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信口雌黄

    药王谷客房内,一人一猫正大眼瞪小眼。

    胖橘此刻被囚于笼中,舔了舔爪子,龇着牙怒目而视。

    “你个居心叵测两面三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竹子,快放我出去!”

    “放你出来继续挠我?”苍决伸手拭去面颊上的血珠,三道挠痕在白净清秀的脸上尤为显眼。

    胖橘这才稍微收了收凶狠的表情,甩了一下尾巴,“谁让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我一跳。”

    时间暂停之时,苍决趁机进了沉雪居,找了一圈,发现那个伪装成段沉雪的女子似乎也不见踪影。

    夜正深,师姐和段沉雪这个点都不在药王谷,绝对有蹊跷。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书阁内传来动静,他贴在门上一看,里边有个眼熟的身影正扭着屁股哼着歌,面前还放着一本摊开的札记。

    他施了灵力,隐去脚步声,来到胖橘身后,见它正在翻阅的正是段沉雪所记载的蛊术。

    胖橘仗着时间静止,也没多顾忌,动作声响都大得很。

    待时间恢复流动之时,它才噤了声,将刚找到的札记叼到一边放好,回头就被惊得破口大骂。

    “什么鬼玩意儿吓死老子了!”

    苍决脸上的划痕,就是这么来的。

    此时见苍决面上不虞,胖橘也搞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但有一点它能肯定,自己挠花了他的脸,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小竹子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当初在石竹林,还是我提了一嘴,大宁才发现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你。你可千万不要恩将仇报,有什么事等大宁回来了再说。”

    苍决颔首,是了,这声音确实熟悉,当初劝师姐别救他的也是这声音。

    他拖了把椅子在胖橘跟前坐定,看得它头皮发麻眼神闪躲才淡淡开口,“你是师姐驯服的神兽?”

    神兽一般有思想,能如常人一般与人交谈,却无法同妖类一般化作人形。

    譬如南禺山那浴血凤凰也是神兽,只不过它仗着一身神力,又利用人对它的敬畏,自封为神,受人间香火供养,却未行庇护之责。

    眼前这只猫身上既无妖气,也无神力,眸子闪着精光,说话语气跟他师姐学了个十足十的像。

    苍决唯一确定的是,这猫必定是跟在师姐身边的,只不知是神兽还是别的什么,将周身气息都敛去了,若它不开口,看上去也就是一只凡猫。

    “我不是神兽,别拿我和那些蠢蠢的神兽相提并论。”胖橘见苍决似乎对它身份起了兴趣,心里也不慌了,躺倒在地,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那你是师姐豢养的灵宠?”

    “唉,也不算是吧。”胖橘叹了口气,“毕竟她从来都没有宠过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干的。”

    苍决心下了然,那便是灵宠了。

    只不过会说话的灵宠极稀有,也不知这只猫都有些什么本事。

    他凑近了笼子,打量着跟薛宁一般懒懒散散的胖橘,“你为什么会在沉雪居书阁,你与段沉雪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怎么知道,有什么事你别找我,我一只小猫咪,懂个啥嘛。”

    胖橘说完还翻了个白眼,苍决忍住了将它扔进万兽窟当狗粮的冲动。

    “灵宠与灵士有特殊感应,师姐去哪,你总该知道吧?”

    灵宠一般会与士人缔结生死灵契,灵士一死,灵宠也活不了。看这猫优哉游哉的模样,若师姐真出了事,只怕它也不会这般闲适。

    “我怎么知道,反正没死,她要是死了,我就得去找下一个了。”胖橘说这话时还是翘着二郎腿,面上颇有些没心没肺。

    余光瞥见苍决眼神微寒,它又立马站起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你可别乱来,我死了大宁不会放过你的!”

    苍决拿手指按了按鬓边的穴位,感到头疼。

    这猫跟它灵士一样信口开河,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的。与师姐比起来,这只猫更令人束手无策,还一惊一乍总觉得自己要害它。

    此时一只金色纸鹤穿墙过来,停在苍决身边,是薛宁匆忙寄出的消息——

    「师弟,我马上就回去,你先别动胖橘,它说话是不好听,你多担待些。」

    薛宁下了山,出了这片被浴血凤凰施了诅咒的地界,便立马召出纸鹤给苍决传了信。

    也不知道胖橘好好地待在沉雪居,是如何落到师弟手中的,莫不是又一时贪玩,追着个壁虎蝴蝶之类的跑了出来?

    她给飞剑贴了风行符,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回了药王谷。

    落地后,也顾不上敲门了,直接推门进了师弟的房间。

    只见胖橘被关在笼子里,正睡得香甜,听到推门的声音还咂咂嘴,“别吵,打扰老子睡觉。”

    看样子也没遭什么威胁。

    只是师弟的脸色就不太好了,眼神幽幽望着薛宁。

    薛宁仔细一看,他脸上还多了几道挠痕,很明显是胖橘干的。

    “师弟,你的脸……”薛宁上前捧住苍决的脸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小伤,等天明了我就替你问段长老拿点药,应该不会留疤。”

    苍决任薛宁看了一会儿,面上有些绷不住了,师姐一回来也不问别的,就关心他的脸会不会留疤?

    “师姐……”

    “放心,挠花脸的钱,我该给会给的。”薛宁拍了拍苍决的肩膀,明显是打算转移话题。

    苍决抓住薛宁的手将它拿下肩膀,“师姐,你的灵宠为什么会在沉雪居?”

