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又是一年春节,夏绵即将满二十岁,一家人照例回了苏州团聚。

    不过这次的生日,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大办了,一家人只和外公外婆还有老师一起,去吴宫定了一桌最贵的席面,简单的过了个元宵和生日。

    去酒店的路上,正巧遇见邻居的几个阿姨在旁边院门闲聊,见到他们一家子,笑着用苏州话打招呼。

    “邵阿嗲你们出去给绵绵过生日呀?今年怎么不办流水席了呀?”

    闻言,邵茵停下了脚步,也用同样的口音笑眯眯的回答,“哎呀,这不是绵绵还小吗?大操大办的太勤,怕对她不好呀,她又怕累着阿嗲阿婆,就干脆出去吃算了呀。”

    夏绵乖巧的站在邵茵旁边,看着像在认真听大人讲话,实际上脑子里还在构思着放假前最后一个实验的论文,盘算着过完生日就赶紧回学校继续跟着老师做项目。

    在邻居阿姨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只需要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就可以应付过去。

    一般也没人会在邵茵在场的情况下,硬将话题往她身上扯。

    但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聊着聊着,竟然有人回忆起前年夏绵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场景,“…哎哟,说起来,那个给绵绵送礼物的男同学怎么再也没见过啦?”

    “除了明星,我就没见过那么贵气俊俏的男孩子,当初还以为那是绵绵的男朋友呢!”

    夏绵关于实验的思路陡然被打断,她的脸色苍白了一瞬,不知所措的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应。

    邵茵客气的表情也僵了僵。

    现在她只庆幸自己当初对外介绍苏慎北的时候,一直都说的是“代表同学过来送礼物的朋友”,不然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虽然觉得她这话怪怪的,但等程小兰回过味儿来的时候,程清清和顾嫂子早走了,她一个人在屋里气了半天,最后才想起来。

    程清清就这么走了,没给她钱啊!

    她鸡飞狗跳的在屋子里折腾,等终于搞懂物件的用法了,她就准备出门和大院里的人唠唠嗑,顺便说一说这程大丫的恶劣行径!

    没想到不管她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散开,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让在村里扎堆闲磕牙惯了的程小兰十分不适。

    刘玉薇暗地里看了她好几眼,总算在宴席过半的时候,找到机会和她单独说几句。

    “绵绵,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高兴?”

    她说话一向语调又轻又慢,有种非常舒服的特质,就像箜篌的低声部,将故事娓娓道来。

    夏绵微微垂着头,避开她那似乎能洞悉一切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老师,您别担心,我只是在想开学要做的新实验。”

    “唉…连敬称都出来了,”刘玉薇缓缓叹了口气,但她没说什么否定夏绵,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老师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

    “以前老师跟你说过,我们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不同的人,既然遇见了,就都有他的意义。”

    “但现在,老师要告诉你另一个道理——并不是所有人的出现都会有具体的价值。”

    “有的人出现,可能仅仅是为了让我们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他的停留和离去,都不受我们意志的影响,缘分尽了,自然就走了。”

    “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她并不知道夏绵和那位男同学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故事,但她却了解自己的学生,见她只是听到对方的名字,都会露出异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作为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她不想看到夏绵一直被这种情绪困扰,影响到学业和箜篌,因此出言点拨。

    听在夏绵耳朵里,却不啻于惊雷炸响。

    曾经的许多个深夜难眠的日子里,她也曾想过,上天让她遇见苏慎北,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就像命运和她开的一个玩笑,短暂的戏弄了她一下,就离开了。

    她想不明白。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自己遇见他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告诉自己尽力的不去想这个问题,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伤口愈合就好了,哪怕需要很长的时间,也没有关系。

    但这个问题就像一根无形的刺,看不见摸不着,却又顽固的隐藏在血肉里,总是时不时发出不明显的刺痛,阻止着伤口真正的愈合。

    终于又一次她想要凑近人堆里闲聊那群人散开的时候,她急了,一把拉住一个妇人问道:“大妹子,你们咋就散了啊?”

    被她拉住的正好是先前说程清清闲话被当场抓包的妇人,那天不仅被顾嫂子当着大家的面训了一顿,闹了个没脸,回家还没当家的臭骂了一晚上,让她再也不敢去招惹程清清了,没想到刚才跑慢了一步,被这老婆子抓住了!

    她内心发苦,勉强笑道:“婶子,这饭点了吗?大家赶着回家做饭呢!”

    现在这个自寻烦恼的紧闭枷锁,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假装愈合的伤疤终于将那根刺拔除,封闭两年的心,第一次感受到外界的阳光雨露。

    原来真正的放下,是这样的轻松。

    忍了好久的眼泪总算找到了出口,尽情的倾泻而出-

    在国外三年,苏慎北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比赛机器,几乎将大大小小所有的冰雪赛事都参加了个遍。

    拿到的金牌数不胜数,列出来简直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连周维刚这个曾经为国内冰雪项目人才凋敝捶胸顿足的教练本人,都找苏慎北谈过好几次话,想劝他停下来休息一下。

    “这几年我选了好几个好苗子,虽然比不上你,但好好培养,也有夺金的潜力,慎北啊,你别把自己逼的这么紧,回国玩一下也是可以的。”

    “咱国家队还没到要要你拼命的事后呢!”

    但苏慎北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依旧我行我素,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席卷国外的冰雪比赛,成了国外选手心理阴影般的噩梦魔王,甚至到了听见苏慎北的名字、见到五星红旗飘扬就条件反射的绝望颤抖的地步。

    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造成了某种奇怪的此消彼长,让中国队的队员们一遇见比赛就气势高涨,成绩倒是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突破。

    最后比无可比,赛无可赛,他甚至开始跨界参加夏季的世界极限运动大会。

    然后不出意料的横扫了滑板和攀岩等好几个项目的冠军,成为极限运动大会历史上继唯一一个冬季五连冠后,又一个唯一的冬季、夏季运动会双料冠军。

    当大会主办方在所有比赛结束后,念出他的名字时,列数他获得的荣誉时,将最佳表现奖和特殊贡献奖颁给他时,站在台下的运动员和观众们,不分国籍、肤色、种族,纷纷为他欢呼起来。

    竞技体育,胜者为王。

    这一刻,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苏慎北就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目标,也是他们心目中,当今冰雪世界里,当之无愧的、唯一的王。

    看着台下那些为他欢呼鼓掌的热闹人群,苏慎北心里却无比的平静。

    他的心里似乎有一条缓慢却从不间断在坍塌的空洞。

    这三年多来,他试图用更高强度的训练、看不见尽头般的比赛来填满它。

    但直到今天,他已经在冰雪项目上站到了前所未有、无人可及的高度,却始终无法阻止这个空洞的继续坍塌扩大。

    “你少哄我!”程小兰却不依不饶,非要问个究竟,“快说!是不是有人说我坏话!”

    她怀疑是程大丫那个死丫头趁她没空出去说了她的坏话,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一脸坚定道:“是不是程大丫?这个臭婆娘!真是要反了!”

    “婶子,我不知道啊,”那妇人听见她说程大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求饶道:“婶子,我真得回家了,家里男人马上下班了!”

    说着挣脱程小兰的铁手,一溜烟跑了。

    “这不中用的!”程小兰气的跺脚,但周围人都跑光了,她没别的办法,只能打道回府。

    所有人都和他分享着自己亲眼见证他获得最高荣誉的激动,但作为聚会中心的苏慎北本人,却感受不到他们的快乐。

    他只能一言不发的接过兴奋的兄弟们递过来的酒,一杯接一杯默不作声的喝下。

    即便喝了这么多酒,他却依旧面不改色,深邃的凤眼始终平静,大家都以为他没醉,散场的时候便听信了他的说辞,让他一个人离开了。

    走到人群看不见的地方,苏慎北才踉跄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勉力维持着神志,慢慢的走回了酒店里,打开房门做到了沙发上。

    没开灯的房间里,他立体的五官被窗外的路灯照的半明半俺,神色掩藏在浓密的长睫下,晦暗不清。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酒精的作用开始泛滥,白日靠着自制力保持的清醒被不着痕迹的侵蚀,消散的一干二净。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理智溃不成军,情感终于占了上风。

    苏慎北沉默着走到一道锁上的柜门前,明明是喝醉的人,却能精准的找到当初费尽心思藏好的钥匙,然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和珍而重之,将柜子最深处那个保存的很好的蓝粉色礼盒抱了出来。

    这个早该被当初愤怒的他扔进垃圾桶的盒子,却因为他自己也搞不懂的想法,鬼使神差的保留了下来,并且放在行李箱的最底下带出了国。

    哪怕这三年多以来,不断地辗转各国训练比赛,遇见许多困难,有过许多不得不放弃某些行李的艰难时刻,他也没想过将它扔下。

    却也始终没有再打开来看过哪怕一眼。

    就这么跟着他,从18岁到22岁。

    今晚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终于放弃了三年多来的莫名的坚持,再次拿出了这份,被他小心珍藏的纪念品。

    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恨意,在这一刻,一败涂地。

    第 62 章   第 62 章

    夏绵。

    默念这个名字,即便是被酒精麻痹后的神经传导系统,依旧能感受到来自那个名叫心脏的器官传来的,又重又钝的闷痛。

    他的视线定定的落在那双黑色手套上。

    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款式,麂皮与真皮质地的表面上有一个颇具设计感的彩色线条,图案似乎是极光,也要可能是一些具有其他含义的设计师语言,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品牌,但也漂亮又别致。

    放任自己想象着夏绵挑选这副手套时的心情,苏慎北的表情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他猜,那时的她,大概是温柔又愉悦的吧?

    这种捕风捉影的臆想,竟然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凛冽冰寒的五官乍然溢出笑意,就像积满一冬白雪的陡峭山峰,在春日暖阳下破碎倒塌,长久冰封的心裂开一道缝,名叫夏绵的光,从缝隙的那头,精准的照亮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了三年之久的他身上。

    此时此刻,他终于肯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内心,然后诚实的承认,他并不是再也感觉不到快乐了,而是他的情绪,全都掌握在自欺欺人的以为早就遗忘的她手中。

    只有在偶尔不经意的想起她时,他单调乏味的世界才会重新拥有色彩。

    “哎呀!您就是赵营长的妈妈吧?”没想到刚到楼梯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微胖妇人,带着笑上前就来挽程小兰的手,“我是你们隔壁邻居,我老公姓蒋。”

    “什么蒋不蒋的,不认识!”程小兰一个闪身躲开了陈嫂子的动作,狐疑道:“你谁啊?好狗不挡道,让开!”

    陈嫂子的笑僵在了脸上,心里啐了一句“老虔婆”,缓了缓情绪,这才重又扬起笑来,“怪我!婶子不认识我是应该的,我家那位是赵营长的副手,我姓陈,按理来说昨晚听见婶子来了我们就该上门来拜访的,但昨晚您家似乎不是很方便,这才没来的。”

    想到昨天隔壁那动静,陈嫂子暗嘲了一声,又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继续道:“照我说,清清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能顶撞婆婆呢?”

    认真的处理好每一个皱褶,苏慎北长长的喟叹了声。

    这三年多来,心底缺失却找不到源头的那部分空洞,终于找回遗失的血肉。

    看着手上尺寸合适,将他修长手指妥帖包裹的手套,苏慎北出了一会儿神。

    他想,他可能是在想她-

    “苏少爷,快~起来嗨了!”

    天刚擦亮,苏慎北就被林易竞敲门的声音吵醒,他捏了捏宿醉后发胀的额角,皱着眉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他开门。

    莫名其妙戴了一夜的手套和皮肤相接,触感明显,让苏慎北的动作微顿。

    酒精失效后,清醒的大脑被理智重新掌控,昨夜那些纠缠不清的汹涌情绪又被他死死的关进黑屋子里,苏慎北脸上的表情又重归冷漠,他平静的抬手,在林易竞进门前,将那双手套脱下,随手扔回茶几上。

    “干嘛呢苏少爷?”

    林易竞没看见他的动作,自然不知道这短短十来秒时间里苏慎北的心路历程,他探头从门缝里挤进房间,跟在苏慎北的身后往里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老周说不训练,给咱们放假一天,”他热情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反客为主的邀请苏慎北坐下,“你也别埋头训练了,苦行僧一样,有什么意思?一起出去玩啊!”

    苏慎北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瞥了他一眼后,薄唇轻启,留下冷淡的两个字,“不去。”

    就自顾自的洗漱去了。

    “哎!”林易竞朝他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句,没得到半点回应,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不客气的评价了一句,“搞不懂,年纪轻轻竟然活的像个老古板。”

    不过本来他也只是过来顺便邀请苏慎北,对他不出去玩这件事早有预料,被拒绝了也不怎么意外,轻啧一声后,整个人往后一仰,大爷似的伸展长腿,试图把往茶几上放。

    但在脚后跟快要搭上茶几的最后一秒,他突然看到茶几边缘的黑色手套,卧槽大叫的同时,控制住双腿,在千钧一发之际移开。

    听见她指责程清清,程小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总算明白过来,这是自己人啊!

