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沉默了起来。
宋栖支起身子听着外面人的动静,他觉得傅言州应该会离开。
没想到隔了一会,外面传来了一道极低极沉的嗓音,隔着厚厚的门板让人听得有些不真切。
“宋栖。”
这回叫的是宋栖的全名。
傅言州顿了顿,继续道:“把门打开。”
真被叫了全名,宋栖却不知为何又有些委屈。
于是他对着门外的人道:“我就不开!”
门外的傅言州的语气很平静,反问道:“你这是在发脾气?”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没什么起伏,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关你事!”
“宋栖,我们总得好好沟通。”
“……..”
宋栖咬住下唇,最后还是站起身去开了门。
傅言州看清他的神情后,怔了怔,这才蹙了蹙眉,无声地叹了口气。
“刚才还在发脾气,现在怎么反倒是要哭了。”
宋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没哭。”
傅言州像是笑了笑。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宋栖这样的表情,以前他和自己闹脾气时,便经常会露出这样委屈又忿忿不平的表情。
自从分手后,便几乎没见到过他再对自己露出这样的一面。
冷静下来后,宋栖又觉得自己不该语气这么生硬。
但想一想又觉得算了,反正说了就说了。
最好傅言州生气得直接把他赶出家门最好。
但傅言州什么都没说,见宋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但是上衣纽扣不小心扣错了几个,于是伸手就要帮他重新扣上。
宋栖身子僵了僵,最后还是没动。
傅言州的手指修长,灵活地一个个系上纽扣。
宋栖正在发呆,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嗓音。
“为什么不喜欢我叫你小栖?”
“………”
傅言州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注视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
“只有沈裴能这样叫你吗?”
宋栖皱眉:“关他什么事。”
他说完后,又顿了顿,小声嘀咕了一声,“我也不喜欢他那么叫我。”
他虽然和沈裴关系不错,但是并不算如何亲密。
可以说他在和唐雨相处时,都比和沈裴在一起自在轻松。
傅言州为什么现在还是老是在问沈裴。
明明自己才是替沈裴走了替身路线的炮灰,不可能傅言州现在还惦记着沈裴吧,那样就真成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听到宋栖的回答,傅言州面上看不清什么神情变化,但是手上系扣子的动作放缓了些。
宋栖能够感觉到气氛似是缓和了些。
但他懒得再去想为什么了,现在只想摆烂应付几天,然后就回自己家。
宋栖在床边等着傅言州帮自己把衣服穿好,确定万无一失后,才下了楼。
他有些刻意地保持着落后傅言州几步的距离。
傅言州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什么都没说。
结果一下楼就得知了一个大消息。
傅言州的父亲他们回来了,据说是飞机航班晚点。
大厅内气氛有些凝滞。
宋栖一下楼就注意到了餐桌上的陌生中年男人,他的模样和傅老爷子长得有些像,但和傅言州长得不怎么像。
宋栖猜测可能傅言州要长得像他母亲一些。
旁边坐了个年轻美妇,怀里抱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似是很不耐烦,一直嚷着要出去玩,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傅老爷子皱眉问道:“这次打算回国住多久?”
傅利华连忙道:“国外的房子已经卖了,就是为了回来孝敬你老人家。”
傅老爷子冷笑一声,“少糊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在国外破产了,就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也不知道你是想惦记着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是惦记着傅家的基业。”
宋栖刚刚下楼就听到这一句话,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豪门恩怨离不开家产争夺。
傅老爷子抬起眼皮朝着宋栖和傅言州的方向望来。
“正好你们都下来了,我便把话放在这。”
“不管是我在还是我死后,傅家的家产只可能属于我孙子和他结婚对象。”
宋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见大多数人都望向自己,这才确定说的是自己。
宋栖:“…….”
袁奚的脸色有些难看,险些挂不住笑。
傅利华一听连忙就对女人怀里的小男孩说:“奇奇,快谢谢爷爷。”
被叫做奇奇的小男孩却不愿意,哼了一声,“我要出去玩!”
见他这么不争气。傅利华又急又恨,情急之下直接扇了一下他的脸,厉声道:“让你喊你就喊!”
傅奇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傅老爷子听着哭声就心烦,皱眉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时候承认他是我的孙子了?”