    薛宁偏头瞧了一眼胖橘,见它似有所感微睁了只眼,几不可察地朝薛宁点了个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透露。

    随后胖橘又翻了个身,继续装睡了。

    薛宁反手握住苍决的手,“师弟,我觉得你之前说的有道理,这段长老也不知道我什么性子,怎么上来就自作士张给我安排个偏僻的客房。”

    她松了手,在苍决身旁踱了几步。

    “你走后我仔细想了想,这举动确实有些奇怪。于是我就让胖橘替我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着什么蛛丝马迹。”

    “找着什么线索了么?”苍决伸手捏了捏眉心,瞧胖橘方才在书阁里的举动,也不像是去找线索的,倒像是存心去惹是生非的。

    书阁里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若不是自己先段沉雪一步发现它,只怕它要遭殃。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我汇报,便被你抓回来了嘛。”

    薛宁袖子一挥,原本放在桌上的笼子就到了她手中,她将笼子打开,胖橘从里边钻了出来,站在薛宁肩膀上,探出个头来看着苍决,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别怕,师弟是个好人。”薛宁放下笼子,伸手摸了一把胖橘的脑袋。

    “师姐,它方才还不是这模样。”苍决沉了脸,回想起胖橘刚刚在笼子里破口大骂了一炷香的时间,绝不是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还真是灵宠随灵士。这胖橘跟师姐一样,都是给个台子就能唱戏的,也不知道师姐平日里都教了它什么。

    苍决这一说话,胖橘又把脑袋往回缩了缩。

    薛宁又安抚了一下胖橘,“好了我知道了,胖橘看起来似乎受到了惊吓,师弟在旁边的话,估计它也说不出什么,不如我就先把它带回去,若是有什么线索再告知你。”

    “……也只能如此了。”苍决起身准备送薛宁出去,就见胖橘在薛宁的肩膀上冲他吐了吐舌头,那有恃无恐的神情谁看了都想揍它一顿。

    开门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捏成拳头。

    “师弟,怎么了?”薛宁将胖橘的头一按,偏转了个方向,挡住苍决的视线,巧笑嫣然,“可还有什么不妥?”

    “无事。只是想起还有一个疑问,师姐今晚去哪了?”苍决站在门前,双手环胸看着薛宁。

    薛宁在回来时心里就直打鼓,今晚出去的原因,她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说辞。

    只是方才苍决一直没问,她也就存了侥幸的心理,以为师弟把这回事给忘了。

    “其实我此次到药王谷来,不止是为了带崔婶子母女到这确认双生蛊的症状,更是身负着绝密的任务。”

    薛宁拉着苍决低声说完这句,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什么绝密的任务?”苍决看着她这讳莫如深的表情,也不由自士放低了声音。

    “这个嘛……”薛宁神秘兮兮开了门,探头瞧了一眼屋外,又关上门,“附耳过来。”

    苍决依言将耳朵贴了过去。

    “既然是绝密任务,那自是不可能告诉师弟了。”

    薛宁在苍决耳边轻笑了声,软软的声线挠得苍决心里微痒。

    见苍决怔在原地,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她又追着说了几句。

    “师弟,你别不信,这是真的。师尊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现在透露了一些给你,已是不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薛宁一本正经。

    苍决深吸口气,将门打开,“我晓得了,师姐快回去歇息吧。”

    “嗯,真乖。”薛宁抬手拍拍苍决的脑袋,在他变了脸色之时闪身出了房间。

    就在这时,隔壁崔婶子和阿莲的房间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薛宁和苍决对望一眼,匆忙赶了过去,只见阿莲昏倒在桌前,口吐白沫,眼白都翻了过来。

    乌七正好要请几位客人去公厨用早膳,到了院门口,听到动静也快步赶了过来,见此情状吓了一跳,“诸位莫慌!我现在就去请师尊过来!”

    42. 露出马脚

    薛宁一听这话更是慌了神,乌七现在去沉雪居肯定是扑个空。

    她匆忙看了眼系统商城,切到□□符那栏,发现一张就要200积分,时限还只有半柱香,若是用在这,可真的划不来。

    “等等!”薛宁叫住乌七。

    乌七回过头来,“宁雪仙友?”

    “我们几人都不懂医理,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们药王谷的弟子皆术精岐黄,怎有让我们留下,你去跑腿的道理。”

    薛宁将乌七拉了回来,“乌七仙友,你且留在这儿照看阿莲,我去找段长老。”

    说罢也没等乌七回答,自顾跑出了客房,乌七只得上前探查阿莲的情况。

    薛宁出了客房便暂停了时间,将腰囊里的札记掏出来扔给胖橘。

    “这是我在南禺山白索族的地界找到的,里边记载了上千种蛊毒之术,这会儿我也来不及一个个翻了,你快帮我找找双生蛊。”

    变装归变装,可别因为这个耽误了时间,阿莲好歹也是条人命。

    她带着胖橘翻进一处空置的客房,坐在桌前,对着镜子开始描画。易容过这么多次,也渐渐熟能生巧了,再加上薛宁心中焦急,手脚也快了不少。

    换完装束,转头一看,胖橘正盯着札记,面色凝重。

    薛宁伸手一捞,拿过札记看了眼,也开始犯难,若崔婶子的儿子真是中了双生蛊,还不好解决。

    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记下关键处,才恢复时间流动,将胖橘塞进系统背包,推门而出。

    正要往崔婶子的客房去,眼角突然瞥到苍决正行至院门口,看方向还是往里走。

    薛宁慌慌张张闪身又躲进这处空置客房,扒在窗上看着苍决进了崔婶子的房间,才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崔婶子的客房,又看了看院门口,这两处地方相隔虽也不远,但她恢复时间也才那么一会儿,师弟怎么就从客房蹦到院门口去了?

