啊!救命救命救命!申小倩在做什么?她是不是把琴砸了?救命我要不能呼吸了!那是刘玉薇老师亲手做的琴啊!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东西!”
“去百度了下刘玉薇老师的琴,我的心现在好痛啊啊啊!最近成交的琴是三年前拍卖的那一把,七位数啊啊啊啊!【图片】”
“拍卖行的来说一句,那把琴当时就是我们负责的,刘老师亲手斫的琴,这两年有市无价,夏绵那把比三年前的更漂亮音色也更好,价格只会更高,只能说,砸坏琴的女同学,做好赔的倾家荡产的准备吧,允悲~”
申小倩看着网上越来越多的关于那把箜篌价格的讨论,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凉,身体战栗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难以自控的抖如筛糠,连什么时候手机掉在地上了,都没发现。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她双手抱膝,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想要借以对抗铺天盖地翻涌着的后悔和害怕。
快点扑倒我!然后我就可以完成任务回总局了!
在最初的设想里,她会趁着苏慎北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用从民乐系认识的人那里得来的练习室钥匙,在早上教学楼刚开门那点时间差里,将夏绵的箜篌毁掉,然后再逃之夭夭。
按照她对学校领导的了解,出了这种事,只会用各种方法压着夏绵吃了这个哑巴亏,最多再给她一个保研或者别的什么补偿,是绝不会允许她闹大影响到学校的。
就算因为监控查到她身上,只要到时候演出痛哭流涕低头认错的姿态,主动提出赔偿夏绵、和夏绵重归于好,就能让学校出面,让夏绵低头。
大不了再挨上个大处分,反正她都休学了,也就无所谓这些东西的。
但有两件事的出现,打乱了全部计划。
“比如,你经常在夜里一个人看的那种画册上的事?”阮闻月疯狂暗示。
苏慎北比她想象的还要在乎夏绵,甚至不惜以一己之力和学校作对,将监控视频直接公之于众。
她家里虽然算得上小康,也能拿出七位数的赔款,却会将家里的积蓄掏空,到时候还不知道父母会怎么对她,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和风细雨。
而鉴于她在监控视频里的一连串行为曝光,则让她本就臭不可闻的名声更加狼藉。
更甚至有了苏慎北撑腰的夏绵,如果不愿意接受她的赔偿和道歉,她很有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想到这个可能,申小倩打了个寒战,咬着唇恐惧的哭了起来。
就在申小倩惊惶不已的时候,一串手机铃声响起。
她畏惧的盯着亮起的屏幕,颤抖着手不敢去接。
“原来师姐是想要这个!我正愁一个人做不了呢!”江清远闻言眼前一亮,犹豫了下,伸手拉住阮闻月的手,将她带着往门外走。
申小倩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在令人胆寒的铃声中,啪的一声断了。
她尖叫一声,狂乱的捞起手机朝墙面上砸去,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她轻松的笑了笑。
然而还没等她的笑容消失,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申小倩豁然转过头,胸膛起伏不定的瞪着酒店房门,眼神里充满疑骇。
敲门声久久未息,但门外的人似乎笃定她在屋里,孜孜不倦的敲着门,平稳的节奏透露着那人的从容不迫、志在必得。
对方越是这样不慌不忙,申小倩就越是仓皇不安,她捂着嘴不断的往后退去,直到抵在墙角,整个人抖成乱麻。
敲了一会儿后,门外的人察觉到了她的冥顽不灵,停下来无意义的敲门,几秒中后,电子门锁滴的一声响起。
一线亮光从屋外照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让申小倩不适的眯了眯眼,通红的眼睛里,生理性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
很好!马上就要开始刺激的海棠剧情了!
第一个进来的,竟然是那张她肖想过无数次的冷冽脸庞。
苏慎北。
第 37 章 第 37 章
随着人群的涌入,房间里灯光大亮。
站在最前面的苏慎北双手插兜,气定神闲的走到沙发边,嫌弃的轻嗤一声后,从苏家跟过来的生活助理识趣的在上面铺上一层丝绒,他才坐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大群保镖和警察鱼贯而入。
就是小师弟为什么拉着我往门外走?该说不愧是海棠文吗?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就在阮闻月想入非非的时候,两人到了门外
他单手撑着下颌,偏头望向申小倩的眼神甚至称得上和善,一双大长腿晏然自若的交叠,优游的晃了晃,姿势好看的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正礼貌的和蛮不讲理的恶客交流。
看着角落里缩成一团发着抖的申小倩,苏慎北勾了勾唇,在她胆战心惊的眼神里开了口。
“申小倩是吧?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红着脸的江清远看了阮闻月一眼,羞怯的解开腰带,掏出了缠在腰间的一把软剑,站在庭院中央,练起了剑法。
尽管苏慎北的家世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了解他一点的粉丝都知道他是苏氏集团的太子爷,但他却少有用到这个身份的时候,不在赛场上时,总是低调内敛的。
毕竟作为苏慎北本身,他就已经足够优秀耀眼到让人仰望退却了。
此刻的他却气场全开,一身矜贵的气势让人看一眼就腿软,不由得生出膜拜的冲动。
被他的带着笑的眼神看着,申小倩被蛊的红了脸,眼神迷蒙的看着他,右手条件反射般伸出去,想要触碰苏慎北笔挺干净的裤腿。
等反应过来时,她的指间离苏慎北不过一寸之遥。
期待的等在一旁的阮闻月差点当场裂开。
对上他漠然的目光,申小倩瑟缩着收回手,脸上不合时宜的红晕一寸寸的消退,被煞白取代。
她哆嗦着唇,神志在惊骇中回笼,迟来的羞耻让她说不出话来。
什么玩意?一把软剑?他不应该掏出那种又粗又硬的东西然后把我按倒嘿嘿嘿吗?