    “哎呀,原来是陈家妹子!”程小兰干瘦的手用力得握住陈嫂子,让陈嫂子痛的皱眉,但她却浑然不觉,仿佛见了亲人般激动,“我一看你就亲近。咱们找个地方亲近亲近?”

    正好问问这些人干嘛都躲着自己!

    程小兰打定注意,没管欲言又止的陈嫂子,拉着她就回了自己屋,“陈家妹子,你来说说,为什么我去院子里她们都躲着我?”

    当然是因为你一来就震惊了全军属大院啊!

    …连喜欢的女孩子,都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件事,林易竞不可避免的陷入了错失爱情的悲愤中。

    等苏慎北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罕见的沉默着的林易竞。

    他挑了挑眉,没去管他,拿起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在嗡嗡的风声中,林易竞扬声说了句“苏少爷,你这手套哪里买的啊?我也想要!”

    他的声音被风声搅碎,苏慎北听不清楚,只能听见“手套、想要”几个字。

    握着电吹风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苏慎北的心跳没来由的空了一拍,一股不舍蔓延,但回过神来时,他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奇怪且可笑。

    不过是一双普通又被人遗弃的手套,他在难过些什么?

    将心底的情绪强行压下,苏慎北哂笑了一下,在头发吹干后朝眼巴巴看着他的林易竞挑了挑眉,“想要?”

    看着林易竞疯狂点头的模样,他用了些力气,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那送你了。”

    “爱你苏少爷~”林易竞对苏慎北送出一个飞吻,成功的将苏慎北恶心的打了个激灵,果断转身去衣帽间换衣服去了。

    拿着手套,林易竞喜滋滋的拍了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炫耀。

    糊了程清清一裙子鸡屎,还摆婆婆谱打她,顾嫂子来找你谈话还被你撅了回去,最后还把程清清赶出了家门……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简直让整个军区大院惊掉了下巴,见到程小兰简直比见到老虎还害怕。

    平常军属里也有挺多不喜欢程清清的妇人,但因为赵察的原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怎样,看到程小兰趁赵察不在这么对付程清清,哪怕不喜欢程清清的人都觉得唏嘘。

    当然,她们不搭理程小兰但并不都是因为同情程清清,而且因为只要长点脑子的都知道,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魏团长和顾嫂子感情极好,能容忍她和自家老婆打擂台?赵察出任务也总要回来,到时候能让他妈继续打骂程清清?

    在国外这个更加崇尚户外运动、崇拜体育明星的氛围里,他那些狂热的粉丝简直坐的有过之无不及,苏慎北淘汰的滑雪板和训练服比赛服如果没及时处理,就会被人偷走,然后在黑市上卖出天价。

    甚至有女粉丝去应聘苏慎北常住的酒店保洁,潜伏很长时间,就为了翻他的垃圾桶。

    …试图找到他用过的安全套,借精生子。

    最后当然以失败告终,还被大为光火的苏慎北毫不留情的送了个拘留套餐。

    知道这件事的队友们差点被惊掉下巴——这么疯的粉丝确实少见,但,苏慎北这副完全无欲无求、无懈可击,让人连空子都没处钻的样子,也足够让人震撼啊!

    要不是他体能比赛一向吊打众人,队友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简直卷的丧心病狂!

    这三年来他拿到的每一块金牌,都是他断情绝爱卷死对手的勋章和证据。

    想到这里,林易竞牙酸的咧了咧嘴,对苏慎北封心锁爱专注训练和比赛的变态行为表示敬佩且害怕。

    他这么卷,作为他的队友,还好意思休假出去玩吗?

    觉得自己被卷到的林易竞看了看苏慎北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苏慎北送给他的手套,沾染了雪上大魔王气息的物品自带圣光,闪瞎他眼的同时,也让他羞愧又热血沸腾得忏悔起来。

    还玩什么玩啊!和苏慎北一起训练啊!-

    受他俩的影响,其他队友也陆陆续续的从雪山下的花花世界回来,加入了加训的队伍。

    原本空荡荡的雪场逐渐热闹起来。

    苏慎北从高级场俯冲而下的时候,听到身后一道发音别扭的男声,在用中文和他打招呼,“嗨!苏!”

    一听就是外国人口音。

    他慢慢的放缓速度,等着身后的人追上了。

    “你可太难追了!”

    丹尼森气喘吁吁的赶上来,和慢悠悠往下滑的苏慎北齐头并进,等粗重的气息平复,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慎北,满脸兴奋的大喊,“上帝!我竟然和苏一起滑雪了!”

    “我是你的粉丝!看完了你所有的比赛,你简直是我的偶像!”他激动的手舞足蹈,自我介绍后趁机和苏慎北疯狂表白,“苏!你太棒了!”

    他是一名新锐的独立设计师,经营着一家个人品牌,这两年刚刚崭露头角。

    在雪场上和各种身份、肤色的粉丝偶遇,苏慎北已经司空见惯,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客气的向对方道谢,“谢谢你的喜欢。”

    “God!”丹尼森开心的简直快要晕过去,要不是还在雪道上,他简直想停下来给自己的偶像一个热烈的拥抱,“我觉得自己要爱上你了!”

    在这两人没分出个胜负来的时候,大院里的人都明智地选择了不站队。

    但陈嫂子除外。

    她昨晚趴门上听了一晚上隔壁的动静,虽然也看不上程小兰撒泼打滚的作风,但却从这场婆媳交锋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程小兰很不喜欢程清清。

    蒋晴的机会来了呀!

    苏慎北原本没想搭理他,但努力跟上他们的丹尼森听见这话,竟然偏过头认真的纠正起了林易竞,“这位先生,你都不知道苏的魅力早就折服了地球上所有人吗?男人女人都爱他,有什么奇怪的?”

    闻言,林易竞更夸张的笑了起来,连苏慎北都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他嘴里的“爱上”不是普遍意义的爱上,但苏慎北依旧阻止了他继续直白的表白,“丹尼森先生,这种话在我们中国,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OKOK,”被制止的丹尼森叹了口气,立马顺着他的话道歉,空着的手向上举了举,做出个投降的姿势,“忘了你是害羞的中国人。”

    说完他的视线一转,落在林易竞戴着手套的手掌上,了然的点点头,“我猜,像这副手套代表的含蓄内敛的喜欢,才是你们中国人欣赏并习惯的表白方式吧?”

    漫不经心往下滑的苏慎北听见这句话后,大脑空白了瞬,等反应过来时,他手中握的死紧的雪杖已经重重的插、进雪地里,整个人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丹尼森往下滑了一截的背景,一动不动的像一座雕像。

    “怎么了,苏?”发现他停下,丹尼森一脸茫然的回过头,艰难的在雪地里往回走,对上苏慎北看向他的眼神,他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咽了口口水后,才小声的问,“我说错什么了吗,苏?”

    这一刻,他说过的那句话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海啸,在苏慎北心里毁天灭地般呼啸而去,将曾经坚定不移的认知冲垮,席卷一切。

    巨大的轰鸣声在苏慎北耳边无休无止的回荡,让他几乎听不见周围其他声响。

    看着丹尼森不断张合的嘴唇,苏慎北产生一种荒缪的失真感,他感觉自己似乎笑了下,开口时的声音却艰涩到自己都吓了一跳,“你说,这双手套…代表着含蓄内敛的喜欢?”

    他指了指刚刚跟上来、一脸状况外的林易竞,悬在空中的指尖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

    “其实也不完全是…?”

    丹尼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句话来,他迟疑的看了苏慎北一眼,试图从被面罩遮的严严实实的脸上看出一点点线索,但苏慎北的眼神已经迅速的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他只能斟酌着组织语言,小声的解释起来,“这双手套是我四年前去北极时,见到夏季的极光后,一时激动得来的灵感,设计出的作品。”

    “我记得那一期作品的主题是…North and Summer,寓意是——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喜欢你。”

    “这个图案,就是极光的线条,和深蓝近黑的麂皮搭配,很像北极的天空吧?”

    …说起自己曾经的得意之作,丹尼森就忘了在偶像面前的紧张,开始中英文夹杂的侃侃而谈,说到最后,他总结道,“…而且这个作品是情侣款,另一半是白色的,象征北极永恒相守的夜空与雪地,是不是很浪漫呢?”

    大脑捕捉着这些关键词,苏慎北心中竖起的那栋防御的高墙,好像遇见天敌般,在逐渐垮塌,带起的烟尘让他眼圈发红,近乎流泪。

    “North and Summer…”

    “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喜欢你…”

    “情侣款…”

    原来如此。

    原来当初她想告诉他,又没说出口的话,是这样的。

    这双手套,就像一个隐晦的谜语,在蒙尘三年之久后,终于被人揭开谜底,拂去浮灰,露出底下藏着的、少女隐秘又闪亮的心意。

    她也是喜欢他的,至少曾经是。

    也许当初她的突然离开,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也许,真的是误会也说不定。

    意识到这点后,早上被强行关进黑暗角落里的那些关于夏绵的、从不曾忘记的感情终于找到出口,破门而出,在他心里欢呼雀跃着,无所顾忌的横冲直撞。

    但这一次,那些曾经顽固的对抗这些情绪的力量,却再也无法阻止情感的狂欢,反而如释重负的迅速放弃抵抗,欣喜的加入了这场喧嚣的庆典中。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冒险和程小兰打好关系,到时候再把蒋晴带过来,程小兰这个乡下婆子,还能不喜欢蒋晴这样的城里姑娘?

    到时候,程小兰逼着赵察离婚再娶,他还能不听亲妈的话?

    计划的好好的,却没想到程小兰一来就直接问她这种问题,倒是让她不好回答了。

    “我也不知道呢婶子,”陈嫂子故作为难的说了句,还没说完,就被程小兰打断了,“你不知道那你来找我干啥?!”

    丹尼森不知道内情,但见证过那个失败的告白之夜的林易竞见到他这副终于活过来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憋屈的脱下刚戴上一个上午的手套,依依不舍的递给苏慎北,嘴里还忍不住碎碎念的叮嘱他,“苏少爷,如果是误会,你和箜篌妹妹一定要好好的啊~”

    这一刻,林易竞的心简直在滴血,三年前发现心动女神是兄弟的心上人,三年后还要亲自鼓励兄弟去把女神追回来,天底下还有比他情路更坎坷的人吗?

    看着苏慎北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山下俯冲而去的迅捷身影,林易竞苦涩的朝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苏慎北挥了挥手,挥着手套大喊,“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他是声音夹杂在风中,顺着风向断断续续的传到苏慎北耳朵里,他藏在面罩下的唇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好看的凤眼里盛满欢喜。

    只要她还喜欢他,他就会亲手给她幸福。

    如果她不喜欢他了,也没有关系,他会努力让她再次喜欢上他的。

    因为他的幸福,只有她能给予。

    也只会是她给予-

    知道苏慎北终于要休假回国了,周维刚简直比他本人都欣慰。

    “慎北你总算是要回去了,你妈给我打过好多次电话了,现在看到她的号码,我都不敢接,”他端着个保温杯,站在苏慎北房间门口,一边看他收拾行李证件,一边絮絮叨叨的拉着家常,“你妹上次还隔着电话骂我,说完是周扒皮,就知道压榨她哥哥!”

    “我简直比窦娥还冤!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回去的好吗?”

    “她们咋都骂我呢?我招谁惹谁了?”

    见他祥林嫂附体,越说越委屈,苏慎北好笑的抬起头阻止他诉苦,“行了啊老周,再演戏就过了。”

    他眼神明亮,表情柔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冲破枷锁的心旷神怡,和先前那个总是面无表情,不是在去训练场就是在回来的路上的苏慎北判若两人。

    紧绷着不肯停歇的情绪放松后,他又变回三年多前那个总是胜券在握、潇洒不羁的苏慎北。

    这种变化落在一直关心着他的周维刚眼里,让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臭小子,怎么和你叔说话的呢!”

    他喝了口水,不痛不痒的笑骂了一句,笑完看着肉眼可见心情愉悦的苏慎北,他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挺好的,慎北,回去吧,不管当初是误会也好,是其他也罢,都找到她说清楚吧,就算是她真的变心了,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别像你爸爸,直到临死前才知道真相,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却抱憾一辈子。

    苏慎北好像也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往行李箱里放金牌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含笑点了点头,“恩,我知道了,周叔。”

    陈嫂子:……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谁能想到程小兰居然这么难缠啊!

    在这短暂的寂静中,苏慎北低着头,看着半个行李箱的奖牌证书,轻声笑了笑。

    好像这三年多以来,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忽视了身边这些他的人。

    也许,等追回绵绵之后,也该多花点时间陪陪家人了。

    这么想着,他在出发的路上,终于拨通了许久未曾联系的沈云竺和沈时意的电话。

    接到他来电的沈时意差点喜极而泣,已经从初中小姑娘变成大一准新生的她外表有了很大的改变,但不变的还是哥控的本性,知道苏慎北要回国了,她简直开心的要飞起来了,按照她自己的审美,准备了浮夸的横幅,提前大半天到了机场蹲守,等苏慎北一出来,就带着人喜气洋洋的抖开横幅,自己还拿了两个彩球,在旁边挥舞。

    “热烈欢迎雪山大魔王苏慎北凯旋归国”

    刚走出机场的苏慎北:???

