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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折枝听到这话,变得柔软的心再次被刺中,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连那些嫁妆也没拿一件。
他恍恍惚惚的走出去,无视了周围的声音,他来这里之前心存侥幸,可是离开后却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家了。
他一直走,一直走,仿佛停下来那些痛苦便会追上他。
不知不觉竟然走了几个时辰,停下来的时候他正站在一座桥上,周围很黑很暗,可是他眼前的场景却是去年十五,满河的河灯,他与韵兆一起放了一盏河灯许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竟然要与他人平分了。
他双手撑在石栏上,他的手掌还能感受到白日太阳留在石栏上的余温。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们放完河灯之后,跟韵兆一同站在此处看到河面飘着的灯,他惊讶的转头与韵兆说:“这栏杆竟然是温的,你摸摸。”
韵兆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我的脸也是温的,为何枝枝不来摸摸我的脸呢?”
夏折枝双手撑着栏杆,用力向下看,“为何这么黑,原来平时都是这般黑的吗?”
“枝枝!”韵兆去夏家没有见到人,以为他离家出走了,他一个柔弱的哥儿,在外面肯定会遇到危险的。
韵兆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夏折枝撑着身子往下探,整个人仿佛要掉下去了一般。
他飞一般的跑过去将人拦腰抱起。
夏折枝挣扎了一下,两个人摔倒在地,在桥上滚做一团。
韵兆稳住身形之后,一把按住了夏折枝,“你不要为了我做这种傻事!”
“我只是想看看河面罢了。”夏折枝在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自己的时候就失望了,怎么会为了他做傻事。
可韵兆认定了夏折枝就是因为太爱他了,所以想不开想要投河自杀。
“我也想让你做侧妃,可是皇爷爷他不愿意。”韵兆哄劝他:“只要咱们两个真心相爱,名分什么的真的那般重要吗?皇家颜面不能丢,但是咱们关起门来,你就是我的王妃。”
韵兆看着夏折枝,他的心里非常紧张,紧张的他呼吸都浓重了几分,生怕夏折枝会想不开跳下去。
夏折枝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仿佛没有了自己的灵魂。
他又能去哪里呢?他就像是十五的河灯,只亮了那一日。
夏折枝晃晃悠悠的起身,“我只是个贱奴罢了,配不上做王爷的妾。”
韵兆:“你在我面前何须这般轻贱自己。”
夏折枝轻描淡写的将他被生父生母卖给了夏家做奴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是奴籍,自然要这般称呼自己,不能坏了规矩。”
“他们竟然敢这般对你?岂有此理。”韵兆拉着夏折枝的手一路回了夏家,叫来夏家的夫妇,让他们把夏折枝的卖身契给他。
那两个人见韵兆来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不给。
韵兆将那卖身契交给夏折枝,“这个给你,你要撕要烧随便你。”
夏折枝接过卖身契之后立刻撕了个粉碎,目的达到后他也不理韵兆,转身就走。
韵兆跟在他身后:“我送你回房。”
夏折名从外头进来,还端了一盘点心,“王爷来了?正好我新做了点心,王爷尝尝?”
韵兆不耐烦的推开他,把人推的一个踉跄,点心撒了一地。
韵兆当着夏折枝的面冷言冷语的对夏折名说:“即便我会娶你,你也不要太得意,我心中只有枝枝一人。”
他说完就跟着夏折枝走了。
夏母心疼的过来搂住夏折名,“王爷的魂都被那个小狐狸精给勾走了,这还未成亲就这样对你,这要是成亲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夏折名装作委屈,可是心里却想,今日韵兆在成亲这件事上没有为夏折枝争取过,以后怕是也不会为他争取其他,用不了两年,保准会变心。
夏折枝将韵兆关在门外,他没有认命。
前些天他一边寻找亲生父母,一边叫来自己忠心的奴仆去卖了点东西还了些银两。
他准备拿着这些银两带着奴仆跑路,去另一个地方过平民老百姓的生活。
第二日,外头传来消息,说夏折枝的生父生母死于一场大火,他家的布庄也被一把大火给烧没了。
全家十几口人无一幸免,就连三岁的小孩子也被烧成了灰炭。
有传闻说看到夏折枝昨日去过,还有人说听到他们吵架,看到夏折枝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后来传言愈演愈烈,变成了有人亲眼见到夏折枝放火,将亲生父母烧死了。
他们说,夏折枝是怕没了富贵日子,烧死亲生父母之后就可以继续留在夏家,还能做王爷的妾室。
他们说夏折枝骨子里果然留着低贱的血,竟然做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情。
后来这件事情被韵兆压了下来,让他们不准再传,违抗者重罚,百姓们也不敢得罪权贵,自然不能拿到大街上去说,但是私底下关上门了,那就没有人能管得住了。
……