申小倩的第一反应,是狡辩,她想否认,想说是苏慎北弄错了,但还没等她组织好拙劣的借口,苏慎北就再次出言,打断了她。
“我想,那份监控视频你已经见过了吧?”
“我这里还有更多证据。”
练剑?是个什么情况?
他看穿一切的眼神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申小倩强撑着的理智彻底崩溃。
她的双腿一软,缓缓的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出声。
“苏慎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除了我,那些觊觎你的女生都该下地狱!”
“我就是讨厌她们,怎么了?!”
“尤其是夏绵,她有什么好?能让你这么维护!”
“我就是恨她!你对她越好我越恨她!”
从陈卓身后绕出来,李芷溪盯着不安的邹老板,一字一顿道:“欠了的因果总要偿还,逃不掉的,”李芷溪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继续道:“你觉得呢?邹老板?”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我早捅死她了!”
“我巴不得她悄无声息的消失才好!”
“这样,你的眼里,是不是就会看到我?把她们都杀了,你的眼里,是不是就只会看到我?”
她的神色激动狂乱,带着哭腔喊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但正是因为这样,听起来更加让人震撼。
连屋里站着的一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警察,此刻也为她身上陡然爆发出的巨大恶意而心惊不已。
最后面的警察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了句,“还好咱们这是法治社会…”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但此刻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那句感慨还是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跪坐在地的申小倩一脸的破罐破摔,听见这句话后,她苍凉了笑了笑,居然还认同的点头附和
“是啊,可不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法律,不然夏绵能活到今天?”
“可真够疯的…”
这一刻,仿佛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只剩下那句“欠了的因果要偿还”在邹老板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他只觉得手脚冰凉,霎时之间,脑子里关于面前这个美貌女生的所有带颜色的想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念头:“高人请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有钱!您要多少我都给!”
被他轻蔑表情刺激到,申小倩咯咯笑出了声,却没搭理对方,反而看向苏慎北,满脸虔诚的问,“所以我现在后悔了嘛,苏慎北,你看,我悔恨的姿势标准吗?”
“以后,你会记得我吗?”
从她开始疯癫狂喊之后,就没再开过口的苏慎北闻言轻笑了声,他修长干净的食指又轻又慢的在沙发椅背上敲了敲,薄唇轻掀,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不会。”
“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更没兴趣,去记住一个如此丑陋的灵魂。”
他的话让申小倩眼底的光彻底黯淡下去。
她看着这个迷人又绝情的男人,无力的勾了勾唇角,然后撑着自己的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
对邹老板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十分不齿,李芷溪和陈卓对视一眼,发现陈卓眼中也一样带着鄙夷,心下好笑,不再卖关子,直接了当的问邹老板:“说吧,你最近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说完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就带上了些刻骨的恨意。
“苏慎北,你够狠。”
她仰着下巴,咬牙切齿的诅咒他,“我祝你这一生不得所爱,孤独终老。”
说完流着泪,游魂般往外走,手上的金属手铐被她带着,发出撞击的轻响。
见她到这种时候依旧不改恶毒本色,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将目光投向苏慎北。
然而被诅咒的苏慎北本人却不为所动。
他垂眸笑了笑,声音冷淡又性感,偏生又透着一股子狂妄。
“我的命运,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不配。”
听到他的话,申小倩的背影踉跄了下,却没敢再回头-
夏绵安静的坐在酒店大厅里,听着旁边齐静彤不断走来走去的抱怨。
“苏慎北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绵绵你一起上去?”
“说什么怕申小倩再伤害你?我呸!我看他就是想自己上去怜香惜玉!毕竟当初申小倩可没少对他投怀送抱!”
“哼,气死我了!不能亲眼看到她戴上银手镯,有什么意思!”
邹老板期期艾艾的不肯开口,李芷溪轻啧一声,不耐烦道:“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了。”说完作势要走,没等她跨出办公室,邹老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我只要出门就觉得浑身痛,好像有人在打我,去医院检查了,又什么毛病也没有”
看出她意图的夏绵非常无奈,怕她真的当着警察的面打人,到时候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再加上想到等下申小倩如果不配合,很可能会和他们对峙,她天生很难适应这种激烈的场合,一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于是便去找了苏慎北,告诉他她打算拉着齐静彤留在楼的事,免得干扰警方办案。
对她的事,苏慎北很难有原则可言,更不用说他也担心,万一申小倩这个疯子说点什么难听话故意刺激夏绵,那他连后悔都来不及。
看着邹老板说了半天,也只是他自己的怀疑,李芷溪了然。
只是这话刚好被路过的齐静彤听见了,当即不乐意起来,连夏绵尴尬的主动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想和她一起留在楼下的也不管用。
“绵绵!你也太好说话了!苏慎北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可是当事人诶!警方也真是的,怎么也同意撇下你这个受害人去办案啊!”
齐静彤看着乖巧坐着停训的夏绵,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竟然还护着他!还把锅往自己身上背!绵绵,你支棱起来啊!”
“彤姐,这次真是我想让你陪我留在楼下的…”
夏绵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为自己辩解,但她越这么说,齐静彤就越觉得是她在维护苏慎北,气的去挠她痒痒,“看你受了我这番大刑,还嘴硬不嘴硬!”