    她理了理身上的装束,确认一遍门口没再有其他异样,才大步流星赶往崔婶子那处。

    甫一进门,就感到师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眸光微寒。

    “我师姐呢?”

    薛宁朝他摆了摆手,也不看他,“先救小少年,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小少年此刻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嘴唇苍白。

    薛宁施了个决,将小少年翻了个身,剥下他上身的衣服,露出干瘦的后背,随即拿手指轻轻一点,就见他背上慢慢浮现出数十条黑色的脉络,从脊骨蔓延到四周,盘根错节,与枝杈一般。

    薛宁闭了眼叹口气,果然是双生蛊。

    双生蛊最佳的种蛊期是四到六岁,年纪太小,身体较弱,蛊还未长大,人可能就死了。

    子蛊宿体年纪若稍大些,已经有自己的思想意志了,外来魂体便不易侵入,就算是侥幸钻了进去,也会如今日阿莲这般,两具魂体在一具躯壳内相融不下,严重些就直接自爆,一命呜呼了。

    薛宁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具躯体的情况,乌七应是给他用过药了,这才暂时缓解过来。

    “仙姑,我这孩儿怎么样了?”崔婶子方才已经被阿莲吓了一跳,见薛宁这神色,更是忧心忡忡,这会儿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便抓着薛宁的裙角跪在了地上。

    薛宁忙将崔婶子扶了起来,“你这小儿子,我是有法子救的。只是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她看向床上的小少年,眼神郁郁,“阿莲若是不愿自行出来,我也只能让她就此灰飞烟灭,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双生蛊并非无解,札记中记载,只要以犀角引出母蛊魂体,立马将其灭杀,双生蛊便也失去它的效用了。

    而魂体一旦被犀角引出,便难以再凝成完整的死魂。

    “乌七,到库房,取一小截灵犀角过来。”

    乌七领了命退出去了。

    崔婶子却是定定看着床上的小少年,看了好一会儿,遽然扑到小少年身上,“阿莲,你快醒醒!你快出来吧!”

    小少年依旧是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崔婶子,你别再动他了,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太大的碰撞。”

    薛宁将崔婶子拉开,看了眼小少年,心里也有些不忍。

    就在这时,乌七也从库房赶了回来,手上还捧了一小块黝黑发亮的灵犀角。

    “师尊,库房里的灵犀角不多,也就剩这块了。”乌七托着灵犀角,正要越过崔婶子放到薛宁掌心,便见崔婶子突然伸手将东西夺了过去。

    “仙姑,若是我儿子就此身陨,他们能否入得轮回?”

    薛宁点点头。

    只要能赶在双生蛊自爆之前将小少年结果,也能保全两具魂体。

    “仙姑,您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崔婶子伏在床边,伸手轻轻拂过小少年的面颊。

    “崔婶子,时间不多了。是杀了这具躯体,让他们都能入得轮回,还是牺牲阿莲,保全你儿子的性命,你须得尽快做个选择,晚了就两个都保不住了。”

    薛宁不得不出声提醒。

    崔婶子泪水涟涟,伸手替床上的人理了理额前的发丝。

    小少年似是感到娘亲的触碰,缓缓睁了眼,朝着崔婶子伸出一手来,苍白的嘴唇嚅嗫着,“阿……娘……”

    崔婶子忙抓住他的手,“你是阿莲,还是桑儿?”

    “我是……阿莲。”

    小少年偏头看向薛宁,眼神澄净,“仙姑……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该怎么做,才能离开阿弟的躯体?”

    气息微弱,感觉下一刻就会断了气。

    薛宁心下了然,阿莲是寻常农户的女儿,与百灵鸟阿桐不一样,不知道如何驱着魂魄离开,所以先前才一直待在她阿弟的身体里。

    “闭眼,凝神,将自己的意识从这具躯体上剥离,我也会从旁相助。”

    小少年听罢立马阖上眼睛,眉头紧蹙,应是照着薛宁的话,正想办法凝神控制自己的魂体了。

    薛宁见状,伸出一指,点在他额心,释出灵力助他剥离躯体。

    不一会儿,小少年的眉心舒展开来。

    一道白色的魂体从他身上袅袅升起,落到床边,逐渐凝成人形。

    众人皆是一愣。

    这具魂体与床上躺着的小少年外貌并无二致。

    “桑儿?”崔婶子扑到魂体跟前,手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桑儿怎么是你?”

    “阿娘,是我,你别难过。”

    小少年笑了笑,看向床上还在昏迷的阿莲,“阿姐对我那么好,我舍不得阿姐走。再说,阿姐本就是为了救我,才被卷入湖底的。”

    “阿娘知道的,你们姐弟俩关系最是亲厚。”崔婶子咬着嘴唇,潸然泪下。

    “阿娘,孩儿不孝,以后只能让阿姐照顾你了。”小少年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

    崔婶子摇摇头,“不是的,桑儿最懂事了。”

    说完这句,就见小少年完全消失了。

    薛宁伸手搀起崔婶子,“别担心,他往轮回路去了。”

    然后又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阿莲,“双生蛊已去,这具躯体乌七方才也已用过药,已无大碍了。好生歇息几日,应该就会苏醒了,再养上月余,便能完全康复。”

    崔婶子颔首谢过薛宁,又拜了拜苍决和乌七,“谢过仙姑和两位仙师了。”

    “济世救人,本就是我药王谷弟子的天职,崔婶子不必放在心上。乌七,我们别打扰他们了。”

    薛宁说罢抬腿便走,乌七跟了上去。

    苍决回头望了一眼伏在床边的崔婶子,也快步出了房门,跟上薛宁,“段长老,我师姐方才去了沉雪居,怎地只有你一人过来?”