皇上特批的恩典,让夏折枝这个妾室可以坐着小轿跟在出嫁的队伍后头同天进入王府。
听说这是夏家人和韵兆同时向皇上请求的。
出嫁前一天,夏折枝收拾了好细软,趁乱离开。
家里人没有将他看的很紧,他们以为他妥协了。
一个低贱的人能做王爷的妾室,那是何等的荣耀,谁会想不开离开呢。
可夏折枝却抱着小包袱跑了。
他以前出门都是跟韵兆一起,也出过城,不过是游玩,坐着华贵的马车,身边跟着近百名的奴仆。
今日是用脚走路,还要伪装的灰头土脸,以免被人认出来。
可自从韵兆以为他要跳河开始就派人暗中盯着他,他还没走出去两条街,就被韵兆找到了。
韵兆以为他在用逃跑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改变主意,娶他做王妃。
夏折枝说他只是想要离开京城,做点小生意,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成亲,他的那几个仆从已经在县城里帮他购置好了房产,只等他动身了。
韵兆什么都听不进去,还觉得他是外头有人了,才要抛下自己离开。
也是今天,韵兆对他露出了残暴的一面。
韵兆扯着他的头发,捏着他的下巴问他:“那天你回亲生父母家,他们是不是给你介绍了新男人,所以你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
夏折枝以前在韵兆面前总是温顺的如同一直小猫,从未看到过韵兆这样的一面。
以前他倒是看到过韵兆用鞭子抽别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跟韵兆意见不和的时候,会被韵兆用这种暴力的手段对待。
他也气急了,抬手去抓韵兆的脸,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他给韵兆的脸上挠了好几道伤痕出来,可韵兆却抽了他几巴掌,还把他的手扭脱臼了。
夏折枝感觉手腕和胳膊处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断了一般,他倒吸冷气,让韵兆放开他。
韵兆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疼痛一般,没有松手。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外面有人了,那个男人有我好?就算他让你做正妻,也比不上我王府的万分之一。”
韵兆发现夏折枝半天没有回答自己,他又抓着夏折枝的头发让人仰起头来,这才看到夏折枝冷汗直流,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
韵兆这才清醒,慌忙松开了夏折枝,看到夏折枝的胳膊情况不对劲,立刻拉过他的胳膊查看,这才发现夏折枝的手臂脱臼了。
韵兆习武多年,觉得脱臼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能给接上。
“没事,骨头没有断,你啊,就是太娇气了,不过以后我也会注意,对你会轻一些。”韵兆说着拉住夏折枝的手臂,帮他接了回去。
夏折枝疼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又想到了那些在太学上课时暗无天日的日子了,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惨。
“别哭了,等回去之后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我去接你,我在王府里给你选了一间最好的屋子,比王妃的还要大还要明亮,下人也更多,都是机灵的,你过来就好好享福吧。”韵兆说着还帮他重新绑头发。
可夏折枝却不搭理他,这又惹得他十分恼怒,“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怎么就不肯为我妥协?难道你也没那么爱我?”
以前的夏折枝一直都是温柔可爱,最近为何变得这般讨人嫌?学那些深闺怨夫做派,天天拈酸吃醋?
他心里这般想着,但是看着哭的鼻子通红的夏折枝,又舍不得说出来了,既然夏折枝不愿意听,那便不说了吧。
回府后夏折枝屋内屋外站了好多人,都是来看着他,以防他逃走。
一晚上没睡,第二日天不亮就有人过来服侍他穿衣打扮。
哥儿出嫁的行头跟女子差不多,要坐花轿,要盖红盖头,只是不用带那么多的首饰。
帮他换衣的下人们都说一般人家的小妾都是悄声的被抬进府里,哪有他这般风光,又能坐花轿,又能穿红衣的。
他只是沉默不语,心中有一口怨气。
出门时,他悄悄将盖头掀开了一条缝隙,他的轿子是最普通不过的小轿子,而夏折名的才是正经的八抬大轿。
而且所有人都围在夏折名那边,就连韵兆都亲手拉着夏折名的手,扶着他上了轿子,而自己好像是随嫁过去的物品一样。
他垂着眼听着外面的敲锣打鼓声,还有宾客或者路人的谈论声。
那些人说他为了权贵杀了亲生父母,还有人说他嫉妒心强,还是个凶悍的哥儿,瞧瞧王爷脸上的那些伤,肯定是被他弄出来的。
他明知道今天是王爷的大喜日子,还有给王爷弄一脸的伤,这不就是故意给王爷难看么。
说他估计是觉得做妾心里不平衡,所以要让王爷丢脸,报复心太强了,王爷也是命不好,竟然纳了他这样一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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