    看到这个丑不拉几的横幅,苏慎北又气又笑,他走上前给了沈时意脑门一下,故意板着脸吓唬她,“快点收起来,要是被我的粉丝发现,咱俩就完蛋了。”

    见他对横幅不再介怀,沈时意大大的松了口气,她招呼着一脸社死的生活顾问把横幅收起来,就快快乐乐的凑到哥哥旁边,变身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哥哥,你这次回来还走吗?能不能多待一段时间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不会嫌我烦吧?”

    苏慎北被她问的头大,干脆不客气的回答,“会嫌。”

    “好吧”沈时意瘪瘪嘴,安静了一会儿,又憋不住的开始问,“哥哥哥哥,我也考上A大啦!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哦,过几天我开学,你会送我吗?”

    听她提起A大,苏慎北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他懒洋洋的瞥了沈时意一眼,总算舍得夸奖她了,“不错。不过我不能送你。”

    在沈时意明显低落下去的眼神里,他又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出剩下的话,“因为我也要回去上学了。”

    沈时意愣了一瞬后,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差点将加长豪车的车顶掀翻,“真的吗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一脸激动的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看的苏慎北笑出了声,“傻不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时意高兴的找不到北,如果不是在环城高速上,她甚至都想下车去跑两圈。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时意兴奋的买了一堆东西,以确保在开学当天,和哥哥一起同框出现在学校时能惊艳众人。

    苏慎北没去搭理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去学校办好手续后,就安心的等着新学期开学,能和夏绵重遇。

    到时候遇见她,他要怎么说、怎么做呢?

    苏慎北就这么问题,在心里推演了千百遍,但当真的在那个下雨的夜里,透过潮湿的空气看见她时,那些精心准备的台词和寒暄统统都被抛在了脑后。

    看着在梦里描摹过无数次的容颜,他大脑空白,喉咙发紧,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勉强挤出一句

    “夏绵,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你呢?

    第 63 章   第 63 章

    再次见到苏慎北,那些与他有关的回忆就像一听被人猛烈摇晃后的可乐,猝不及防的拉开拉环,喷溅出一片酸涩气泡。

    实验室里,导师在解说着操作要点,靠墙的离心机运行时发出机器特有的噪音,窗外的古树上,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蝉拉长了调子发出嘶鸣。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上午,夏绵却觉得心浮气躁。

    “啪!”

    玻片掉在无菌操作台上,发出不大不小动静,却仿佛一颗石子掉进平滑湖面。

    正在各自专心做着实验的同学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虽然那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待看清发生什么之后就又移开了,但却让不知不觉走神的夏绵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夏绵愣愣的看着那片被她无意识拿在手上的空白玻片,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泛上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熟悉又陌生。

    几秒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忽视了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目光,镇定的将那块打破平静的玻片捡起来放回标本架上,伸手将自己需要的材料拿好,这才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实验。

    等下了课,夏绵一如既往安静的收拾着面前的操作台,同学们陆陆续续的从她身旁走过,想问她问题,又觉得她好像自带结界,不敢去打扰她,只能默默的走过。

    “小夏,在忙啊?”

    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让夏绵一下子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的回过头,才发现是自己的导师。

    “岑老师,”她先叫了对方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之后才继续,“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留你了,”程小兰站了起来,打断了陈嫂子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不客气的说道:“真是的,什么也不知道你拦我干啥?”

    当看她对付程清清的时候,陈嫂子还觉得心里倍儿爽,当轮到被怼的人是自己的时候,她才知道有多憋屈。

    就没见过这么现实的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也得有个限度吧!

    但程小兰明显不觉得自己过分,见她愣在当场,还催促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走不走啊?”

    今天的小插曲在他眼里,还以为夏绵的不在状态是因为熬夜学习,因此颇为不赞同。

    老师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夏绵猝不及防,但既然对方误会了,她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因为学习睡不着,只能带着羞愧感谢对方的好意。

    “谢谢岑老师,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也不知道是说下次不会再熬夜学习了,还是不会再因为别人心乱了。

    对于她这样自觉的学生,岑教授当然不会过多苛责,他点点头,一边对一旁招手一边说,“做研究不能老是待在实验室,老师这边有个外系的课,但最近忙课题没时间去上,想麻烦你和严夏阳同学帮老师代课一段时间,可以吗?”

    看着走过来的陌生面孔,夏绵有些犹豫,但对上岑老师殷切的目光,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笑,“老师,以前我没代过课,要是做的不好,你可不能怪我啊”

    “不会的,老师相信你和小严的能力,这是课程安排,”听她这么说,岑教授喜出望外,连忙从电脑包里拿出一沓表格递给夏绵,“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微信上问我就行,这个不难的。”

    说完就收拾东西走了,徒留夏绵和严夏阳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同学,这事你有什么想法?”严夏阳看了看对着课程表一脸懵逼的夏绵,忍住笑建议,“要不我们去食堂吧,边走边说?”

    待在实验室发愁也对代课无济于事,夏绵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检查过实验室确认没问题之后,将门锁了,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两人对待学习都很严谨,交换了想法后对自己要做的事多少都有些数了,气氛也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

    夏绵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便带着笑问了句,“严同学也是A大本校的?”

    “噗~”没想到严夏阳却直接笑了出来,他戏谑的看了一眼夏绵,笑眯眯的反问,“夏同学,我们两个班一起上过这么多次公开课,你是一眼都没多看过别人啊?”

    听他这么说,夏绵犹豫着要不要装作自己想起来了的样子,但她上课的时候一向专心,对周遭的陌生人确实不怎么关注。

    但现在面对着和自己同窗三年的同学,这种假装只会让场景更加尴尬,最后她只能不好意思的向对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记性不太好。”

    “那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吧,”严夏阳当然知道对方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从不关注自己,但他也不介意,反而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向对方自我介绍起来,“严夏阳,以后还请夏同学多多指教了。”

    “夏绵,我才要向严同学多多学习。”夏绵也不是扭捏的人,对方的态度友好,她便也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

    正午的阳光被栾树分割成一片片圆形光斑,在光影斑驳里,清瘦斯文的少年和清冷秀美的少女相视一笑,场景美的就像校园剧男女主的初遇。

    然而夏绵一转头,却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看到那道斜靠在树下的高大身影,夏绵下意识收回自己的手,但回过神,又觉得可笑。

    他又不是她的谁,躲什么呢?

    夏绵低下头,将自嘲的唇角藏在阴影里,等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已然得体又自然。

    她朝不远处的苏慎北点点头,客气疏离的像对待一个普通的、不太熟悉的路人。

    明白整个大院只有魏团长和顾嫂子能管自己,但那两人又因为看重赵察不会太过分之后,程小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看谁都斜着眼,别说陈嫂子是赵察副手的媳妇了,就是顾嫂子来了,程小兰都觉得自己有资格和人平起平坐。

    陈嫂子脸色涨红,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随军的时候,陈嫂子凭着自己绵里藏针、滴水不漏的作风,不说打遍全村无敌手吧,至少也从没吃过亏,来了军属大院就更不用说了,不管心里对她什么看法,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

    严夏阳虽然是个典型的理工科直男,但也感受到了夏绵陡然低迷的状态,他转头去看那个炙手可热的天才运动员,卫冕世界冠军。

    …结果对上一双大型猛兽般杀气腾腾的眼睛。

    且莫名带着审视和不满,似乎在掂量他有几斤几两、够不够塞牙缝。

    被苏慎北看的头皮发麻,他抖了抖,慌忙将视线挪开,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后,颤声问夏绵,“就这么走吗?”

    他无意的配合让夏绵暗自松了口气,她端着一副沉迷于学术讨论的样子点点头,内心只想赶快逃开。

    离苏慎北太近,她总是进退失据,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只要他一出现,心底原本以为藏得很好的酸涩总会出其不意的溢满胸腔。

    她痛恨这样软弱不受控的自己,却又毫无办法。

    明明已经受过一次伤了,那些爱意却好像一条记吃不记打的傻狗,看到他就傻乎乎的摇起尾巴。

    但苏慎北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抗拒,他薄薄的双眼皮抬了抬,看了眼她的背影,然后慢慢的站直了身体。

    “夏绵。”

    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又华丽,语调带笑,慢悠悠的,从他舌尖吐出,从夏绵心里滑过,给她一种自己的名字被他含在嘴里珍而重之的错觉。

    湿漉漉的,过分亲昵。

    她脸上一烫,脚下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在她回头之前,苏慎北恢复了原本的姿势,好看的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下巴朝严夏阳的方向微微抬起,眼神却紧紧的锁住夏绵的双眼,“你新男朋友?介绍一下?”

    对上他如有实质的视线,夏绵抿了抿唇,没回他的话,反而对严夏阳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严同学,你先去食堂吃饭吧,之后我们微信上沟通。”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给了严夏阳。

    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当面下脸子!

    “那我就不打扰婶子了!”陈嫂子咬着后槽牙挤出个笑来,僵硬地告辞了。

    “莫名其妙的。”见她一脸尴尬的走了,程小兰骂了一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站在楼道里,陈嫂子气的头晕眼花,用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捶程小兰一顿。

    “嫂子?你站在这里干嘛?”蒋晴才下班,准备来哥哥家蹭个饭顺便听下八卦呢,没想到就看到自家嫂子气呼呼的站在家门口,也不进门,脸上的表情活像谁欠她几百块似的。

    他看着她,全身紧绷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似笑非笑的抽出一支烟,也不点,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转来转去。

    夏绵的心也跟着那根烟起起伏伏,升起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

    但她咬着牙站在原地,倔强的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都是一副好像要和谁打一架且一定要打赢的模样。

    表情恶狠狠的,眼圈却开始泛红。

    看到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苏慎北手上的动作微不可见的一滞,随后又动了起来,只是转动的手指无意识的加快了节奏。

    “你说得对,”他点了点头,轻笑的声音像一把小刷子在夏绵耳道里刷过,“但是作为曾经的老同学——”

    他拉长了声音,眼神里都是戏谑,说出来的话却又分外礼貌,“能不能请夏同学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呢?”

    第 64 章   第 64 章

    回去的路上,夏绵困惑又恍惚。

    为什么,他提了一个那样的要求?

    ——三年半前那个满心欢喜都破碎的晚上,她就已经将苏慎北拉黑,做好了此生不见的准备。

    他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又是想做什么呢?

    她不明白。

    明明,她都已经快要放下了啊。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呢?

    尽管这么想着,但只有夏绵自己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因为和他的重逢,掀起了怎样的狂风骤雨。

    明明已经拒绝了他,但为什么还是会打开黑名单看个不停?

    一整个下午,手机拿起又放下,看着那个孤零零放在黑名单里的名字,夏绵咬着唇,想要点开他的头像看看,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软弱。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紧绷的心弦经不住这样的反复拉扯,在脑海里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后,夏绵闭了闭眼,心烦意乱的将手机扔到了书桌的另一头。

    好像这样,就能违逆那些想要将他加回来的疯狂念头。

    然而被扔出去的手机在落地前却发出叮咚的消息提示音。

    夏绵心头狠狠一跳,迟疑的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不敢去点开。

    会是他发的消息吗?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就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收到黑名单里的人发来的消息呢?

    简直是异想天开。

    “还不是为了你!”陈嫂子横了蒋晴一眼,踢开门进去了,留蒋晴一个人站在门口摸不着头脑,“为了我什么?什么为了我?关我什么事?”

    蒋晴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下跟在陈嫂子身后进了门,把包一甩,结结实实的和陈嫂子吵了一架,最后一肚子气的离开了家属楼。

    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的程小兰把人赶出去之后,站在门边咂咂嘴,只觉得这些城里人奇奇怪怪的,她环视了下空荡的屋子,还是觉得有点无聊,“早知道就不赶她走了,虽然人奇怪了些,但好歹还能唠唠嗑。”

    不过也只无聊了一会儿,程小兰就开始哼着小曲儿到处翻翻看看了,虽然程清清走的时候把卧室和书房锁上了,但整个屋子都是她一点点布置起来的,到处都带着她生活的痕迹,程小兰免不了对她的东西挑挑拣拣、评头论足-

    然而两天后,提着笔记本走进导师交待的教室,看到坐在后排那个熟悉人影时,夏绵却差点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课件当场转身离开。

    苏慎北竟然报了这门课。

    他一个经管系的,凑生物学的热闹做什么?