因为这算公共场所,夏绵也不敢笑出声,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的躲她。
都说是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邹老板明显亏心事做多了,一旦遇见异常,就开始疑神疑鬼。
不过这次倒不算是捕风捉影,确实有什么东西跟着他。
但自己并不擅长找鬼,真正擅长的是韩明川。
看到这个伤害绵绵的人倒了大霉,她兴奋的停手,拉着夏绵就往前冲。
压着申小倩的警察们本就是和她们一起过来的,见到她俩也没阻拦,齐静彤三两步跑到申小倩面前,也不说话,反而先啧啧的打量了番仿佛丢失所有精气神的申小倩。
然后唱起了《铁窗泪》
在场的其他人:…夺笋啊!
被骑脸嘲讽的申小倩本人:…就算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但看见夏绵和这个讨人厌的齐静彤,还是好恨哦!
如果能忍下这种气,申小倩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就算是带着手铐被警察围着,她也想冲上去给齐静彤一巴掌。
但她刚要动作,就被旁边的民警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干什么呢!老实点!被捕了还这么嚣张?!”
而旁边见她表情不对,也飞快拉着夏绵往后闪开的齐静彤见状,笑的简直不要太大声。
“该!早就劝过你了,好好学习,屁事没有!你偏要钻牛角尖!”
“上次造谣网暴绵绵,这次又砸了她的琴,你有病啊,可着一个人欺负!”
但这次倒不算空穴来风,他身上确实有异常的气息。
但李芷溪并不擅长找鬼,真正会这个的,是韩明川。
说好的尽量不再和韩明川接触,那现在,自己还要联系他吗?
那把琴是刘玉薇花了几个月时间,亲手为她斫的,就连上面最小的装饰图样,都是刘玉薇亲自设计亲力亲为的一点点仔仔细细画上去的。
真正做到了全世界独一无二仅此一份。
何况在夏绵眼里,琴的世俗价值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老师对她的一片拳拳爱意和期许,还有那些花费而巨大心血,都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因为她的缘故,这把琴被人毁掉了,让夏绵在痛苦之余,也深感有愧。
就算是亲眼看到申小倩付出代价,这种伤痛也无法排解。
这也是夏绵不愿意上楼见申小倩的原因。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当场落泪。
不管李芷溪内心如何挣扎,作为这个案件负责人的陈卓都不会放着案子不管,早就主动给韩明川打了电话。
而此刻,刚从外地回来的韩明川,已经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外。
从他出现,李芷溪就恨不得将自己藏在陈卓身后。
“我一定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再次看到她沉静中带着坚定的眼神,申小倩想起几个月前在寝室里吵过的那架,轻轻一哂后,不以为意的回了句。
“那我就等着咯,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坐三年牢还是五年牢,有什么区别吗?”
“何况…”她眼神鄙夷的上下打量了夏绵一番,嘲讽道,“就凭你,恐怕做不到让我付出太重的代价。”
苏慎北踏出电梯时,就听到申小倩这句话,他走上前去,将夏绵护在身后,看着见了他明显变得畏缩的申小倩,慢条斯理的回了她一句
“就凭你,恐怕没资格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第 38 章 第 38 章
看到他对夏绵不加掩饰的回护,申小倩心里嫉妒与恨意交织,浓烈到近乎喷涌而出。
她满脸扭曲的盯着站在苏慎北身后的夏绵,眼圈红的几近滴血。
但当着苏慎北的面,被他极具压迫力的目光看着,申小倩升不起半点反驳的勇气,她不敢再说什么冒犯的话,怕再次引发他的怒火,那后果恐怕是她不愿意承受的。
无计可施,申小倩只能用力咬着后槽牙,将那些怨愤的话含血咽下,连指甲陷进掌心,将手掌掐出血都没发现。
此刻她就像一只困兽,因为伤害到苏慎北在意的人,而被他拔去所有獠牙。
而除了凶恶的眼神,她再没有什么有利的武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向他设定的结局。
除了乖乖坐牢,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申小倩心中悲凉,惨淡的笑了笑,一直挺直的脊梁终于垮下。
她最后看了苏慎北一眼,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朝警车走去。
苏慎北一来,申小倩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落荒而逃,让齐静彤觉得没意思极了。
看着回避态度明显的李芷溪,韩明川有一瞬的失神,几天没见,她显得有些憔悴,但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呢?韩明川想不明白。
但此刻并不是弄明白这个问题的时机,韩明川只得将注意力转回邹老板身上,待看清他的样子,韩明川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在韩明川的眼中,邹老板整个人被密密麻麻黑色的线缠的严严实实,那些黑色的丝线从他身上各个地方冒出,向四面八方延伸,看不见尽头。
是孽力。
“咦?”齐静彤被她这辛辣的形容惊到了,纳罕的扶着她的肩,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笑又疑惑的问她,“看不出来,绵绵还挺会怼人啊?”
该说的说了,该骂的骂了,夏绵心里那股子气在逐渐消散,被齐静彤这么打趣的看着,她抿了抿唇,想否认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干脆利落的承认,“是,我真的生气了,我生气的时候超凶的!”
她俩在后面嘀嘀咕咕,虽然声音压的很低,但苏慎北向来敏锐,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见夏绵竟然觉得她现在很凶,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低笑出声。
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里共振,发出闷闷的回响,他回过头,朝夏绵挑了挑眉,表情又痞又坏,“超凶?”