    薛宁疾走两步,面上有些不耐。这师弟还有完没完?

    “段长老?”苍决又唤了一声。

    薛宁只得停下脚步,深吸口气,“云竹小友,你师姐做什么事,不需要一一向你汇报吧?我看你似乎也太依赖你师姐了。”

    “并非依赖,只是同行出门,师姐若出了什么事,我恐难心安。”苍决朝薛宁拱了手,然后抬头看她,丝毫不掩饰眸中厉色。

    薛宁缩了缩脖子,这什么意思,若是不给个答案便要跟她动手么?

    “你师姐方才腹痛难忍,想是出恭去了。你再等等,兴许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晚辈便安心了,多谢段长老告知。”苍决又是恭恭敬敬躬了身,转身回了自己客房。

    乌七盯着苍决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蓬莱宗这师姐弟,真是对璧人啊……”?

    薛宁扶额,虽然造成这样的误会,也有她的一部分功劳,但能别当着她的面露出姨母笑然后这么夸她和她师弟吗?

    “乌七。”

    “师尊?”乌七回过神来。

    “少管别人的闲事。”

    薛宁捏了捏眉心,与乌七一起往沉雪居的方向去,然后在乌七的注视下进了沉雪居。

    这才又设下时间暂停,飞快往客房方向赶。

    一天天的,真是受够了。

    薛宁一边除去身上的装束,洗掉脸上的易容,一边踹开自己客房的门。

    然后看到自己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随即一脸骇然。

    只见苍决坐在桌前,手上拿了个小瓷瓶,眼神定在前方,一动不动。

    胖橘从系统背包钻了出来,“小竹子又跑到你房间做什么?”

    薛宁将胖橘塞了回去,“没事没事,时间静止了,他什么也看不到。我要换衣服了,你也先在背包里好好待着吧。”

    43. 故弄玄虚

    薛宁此刻就穿着中衣,脱下的外衣已经塞进背包了。

    虽然几大门派的中衣大同小异,可为了做到滴水不漏,薛宁每次变装都会确保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物和饰品是共用的,就连腰囊都备了两个。

    她将脸上的洗液擦净,解开衣带,正要除下中衣,突然动作一滞,又抬眼看向桌边的苍决。

    虽然时间已经暂停了,可是在师弟面前换衣服总觉得不太自在。

    薛宁来到苍决跟前坐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哎,胖橘,我总觉得刚刚师弟的睫毛好像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胖橘也钻出来,凑近苍决的脸仔细看着,又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面前的人还是纹丝不动。

    “你看他脸是不是还有点红?”薛宁也凑近了细细瞧着。

    胖橘面上不耐,甩甩尾巴钻回背包,“是你的错觉,快抓紧时间,积分不多了。”

    薛宁看着苍决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妥,随手拿了件衣服将他的头给罩上了。

    “胖橘,你说师弟怎么三天两头往我这跑,他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怎么自恋了,听说过雏鸟情结吗?”

    苍决被罩着头,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外边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胖橘回应,就只有薛宁在那自言自语。

    半晌过去,眼前又是一亮。

    薛宁已经换回宁雪的装束,将苍决头上的衣物揭下来,出了客房。

    床幔被风吹动,苍决的眼眸也转了一下,偏头看向门口。

    薛宁推门而入,笑着看苍决,“师弟,你怎么在这?”

    “给师姐送药。”苍决将瓷瓶放在桌上,看着薛宁的头发若有所思。

    “送药?什么药?”薛宁接过瓷瓶,打开嗅了一下,一股广藿香的味道扑鼻而至。

    她揉揉鼻尖,又将瓷瓶放下,这才记起自己刚说过腹痛难忍,“师弟有心了,是段长老说的吧?”

    “嗯。”

    苍决垂下眼眸,方才时间静止之时,薛宁在进门前就已经将外衣除下了,面上湿润,好似刚洗过一般。

    她梳的发髻却明显与段沉雪一样。

    这点令他有些费解,她为何要换了束发,又为何要更换衣物?

    还有一点,师姐方才去请段沉雪之时,时间又停滞下来,他在那段时间里也去沉雪居看过,却并未发现她们二人。

    仔细一想,师姐与段沉雪,从未同时出现过,却又总是一起失踪。

    苍决眼神一凝。

    莫非……师姐与段沉雪是同一人?

    薛宁看着苍决的神色变了又变,心下奇怪,“师弟,你在想什么?”

    苍决站起身来抻了抻衣角,凝视着薛宁,“我在想,师姐为何不问阿莲的情况。”

    薛宁后退半步,偏头看着窗外,“正要问呢,师弟还真了解我。那对姐弟怎么样了?”

    “阿莲现在奄奄一息,恐怕快熬不过去了,师姐同我一起再去找一下段长老,如何?”苍决上前一步,擒住薛宁的目光。

    “胡说八道,双生蛊明明已经驱除了,阿莲睡上几天便能苏醒……我刚刚回来时碰见乌七,他都告诉我了。”

    这是套话呢?

    也不知道哪里又出了纰漏,叫师弟给瞧出端倪了。

    薛宁心里直打鼓,她绕过苍决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借此缓了一下情绪。

    “师姐便是段沉雪。”

    是笃定的语气,没有半点犹豫。

    薛宁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杯子,沉吟片刻,“师弟在开什么玩笑?我与段长老天差地别,怎么会是同一人?”