    夏绵有些头疼,她硬生生制止内心想要逃走的冲动,将视线定格在前方,目不斜视的走上讲台,在台下正经学弟学妹好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做了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大家的学姐,这段时间的课将会由我和另一位学长一起给你们上,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鞠了一躬,抬起头时,眼角余光却像自带意识,精准的捕捉到人群里的苏慎北。

    对上她的目光,苏慎北挑了挑眉,唇角勾出那个漫不经心的笑,让夏绵有种被人审视的羞耻感,她深吸了口气,将这股奇怪的情绪压下后,率先移开目光,垂着头打开了笔记本。

    一整堂课,苏慎北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目光极具压迫感,就像大型猛兽盯上猎物,蛰伏着等待一击必杀,被他盯上的人,总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站在讲台上的夏绵如芒在背,强撑着按照计划将知识点讲解完毕,下课得铃声一响,她甚至比坐着的学生们都还迫不及待,“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下课!”

    说完如释重负的关掉电脑,近乎落荒而逃的想要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但有人偏偏不让她如愿。

    “老、师。”

    熟悉的、懒洋洋的男声,从后排那个让她避之不及的地方响起,调侃般的称呼却像一个为她量身订制的定身符,粗暴又有效,让夏绵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明亮的杏眼不避不闪,直直的看了回去,语气客气又柔和,仿佛真的只是赶着下课的老师,被普通学生普通的叫住,“这位同学,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如愿以偿的撞进她的眼睛里,苏慎北缓缓的坐了起来,双手交叉撑在下巴处,定定的看了和记忆中有些偏差的夏绵一会儿后,他轻笑了声,“老师,你还没安排课后作业呢。”

    “还有,我们这么多人,要交作业的话,怎么联系您呢?”

    他带笑的声线就像黄昏时缓缓拉响的大提琴,无意的撩动着空气中的浮尘,发出动人心弦的共振。

    夏绵愣了一秒后,再次错开视线后,看着满脸好奇的其他学生们,她沉沉的呼了口气,毫无防备的跳进苏慎北为她设好的陷阱里,“…那你们拉个群,选一个临时的课代表出来好了,到时候课代表和我联系就行。”

    “课代表?”

    把程清清的放在外面的各种摆件、照片翻的乱七八糟,又把她从头到尾批判了一顿后,程小兰自己摸索着做了饭,难得的觉得有点累。

    想到程清清放在厕所的洗漱用品,程小兰摸进去拿起来看了看,闻了闻香皂的味道,骂了句“狐狸精”,她心思一动,决定自己也试试。

    没想到洗着洗着,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地。

    “哎哟~”程小兰屁股着地,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隔了一会儿才觉出痛来,躺再地上痛呼了半天起不来。

    “妈?你这是怎么了?”程清清有东西忘了拿,临进屋之前看着家里没人这才摸进屋的,没想到却在厕所听见程小兰的痛呼,她连忙过去敲了敲门,问道。

    “所以老师,麻烦您加我一下,以后的作业,都由我交给您。”

    “您应该不会…拉黑课代表吧?”-

    在苏慎北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目光下,哪怕夏绵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着后槽牙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毕竟他的理由实在太过正当,她作为代课的研究生,在导师没来上课前,确实没办法将他拉黑。

    有了苏慎北加入的微信似乎变得格外危险,藏着让人不想面对的狰狞怪兽。

    夏绵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躲在实验室里,无意义的重复着之前做过的实验,逃避着打开联系人页面。

    等室友赵安安发消息联系不上她,给她打电话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夏绵心脏重重一跳。

    等看清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备注时,恍如惊弓之鸟的心脏才落回原地,犹有余悸的恢复了正常的节律。

    “绵绵!”赵安安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我们组研三师兄发的SCI通过初审了,准备庆祝一下,今晚请客吃饭,你来吗?”

    隔着手机,赵安安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不等她拒绝就开始不遗余力的鼓动她,“来嘛绵绵!我和本校的师兄师姐们都不太熟,还等着你来带我融入集体呢~来嘛来嘛~”

    夏绵迟疑了一瞬,但她也知道赵安安说的确实是事实,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无奈妥协道,“…下不为例。”

    “好嘞!”

    赵安安那边似乎是有人在催,她捂住了话筒,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后,移开了手重新叮嘱起夏绵,只是语速不自觉的变快了些,“今晚聚会的地址我发给你啦,绵绵你一定要来噢!”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怎么了?你看不出来啊?”程小兰一动就疼,正心慌意乱呢,就听见程清清的声音,忍不住将气往她身上撒,“你是死了啊?还不来帮忙?”

    听见这话,程清清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他换了新头像,旁边跟着亮起的红色小点,夏绵的指尖顿了顿,无意识的咬了咬牙后,用力的点了进去。

    S:【夏老师。】

    S:【以后请多关照。】

    他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像个尽职尽责的正常课代表,在和初次联系的代课老师寒暄问候,礼貌到能让每个老师满意点头。

    夏绵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不服气隐隐升起。

    凭什么她轻易的被对方引动情绪,他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明明当初,是他骗了她啊!

    突然上头的情绪让她有些冲动,咬着唇试图组织出旗鼓相当的合适语言回敬他的客气态度,但想好的话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算了。

    她在意这个做什么呢?

    总归不过是过去的人罢了。

    特意回击倒显得她好像依旧很在意的样子。

    夏绵慢慢的吐出胸腔里那股郁气,试图轻描淡写的退出属于他的页面,但点出去后,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新头像吸引了注意力。

    她愣了愣神,鬼使神差般点开他的头像,再看清照片上熟悉的东西时,眉头不受控制的一点点皱了起来。

    …竟然是三年前,她精心为他挑选的那副、藏着她所有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爱意的手套-

    他堂而皇之的将这副手套作为头像,究竟是什么意思?

    整个晚上,那张照片在夏绵的脑海里不断重映,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一直在想着这个仅凭她自己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

    匆匆的给赵安安介绍过她不熟悉的师兄师姐们后,就端着果汁坐道角落里发呆去了。

    察觉到她的游离,坐在对面的严夏阳犹豫的看了她好几眼,和熟人寒暄一圈后,他也端着杯子走到夏绵所在的角落坐下,瘫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听见程清清在门外喊“请大家帮帮忙,我婆婆摔了呜呜呜”的声音,程小兰躺在冰凉的地上傻了眼,瞪着大开的厕所门,被冷风一吹,程小兰打了个寒颤,这才回过神来。

    她还没穿衣服呢!

    强忍着腿疼,程小兰手忙脚乱的爬到放衣服的地方,正要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呢,顾嫂子就进来了。

    “哎哟!”不小心看见她裸着的身体,顾嫂子只觉得一阵辣眼睛,连忙转身想避开,这个时候被程清清的声音惊动了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顾嫂子正想关上厕所门呢,就听见陈嫂子惊讶的声音:“这?程家婶子咋光着身子呢?这咋摔的啊!”

    有人接住自己的梗,总是能让人心生愉悦。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不太熟悉的拘谨和客气在这个笑里烟消云散。

    等聚餐结束,依旧难掩兴奋的师兄嚷嚷着要请研一的师弟师妹去附近最豪华的会所见见世面,他同届的师兄师姐们也跟着起哄,气氛热烈的不行。

    于是一群搞科研的菜鸡,跟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师兄们身后,朝会所杀去。

    夏绵和严夏阳两个社交咸鱼一边聊着实验和代课经验,一边混在人群的尾巴里,顺着人流往开好的包厢走。

    前面的师兄们都进去开唱了,他俩还意犹未尽,拖拖拉拉的站在门口,继续聊着最近实验中遇见的问题。

    苏慎北推门出来透气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个头碰头凑在角落,小声聊着什么的人。

    他的眼神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变得危险起来。

    第 65 章   第 65 章

    长长的走廊尽头,那两人正头碰着头对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小声讨论着什么,神色认真又放松,时不时的还会不约而同的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气氛被会所昏暗不清的灯光晕染的格外暧昧。

    苏慎北的视线落在那个瘦高的男孩子背影上,从记忆中一一对照比较,终于将他和前几天见过的那个人对上号。

    相谈甚欢的场景如出一辙的熟悉,让苏慎北的心脏微微窒痛。

    有三年半的时间,他没再见过她的笑容了。

    苏慎北顿了顿后,不动声色的朝依旧在热聊的两人走过去,临靠近了,又放缓了脚步,做出偶遇的样子,坦荡的朝被惊动后看过了的两人打招呼,“这么巧,又遇见了?”

    说完他也不等惊喜交加的严夏阳反应,自然的将目光转向夏绵,线条凛冽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些,晕出一个柔和的浅笑来,他朝她点了点头,语气愉悦的叫她,“夏绵老师。”

    夏绵抬头看了他一眼。

    后面来的那些大嫂子小媳妇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就伸长了脖子去看,正好看到程小兰慌乱地缩成一团冲外面大吼:“出去!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

    “哎呀,程家婶子好凶啊!”

    “可不是咋滴?要不是清清叫人帮忙,我才不稀得来呢!”

    “她怎么怎么光着身子啊?”

    “谁知道啊!这么大年龄了,不害臊!”

    在同一个地方狠狠的跌倒一次就够了,她绝不会再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就傻乎乎的被牵动神经,成为他的猎物,落入陷阱中。

    她现在起伏的心潮,不过是因为这人确实有一副足够诱人的皮囊,被美色迷惑了而已。

    人之常情罢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发热的头脑冷却,脸上那些肤浅的红晕也跟着迅速褪去,她瞥了他一眼,只想冷笑几声然后离开。

    但碍于严夏阳在场,她也不想表现出什么异样,抿着唇控制住语气,淡淡的回应他,“你好,苏同学。”

    多的话一句也不肯说。

    但即便是这种近乎无视的态度,也让苏慎北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哎呀,程家婶子好凶啊!”

    “可不是咋滴?要不是清清叫人帮忙,我才不稀得来呢!”

    “她怎么怎么光着身子啊?”

    “谁知道啊!这么大年龄了,不害臊!”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让厕所里的程小兰听着只想往地缝里钻,这下也不觉得腿疼了,三下两下的站起来穿好衣服,拉开厕所门叉着腰就开始骂人。

    “你们这些长舌妇!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戳瞎你们的眼睛!”

    的往那里一站,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能将其他人变得他的背景板。

    任外界如何喧嚣变幻,他都是永恒的焦点。

    无形中做了参照物的严夏阳本人反而没有什么感觉。

    作为男生,他偶尔也会关注体育运动,虽然不是铁杆雪迷,也对他赛场的风采印象深刻。

    放眼当今体坛,苏慎北就是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一人一板,在雪上锋芒毕露、无人敢挡,在自己发光的同时,还从不吝于分享经验,可以说靠一己之力撑起国内冰雪运动一片天。

    在雪上项目上,自他之前,华人面孔从未夺冠,从他之后,国人再无败绩。

    只要看过他在赛道上将传统雪山运动强国的运动员们远远甩开的场面,都很难不热血沸腾。

    他这颗体坛紫微星的存在本身,就极大的满足了国内观众的爱国热情和民族自豪感。

    严夏阳也是这样一个看过他几场比赛后,就垂直入坑的普通观众。

    上次见到他时,若不是苏慎北看着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他早就上去和偶像搭话了。

    但今天的苏慎北明显松弛很多,对上他的眼神,严夏阳没有那种如同面对猛兽般毛骨悚然的不适感,于是终于鼓足勇气,和苏慎北攀谈起来,“苏、慎北,你好,我叫严夏阳。”

    他紧张的说话磕巴,前言不搭后语的夸着苏慎北,“我、我很喜欢看你的比赛,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们全寝室的人都和我一样,觉得你超牛X!”

    回国这段时间,苏慎北经常偶遇一些看过他比赛的观众和粉丝,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可能会简单的回答两句,再视情况签名或者合影之后离开,但夏绵在场的话,他反而需要拿出慎重的态度去对待。

    眼看着人群里脾气火爆的嫂子袖子一挽就准备和她对线,程清清拖着伤腿又挤了进来,“几位嫂子消消气,我看到婆婆摔了太着急了才想着请大家帮帮忙的,现在婆婆没事真是太好了,麻烦大家了。”

    说着连连给大家鞠躬致谢。

    “你啊!你婆婆这个臭脾气,也难为你受得了她!”

    “就是,要是我,她摔了就摔了,才懒得管她呢!”

    “算了算了,懒得和这种人计较。”

    夏绵摇摇头,将脑海中想象的可怕画面甩了出去,正准备用一个优雅的白眼回应他的无赖问题,两人中间杵着的严夏阳却快她一步,对着苏慎北连连摆手,试图安抚他那假装出来、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无措。

    “别别别,苏慎北同学,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用有压力的。”

    说着他还憨憨的挠了挠头,这才反应过来苏慎北一直以来对夏绵的称呼好像有些不对,“不过苏同学你为什么叫夏绵同学老师啊?按理来说,你们以前应该都是A大同一届的学生啊?”

    夏绵总算找到机会解释了,她看了苏慎北一眼,趁他开口胡说之前快速接话,“因为导师分给我们的课,就是苏同学所在的班级。”

    说完她看了一脸恍然大悟的严夏阳一眼,想到导师的安排和他们两个私下商量的安排,她脸上也憋不住露出一点戏谑的笑,学着苏慎北的样子朝他挑了挑眉,好心提醒道,“你们下一堂课是严同学替导师上。”

    “苏同学这么尊师重道,是不是也该叫严同学一声老师呢?”