在他戏谑的眼神里,夏绵的脸一寸寸的红透了-
申小倩被捕的当天,她带着手铐从酒店出来的视频就被人发在了社交平台上,疯传了开来。
A大见事情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也很快用官博发了一个公告,隐去学校曾从中作梗的事实后,将申小倩作案经过详细的写了出来,并在公告末尾,附上A大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开除申小倩的学籍。
申小倩还在派出所拘留室,就失去了A大学生的身份,而等待她的,还有后续的牢狱之灾。
见这件事很快解决,为夏绵那把被损毁的箜篌难过的网友们看到她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活该!叫她发疯!这下好了吧,喜提银手镯和首都不动产!”
“笑死,这下申小倩不用嫉妒别人了,监狱会给她安排工作的,踩缝纫机印试卷包火柴盒,随便她挑~”
“看到她恶有恶报,开心的同时,又觉得惋惜,A大的学生,本来前程大好的,谁知道这么想不开?”
“可惜什么啊!我更可惜夏绵的琴啊啊啊!也不知道申小倩赔不赔,想想这么漂亮的琴毁了就好心痛!”
不相干的人都在为夏绵的箜篌叹息,更不用说夏绵这个琴主人了。
“老师,对不起,我”打通刘玉薇电话的时候,刚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夏绵开口就忍不住哽咽出声。
但还没等她说出后面的话,就被刘玉薇打断了,“绵绵,事情我都知道了,不怪你的,你也受委屈了。”
刘玉薇声音柔和,像从前夏绵还小的时候那样,叹息的安慰她,“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要太自责,把琴送回苏州吧,老师给你修。”
“别哭,相信老师,好吗?”
这样多的孽力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情况,韩明川也很少见到,一时之间,也有些震撼。
缓了缓神,韩明川封闭了自己的天眼,终于看清了邹老板的本来面目。
见他的眼神不断的往李芷溪方向瞄,韩明川莫名的有些烦躁,捏了捏鼻梁,韩明川尽力忽视心中那种异样,对邹老板解释倒:“你身上沾染的孽力太多了,我也没办法帮你。”
“这次遇见那种偏激的人,不是因为你哪里做的不对,而是你注定会有这么一劫,没有申小倩也会有李小倩张小倩,她算是给你上了一课吧。”
“她来了,她也会离开,绵绵,不要去在意她。”
刘玉薇早年很是经历过一番风浪,到了后来就开始修禅,屋子里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檀香。
年幼的夏绵每天都伴着这股香味学习,听见她娓娓道来的声音,夏绵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充满老师气息的房子里,起伏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下意识的点点头,才发现对方看不见,又对着手机说了一遍,“谢谢老师,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放下的。”
“绵绵,不要勉强自己,放不下也没关系,都是缘分,老师知道,你是个很有韧劲儿的人,不会被这件事打倒。”
刘玉薇被她认真的态度逗笑了,她摇了摇头,又喝了口茶,“过几天你师兄要回苏州看我,到时候你把琴交给他吧,让他带回来,正好我也教教他怎么修琴。”
说到这里,刘玉薇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看,你的琴坏了也并非全无好处,这不就正好用上了吗?”
为了逗夏绵开心,她甚至编排起了韩嘉树,“不然为了教你愚钝的师兄,老师还得现场砸一把琴,这对我这个老年人的心脏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态度豁达,好像除了她的箜篌和一对徒弟之外,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这也感染了夏绵,让她心里好受许多。
夏绵配合的笑出声后,又开始为韩嘉树说好话,“那老师你可得轻点骂师兄,师兄琴弹的很好的,脾气也好,是个好人。”
“你呀!”
孽力不同于怨气,并不能用术法清除,这是一种实打实的因果,如果源头的因果不解决,那么谁也无法解开由此而来的果。
再看一眼明显消沉了的邹老板,并不知道对方来历,但从他身上如此多的孽力纠缠来看,韩明川也能推断出对方并不是什么好人,但哪怕对方不是好人,韩明川也自觉没有资格审判活人,他的职责只是为找不到归途的灵魂引路,将他们送往彼岸。
但作为老师,该交代的依旧会交代她,“以后也要学会分辨人的好坏,知道吗?”
想起申小倩,夏绵的眼神黯了黯。
在遇见她之前,夏绵根本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恶毒到纯粹的人,仅仅会因为一点嫉妒心,就能肆无忌惮的去伤害别人,最终害人害己。
“让老师为我担心了,以后我会注意的,谢谢那老师~”知道刘玉薇在教她,夏绵乖巧的答应下来,又和刘玉薇就韩嘉树回苏州的事聊了几句后,两人就挂断了电话。
而有了上次被教训的经验,夏绵也不敢再瞒着邵茵,事发当天中午就给妈妈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女儿在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邵茵气的差点当场爆炸。
这次夏绵说什么也不好使了,她亲自带着一个组的律师杀到了A市,坐镇在律所分部,一副务必要让申小倩顶格判刑的模样。
“你身上沾染了太多因果,如果不解决你欠下的因,做什么都是徒劳。”想了想,韩明川还是提点了对方一句。
邹老板神色变幻不定,最终下定决心般冲韩明川说:“大师,一定是有人害我!请你务必要救救我呀,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的!”