傅利华连忙哀求道:“爸,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和我断绝关系我理解,可小孩是无辜的,你的孙子你怎么能不认啊。“
“这个孩子我是不可能认的,我的孙子只有一个。”
“我对你们一家已是仁至义尽,虽然是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还是给了你们一笔资金去国外,你现在挥霍干净,便又想回来,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傅家的产业都是言州在帮忙打理。”
“他做的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在时更好。”
“要是给了你,没几天就得败光!”
傅老爷子最恨的就是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和傅言州的生母结婚后就在外面各外各的,生了傅言州有了交代后,就更加放肆了。
他这个儿子甚至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子。
小男孩的哭声,女人心疼的哄声,还有傅利华着急的哀求声,这几种声音混合夹杂在一起,身为局外人的宋栖都觉得头疼。
傅言州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像是周遭的混乱都与他无关一般。
“对了!”傅利华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转向哀求着傅言州,想要抓着他的手,“言州,帮帮爸爸吧,爸爸欠得钱实在太多了,真的没办法。”
傅言州微微避开他的手,扯了扯嘴角。
“你是宋栖是吧,早就听别人说起过你…..”
眼看傅利华又转向宋栖,傅言州微微蹙眉,直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够了。”
傅老爷子似是也觉得这场闹剧丢人,皱眉严厉道:“叫你回来是想着虽然你和我断绝了关系,但是好歹也算是言州的父亲,怎么也要告知你一声。”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坐下,别嚷来嚷去的,反而在小辈面前失了体统。”
傅利华只得悻悻坐下。
宋栖愣了愣,他没想到傅言州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
他以为总该和傅言州有些相似,应该是个冷冷淡淡,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
他又想起傅老爷子说过傅言州小时候除了他姑姑,根本没什么人管他。
宋栖一想,看来傅言州的童年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想到这他心里略微平衡了些。
终于有点他和傅言州的共同之处了。
虽然傅老爷子的话是那样说,但是傅利华依旧在傅家死皮赖脸的住了几天。
他似乎对傅老爷子会分家产给宋栖这么一个外人十分愤愤不平,捎带着对宋栖也懒得装了,没什么好脸色。
宋栖却觉得他多虑了,他已经和傅言州分手了,现在只不过在傅老爷子面前应付几天,等下山后就桥归桥,路归路。
而在他们带着的这几天,那个小男孩给宋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看着自己老是嚷着什么“画里的哥哥。”说什么自己在画上看到的。
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什么名堂,说话前后颠三倒四,反而被他爸妈狠骂了一遍。
宋栖也只把他当成说胡话,因为这个小孩被他爸妈惯成了智商不高的样子。
他老是喜欢偷拿别人的东西,然后躲起来和别人捉迷藏,
前两天还被他妈从书房里揪了出来。
袁奚在这之后也没有再来过傅家。
宋栖也没怎么在意,他决定明天一大早就下山。
他觉得他和傅言州就这样了。
他也根本不想说什么分手后做朋友的鬼话,能来这里陪着他演演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傅言州已经去了公司,毕竟今天是工作日,只留着宋栖在家陪着傅老爷子。
中午宋栖吃了午饭,正准备躺床上休息一会。
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却发现空空如也。
宋栖顿时慌了神,连忙爬起身四处去翻找,甚至连换下的衣服都找过了,还是不在。
他想到了那个小孩。
连忙下床就去找他,心道找到了如果真是他拿的,必须得先悄悄地揍一顿再说。
结果二楼都快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傅奇。
还剩最后一个地方没找。
那就是傅言州的书房,宋栖从未踏足过这里。
他知道这是傅言州平日里在家办公的地方,连打扫的下人一般都不敢擅自进去。
但是这次的门是虚掩着的。
宋栖微微皱眉,心里想这小破孩还真的会躲,知道藏在哪不会被发现。
他在门口站了几秒后,就伸手推开了门。
就算被傅言州发现了他进来又怎么样?
他现在还怕他生气吗?
门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采光极好,洁白的窗扉一层不染,前面摆放着一方书桌。
左边是书架,上面放着的书整整齐齐,甚至是按详细分类摆放在一起。看得出主人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这些都不是吸引宋栖视线的地方。
他的目光顿时被右边架子上摆放着的画吸引了全部目光。
画上是个少年,正坐在檐下望着落下的雨线发呆,路人行人匆忙,倒显得他有几分格格不入。
宋栖微微一怔,因为画上这人的脸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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