    看着苏慎北听见她的话后,凝固在唇角的笑,夏绵有种扬眉吐气的快乐,她扬了眼下巴,眯着眼一双水润杏眼,得意的看着苏慎北,一副等着看他发窘的样子。

    倒是严夏阳被她提出的建议吓了一大跳,他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都瞪到差点脱框,疯狂摇着头,一叠声的拒绝,“不用不用,苏同学不要这么客气,就叫我名字就行,叫我名字就已经够荣幸的了。”

    苏慎北没去看他,目光在夏绵精致细白的下巴上停留了一瞬后,微微皱起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

    她终于对他露出除了无视以外的其他表情。

    他深黑眼底溢出零星笑意,朝一旁慌张的严夏阳点了点头,“严同学说得对,我确实不该这么客气。”

    “在课堂叫老师是应有的尊重,私底下大家都是同龄人,叫老师反而显得生疏。”

    说着他的视线再次转向夏绵,朝她笑了笑,连明晃晃的整齐白牙都透着一股得逞的愉悦。

    夏绵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她还没想明白是什么,就听见苏慎北在严夏阳点头赞同的背景音里,慢条斯理的将剩下半句话说完。

    “所以,夏老师,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夏绵同学,嗯?”

    这下,换夏绵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的凝固在脸上了。

    明明是她给苏慎北挖的坑,怎么就被他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呢?

    几位嫂子没再看程小兰一眼,和程清清说了几句话就要走,没想到程小兰不干了,眼睛一瞪就开始骂:“白看了我就想这么走了?不行,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不许走!”

    “呸!给你脸了!”先前就在强忍着气的几个人不干了,“就你那猪一样的身子,谁乐意看?还说法?我呸!”

    眼看着就要吵成一团,程清清抽泣的声音响起,“婆婆你生气可以冲着我发,我没关系的,不要不要难为几位嫂子,”说着又冲生气的几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嫂子们,我婆婆脾气耿直,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好了,我再去给嫂子们赔罪。”

    离她更远的右手掌握成拳,抵在嘴边挡住勾起的唇角,苏慎北轻咳了声,压下嗓子里的痒后,盯着她侧脸纤长的睫毛,慢悠悠的来了一句,“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的就像你客气过一样。

    夏绵撇了撇嘴,蓄谋已久的白眼还是翻了出来。

    她装模作样的看了眼手机后,脸上带出一点演出来的焦急,小声提醒还想再和苏慎北聊几句的严夏阳,“严同学,师兄他们开始好久了,咱们什么时候进去?”

    严夏阳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和师兄们聚会的,他脸上又一瞬的失落,等想起过两天还能给苏慎北上课后,他又高兴起来,一边跟在夏绵身后往包厢走,一边回头和苏慎北约定,“苏慎北,过几天上完课一起约饭啊?”

    看着他们隔了两步的距离,苏慎北心里松了口气,再看向严夏阳时,就没那么紧张了,他可有可无的朝对方点了点头,目送着夏绵推开门消失在他视野里。

    收回眼神后,苏慎北又在原地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等同样刚回国的陆衡推门出来找他时,就看到他一脸沉凝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歪歪扭扭的走过去,一把勾住苏慎北的肩,朝他猥琐的挤挤眼。

    “干嘛呢苏慎北,一个人在外面参禅啊?怎么着,是嫌今晚叫的几个妞不够正?”

    苏慎北嫌弃的甩开肩上的胳膊,皱着眉瞥了眼明显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陆衡后,还是压下心头的火气,沉着脸拒绝,“把那些女人送走,你也少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看着就烦。”

    陆衡沉默的收起那副醉生梦死的假象,也跟着半趴在栏杆上发呆。

    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安静到凝滞。

    隔了一会儿,陆衡幽幽的长叹一声,望着虚空缓缓开口,“可我能怎么办呢?我被人吃干抹净又始乱终弃了啊。”

    “我现在是被情所伤的怨夫。”

    “还不许人发泄一下吗?”

    “大家都为情所困,你怎么都不体谅我一下?”

    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无措又茫然,透着一股委屈,让苏慎北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不出口。

    他拍了拍陆衡的肩,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程大丫你干啥?”程小兰听她这么说,倒好像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似的,瞬间不爽了,“我等下再找你算账!现在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必须得给我说法,不然不许走!”

    想让她吃亏?门儿都没有!不让这些臭婆子出点血,她就不叫程小兰!

    “这样才能等来她吃我这颗干净的回头草,是吧?”

    苏慎北视线转向正前方,轻笑了声,没开口。

    陆衡也不需要他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她想了想后,继续问苏慎北,“对了苏少爷,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外面这么久,干嘛呢?”

    “在想办法,怎么才能让绵绵吃下我这颗回头草。”

    第 66 章   第 66 章

    “卧槽?!你说谁?!”

    听到他嘴里说出这个禁忌般的名字,陆衡剩下那点醉意被吓的烟消云散,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叫了一声后,又像是怕惊到什么不详之物似的,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后,压低了嗓音凑到苏慎北耳边,才小声问,“我说不是吧苏慎北?你吃错药了?”

    想当初,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看到苏慎北在美利坚参加比赛和训练的新闻,大喜过望的收拾行李,去投奔同在异国他乡的好兄弟。

    原本以为会被好兄弟亲热接待,结果刚见面没多久,就提了一句“你和学委现在怎么样了”,就差点被触到逆鳞的苏慎北借健身的名义,将他摁在拳击馆打的差点半身不遂。

    他这才知道,明明看着已经脱单在望的好兄弟,莫名其妙的被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学委给玩弄了一把感情。

    从林易竞嘴里打听出事情大概经过的陆衡,看着身上遍布的青紫淤肿,都不知道是该同情好不容易动了凡心却悲催收场的苏慎北,还是给被迁怒惨遭暴打的自己掬一把心酸泪。

    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在和苏慎北相处注意手册中添加了一条铁律——不要在苏慎北面前提起夏绵,不然下场会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并牢牢的将这条注意事项记在了心里。

    结果现在呢,他听到了什么?

    苏慎北自己提起了夏绵?

    陆衡迷惘的像回到被苏慎北迁怒的那天,浑身上下都开始隐隐幻痛起来。

    他震撼的看着苏慎北脸上舒缓的表情,盯着他唇角勾起的弧度确认再三,发现自己那抹笑容并未消失后,他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错觉。

    揉了揉耳朵后,他缓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试探道,“你吃错药了?”

    “还是我吃错药了?”

    “不应该啊,今晚虽然放纵了些,但违法犯罪的东西我也不会碰啊?”

    “够了!”顾嫂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了她,暴喝一声让整个场面安静了下来,又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住内心的暴躁,“老姐姐,大家本是好心来帮忙的,你这样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程小兰眼睛一瞪,张着嘴就骂:“在我们村里,只有二流子才会去偷看人家洗澡,你们是二流子不?小心我去举报你们流氓罪!”

    流氓罪在这个年代算是大罪了,谁都不想沾上,听见她这么说,在场的几个嫂子瞬间哗然。

    “流氓罪?我们对你耍流氓?可拉到吧!谁要看你个老树皮?!”

    “就是啊!大家好心来帮忙,她咋这样?”

    他好奇的要命,从苏慎北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回左边,急得像个上蹿下跳的猹,“苏少爷,苏公子,要是今天不能知道原因,我的社交礼仪,美好的品质和美好的性格,甚至整个灵魂都会被毁掉的!”

    苏慎北唇角的笑扩大了些,他没回头,伸手罩住陆衡的脸,漫不经心的将他推远,“别吵。想事呢。”

    “先别想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说出来,做兄弟的帮你想办法啊!”陆衡在他掌下挣扎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我好歹还和彤姐在一起过呢,不比你有经验?”

    钳制住他的力度小了些,陆衡立马发现了他的变化,发觉有戏,他的声音里充满诱惑,“怎么追到喜欢的人,我还是知道点诀窍的,你看这么难搞的彤姐,不都被我拿下了?”

    苏慎北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了,他松开手,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呲牙咧嘴揉脸的陆衡,轻笑一声后,果断捅了他一刀,“然后被人家吃干抹净再始乱终弃?”

    似曾相识的话让陆衡心梗了梗,脸上轻松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但一秒之后,他又恢复了生动,开始悲愤的指责起苏慎北,“所以说苏少爷,你这人够不够意思啊?我都把我的黑历史告诉你了,你怎么还对我藏着掖着的?”

    “咱俩什么关系啊?你瞒着我?是把我当外人了?”

    说到最后,他得戏瘾上来了,做作的捂着胸口,一副悲伤难过不能自抑的柔弱模样,如泣如诉的假哭着,“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你呢?你防着我?”

    苏慎北:……

    苏慎北恨不得给他两下,但他忍住了,哭笑不得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浓黑的眉眼,泄露着他的无奈,“差不多得了啊陆衡,再演就过了。”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居然拿流氓罪吓唬我们?我们又不是吓大的!”

    流氓罪还真没规定男女,要是程小兰铁了心要去举报她们,说不定公安局真的会受理。

    想到这里,几位嫂子不淡定了,纷纷挽起袖子和程小兰对骂起来。

    “大家不要吵了呜呜呜,都是我的不对,”程清清作为一个受了伤的“软弱”小媳妇,尽职尽责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同时暗戳戳的煽风点火,“我婆婆只是脾气爆,说话直了一些,她她没有坏心眼的。”

    “这还不坏?这心眼子都快坏的流脓了!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人家师兄师妹天生一对的,你去横插一脚,不太合适吧?”

    他人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基本的道德水平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陆衡谴责的看了苏慎北一眼,对他的行为不是太赞同,“人家分手了吗你就去吃回头草?”

    “哦不对,不是你等着吃回头草,是你这颗回头草硬要碰瓷人学委,赖着不走指望人家吃你。”

    “简直实在挑战我的道德底线!无耻,太无耻了!”

    看着苏慎北绷直的锋利唇角,陆衡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叫苏慎北刚才不留情的扎心!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被人扎了吧!

    现在知道痛了吧!

    就算是心性坚定如苏慎北,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陆衡的几个问题恰好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部分隐忧。

    即便是见到夏绵、心神全被她占据的现在,这些问题也依旧牢牢的扎在思维里,像一个个无形的巨大阴影,笼罩在他心底,不管他怎么尽力去忽视,始终无法摆脱。

    “我不知道…”

    苏慎北凛冽清寒的脸上,终于现出一点不确定来,仿佛冰封的雪山在一存存垮塌,露出黑沉沉的悬崖峭壁。

    他仰头出了一会儿神后,有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犹豫已经消失殆尽,眼神清明坚毅,张扬又志在必得。

    “我只知道,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没一天忘记过她。”

    “从决定回国找回她那一刻起,我就抛弃了所有顾虑,不管遇见什么,都不会退缩。”

    “也许她还和韩嘉树在一起,也许他们已经分手了,也许她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尝试一下才会甘心。”

    “就是就是!做婆婆恶毒成她这样的真的不多见!”

    “狗眼吕洞宾!猪八戒倒打一耙!我呸!”

    见大家一副群情激动的样子,顾嫂子无奈扶额。

    要不是为了赵察的前途,她真的想报警把程小兰抓进去!

    但偏偏投鼠忌器,程小兰是赵察的亲妈,想要收拾她,又怕让赵察伤了心,为了赵察她就不能做的太过分,这程小兰又油盐不进,惯会胡搅蛮缠,说也说过她了,骂也骂过她了,但她就像个棒槌似的,怎么劝都不好使,让顾嫂子想到她就觉得头痛。

    这叫什么事啊!

    没想到有一天,骄傲了二十多年,从不曾认过输的人,也会为爱低头。

    作为他的难兄难弟,陆衡反思自己,同样也曾为了喜欢的人,做尽卑微的事,对此他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双手撑在栏杆上,怅然的长叹一声。

    “情字害人啊~”-

    知道苏慎北的决定后,陆衡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包厢里乌烟瘴气的,苏慎北倒是无所谓在哪里,索性由着他走神。

    等陆衡终于消化掉接收到的信息后,又原地满血复活了,他捶了苏慎北一拳,在他垂眸看过来时,朝他露出自己的八颗白牙。

    “ 苏少爷,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坐困愁城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说出来兄弟给你参谋参谋?”

    看见他若无其事的笑容,不像是要当场绝交的样子,苏慎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好笑的挑了挑眉,满脸戏谑的反问陆衡,“怎么,现在你的道德底线又能接受这种事了?”

    陆衡一脸憋屈的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试图蒙混过去,“这…兄弟的事,能叫撬墙角吗?那必然不算啊!是吧?”