在郭老师庆幸的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来自苏慎北的惩罚虽迟但到。
苏慎北不是那种会仗着自己拥有的权势就去行便利的人,他只是在学校论坛发了个帖子,说自己在收集汇总郭老师这些年犯过的错,交给教育部而已。
只看当时郭老师对待夏绵的态度就知道,他这人很容易得意忘形,在A大学子里的风评很差,只是之前迫于他的身份,没人敢说而已。
知道苏慎北在收集他的不法行为时,那些曾经被欺压过的学生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般,纷纷出面提供证据。
那些事包括但不限于将优秀学生的论文据为己有,性别歧视,对女学生极尽打压,甚至还有疑似性、骚、扰的行为。
有一些曾经受过伤害的女生鼓起勇气,给他发了实名信息,求他务必让姓郭的付出代价。
那些纷至沓来的血泪控诉让苏慎北沉默了,他谁也没说,自己一个人将证据整理好,越过学校,直接送到了教育部纪检组。
收到苏慎北的邮件后,教育部监察局高度重视,成立了调查组对郭老师展开了调查,确定他的罪名属实的后,直接出函开除了他,并将之移交给了派出所,等待他的,将是更加严厉的法律铁拳。
之后又在A大进行了一系列师德师风建设,让整个A大的师资团体风气为之一清。
被敲打过的A大根本不敢、也没有必要隐瞒这件事,乖乖的转发了平安A市的警方通报,在网上引发了一阵讨论后,让吃瓜群众诧异的吃了很快也平息了下来。
那些被郭老师恶意打压、言语猥亵过的学生们总算得到了应有的公道,他的下场让人大快人心的同时,每天给苏慎北匿名表白的人更多了。
听见这句熟悉的话,李芷溪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所谓病急乱投医,这个邹老板到处求人,连话术都不带变的。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都被身高腿长的韩明川收入眼底,让他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意。
但对着说话不尽不实的邹老板,韩明川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便不再搭理对方。
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等郭老师的事平息后,很快就迎来了元旦。
虽然这件事是由苏慎北牵头在做的,但经管系的学生们也出了一分力,在最后取得了喜人的成果,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学生们都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感。
——作为弱势的学生一方,团结起来打倒了作威作福的老师,怎么能不让人开心呢?
因为这个缘故,一段时间以来,班上的气氛非常喜庆,一群男生更是嚷嚷着要出去好好聚一聚,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他现在只想问问李芷溪,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理自己。
因为要兼顾学习和练琴,夏绵以前几乎从不参加这种以班级为单位的聚会活动,她看着同学们热火朝天商量的样子,新奇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怕自己不合群的恐慌。
时不时注意着她的苏慎北发现她的不自在,不懂声色的从人群中心慢慢退了出来,走到她旁边,靠在她桌子上,俯下、身问她
“怎么了?不开心?”
第 39 章 第 39 章
他逆着光站着,笔直而长腿微曲,将夏绵面前的课桌衬的格外矮小。
低头看向夏绵时,漆黑的瞳孔被窗外的阳光照的透亮纯粹,颈侧的美人筋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凸起,上面的黑色小痣显现出来,禁欲又性感。
像个专为惑人而生的雪妖。
看着这样的苏慎北,夏绵脸色微微发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垂眸看着他手腕上的腕表,上面的指针滴滴答答,每前进一格,夏绵的心就跳的更快一些。
三秒之后,夏绵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抬起头,努力朝他笑了笑,想了想,低声解释了句,“没有,就是紧张…”
察觉到韩明川的意图,李芷溪心中慌乱,不敢接触对方专注的眼神,趁韩明川和陈卓在一旁低声交谈,李芷溪快速地向他们告辞,埋头冲出了办公室。
直到坐上出租车,李芷溪的心还在砰砰砰的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落荒而逃了!
好像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太好,但出于对苏慎北不自觉的信任,她还是决定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以前不怎么参加这种活动…”
苏慎北瞬间懂了。
他想起高中的时候,夏绵每天下了晚自习,连在教室停留都很少,背着包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从不拖延。
更不用说每年的春秋游了,她压根就没参与过。
唯一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还是那次运动会。
她那个时候,和现在还不太一样,比现在更乖更软,总是低着头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苏慎北曾听一些无聊男生们私下谈起她,开玩笑的说,她这样的姑娘,亲一下碰一下估计都会吓哭。
后来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这些编排她的男生修理了一顿,但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她的评价并没有错。
原本以为被李芷溪和韩明川联合拒绝的邹老板会就此罢休,没想到第二天他又到市刑警队,指定要见韩明川和李芷溪,不见到人就不罢休,陈卓被他逼的没办法,只能再次联系那两个别别扭扭的人。
他想,夏绵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单薄无趣,反而有着从不向外展示的,丰沛美好的灵魂。
每发现夏绵陌生的一面,他的心动就更多一分。
尽管运动会结束时莽撞的试探被她毫不犹豫的驳回,但依旧不影响他对她的喜欢。
就如同此刻般,看着她像一只蚌,向他露出柔软的内里,苏慎北的心底有种被最细腻的鹅毛轻轻拂过的感觉,又痒又酥,让人忍不住飘飘然。
她总能轻易的挑动他的情绪,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他撑在桌面上的手掌不自然的蜷了蜷,忍住那股想要摸摸她细软发丝的冲动后,才轻咳了声,带着笑开口。
“别担心,到时候我带你玩。”
听见他这么说,夏绵心里那些空落落不沾地的忧虑奇迹般安稳下来,她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朝苏慎北道谢,“真是太麻烦你了。”
对于自己昨天怂到逃跑的行为,李芷溪痛定思痛,决定要正视韩明川,毕竟对方没有做错什么,一直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自己对他忽冷忽热,对方可能也非常的苦恼。
说完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夏绵心里没来由的一抽,直觉他突然不高兴了。
她…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夏绵垂着头,有些难过-
这种因苏慎北而起的难过,在接到韩嘉树电话的时候,总算消散了些。
“绵绵,我到你们学校了,直接去民乐学院那边等你?”
