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掌印太监的废公主 > 第71章 包围
    希利王死了。

    像是一口沉闷的铜钟终于发出了骇人的声响, 姜馥杵在原地,目光迅速瞥向李砚。

    李砚脸上肌肉绷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又长又密的睫毛遮盖住了眼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手腕上越来越强的疼痛清晰地告诉她, 他很痛苦。

    他还没来得及拥有, 就失去了。

    那个壮汉看见姜馥脸上的表情,有些放肆地笑起来, 短刃更加逼近她的脖颈, 随时准备杀了她向罗执证明他拥立新王的忠心。

    罗执跟着笑起来,脸蛋有些扭曲, 下一秒径直用那大刀掼倒那个壮汉,血淋淋的刀口从他的胸膛穿出。

    那把威胁姜馥的短刃也随之落下, 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与它的主人一同迅速归于尘息。

    “你不用跟他们一样叫我, 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罗执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仿佛刚刚那条生命并不是生命,而是什么脏的东西,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过姜馥,后者眼里闪过厌恶,这让他心头一刺。

    他变了脸色, 没有丝毫犹豫地迅速把那沾了壮汉血的刀对准李砚的胸口,与他的黑色皮革直接相触。

    那块衣料凹陷下去,刀尖隐隐没入。

    姜馥挣了两下, 手腕被李砚用了力握住, 她虽然不懂他的意思, 也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心脏的跳动也跟着他的动作快要停止了。

    “罗执,你是不是疯了?”

    她干瞪着眼睛,手指无力地蜷紧又松开。

    罗执倏地一笑,像是终于被人注意到了存在,举着的刀仍没放下,笑得残忍,随即又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姜馥,有句话你一直没说错,我从小就不受父王待见,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看到他,我就明白了,父王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明明我才是他的亲儿子”

    “所以你就杀了他是吗?”

    “是啊,他的心里都没有我,往后这广大的草原也不会留给我,与其这样,我不如先下手为强,再说了,他当时也没有反抗,就那么看着我,眼里一点也不惊讶,然后他就死了,哈哈哈哈”

    罗执有些癫狂地笑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幻境里,眼神飘忽,茫然又空洞。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反抗,他明明该反抗的”

    他的声音越变越小,手上的力度也渐渐松了下来。

    姜馥的心思全在李砚的胸口上,见他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重重地用指甲在李砚手掌一擦。

    她不知道罗执为什么现在变得又疯又狠,她无暇顾及,但李砚一声不吭,这件事显然触及了他的底线。

    掌心的尖锐疼痛把李砚从更深的深渊中短暂地拉离出来,他移开视线,对上她透亮的大眼睛。

    千万种情绪无声地碰撞。

    他下意识地拉着她退后几步,脱离了罗执的掌控范围。

    一只冰凉的小手很快地扑过来,摸索着他身前的衣服,

    “你有没有事?”

    姜馥揪住他的衣领,细细观察,从她的角度看,那把尖刀确实已经刺破肌肤,但他胸前的衣襟仍是完好的,没有丝毫破损。

    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姜馥紧紧扯住他的手,不敢放松。

    那颗毛茸的脑袋贴在他的肩膀边,他心间的戾气消掉大半,抬手横在她身前。

    严正以挡,夫妻伉俪情深的模样。

    罗执回过神,入目的就是这番场景。

    他很想要有人也能这样躲在他的身后,可惜,一个也没有。

    罗执惨笑起来,那把大刀从手里脱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四周的尘土飞扬起来,他与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条鸿沟,他再也没法插足。

    “你到底想怎么样?”

    质问的语气传入他的耳里,他听着刺耳,只是紧盯着姜馥,眼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落寞,脸上的笑容不减:

    “我想要李砚,这个阉人,和我比一场,若是他输了,你就得跟我走,做我的夫人。”

    一枚信号弹在空中炸响,呜呜泱泱的黑色身影从远方赶过来,很快以绝对的压倒性优势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通通包围了起来。

    “如若不然,你们都得死在这里,一个也没法活着回去。”

    他压下眉眼,有种同归于尽的感觉。

    半晌,像是为了证明他话里的真实性,一名弓箭手拉弓搭箭,弓箭直指的方向,是姜馥的眼睛。

    “你不参加,她就先变成一个瞎子,那么漂亮的大眼睛,可惜了,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高举起一只手,开始缓缓放下,那名弓箭手也开始慢慢拉动弓弦。

    “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就算你把他杀了,后面还有更多的弓箭手,全是为你们精心准备的。”

    他一字一句,眼神嗜血又疯狂,幽冷黏腻的感觉攀上姜馥的四肢,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牢笼罩住,动弹不得。

    李砚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高大的身影把她遮盖得严实,

    “你想比什么,我都奉陪。”

    “比马术,如果不比,或者你输了,都得死。”

    他阴森森地宣布,势在必得的气势令人发怵。

    周围的希利人皆哄笑起来。

    他们希利人最擅长的就是马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就算是再精通马术的中原人跟他们比也是自不量力。

    输赢已成定局。

    姜馥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还没等她细细反应,李砚已经开口应下,时间定于今夜子时。

    还有几分钟。

    “你也疯了吗?”