    “我没什么打算。”

    苏慎北没去管他怎么找借口,他仰头看着会所走廊天花板上繁复华丽的洛可可风浮雕,神色被灯光照的晦暗不明,被拉长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快速滑动几下后,他才艰涩的吐出剩下的话音。

    “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能让她见到我不再转身就走,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这只是现阶段的目标,他这人贪心又霸道,总会不由自主的渴求更多。

    他心里其实有着自己的计划,但按照之前的打算,也许能达到他的目的,但需要的时间太久了,他等不了,不如试着借鉴一下陆衡的思路,也没准能更快的让她再次喜欢上他呢?

    听见苏慎北这句话,陆衡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扭曲错位感,但急着替好兄弟想办法的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点不对劲的直觉,开始皱着眉头捏起了下巴,专心的想着对策。

    当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推门进了隔壁包厢的服务员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坏笑着问苏慎北,“苏少爷,之前你在这里,见到学委了是不是?”

    对于这件事,苏慎北没什么好瞒着陆衡的,他点了点头,也跟着陆衡的视线看过去。

    等看清那扇还没合拢的门时,苏慎北一瞬间就明白了陆衡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默契的跃跃欲试。

    “走,回头草,咱准备准备,碰瓷学委去!”

    第 67 章   第 67 章

    但凡是这种聚会,只要有麦克风出现,最后总会演变成一群人的鬼哭狼嚎。

    夏绵一向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但也不排斥。

    她捧着一杯石榴汁,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笑眯眯的看着赵安安和今晚熟悉起来的师兄师姐们闹着抢麦克风。

    最后抢不过,她索性拉着师兄的袖子撒起了娇,“师兄师兄,你都玩了好久了,你就让我试试嘛,我唱歌可好听了!”

    本来师兄师姐们就是在逗她,见状纷纷大笑起来,将空着的麦克风递给她,赵安安挨个道谢后,喜滋滋的拿着话筒去了点歌台选歌。

    看了全程的夏绵见状,不由得笑了笑。

    她抿了抿手边的果汁,看着笑得格外开怀的赵安安,突然想起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齐静彤

    也不知道彤姐现在怎么样了。

    临近本科毕业的时候,齐静彤回国了一趟,她在国外努力学习得到了回报,申请到了继续读研的资格,因此格外开心,知道她回学校办手续,夏绵和陈思邱都很高兴,即便那个时候大家都面临着毕业的忙乱,但也都挤出时间来聚了好几天。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陈思邱面临毕业,她干脆的考了本省的选调生,回家乡下基层为人民服务去了。

    齐静彤的假期也很快结束,依依不舍的去了国外继续学业。

    昔日的朋友各奔前路,在为她们祝福的同时,夏绵偶尔也会觉得孤单。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很会交朋友的人,面对亲密关系时,总是太过被动,做不到很快对别人敞开心扉。

    当然,现在的人设是不允许她这么说的,程清清只需要安静的站在旁边,一脸焦急的流泪就可以了。

    “哎哟,大伙儿消消气啊,”虽然陈嫂子在程小兰这里受了一肚子气,也看不上程小兰这种胡搅蛮缠的做风,但她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决定忍一口气,在这种时候卖个好给程小兰,打算出来主持公道,她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程家婶子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和大家亲近亲近”

    “谁想和你们亲近?!”偏偏程小兰根本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奇怪的瞟了她一眼,继续骂道:“我只想让你们赔钱!赔钱?懂吗?”

    看着拿着话筒站在人群中心、一开口就惊艳四座的赵安安,夏绵笑着摇了摇头,也许她注定成不了耀眼的焦点,但能做一个合格的观众,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毕竟,主角也需要配角的衬托,不是吗?

    夏绵静静的欣赏着赵安安的歌声,内心闲适又恬谧。

    然而这种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

    赵安安一首歌快要唱完的时候,他们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靠门的同学疑惑的打开门,“我们的东西都上齐了啊?究竟什么事啊,扫兴!”

    但当看清门口单手插兜的人影时,那些抱怨的话却戛然而止。

    “大家好啊,我们在隔壁,听说这里都是A大的学生,所以过来凑凑热闹,你们不介意吧?”

    那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自在的就像自己家一样,有几个外校考来的同学们对他不熟,想要拦住他,但当听到A大本校学生们发出的小声惊呼和吸气声后,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是陆衡!”

    “今年是什么日子,他竟然也回来了!”

    “这么说是不是苏慎北也在?天呐天呐我要晕过去了!”

    “快快快!把我包拿过来我要化个妆!见其他男人可以素颜不洗头,见苏慎北一定要把粉底抹到脖子根!”

    “怎么办怎么办,我前几天熬夜写论文,长了一脸痘,我是不是无了?”

    随着门口的人进来,屋子里的女生们乱成一团,当着陆衡的面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苏慎北,一副当陆衡不存在的样子,差点让陆衡当场破功,维持不住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浪荡公子哥假象了。

    还好他始终牢记自己的任务,深吸一口气后,他的视线在昏暗的房间内扫了一圈,看到坐在角落里惊讶的瞪大眼睛的夏绵后,脸上虚假的笑容终于真诚了些,“咦?学委你也在啊?”

    他朝夏绵走过去,一脸他乡遇故知的惊喜,“见到熟人,我就不怕被大家赶出去了,学委,今晚我们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说着像是怕被拒绝般,他又委屈巴巴的补充了一句,“就我和苏慎北两个大男人喝闷酒,无聊死了。”

    从看清进来的是他开始,夏绵就又惊喜又忧虑。

    她曾经也是把陆衡当做朋友的。

    当初他毫无征兆的消失,她和陈思邱还曾经试图通过各种途径找他,多方努力无果后,也会时不时的提起他来,后来在齐静彤嘴里听到他到了美国,虽然不知道缘由,但确定他了行踪,留在国内的两个人也算是放了心。

    时隔几年后又偶遇了他,夏绵当然非常高兴,至少她脸上的笑容就比陆衡的营业式假笑真实许多。

    但她也知道,陆衡和苏慎北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如果要和他们一起玩,那说不定苏慎北也会来

    想到这里,夏绵难免有些犹豫。

    她是真的不想在和苏慎北扯上什么关系了。

    但他既然都明确的提到了苏慎北就在隔壁,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夏绵能够控制的了,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周围一圈压抑的尖叫声,研三的一个师姐在旁边人的鼓动下,满脸兴奋的站了起来,大声答应了陆衡,“可以的可以的!我们非常欢迎!”

    这下子夏绵彻底没办法拒绝了。

    她硬着头皮点点头,眼睁睁的看着陆衡笑眯眯的向师姐道谢,出去一会儿后,另一道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身影和他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啧,”张姓嫂子性情直爽,早就看不惯看不惯陈嫂子了,见她越俎代庖还被人撅了回来,忍不住嘲笑道:“想充大头也不看看场合,不是什么人都听你的。”

    “你!”陈嫂子脸色涨红,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张嫂子大笑了出来,“我?我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有些人啊,就是猪鼻子里插葱,装象!被怼了也活该!”

    陈嫂子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这才勉强压抑住烦躁的心情,硬挤出一个笑来,“我不过是想好好解决这事,这才多嘴一句罢了,你要是嫌我多管闲事,我不说就是了。”

    又来!

    陆衡跟在后面,带着一群端着酒水饮料水果的服务员,一进来就让一屋子屏住呼吸盯着苏慎北看的人回过神来。

    他双手轻拍,吸引全场注意力的同时,隐隐的控住了场,等酒水全部分发完毕,他才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笑着说了句:“今晚全场消费,由苏公子买单,大家尽情享受吧~”

    一时间,包厢里大笑的、起哄的、鼓掌的、拍桌子的,闹成一团,连夏绵都被这种热烈的气氛带动,翘了翘唇角,眯着眼睛笑了笑。

    一抬眼,却对上苏慎北含笑看着她而眼神。

    夏绵立马敛起脸上的笑容,别开视线,留给他一个面无表情的侧颜。

    苏慎北手里举着一杯鸡尾酒,本想试着和她搭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遭遇了冷待。

    他沉默的看了一眼夏绵,又看了眼手里花里胡哨的酒杯,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放下酒杯,却发现他方才的动作让对面坐着的一群人产生了无解。

    对面的是几个研一的学生,同时也是曾经和苏慎北一届的大一新生,当初就是听着苏慎北的传说进的学校,只是作为和经管学院毫不沾边的他们没什么机会见到他而已。

    现在有机会和他坐在一起喝酒,自然非常兴奋,见他举杯,还以为他是在邀请他们,惊喜交加的同时,胆子也大了起来。

    几个女生你推推我我挤挤你的,拉着同组含羞的男生一,起朝苏慎北走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缠着他和自己喝一杯。

    听见那一处的动静,夏绵又悄悄将视线转了过去,就看到被一群人围着敬酒的苏慎北。

    被一群满眼都是他的女生围在中间,他却一点温香软玉在怀的气氛都感受不到,对这些示好视而不见。

    从侧面看过去,能看到他眉心处微微隆起的痕迹,冷冽的脸上表情淡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

    偏偏又是在这种暧昧的氛围里,不仅没让人知难而退,反而更加诱人攀折。

    谁都想得到苏慎北的另眼相待,率先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要是苏慎北能喝下我的酒,我能吹一个月!”

    旁边的赵安安见状,也跃跃欲试起来,临走前她还鼓动起夏绵,“走,绵绵,你也去试试,你们不是老同学吗?也许他就喝了你敬的酒呢?”

    “想想你不觉得爽吗?”

    说完撩了燎头发,端着酒就加入了战场。

    留夏绵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苏慎北好像进了盘丝洞的唐僧般,被众多妖精垂涎。

    …怎么突然觉得这样的苏慎北有点可怜?

    按照他以前的脾气,如果觉得不高兴,应该转身就走才对啊?

    难不成其实他很享受这样的待遇?

    听到这里,程清清觉得差不多了,她深吸了口气,做出慌张的样子,连连摆手道:“请大家千万不要找公安来啊!要是公安来了,证实是报的假警,我婆婆一定会被抓起来的呜呜呜~”

    “清清!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为她着想?”张嫂子恨铁不成钢地轻拍了下程清清的肩,咬牙切齿道:“报警!咱们一起把这个欺负人的恶婆婆送进警察局去!”

    等陆衡交了一圈朋友,转过身来时,就看到苏慎北差点被淹没的场景,要不是他身高足够,都要看不见人群中心苏慎北黑沉沉的脸色了。

    陆衡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分开人群,将苏慎北从女妖精的围杀里解救出来。

    对上苏慎北谴责的目光,陆衡擦了擦汗,不敢告诉他自己刚才太得意忘形结果把他忘了这件事,但他一向有急智,眼神一转,看到不远处游离在人群外的夏绵时,他灵机一动,再次拍了拍手,扬声道

    “干坐着多无聊啊,我们不如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第 68 章   第 68 章

    这个提议可以说正中所有人下怀,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通过了。

    夏绵不过是犹豫了一瞬,就被旁边兴奋的同组师姐拉着往包厢中央的大桌子边凑,甚至努力想挤到人群中心的苏慎北身边去。

    越是靠近他,夏绵得心脏就越是不争气的狂跳,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反手拉住师姐,将对方往苏慎北的反方向带,“那边太挤了,我们就在这里吧师姐。”

    “哎,傻姑娘一个!也不看看师姐是为了谁?”平时雷厉风行的师姐抬手戳了戳她白皙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指点她。

    “你看啊,在场的虽然都是咱生物系的,但除了你,还有谁是我直系师妹?咱组里就你一个单身姑娘了,你看看人家别组的学妹,看到苏慎北这种极品男人,谁不是努力的往前凑?”

    “就你傻站着不知道来事儿,到时候他看上别人,咱们组岂不是就输给别的组了?”

    …这种事是能拿来分出胜负的吗?

    夏绵被师姐清奇的思路震撼的沉默了一瞬,随后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苦恼的皱着眉向她请教,“那怎么办呀?我现在过去挤,还来得及吗?”

    师姐知道她的性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也选择和自己的胜负欲和解,“算了吧,我还能不知道你?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去凑热闹了,苏慎北虽然是个香饽饽,但咱绵绵也不却人追是不是,生物学院之光?”

    在她的调侃里,这个小插曲算是揭了过去。

    等所有人坐好,夏绵才发现苏慎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她只需要一抬眼,就能看到那张引起全场女生疯狂的脸。

    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目光,垂眸沉默听着两边的人搭讪的苏慎北突然抬起头,精准的捕捉到了夏绵躲闪的视线。

    被他发现了,夏绵也懒得躲了,干脆坐直了身体,朝他露出个讽刺的笑容,用口型无声的说着三个字,“大、忙、人。”

    说完似乎还嫌效果不够明显,又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被她嘲讽了,苏慎北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他右手握拳抵在唇边,闷笑出声,惹的一直盯着他的几个女生发出惊叹声。

    “苏慎北,你就该多笑一下嘛,你这么帅,老冷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多害怕呀,还是笑起来比较造福群众。”

    “冷面阎王多不好听啊,要当就当男菩萨!”