韩嘉树的声音清清润润,透过电话传过来,让人一听就觉得心内平静。
知道他来了,夏绵心里高兴,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麻烦师兄了,我马上过来!”
还是用正常的态度面对他吧!李芷溪暗暗下了决定。
所以今天接到陈卓的电话,虽然知道过来会见到韩明川,自己还是忍不住会心痛,但李芷溪只能去强迫自己克服这种感觉。
在见到韩明川之前,李芷溪在心中疯狂地给自己打气,但见到了人,还是忍不住黯然。
走到了,面对她疑惑的眼神,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期期艾艾的问她,“学委,你能…你能顺带叫上彤姐一起吗?”
夏绵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她抿了抿唇,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那…那我试试,要是彤姐不愿意…”
陆衡也知道齐静彤元旦要回家,不一定愿意出去玩。
但这段时间以来,齐静彤天天废寝忘食的学习,已经很久没出来聚聚了,少了他在旁边抬杠,他竟然觉得不习惯。
陆衡闭了闭眼,咬着后槽牙加码,“就跟她说,是我孝敬她的!”
但她伤感的心情连一分钟都没维持住,就被邹老板打断了。
“大师!请一定要救救我啊!”一看到韩明川,邹老板连客套都来不及,就向他冲了过来,要不是被韩明川伸手拦住,他差点跪了下来。
他心里更加憋闷,又忍不住想知道她和陆衡在聊些什么。
于是装作不经意的往外走,非常“自然”的路过正两人,陆衡果然看见了他,朝他招手,“苏少爷,你干嘛呢?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的。”
苏慎北顺势走了过去,在夏绵旁边站定后,一脸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心里闷。”
闻言,夏绵果然抬眸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垂下头,看不清表情,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昨天回去之后,邹老板对韩明川的说法将信将疑,鉴于从没见过这人,他不太相信对方的实力,于是花大价钱托朋友找了高人,结果对方到了自己家,一阵乌烟瘴气的折腾后,不仅没有解决问题,还吐出一大口血,声称自己能力有限,连钱都没收,连夜走了。
苏慎北哽了哽,没接话,直接给了他一拳,“滚,别烦我。”
旁边的夏绵听见他明显发沉的声音,缩了缩脖子,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苏慎北的动作顿了顿,他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将那些负面情绪好好收敛。
走之前对方告诉邹老板,整个S市如果还有人能救他,那么只有“韩先生”。
夏绵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她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脸上闪过一丝急色,“遭了,师兄还在等我呢!”
“苏慎北,陆衡,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绕过他俩往外跑。
听见“师兄”两个字,苏慎北的目光一凝,想也没想的就一把拉住夏绵的手腕。
夏绵诧异的回过头,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愣的看了他一眼。
圈住她白皙纤细的手腕,苏慎北的手掌本能般微微用力,又很快松开,他垂眸不看她,开口时的嗓音却发紧,“…等等,我送你。”
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后,夏绵只觉得手腕上被他握过的地方开始逐渐发烫,她红着脸握住自己的手,觉得那一小圈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苏慎北掌心的温度。
邹老板这才完全相信了韩明川。这不,一大早的,就来市刑警队守着,一定要见到“韩先生”,见不到他就不走。
等见到韩明川,邹老板迫不及待的就演上了。
看着明显比昨天看起来憔悴的邹老板,李芷溪倒是相信了对方昨夜一晚上没睡的说辞,于是十分好奇的盯着韩明川,看他会如何应对。
只是,盯着盯着,李芷溪的脑子里就冒出了别的想法
“怎么?不喜欢这辆车?”苏慎北看着她,一脸她要是说不,就能立马再搬出辆新的来的云淡风轻。
他也确实能做到。
A大校园很大,校内又不能开车,苏慎北经常下了课赶去体育馆训练,就干脆到处放了几辆车,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夏绵倒不是不喜欢,就算她完全不懂自行车,也能从造型看出来价格不菲,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咬着唇,慢吞吞的问了出来。
其实她原本想问的是——会不会太招摇了,但想了想,又觉得苏慎北的人生字典里恐怕没有收敛两个字。
他长得可真好看!
强行将思绪收回,李芷溪见韩明川似乎十分犹豫,看起来并不太愿意接受这一次的委托的样子,但看了自己一眼,就同意先去邹老板家看看再说了。
男人这么善变的吗?李芷溪暗暗的想。
但好在上了一段时间大学、交了很多朋友的夏绵胆子大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怕惹来别人的风言风语。
大不了…大不了谁说她,她就骂回去好了!
见苏慎北的态度如此坦荡,夏绵虽然内心有愧,但也还是舍不得这个靠近他的机会,她咬着牙肉,认命的走过去,小心的坐到了车后座上。
一行人跟着心急的邹老板一路直行,还没到地方,李芷溪远远的就看到一栋别墅上带着不详的血光,整幢房子笼罩在一层浓厚的黑雾中,看不清内里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邹老板的家。
等几人到了那幢房子附近,早已打开阴阳眼的李芷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要不是看到韩明川的表情也十分凝重,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夏绵坐在上面,双脚晃晃悠悠的无处安放,让她觉得格外没有安全感,但又不敢搂着苏慎北的腰,只能费力的后仰着身体,一双纤细的手抓紧车后座的横杠,用力到指尖发红。
察觉到重心不对,苏慎北刹住了车。
他一侧长腿支在地上,稳住自行车后回过头去看她。
发现她用这么难受的姿势坐在后面,他摇了摇头,又气又笑的提醒她,“你可以抓着我的衣服。”
随着他的话,夏绵的眼神落在他劲瘦的腰身上,脸上红了红。
苏慎北的视线跟着她走,这次总算明白过来她的意图,他没好气的敲了夏绵脑门一下,“想什么呢!我难道还怕你占我便宜不成?”