    苍决却是不肯再让她敷衍过去,“师姐若想证明,便与我一同前往沉雪居拜见段长老。”

    这人真拧。

    算了。

    薛宁叹了口气,决定将这身份认下来,“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

    她将苍决拉到旁边坐下,喝了杯水润润嗓子,“没错,这几天你看到的段长老,其实都是我扮的。而真正的段长老……”

    她故作玄虚地看了眼沉雪居的方向,“还在闭关。”

    苍决眉毛一挑,“段长老在闭关,为何要师姐来替她?”

    薛宁揽过苍决的肩膀,神秘兮兮地看着他,“这就又要从沉雪居那次炼丹房爆炸事件说起了。”

    “这事药王谷的柳谷主都不知道,你可别说出去。”

    苍决点点头。

    薛宁继续瞎掰,“魔尊对段长老一见倾心的传闻,你应该已经了解了吧,我先前也说过好几次了。”

    “……嗯。”

    “很好,”见师弟没有先前那般排斥,薛宁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你对这种事也有些兴趣,以后我聊八卦就找你。”

    苍决蹙眉,“这种事还与八卦有关?”

    “此八卦非彼八卦,这个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其实段长老从魔域逃出来,还是受了重伤的,而下手的人,正是魔尊苍决!”

    薛宁伸手一拍桌面,将杯子都掀翻了去。

    苍决忙施了个决,将桌上的水都凝成冰块。

    “不好意思,有点激动。”薛宁一想到魔尊和段沉雪两人双双死在药王谷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祸事很有可能就是魔尊自个儿惹的,至今为止几乎所有偏离剧情的事都与他有关。

    “魔尊因爱生恨,对段长老……”

    话没说完,就被苍决打断,“师姐,魔尊对段长老没兴趣。”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先前你要说魔尊不喜欢女人吗?我听说除了段长老,还有一女子与他暧昧着。”

    先前在乌木山被霍无铭抓住后扯了一些谎,看霍无铭的反应正常得很。

    若魔尊真的不喜欢女子,她当场就被拆穿了。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也从未听说哪个女子与他亲近的。”苍决垂下眼睫,心道也不知师姐说的这些流言是从哪传出的,无端端又多出一人来。

    薛宁心下了然,她原先还以为师弟与魔尊有什么不可说的过往,原来都是她的臆测。

    她点了头,“现在你也听说了。”

    “魔尊因爱生恨,对段长老痛下杀手,还好段长老早有准备,侥幸逃过一劫。”

    薛宁摇了摇头,“段长老用心良苦啊。此事就是魔尊与段长老的私仇,与其他人无关。她担心药王谷上下得知此事,人心大乱,便嘱咐我扮作她的模样,替她处理事务。”

    “她为何不叫别人,偏要叫师姐扮作她?”苍决斜睨了眼薛宁。

    薛宁深吸了口气,“师弟,我觉得你的问题有点多。”

    “其实我与段长老早就相识,那日我被师尊禁足,心里烦闷,出来随意逛逛,便遇到身受重伤的段长老。也就是那时,她将此事托付于我的。”

    苍决将信将疑,“那如若有需要,师姐便要一直扮作段长老么?”

    “也不是,我昨晚去探望了一下段长老,发现她已好得差不多,之后应是不需要我了。”等阿莲苏醒,她与师弟离开,再给段沉雪输入新的形象,就完事了。

    以后扮成段沉雪时还得尽量避免与师弟撞上,也不知他此次是怎么看出来的。

    薛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昨天一夜没睡,刚刚又折腾半天,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猝死。”

    苍决心知她又要送客,便自行起身来到门口,“那师姐歇下吧。”

    说罢踏出房门,还帮薛宁将门关上了。

    薛宁蹑手蹑脚来到门边听了一会儿,确认苍决回了自己的房间,才松口气。

    “累死了。”

    “谁说不是呢。”

    薛宁回头一看,胖橘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蹲坐在桌上,嘴上还叼了几条小鱼干,惬意得很。

    敢情她刚刚在为编瞎话绞尽脑汁的时候,胖橘就在背包里吃零食?

    薛宁气不顺,将小鱼干从胖橘嘴里抽了出来。

    “说,昨晚我去南禺山,你是怎么被师弟抓住的?”

    胖橘拿爪子扒拉了一下薛宁手中的小鱼干,见她面色不虞,又老老实实站定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不是正在找蛊毒的札记嘛,刚找到一本看起来内容有些搭边的,正高兴呢,回头就看小竹子站那了。”

    薛宁挑了挑眉,“你是在沉雪居的书阁被抓的?”

    “对啊,我一直乖乖待在书阁里,鬼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从沉雪居出来时,那两个守门的药童也感到奇怪,还盘问了他两句。”

    胖橘撇撇嘴,趴坐下来。

    薛宁在胖橘跟前坐下,“都说了些什么?”

    “就问小竹子怎么进去的,小竹子说他与段长老有要事相商,一直待在里边。”

    “这不可能,我临走时师弟还在客房,再进沉雪居,那两个药童不会没印象……”薛宁喃喃自语,胖橘见薛宁走了神,从她手中叼走小鱼干,蹲到一边餍足一番。

    薛宁突然记起她扮作段沉雪从空置客房出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师弟原本在乌七和崔婶子身旁,怎么会一下子跑到院门口去?

    除非他会瞬移,可瞬移是风系术法。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胖橘,我怀疑时间暂停对师弟不起作用。”

    胖橘一愣,爪子一拍桌面,“我就说!我平时那么谨慎的一只猫,怎么会轻易落在小竹子手里!就是算漏了这一桩!”

    它站起来在圆桌上踱了两圈,“大宁,你说他会不会也是穿书员?”