    “嘿嘿嘿~就是就是,就要普渡众生的男菩萨就要男菩萨!”

    …

    听着这些虎狼之词,苏慎北的眉头越皱越紧,身上的气压也越来越低,因为夏绵而露出的笑容一寸寸收回,他往后一仰,单手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对啊!”其余人手一拍,居然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这下都不怕了,反而对着程小兰喊道:“你赶紧的!报警跟警察说我们对你耍流氓!不报警你就是个孬的!”

    眼看着情势逆转,原先听见她说要叫公安来表现的很害怕的众人突然就不怕了,还逼着她报警,她也不确定报假警是不是真的会被抓起来,一时之间显得犹豫起来。

    吵架这个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方势头弱了,另一方立马就能感觉的出来。

    察觉到她的退缩,张嫂子等人是气也顺了,腰杆也挺直了,容光焕发地笑吟吟的问她:“怎么不吭声了?报警啊!赶紧的!别耽误我们回家吃饭!”

    “哈哈哈挺好的挺好的,专一!”

    离得最近的一位师姐见状,瞪了那几个学妹一眼后,试图找补几句让气氛缓和下来,“人苏慎北洁身自好,男德满分,简直是做男朋友最好的选择嘛!”

    “普渡众生的男菩萨有什么好的?在外面看看就得了,挑老公还得是苏慎北这样高冷禁欲的,靠谱!”

    说完还朝苏慎北比了个大拇指。

    她以为自己这番话是在夸苏慎北,但听在苏慎北耳朵里,却引发了他一些奇怪的思考。

    难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比较喜欢奔放一些的吗?

    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女生,又看了看对面和她们同专业的夏绵,心里有了一点大胆的想法。

    不过此时选好道具的陆衡正好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也算是间接的阻止了他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

    “好了,大家都准备好没有?咱们的游戏马上开始啦!”-

    夏绵的运气一般,既不会遇见什么特别倒霉的事,也不会遇见什么极其幸运的事,普普通通,不好不坏。

    以前聚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玩过真心话大冒险,但绝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是被抽中的那个,因此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和旁边的师姐小声的聊着天,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第一个幸运儿。

    当特制的水晶酒瓶道具那精致的瓶口转速越来越慢,最终缓缓的停在她面前时,夏绵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愣愣的看了一眼瓶口,又抬头看了一眼主持游戏的陆衡,满脸茫然的伸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我吗?”

    陆衡愉悦的点了点头,打破夏绵最后一丝幻想,“恭喜你哟夏绵同学,准备好接受我们的挑战了吗?”

    “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说完他隐晦的朝苏慎北送了个得意的眼神,满脸都写着求表扬。

    苏慎北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陆衡刚到美国那段时间,无所事事又满心郁闷,很是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技能,控制酒瓶最终的方向,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但夏绵并不知道陆衡套路了她,她还以为自己的运气在今天出现了波动,认命的纠结了一会儿,才咬着牙做出选择,“…我选真心话!”

    反正她没什么想要隐瞒的,总不能真的倒霉到抽“有没有喜欢过苏慎北”这个问题?

    三秒之后,看着自己亲自从签筒里抽出的纸条,夏绵不信邪的将上面的问题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终只能无奈的确定,自己今晚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

    “学委学委,你抽到什么了啊?快念出来,我们要听答案!”

    抽签这个环节陆衡无法干涉,虽然他很想把所有问题都换成与苏慎北相关的,但考虑到这么多人在,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此他现在是真的好奇夏绵会抽到什么问题。

    夏绵扫了一圈周围激动好奇的同学们,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将纸条翻转展示出来,憋屈的念了一遍。

    “哈哈哈还吃饭呢!等下警察来了,还不知道谁要被抓去吃牢饭呢!”

    “我听说呀,那派出所里一天三顿,吃的可好了,程家婶子你进去了一定要好好感受感受呀!”

    “你还找公安说我们耍流氓?我还想告你耍流氓呢!光着身子想要恶心谁?”

    “就是就是!”几位嫂子突然发现还能反向操作告程小兰一波,瞬间底气更足了,纷纷附和道:“她要告我们我们就告她报假警,她不告我们,我们也得告她耍流氓!今天这警咱是报定了!”

    到了这种时候,再想返悔选大冒险已经不可能了,夏绵闭了闭眼,干脆破罐破摔起来,“有啦!是我高中的同学。”

    “是谁啊是谁啊?”

    “什么样的?”

    “绵绵快老实交代!”

    师姐们被她说了一半的答案勾的心痒痒,不断追问着想要让夏绵说清楚。

    但夏绵看着一双双求知的眼睛,突然狡黠一笑,再次将那张纸条展示了出来,好心的提醒大家,“喏,这个问题是‘喜欢的是谁’,又不是‘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回答过了啊,一个高中同学。”

    “唉!绵绵也学坏了!”

    “大意了,竟然让绵绵钻了空子!”

    “下次一定换个具体的!”

    参与写纸条的人不管男女,都发出了一声惋惜的长叹,感慨起了夏绵的狡猾,不过也算是认可了她的答案,放过了她。

    七嘴八舌声讨着夏绵的人群里,一直安静看着她的苏慎北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夏绵自己,就只有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她高中喜欢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至少除了他,也不会是韩嘉树。

    又知道了她隐藏的一个秘密,苏慎北被她无视了一晚上的低落心情雨过天晴,他低声笑了笑,身上的愉悦藏都藏不住。

    很快游戏就开始了第二轮,见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瓶口,夏绵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灵机一动,找到了问题的漏洞,这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虽然今晚之后可能会面对师姐们疾风般的拷问,但管他呢,先把眼前的问题糊弄过去再说吧。

    只要她好好的混完整场游戏,不要在苏慎北面前暴露出曾经的妄想,明天的事等明天再说吧。

    反正她又不会被再次抽中。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冒出来,那个熟悉的瓶口就再次停留在了夏绵的面前。

    夏绵呆滞盯着眼前的玻璃瓶,不敢相信自己自己今晚竟然会倒霉到这种程度。

    看着她一向沉静的脸上露出这种裂开的表情,在场的师兄师姐和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这一次不等陆衡问,她就深吸一口气,抢先做出了选择,“我选大冒险!”

    这次陆衡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一些,他故弄玄虚的又问了夏绵一次,“学委,你确定要选大冒险吗?你真的确定吗?”

    夏绵被他问的又不确定起来。

    旁边的师姐们默契的分成了两派,一方叫着“真心话”,一方叫着“大冒险”,试图调戏这个平时安静乖巧的小师妹,看她温柔干净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夏绵咬着下唇纠结摇摆了几秒钟后,还是选择坚定自己的想法,“大冒险!”

    她实在怕了自己今晚的手气,万一等下抽中更过分的问题怎么办?选择大冒险,师兄师姐们看在同学情的份上,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她乐观的想法只停留了半秒不到,就被陆衡无情的打破了。

    “今晚的第一个大冒险——向你右手边的第七个人告白,你敢吗?”

    夏绵听完问题,下意识的去数自己右手边的第七个人。

    数到最后,对上了一双带着笑的熟悉眼眸。

    她右边的第七个人,是苏慎北。

    第 69 章   第 69 章

    这个大冒险巧合到夏绵想要装作猜不出来真相都做不到。

    心里藏着的狐疑在这一刻化作笃定,夏绵脸上柔软的羞赫一寸寸的变冷变硬,她看了一眼已经察觉到不对、皱着眉头的苏慎北,又看了一眼对自己的安排得意非常的陆衡,轻轻冷笑了声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在场的几乎都是生物学院的人,看到自家系里一枝花要去挑战全校女生的梦了,都兴奋起来。

    “哇喔!绵绵冲!师姐看好你!”

    “绵绵绵绵!今天你给苏慎北告白了你就是我永远的姐!”

    ““哎哟!真是笑死人了!还放过我们?谁放过谁啊?”

    “现在认怂?晚了!不道歉我们可不依!”

    “还滚出去?这是你家吗?人清清都没说话,你嘚瑟什么?”

    一听要自己道歉,程小兰霎时不干了,屁股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干嚎:“杀千刀的啊!一群人欺负我老婆子啊!也不怕出门被雷劈啊!”

    一字一顿,抑扬顿挫,跟唱戏似的,给她配上音乐就能立马登台了。

    但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喝的太急,她亳无经验的被呛了一下。

    夏绵有些狼狈的别开脸,咳了几声缓过来后,她又将酒杯凑到嘴边,准备继续将酒喝完。

    这个打算却遭遇到了阻拦。

    两根修长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酒杯的边缘,明明没怎么用力,却让夏绵无法挣脱。

    冷白皮肤下的青筋微微凸起,在包厢中乱晃的彩灯和玻璃折射出的光圈下、周围起哄的人声中,安静又坚定,沉默而执拗,透着一股冷淡的诱惑。

    是苏慎北。

    夏绵愣了愣神,随即嘲弄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何必多此一举。

    她喝了酒,一张巴掌大的细白脸颊上沾染了绯色,一双好看的杏眼中还残留着方才呛咳出的水雾,偏偏表情却又是冷硬不服输的样子,像一只炸毛的小猫,亮出自己粉色的爪子,试图将敌人吓退。

    奶凶奶凶的。

    苏慎北的眼神在她唇角濡湿的酒痕上停留了一瞬,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手上的动作依旧强势到不容抗拒,他手臂微微用力,就将那杯酒从夏绵手中拿了过来。

    “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酒,”他垂眸看着手上那杯度数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果酒,语气认真到近乎严肃,“不安全。”

    说完他看向夏绵一眼,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围观群众惊讶的表情中,朝夏绵轻笑了一声,仰头将那杯被她喝过的酒一饮而尽。

    被拉长的脖颈见,那颗往常并不明显的小痣明晃晃的露了出来,随着喉结的滑动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滴酒液不服管教的溢了出来,沿着胸锁乳突肌缓缓滑下。

    极致的安静中,不属于苏慎北的吞咽声此起彼伏。

    一杯残酒很快被苏慎北喝光,他定定的看着夏绵,将酒杯往桌面上一顿,伴随着“哒”的一声轻响,慢条斯理的说了句,“还有,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挑战,不要放弃对他的喜欢,也…不要放弃他。

    但在场的几位嫂子几乎都是从乡下来跟着随军的,谁行走乡下的时候没点绝活?看着程小兰撒泼打滚,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想笑。

    “程家婶子,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去跟公安使吧!”张嫂子仿佛得胜归来的大将军,扬着脖子对她道:“我们可不吃你这套!快擦擦你的鼻涕,真是看了眼睛疼!”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听见她还在说着找公安的事,程小兰急眼了,停下了撒泼,跟看仇人似的瞪着张嫂子:“难道要我去死你们才开心?”

    “我们哪儿敢啊!”几位嫂子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要的是你道歉!”

    “卧槽,好他妈帅!”

    “这男人是吃迷药长大的吧?不然为什么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晕乎乎的了?”

    “啊啊啊下一轮的大冒险请务必选中我!求求了!我也要苏慎北为我喝酒!”

    “A大蛊王,真尼玛名不虚传!”

    ……

    耳朵里听着字字句句都与他有关的议论,夏绵却发起了呆。

    只要回忆苏慎北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她原本平静的心潮就会被看不见的手掀起波澜。

    他和陆衡跑来搞这么一出,究竟想做什么?

    耍着她玩了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吗?

    作为第二次被盯上的猎物,她是不是该感谢他的垂青?

    夏绵低着头苦笑,因为她发现,对他的步步紧逼,她除了亳无原则的退让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她也不想这么软弱,可是,那是苏慎北啊。

    是她年少时就心动过千万次的人。

    吸了吸鼻子,夏绵仰头看了眼天花板上小小的射灯,慢吞吞的眨了眨眼,将那一点点湿意忍了回去。

    “绵绵,牛啊!”

    旁边的师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她的沉默是在害羞,她喜滋滋的顶了顶夏绵的手肘,向她比了比大拇指,“刚才她们还在比谁能先让苏慎北喝下自己的酒,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咱们组因为你,这次可算是赢回了一局!”

    她带着笑的声音让夏绵回过神来,夏绵转头朝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没有的事,师姐,不是敬酒,只是罚酒而已。”

    “那也是你的!”师姐才不管她的客气,不等夏绵再次开口,就单方面的认定了事实,“总之,在这场苏慎北争夺战中,是咱们胜出了!”

    夏绵一下子被她逗笑了,她垂着头,小声的反驳了一句,“…苏慎北又不是什么奖品大红花,谁赢了归谁。”

    “怎么不是?我反正觉得像他那样的男人,找女朋友就是比武招亲,别人的男生找对象是占女生便宜,他找女朋友,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说着师姐自己都笑了起来。

    仔细想想,夏绵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低落的情绪回暖,也跟着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被苏慎北眼神警告过的陆衡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老老实实的转动起了酒瓶,开始了下一轮游戏。

    没有他的干扰,夏绵的运气重回正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被选中过。

    见大家都在安慰自己,程清清“坚强”的擦干眼泪,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来,“谢谢嫂子们,我我就是担心,毕竟是婆婆”

    “别怕!到时候赵营长回来了,我们这么多人都能给你作证,你这个婆婆实在太过分了,大伙儿都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好吧”程清清这下仿佛才下定了决心,转头温言细语的劝说着程小兰:“婆婆,你就道个歉吧,没什么的,大伙儿出了这道门就会忘了这回事,不会到处乱说的。”

    一群人玩的非常尽兴,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陆衡重重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后,扫视全场宣布道,“最后一局了啊朋友们!看看谁会是最后一个幸运儿呢?!”