说完也不管夏绵同意不同意,就直接踩动踏板,带着自行车往前猛窜了一节,呼啸的风里,传来他大笑的声音,“再不抓紧,等下摔了我可不管啊!”
夏绵身体被带着往后一仰,等费劲的坐直身体后,她盯着他的后背,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缓缓抬起了手。
……
从背后传来的触觉又轻又柔,像一只蝴蝶,小心翼翼的落在他的心上。
第 40 章 第 40 章
A市前几天刚下了场雪,地上残雪未消,北风呼啦啦的刮着,冷的路上连人都见不到几个,在这种环境下骑自行车,体验感实在说不上很好。
但夏绵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充盈的快要飘起来了。
前方的苏慎北有意识的挺直腰背,替她挡着风,夏绵埋着头,藏在由他宽阔肩膀撑起来的着一片小天地里,有种安稳宁静的快乐。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唇角的笑就没消失过。
“绵绵,小心。”前方的苏慎北突然压低了声音,带着笑开口提醒了一声。
夏绵应声偏头,就看到了路中间一连串的减速带,她有些紧张的抓紧了苏慎北的衣服,颤颤巍巍的让苏慎北慢点。
但苏慎北突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他坏笑着加速,在夏绵的惊叫声里,迅捷的朝那一片减速带冲去。
自行车颠簸不定,夏绵吓的紧闭眼睛,拽着苏慎北衣服的手失去主人的控制后,本能般用力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紧实的背上。
整个场景,寂静诡异的恐怖。
被密密麻数不清具体有多少的幽魂无声的盯着,饶是根本不怕鬼如李芷溪,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在陈卓根本看不见这些东西,所以此刻的三人小组,只有他的表情还算自然。
就像干涸已久的土地上,突然降下一点甘霖,那颗原本就被她占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叫嚣着想要更多,吵闹得苏慎北连夏绵什么时候松开了手都没察觉到。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等到了民乐学院,看到站在练习室楼下朝两人招手的韩嘉树时,两个人才想突然回过神来 。
看着这一幕,韩明川上前单手将李芷溪挡在身后,李芷溪一愣,看着对方单手在空中写下一张符箓,嘴里念着自己听不懂的咒语,随着他动作的结束,先前在空中花的那张符显露出金光,将冲过来的众鬼挡在三米之外。
“咦,绵绵,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等她走近,韩嘉树首先看到的就是她红扑扑的脸,他纳罕的问了一句。
原本不过是随口的一句寒暄,却让夏绵的脸红的更加厉害,连耳尖都红透了。
她一双好看的杏眼水汪汪的,好似盛满欢喜,回过头瞄了苏慎北一眼,含含糊糊的回了韩嘉树一句,“没…没什么,师兄,你等很久了吗?”
站在树下锁车的苏慎北就像有什么心电感应般,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偷看过来的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然后飞快的分开。
韩嘉树没察觉两人隐秘的小动作,他自然抬手,摸了摸夏绵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眯眯的打趣她,“都让你慢点过来了,我又不着急,怎么跑的像个小疯子?”
那一刻,韩明川高大的背影永远的留在了李芷溪的心中。
当韩明川的符画完整,被金光阻挡的众鬼也显露在普通人陈卓和邹老板的面前。
看着隔着一道薄薄的光幕,面目狰狞、数量众多的鬼魂,邹老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打招呼,这一瞬间韩嘉树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只是脸上看不出来,依旧文质彬彬的笑着,“好久不见,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我师妹了。”
他的话让苏慎北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收回手后,淡淡的回了句,“应该的。”
站在旁边的夏绵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刚好一阵寒风吹过,先前滚烫的热血退却,她抱着手臂打了个寒战,“师兄,苏慎北,咱们要不要先上去在说话?”
苏慎北身上乍然张开的强烈气场在瞬间收拢,消失无踪,他看了夏绵一眼,没说什么,率先迈步往楼里走。
住在这栋房子里的邹老板一家人,就像一个美味的鱼饵,吸引着和他们家有着因果的鬼魂前赴后继的来到这里,以至于这里的怨气达到了这样一种触目惊心的效果。
整个别墅,除了几个“饵”之外,四周静悄悄的,连一个活物也无,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地,如一个养蛊场,为幕后之人源源不断的提供怨气和阴气。
说到这里,他开始和夏绵商量,“绵绵,正好你的生日在元宵,到时候过年一起聚聚?就当师兄替你庆生了。”
“好啊,”夏绵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同意了,“以前每年过年,我们家都会和老师一起过的,这次师兄也在,老师一定很高兴。”
韩嘉树原本准备单独请她吃饭庆生的,但听她这么说,又不好再提出来,于是只能摸摸鼻子,无奈答应,“…好吧,正好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
走在前面只能听两人相谈甚欢,又插不进去嘴的苏慎北闻言无声的笑了笑,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等到了那间放着箜篌的练习室,亲眼看见那架漂亮的琴如今的惨状后,韩嘉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师妹,你这,也太惨了吧!”