    “可能性不大,既然有多余穿书员,为什么不安排他去扮演魔尊?我一人分饰三角都快精神分裂了。”

    薛宁摸着下巴,偏头望着隔壁客房的方向。

    “至于他是不是能在时间静止时活动,我们试他一试便知道了。”

    44. 夜袭云竹

    当晚,乌云蔽月,更深人静。

    薛宁房内燃起一盏昏黄的烛火。

    “大宁,咱们一定要这个时候去吗?我好困。”胖橘趴在塌上甩着尾巴,昏昏沉沉,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薛宁摸了摸下巴,“若时间静止真对我小师弟不奏效,那他伪装得也太好了。你想想,我有时都忘了时间是不是静止了,还得确认一下系统界面,他却能迅速反应过来。”

    “所以我想白日里我们是试探不出来了,干脆等他夜深熟睡之时潜入他房内,杀他个措手不及。”

    薛宁将头发拢到后边高高束起,换上夜行衣,又寻了块黑布将下半张脸蒙上。

    胖橘睡眼朦胧,抬头看了一下她,打了个哈欠,“会不会太夸张了?”

    “夸张吗?”薛宁打量了一下自己,“我是在搞夜袭,总不能叫人认出来。”

    她在镜子里确认过自己的装束后,将时间静止下来,忽明忽灭的烛火登时停止跳动。

    回头看向塌椅,胖橘已经闭了眼打起呼噜。薛宁拿了件衣服盖在它身上,打开窗板翻了出去。

    师弟的房间一片黑灯瞎火。

    薛宁轻轻打开窗板,利落地钻了进去,蹑手蹑脚来到师弟床边。

    此刻万籁俱寂,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床上的师弟也是停了呼吸,周围安静得只剩隔壁胖橘的呼噜声。

    难道真是她猜错了?

    薛宁盯着苍决看了好一会儿,蓦地抽出把匕首来假意往他身上刺去,还未碰到他,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被打落在地,人已经在苍决身下了。

    苍决一手钳住薛宁的两只手腕,高举过头,另一手凝了冰针,抵在薛宁细嫩的脖子上,寒芒毕现。

    冰针即将刺入时,一股熟悉的幽香萦绕在苍决鼻间。

    他蹙了眉,手上冰针融化成雪水。

    “师姐?”

    他伸手拉开薛宁面上那块黑布,借着点微弱的光看清她的脸。

    薛宁长舒口气,差点就把小命交待在这了,更掉份儿的还是死在炼气期的同门师弟手上,说出去都丢脸。

    “是我,你下手也太狠了。”

    “师姐先动手的。”苍决敛了眸子,想到差点将薛宁杀了,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后怕。

    薛宁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我那是试探。所以你知道时间静止这回事,还一直在我跟前演戏!”

    “也就一次。”石竹林那次,他身受重伤,还未做出反应便陷入昏迷了。

    “我还以为除了师姐,还有其他人会使时间静止这一术法。”他心道薛宁是不可能害自己的,乍一见一黑衣人举着匕首刺向自己,便下意识反击了。

    以往偷袭他的人,可都直接命丧黄泉了,哪还有机会说话。

    薛宁心有余悸,又是狠狠瞪了一眼苍决,这才发现两人贴得太近,稍一抬头便能碰上他的嘴唇。

    视线下移,师弟此刻身上只着一件里衣,胸口微敞,锁骨以下的线条若隐若现。

    她不自在地挣了一下,“还抓着我做什么?”

    苍决松了手,取了一件外衣披上,两人均起身,坐在床沿。

    薛宁恢复了时间流动,又偏头看了他半晌,“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时间静止与我有关的?”

    苍决迟疑了一下,“石竹林那次,有些怀疑,到万象峰杀蛇之时,已十分笃定了。”

    薛宁回想起当时她在石竹林说的那些话,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但是一想后来在酒馆里被录下的那些话更丢脸,突然就觉得也无所谓。

    脸丢多了,就麻木了。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时间静止对书中天地万物一草一木都能奏效,而穿书员和灵宠不属于这个世界,因而能逃出桎梏。

    师弟总不会也是穿书员吧?

    “我?”

    苍决眸色沉沉,“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什么。”

    为了摆脱天道命数,他试遍各种方法,如今确实也已经逃脱天命,却失去了原来的身份。

    魔尊的位置,已经有个神秘人顶上了,所做之事,与他从前的行事无异。

    就连墨鸦的落款,也烙不下「苍决」这二字。

    有时他也会想,如今他到底是谁,苍决,还是云竹?可云竹也不过是他随意取的名字而已。

    “怎么会不知道呢?每个人都有过去,从哪里来,都有哪些经历,这便是你的身份了。”就像她,穿再多书,扮再多角色,都知道自己是薛宁。

    “从前的我已经死了。”

    苍决抿唇,眼神定定看着地面。

    薛宁也不知道苍决从前经历过什么,见他这神情,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不想回忆过去,那就别想太多了,你现在就是我云竹师弟。”

    “嗯。”

    “不早了,歇下吧。”

    薛宁站起身来,正要出门,突然又想起什么,“不对啊,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能在时间静止时活动!”

    “师姐又为什么会时间静止这一术法呢?”苍决坐在床沿,抬头看着门边的薛宁,目光灼灼。

    薛宁不假思索,“算了,我不问你的身份,你也别问我为什么可以控制时间。”

    “但有一点,”她踱回苍决跟前按住他的肩膀,神色肃然,郑重其事,“时间静止这事,天知地知,还有我们仨知情,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

    否则影响了书中角色认知,世界崩塌,大家都玩完。

    苍决敛眉,“我们……仨?”