    他的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一整场游戏都没被抽中过的苏慎北,还有的人兴奋的拍起了桌子,大喊着他的名字。

    “苏慎北!苏慎北!我们要听苏慎北的真心话!”

    “就是就是!我们要听他的秘密!”

    “你们都想要真心话?只有我一个人想要大冒险吗?”

    “我也是,我想让苏慎北挑战亲我一下嘿嘿嘿~”

    “姐妹,胆子够肥的啊!”

    …

    安静的坐了一晚上的苏慎北听着这些话,没说什么,反而抬眼看向对面的夏绵。

    他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看过来,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小小的影子,给了夏绵一种错误的幻觉,好像他真的心里眼里都是她一样。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没出息的漏跳了一拍,有些悸动轻轻缓缓的荡漾开来,曾经死在心里的小鹿挣动着四肢,想要苏醒过来。

    夏绵低下头,咬着唇死死按住自己乱跳的心,好像这样徒劳的举动,能阻止某些情绪的再次回归一样。

    好在她本就坐在角落里,存在感薄弱,这点异样无人察觉。

    除了一直暗中注视着她的苏慎北。

    被全场所有人都关注的人,注意力却不在这场即将到了的狂欢上。

    苏慎北看着夏绵难受的样子,还以为她有哪里不舒服,皱着眉站了起来,正要走到夏绵身边时,就听到不远处的陆衡大喊,“卧槽,苏慎北!”

    苏慎北应声转头,就看到陆衡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朝桌面上已经停下转动的酒瓶指了指。

    就像某种宿命,开场的时候指向夏绵的精致瓶口,又在游戏即将结束的时候,静静的停在了苏慎北面前。

    全场所有人都盯着这个懂事的酒瓶子,简直恨不得给它绑上大红花颁个奖。

    就连陆衡自己,也没想到最后一次会选中苏慎北。

    不丢人才怪啊!程小兰简直想摇着她的肩膀告诉她,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简直丢死人了好吗?

    但她不敢,怕自己冲程清清发火,这群人又不依不饶地要报警,现在她真的是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要去试程大丫的香皂!

    对!一切都怪程大丫!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会这么狼狈吗?!

    想到这里,程小兰横了程清清一眼,准备等打发走这些人再找她算账!

    但偏偏就是这样小概率的事件,都被这俩人遇见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陆衡真想说一句——这也太有缘了吧。

    但因为他有作弊的前科,现在夏绵和苏慎北都不相信他了。

    夏绵认定是他又在故意搞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简直想趁乱离开现场。

    她害怕。

    万一苏慎北干脆趁机做出什么事来,她要怎么办呢?

    将她忧虑迟疑的表情看在眼里,苏慎北暗叹了口气,他又看了那个瓶子一眼,在所有人起哄之前,果断的开口了,“我选真心话。”

    他运气一向很好,应该不会倒霉的抽中什么夏绵不愿意听到的问题。

    这么想着,苏慎北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等那个写着各种搞怪问题的签筒被传到他面前时,他半点犹豫都没有的伸手,从中抽了一张叠好的纸条。

    但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唇角的笑僵在了脸上。

    “在场的人中,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第 70 章   第 70 章

    念出这个问题时,苏慎北第一反应是去看夏绵的表情。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这个问题补充完整。

    因为他不仅想告诉大家他喜欢的人就在这里,还想告诉全世界,他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喜欢从来都是这样光明正大,毫不遮掩。

    但他不知道夏绵现在是怎么想的。

    好在夏绵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垂着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在鼓噪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疏离而安静。

    苏慎北松了口气,心底的担忧烟消云散。

    他勾了勾唇角,发出一声轻笑,听在所有紧张地盯着他等待答案的女生耳朵里,无异于一剂专属于声道的春、药,简直能让人当场酥倒。

    “她在。”

    她稳了稳神,又深吸了几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这不丢人,自己不过是给她们面子,不是自己输了,自己也没认怂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才起身,又特意站上了厕所的台阶,发现自己隐隐地比在场几人高出半个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居高临下地来了句:“好了,就算是我不对,我不追究你们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道个歉道的趾高气扬的,仿佛她才是赢的那方,这样就能不尴尬了似的。

    他的话音刚落,那几个女生就激动的尖叫起来,纷纷热切的看向苏慎北,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只有夏绵,感受到他眼神的停留,既不安又不解。

    他这话究竟是说个谁听的呢?

    他喜欢的,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姑娘吗?

    女朋友只是暂时不在身边而已,竟然就出来招蜂引蝶了吗?

    他就这么不甘寂寞吗?

    一个问题轮番出现在夏绵脑海里,她瞥了他一眼后,就微蹙着眉头,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目光,一副不感兴趣的嫌弃模样。

    但紧紧捏住衣角的指尖,却在无形中泄露了她的慌张。

    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别有用心的假话,她的心为什么还是会跟着怦怦乱跳呢?

    她欲盖弥彰的用力瞪了苏慎北一眼,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站着的苏慎北看到了她下意识的小动作,确定了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动于衷后,他就像获得了某种鼓励,低低的笑了起来。

    低沉磁性的声线华丽的如同最昂贵的绸缎,在缓缓抚过身体,让人恨不得张开全身每个毛孔好好感受这一刻。

    虽然程小兰道歉道的不甘不愿的,态度也让人来气,但她毕竟是长辈,又是赵察的亲娘,考虑到影响,顾嫂子还是出面把人都叫走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顾嫂子摆摆手,对在场的几人道:“这事到此为止,你们也别气了,就当被狗咬了。”

    听她话里话外的骂自己,程小兰气的不行,偏偏不敢还嘴,只能背过身去,假装自己没听见。

    “可不就是被狗咬了咋滴?”张嫂子也仿佛是随口一说,“这狗啊!简直疯的不行,逮谁咬谁!就该送去公安局打一顿!”

    “就是就是,不过现在被收拾了,知道夹着尾巴了,啧~”

    看见她红的快要滴血的小巧耳尖,苏慎北心里的猜测更确定了些,这个认知让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再次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尖叫。

    但他却对此毫不在意,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绵绵好像并不是特别排斥他的接近。

    她虽然总在他靠近时,张牙舞爪的露出凶巴巴的样子,试图将他赶走,但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似乎也会被他牵动着情绪。

    虚张声势,色厉内荏,可爱极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面对他时那些曾经被他忽视的细节被苏慎北精确的找了出来,串成一条明晰的线索,为他拂开眼前的迷雾,指引着他更坚定的往前走。

    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说出自己的目的,她现在就像一只警惕的兔子,因为太过胆小,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以将她吓得缩回洞里,轻易不肯再出来。

    深深地看了夏绵一眼后,苏慎北慢慢舒了一口气,终于肯将注意力放回正翘首等待他揭晓答案的人群。

    他露出一个张扬恣意的笑,将那张纸条收回了掌心,对其他人挑了挑眉,戏谑的问,“都看着我干嘛?我已经答完了啊。”

    “唉~~~”

    这次的叹息比开场夏绵耍小聪明时的声音更大更整齐,一群人失望的摇着头,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真是让人好奇死了!苏慎北喜欢的究竟是谁啊!”

    “太坏了!为什么这样吊我的胃口?!我要投诉!”

    “决定了!只要苏慎北没说出名字,那我就当他喜欢的是我好了!”

    “对哦!他就不能把心分成很多片,每一片都住着一个心上人吗?”

    尽管很好奇也很遗憾,但大家也大概知道一些关于苏慎北的传闻。

    他这人又狂又傲,肆意妄为,没人能逼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偏偏又有足够的实力,让他的狂傲不仅不招人讨厌,反而像是理所当然的军功章,让人一看到他,就觉得心服口服。

    既然他不打算说出喜欢的人是谁,大家也就都识趣的放弃追问,在嘻嘻哈哈的打趣中,结束了这个话题。

    夏绵也迫不及待的拉着师姐跟着人群挤出了会所,不等紧紧跟在身后的苏慎北在说点什么,就果断的拦下一辆车,一刻也不停留的扬长而去了。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苏慎北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始反思起今晚和陆衡的碰瓷计划。

    是不是太过冒进了?

    脑海里闪过夏绵染上绯色的白皙脸颊,他自己就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或许不是太冒进了,而是还不够冒进?

    吹着夜间的凉风,苏慎北垂眼陷入了沉思-

    等苏慎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路尽头后,夏绵经过艰难的战斗,才终于制住了心里那头开始活蹦乱跳的小鹿。

    她脱力的往后仰靠在车座上,听着旁边的师姐和男朋友打电话、用苏慎北拉踩自家男朋友的声音。

    “哎我跟你说,我今天总算见识到苏慎北的魅力了,就人家那脸,那身材,那家世,简直行走的春、药好嘛!”

    “太蛊了太蛊了!要不是我一直默念清心咒,时不时的想一想你,牢记自己有夫之妇的身份,我都要沦陷了!”

    “还好我的道德水平在关键时刻拯救了我们岌岌可危的爱情!”

    电话那头无辜的男生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让师姐激动的坐了起来,大声的反驳着对方。

    “只是长得帅而已?呵,浅薄的男人,你对蛊王的魅力一无所知!”

    “人家不仅长得帅,还超级温柔超级绅士的好吗?我们一个师妹放弃大冒险选择喝酒,他直接帮人家喝了!”

    “哈哈哈哈哈!”

    几位嫂子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明里暗里的讽刺着程小兰,见她果真像斗败的公鸡般一声不吭,她们爆发出一阵大笑,结伴出了门。

    走之前,张嫂子还握着程清清的手叮嘱她道:“清清啊,你这婆婆你对付不来,要是她再欺负你,你就来找嫂子,嫂子保准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嗯嗯,麻烦嫂子了,我晓得的。”程清清对张嫂子充满感激,今天要不是她战斗力强悍,恐怕自己还得费电功夫才能灭了程小兰的气焰,因此乖巧点头应承了,又向她道了谢。

    “什么叫‘是的吧’?给你个机会,把你那个不确定的‘吧’去掉去掉,重新回答一遍!”师姐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的反问,“面对苏慎北这样的极品你都不心动?绵绵,你还是不是女孩子啊?”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夏绵的一大罪状,开始数落起她来,“还有啊,绵绵,你的胆子也太小了,竟然连给苏慎北告白都不敢?”

    给苏慎北告白这件事,难道很容易吗?

    夏绵听的一脸问号,忍不住打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师姐,“师姐,这不能叫胆子小吧?”

    “怎么不算?每天给苏慎北告白的女生多了去了,人家又不稀罕你的告白,你胆子大一点,就像去景点打卡一样,上去就是莽,不就不需要喝酒了吗?”

    她说的太理直气壮了,以至于让夏绵产生了一种错乱的感觉,不确定是自己的认知有问题,还是她的想法太奔放。

    但想想对方关于“苏慎北找女朋友就是比武招亲”的言论,又觉得按照对方的性格,确实能在那种气氛下做出向苏慎北告白的事来。

    但换作是她,确实做不到就是了。

    毕竟,她问心有愧。

    她叹了口气,不准备再和对方继续讨论关于苏慎北的话题了,于是干脆点头附和,“师姐说的对,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机会,我一定勇敢尝试。”

    以为她是真的知错能改,师姐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肩,就继续和男朋友煲起了电话粥。

    很快到了学校,夏绵和要去校外出租屋找男朋友的师姐告别后,一个人慢慢的朝寝室走。

    夜色深沉,校园里除了寝室附近,到处都安静了下来,夏绵紧了紧卫衣的领口,挡住九月底的晚风。

    看着呼出的热气在空中逐渐失温消散,夏绵仰头,从步道两旁尚且茂密的栾树空隙中望向A市总是雾蒙蒙的天空,然后惊讶的发现,北极星竟然高悬在北方的天幕中,发出明亮的光,尽职尽责的指引着方向。

    看着这颗熟悉的星星,夏绵有是一瞬间的恍惚,一些陈年旧事趁机占据心头。

    遥远陌生的酸涩情绪翻涌,让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又紧了紧领口,夏绵踩着路上稀疏的干燥落叶,在一阵枝叶折断的背景音中,绕着寝室楼下走了一圈又一圈。

    等到临近熄灯的时间,她才停下了这浪费时间的无意义行为,开始加快脚步,往宿舍走去。

    结果就在寝室楼下,看到了正仰头看着楼上某一盏灯火的熟悉人影。

    是苏慎北。

    他好像又在这里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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