    姜馥小声地问,却不想被罗执察觉,他指挥着人把她架到一边,这次李砚没有任何阻拦。

    她全身冰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跨上马匹,准备比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已经进入赛场,周围的人莫名多了一些,甚至有程家军打扮的人混在其中。

    火红的骏马快如闪电,几乎要和整个大地融为一体,黑色的骏马紧跟其后,但劣势已经分明。

    离胜负决出,还有半圈。

    “哈哈哈,这场比赛我们王上赢定了,小美人,你就乖乖的,别反抗了。”

    “对啊,你家男人不争气,马上就要死了,你有几分美色,就尚且顺着些我们王上,这样他玩腻你的时间也能久一些。”

    “一个小寡妇,抬举她了。”

    “胡说什么,她男人那玩意不行,她怕是没有享受过那种滋味,还是个黄花姑娘呢。”

    众人哄笑起来,把她当商品一般肆无忌惮地羞辱。

    她充耳不闻,眼睛只落在那匹黑马身上,众人自讨没趣,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

    黑暗中,她看不清李砚的影子,只能看见那匹黑马在迅速向前,隐隐有赶超的趋势。

    议论声又开始高起来。

    “王上,加油啊,不会吧,不会真被这小子超了吧,我们脸面往哪放啊?”

    “不可能的,王上从小赛马就极好,不可能被一个中原人超了去。”

    号角声猛地吹响,宣布这场比赛结束。

    走在排头的是那匹红色骏马。

    一颗大石头猝不及防压在她的心底,她呼吸有些沉重,喘不上气来。

    回来的只有罗执一人。

    带着胜利者的高高在上。

    没有李砚。

    她的视线模糊起来,巨大的心慌涌入她的脑袋,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摇摇晃晃,被一人抓住胳膊,拖到跟前。

    火把举起,照亮眼前的人,不是熟悉的眉眼。

    她从心底生出一股排斥,大力地推开,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你把李砚怎么样了??”

    那种怪异的感觉同时在她的心腔被放大,连带着看罗执的眉眼也怪异起来。

    她不相信李砚会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的。

    她不信。

    眼前又突然浮现李砚要留在这里独自赴死的画面,另一种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突然有了可能性。

    她像是被扯着头皮浸入冰水里,被强迫着清醒过来。

    欢呼声渐渐涌入她的耳朵,整个世界嘈杂起来。

    “哈哈,我说吧,我们王上不会输的。”

    “王上威武!”

    “王上万岁!”

    欢呼声此起彼伏,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渐渐抽吸掉,温度一点点流失。

    罗执观察着她的表情,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发白,发紫。

    他盯着她蜷缩的身体,她甚至一点点都不想靠近他,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抗拒。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姜馥扭过头,连一点眼神也不肯放在他的身上。

    他努力过了。

    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一柄冰凉的坚硬物体被塞入她的掌心,那花纹纹路迫使她回过头来。

    是一柄金色的匕首。

    她下意识地推拒,却被他强迫着握住。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他自问自答,眼神里有些悲凉,在浓浓的夜色掩盖下,并不十分真切,也无人注意。

    “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昨天不喜欢,今天不喜欢,明天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她愤怒地大吼,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像是隐忍了许久,把所有的尖锐都一同释放了出来。

    他没想过她会真的回答,但答案也让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被消灭。

    他抓住她的手,狠狠往前一送。

    刀尖戳进皮肉的闷痛声响起,温热的液体洒在她的手上。

    罗执软绵绵地往后栽下去,无声地砸落在草地上,暗红的血色晕开。

    程家军的大批军队突然涌出,迅速把希利人包围起来。

    章俞颇为尊敬地向她叩首:“公主殿下,其实先帝死后我一直在密切观察您,当今皇帝并不擅长治理国事,百姓水深火热,您亲手杀死了希利的新帝,不费一兵一卒让这场战事顺利告捷,让百姓免于灾难,您是北朝的大功臣。这种胆识和谋略我章某很是佩服,我们程家军队只效忠于真正的能够一统大业之人,所有兵马都将任您调遣。”

    半枚虎符摊开在章俞的手心,被恭敬地呈上。

    姜馥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罗执歪扭着头,生的气息正在迅速从他身上流失。

    他的眼睛褪下冷漠,带上温度,明明晃晃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微弱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但还是一字一句传入她的耳里:

    “不用愧疚,这是我早就想好的打算,李砚吸入了我的迷药,倒在后面的林子里,哦对了,我没有杀人,老头子一心求死,我也拦不住他。”

    “哈哈,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什么,怎么样,夸不夸我?”

    他轻轻地笑起来,暗褐色的血从他的嘴角汹涌地溢出。

    一枚染血的玉佩从他的衣带中滑落出来,掉在那摊殷红的血迹里。

    少年清清白白,一身热血,终是冰凉。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