    “再加一个胖橘。”薛宁指了指隔壁房间,细细一听,胖橘还在打着呼。

    苍决颔首,答应下来。

    两人算是达成协议。

    薛宁回了自己的客房,正好看到胖橘翻了个身,直接摔下塌椅。

    “谁?!”

    胖橘一翻身从地上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薛宁,咂咂嘴,打了个哈欠,“这是回来了?咋样,试出来了吗?”

    薛宁上前将胖橘从地上拎起,放回塌椅,“师弟果然能在时间静止之时活动。”

    胖橘睡得迷迷瞪瞪,听到这话后愣了好久,半晌冒出一句:“那他之前不就差点看到你换衣服了?!”

    薛宁捏了捏眉心,“这是重点吗?”

    “不是吗?”胖橘蹲坐下来,开始给自己梳理毛发。

    “重点是,到最后我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薛宁忧心忡忡,“不过他也答应不会将此事告知其他人,这样应该不会造成世界崩塌吧?”

    胖橘停止舔毛,恶狠狠看向隔壁房间,“不如……我们偷偷过去放个mí • hún香,趁机干掉他!”

    薛宁将胖橘拎起来放在跟前,“搁哪学的一股子市井无赖的味儿?”

    胖橘盯着薛宁,默然。

    “行了我知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怪我这个当主人的没教好。”

    薛宁松了手,放开胖橘,“我怕我刚在门口放好mí • hún香,转个身的工夫就身首异处了。”

    这没心没肺的胖橘也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危险。

    她不欲再纠结这事,开窗看了眼天色,“现在离天亮也还早,再睡会儿吧。”

    说罢也顾不上换衣服,直接倒在床上和衣而眠。

    隔壁客房,苍决盘坐在床榻,将神识收了回来,听罢薛宁与胖橘的对话,勾了唇,也取下外衣,安然躺下了。

    这之后的几日,薛宁和苍决便待在药王谷等着阿莲苏醒。

    师弟知道她扮作段沉雪的事,她变装时也方便不少,起码不用两头来回跑了。

    阿莲醒后,薛宁和苍决御剑将崔婶子母女送回她们那处院子。

    院子还保持着他们走时的狼藉。

    落地后,薛宁看了一眼塌了半边墙的仓库和满地泥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虽说师弟已经给过赔偿,但这事也是她没处置妥当。

    眼见崔婶子和阿莲整理着仓库里的东西,薛宁也上前搭了把手。

    “哎哟,仙姑使不得!”

    崔婶子放下装满花生的竹筐,跑到薛宁跟前,将她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仙姑,这些粗活就不劳二位了,您就安心坐着,我去给你们泡杯茶。”

    二位?薛宁愕然,回过头,发现师弟也搬了个木箱子。

    帮不上忙倒也罢,还要人停下手中的活跑去接待他们?她想了想,还是拉住崔婶子,跟她道了别。

    崔婶子已经进了仓库。

    薛宁唤出命剑,想起回了蓬莱宗还得跟钟掌门回禀此次出行的事,又将命剑拿在手上,朝苍决走近了几步,扬着下巴看他。

    “师弟,回去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苍决瞥了眼她手中的剑,又看了一下她虚张声势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师姐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回去后我就是哑巴。”

    薛宁遂了心,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踏上飞剑。

    苍决也唤出飞剑来,刚要往蓬莱宗的方向去,又见一阵狂风大作,将刚刚盖上的鸡棚茅草掀飞了去。

    薛宁眺望着越飞越远的茅草,长叹了口气,“这一集我好像看过。”

    只见屋顶上一只巨大的苍鹰突然现了身形,张开翅膀飞落到地面,化成人形。

    薛宁没好气地看着莫风,“妖王大人,你不是应该在凤溪山等消息么?”

    45. 新的线索

    莫风也不答话,仰头看向薛宁身后。

    薛宁回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三道熟悉的身影正踏着飞剑往这座小院子来。

    四师姐顾月心当先落地,踩了一脚泥泞,她看着满地狼藉蹙了眉,“这处院子怎地成了这样?”

    “前几日师弟跟莫风在这院中打了一架,他们一个冰一个火的就把人家屋子给拆了。”薛宁施了个清洁术,也只能清理掉部分泥水。

    “云竹师弟能和莫风打成这样?”顾月心狐疑地打量着苍决,又瞥了眼薛宁,“别不是你在胡诌吧?”

    顾月心和戴思穹联手都打不过莫风,师弟也只有炼气期而已。

    “那你就当是我打的吧。”

    薛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抬头看向半空中另外两人。

    柳书韵和戴思穹停在半空,见薛宁望过来,也都降下飞剑,聚了过来。几人见了莫风也是神色平静,没什么太大反应。

    薛宁的目光在四人之间游移,“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师弟回来了?”

    “他给我们传的消息。”柳书韵一指莫风。

    戴思穹双手抱臂,偏了身子看向别处。他对这个凤溪山的妖王仍有疑心,但师尊亲口应下合作,他只能遵从师命。

    薛宁扬了眉,转向莫风,“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抵达清平镇?”

    “妖界眼线众多,获知你们二人行踪不是难事。”莫风抬头看了眼屋檐下的鸟巢,一只燕子从里边飞了出来,停在莫风肩上叫了两声。

    柳书韵对这毛茸茸的鸟颇感兴趣,伸出一根手指摸了两下它的头,它就又钻回窝了。

    薛宁挠有兴致看着柳书韵和莫风,几日未见,这两人倒是相处得不错。

    顾月心见薛宁沉默,干脆站出来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你们去药王谷这几日,莫风直接破了蓬莱宗山门,上主峰找到师尊。”

    “他将凤溪山调查的一些情报给了蓬莱宗,说要与我们一同追查双生蛊的事。”

    薛宁去过南禺山,心知正清宫与双生蛊肯定脱不了干系。

    但也未能确定诱骗阿桐和对阿莲姐弟下手之人就是正清宫的人,再者她也不好解释自己这些信息从何而来,因此也不便向他们提起。

    “都有什么线索?”