以为按照“高人”提供的办法从此便可高枕无忧的邹老板恐怕没有想到,他自以为是黄雀,没想到却是幕后之人眼中的螳螂,被别人从里到外的利用了个彻底还不自知。
为对方的愚蠢感到无奈,韩明川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要不是自身的职责所在,不能放任这样一个绝佳的修炼黑术法的地方不管,早就想拔腿离开了,对于这种自作自受的人,韩明川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本就低落的夏绵闻言,表情更难过了,她闷闷的嗯了一声,走过去抚了抚琴身,“只能麻烦师兄帮忙带回苏州了。”
韩嘉树惋惜的叹息一声,和夏绵一起半蹲着,开始将琴拆解装箱。
一旁的苏慎北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心里动了动,但没说什么,也沉默着过去帮忙。
但他毕竟不是学箜篌的人,连箜篌具体有哪些部件都不清楚,显得笨手笨脚的。
夏绵只能一边做事,一边细细的给他讲解,被他逗笑了好几次,看着倒是心情好了很多-
等他们收拾好,韩嘉树熟练的打电话通知等在校外的运输团队。
因为民乐学院这边经常会运输乐器,倒是有一道小门可以通车,苏慎北带着韩嘉树下楼到门卫那边登记,待被运输队的人被放行后,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行了师妹,老师交待的任务要紧,我今天就回苏州,就不请你吃饭了,你自己在学校要注意,好好照顾自己。”
只是纠缠在邹老板身上的孽力因果,不仅影响着邹老板,还将与他本人有着纠葛的鬼魂统统困在了此处,不得解脱。
看着之前困扰着自己的关于邹老板身上如此之多孽力丝线,在此刻仿佛活了过来般,扭动着同被金符阻挡暂时过不了的众鬼连接在一起,韩明川也觉得有些棘手。
听到韩明川的话,李芷溪看了一眼神色奇异的邹老板,对方一脸尴尬,李芷溪一哂,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见不到人吗?
他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笑意,刻意忽视那句话里的“你们”,只当韩嘉树是在单独嘱托他,带着笑点了点头,连冷冽的五官都柔和了许多,“放心,我会的。”
这依依惜别的氛围连夏绵都受不了了,她扯了扯韩嘉树的袖子,憋着笑小声提醒道,“师兄,你还不走,小心天黑了都还在高速上!”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韩嘉树也知道自己有些啰嗦了,他扶了扶额,果断的告别走了。
等他离开,楼外站着的又只剩苏慎北和夏绵两个人。
发现她掩藏的很好的那点不自在,苏慎北顿了顿。
今天离她够近了,苏慎北决定见好就收,他朝夏绵点点头,没说什么,去将自行车推了出来。
看到他那辆造型独特、高大霸气的车,夏绵就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垂在腿侧的手不自然的握了握,又怕动作太明显,慌乱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一行人不再管明显有所隐瞒的邹老板,开始围着这栋别墅勘察,试着找出线索破解这一阵法。
不管如何,邹老板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怨鬼不能再这样滞留了,必须尽快将他们送走才行。
这话说出来,夏绵立马发现了不对,怎么显得她好像特别处心积虑的想和苏慎北待久一点似的?
好在苏慎北看起来没想太多,自然的推着车往前走。
夏绵松了口气,快步追上他后,跟在放慢步伐等她的苏慎北身后,慢悠悠的踏上归途。
长而宁静的校园小路上,少年少女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看着前面苏慎北的背影,夏绵心里真诚的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
等到第二天,就是三十一号,到了下午,经管的同学们都躁动起来。
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叫着自己好朋友的名字,亢奋的计划着等下去了度假山庄要怎么玩。
讲台上的老师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好笑的摇了摇头,又重复了几句假期安全注意,就干脆利落的走了。
被大家热烈的气氛感染,夏绵心里也生出一些迫切的期待感来。
也不知道,这样的班级活动,好不好玩?
她望着虚空出了一会儿神,脑海里突兀的响起苏慎北带笑的华丽声线,“到时候我带你玩”,这句话就像一针定心剂,将她的担忧带走、期待放大。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想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绵脸色带着柔和的笑,按下接听键。
“绵绵,你们下课了吗?我从图书馆回去了,等下寝室见?”齐静彤这段时间学的神志不清,好不容易被手机的待办事项提醒,才想起元旦和他们约了出去玩,连忙打电话过来问一嘴。
毕竟三人送回来的已经去世一个月的姜思语的魂魄,哪怕再开明的家长,也不可能欣然接受。
面对忐忑的姜思语父母,韩明川选择隐瞒关于姜思语死亡的真相,只说是自己偶然遇见在外飘荡的姜思语,所以将她送了回来。
给姜家两夫妻眼中滴了牛眼泪,又把姜思语从符中放出,这天人永隔的一家三口终于再次见上了面。
骂了陆衡一句后,心情好多了,齐静彤脚步轻快的走出图书馆。
她们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只等着回去拿了就能走,等她们下楼,班里组织包的大巴车已经在校门外等着了。
夏绵和齐静彤、陈思邱正要排队上车,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苏慎北。
他侧身站在那辆夏绵坐过的越野车边,人和车相得益彰,都足够夺人眼球。
周围围了好几个女同学,她们努力和苏慎北搭话的同时,都在试图搭上他的便车。
毕竟那可是苏慎北的车,哪怕只是进去坐一坐,也能在小姐妹中炫耀好久了!
但苏慎北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自顾自的玩着手机,只在必要的时候,礼貌的回一两句话。
不过当他眼角余光看到站在大巴车门口的夏绵时,脸上冷漠的寒冰刹那融化,他将手机扔进车里,分开围着他叽叽喳喳又不熟的同学,迈步朝夏绵走去。
临到夏绵面前,他缓下脚步,顺手结果她手里小巧的行李箱,柔声道
“过来,我带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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