    “有名男子在崔婶子院门口鬼鬼祟祟,好几个晚上了,是莫风的手下发现的,昨夜将他抓了回来还没审问,也不知道与此事有无关联。”

    顾月心看向莫风。

    莫风点点头,“人喝得烂醉,我已经关在升云客栈了。”

    几人与崔婶子母女道别,来到升云客栈,莫风将结界撤去,推开房门一看,那人还倒在床上迷迷糊糊,浑身酒味。

    听得门口声响,醉汉微睁着狭长眼睛,冲几人嘿嘿一笑,“来,再跟我喝一杯!”

    宿醉到此刻还未酒醒?

    薛宁施了个术法,将醉汉淋成落汤鸡。

    醉汉呸了几下,将嘴巴里的水全吐了出来,盯着面前几人,神色清明。

    “清醒了吗?还没清醒我不介意再帮帮你。”薛宁说罢又放出一个术法,将房梁打穿了一个洞。

    醉汉看了眼房梁大惊失色,忙扑通跪在几人跟前。

    “清醒了清醒了,主要是平日里找我办事的人太多,我就多留了个心眼,若是琐事我也就直接装着醉酒推拒了。当然几位仙师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一定配合!”

    薛宁蹲了下来,好整以暇看着醉汉,“也没什么事,就是找你了解点情况。”

    醉汉犹犹豫豫,“这……别人找我办事,就是看中我谨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

    话还没说完,薛宁又是一道「水滴石穿」,将一旁的铜镜射穿。

    “仙姑想知道的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醉汉姓钱,人都叫他钱醉鬼,平日里在赌坊青楼之类的地方流连,有事找他去这些地方蹲着准没错。

    介绍完这些,钱醉鬼讨好地看了眼薛宁。

    “我问你,你这几天晚上跑到崔婶子家门口做什么?”

    钱醉鬼眼神闪烁,“这……她平日里都会提一些蔬菜鸡蛋到东大街叫卖,前几日不见她出现,我就一时好奇,过去看看。”

    “一时好奇,到她家门口连续蹲了几晚?钱醉鬼,你不会是以为我们蓬莱宗个个是好人吧?他们不会动你,我可不一定。”

    薛宁伸出手,一道淡蓝色的水灵力凝在她指尖。

    “不如你上我们那了解一下我的光辉事迹?”

    戴思穹敛眉,“师妹……”

    蓬莱宗经营了几百年的名声要受损了。

    “不必了不必了。”钱醉鬼连连摆手,“唉,既如此,我也就不隐瞒了。几位仙师,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可千万别往外头说,让人知道是我透露的,影响信誉。”

    顾月心嗤了一声,“你这种人还有信誉呢?”

    薛宁将灵力收起,示意他说下去。

    钱醉鬼直接从跪姿换成坐姿,大喇喇盘坐在地。

    “前些日子,我一个酒肉朋友突然找上我,说有大生意给我,问我感不感兴趣。我一听,大生意谁不心动?没等了解是什么差事,就应下来了。”

    “结果他给了我两个密封的瓦罐子,让我在镇上寻几个四五岁的童男童女,将这俩瓦罐的东西处理完了找机会喂他们吃下去。之后将这些人的信息告知他,就能拿到钱了。”

    “我打开一看,他奶奶的,我就没见过那么恶心的虫子!”

    四五岁,虫子,这些信息都与双生蛊有关。

    薛宁捏紧了拳头,“然后呢?”

    钱醉鬼吞吞吐吐,“我……我也好奇这东西吃下去会怎样,就找了两个孩子,将虫子包进糖丸里,一人喂了一条,完事才想起来,我好像把环节搞错了。”

    薛宁深吸口气,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什么环节?”

    “我忘了,这两条虫子处理完,其中一条还要交还给他的,我都给喂了。”钱醉鬼摸了摸后脑勺。

    所以阿莲姐弟俩才会一个中子蛊,一个中母蛊。

    “你那个酒肉朋友,是什么人?”

    钱醉鬼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连名字都没有透露,只是每次一起喝酒玩乐他出手都挺阔绰,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他只说让我事情办完到泯水镇找他,怎么找他都写在这上边了。”钱醉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薛宁。

    泯水镇……

    薛宁打开地图,泯水镇似乎是正清宫的地界。

    这事还是与正清宫有关。

    她又看了眼钱醉鬼给的纸条,将它收回腰囊,“这人长什么样?”

    “很好认,他是个秃子,不管春夏秋冬,常年戴一顶黑色的帽子。还有,他眼睛有一只是看不见的。”

    钱醉鬼小心翼翼地凑近,“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仙姑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薛宁也没回答,站起身来,才发现腿蹲得有些麻,差点没栽地上。

    苍决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

    薛宁站定,回头看向莫风,“我问完了,你找个地方将他继续关着吧,客栈也太费钱了。”

    钱醉鬼急了,换了个姿势又跪下了,“仙姑,我都说完了,怎么还要关我?”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先关起来,要是我们在泯水镇没找到线索还得找你算账。”薛宁说完没再搭理他的哀求,打开系统地图开始规划路线。

    戴思穹传了个纸鹤,将今日问到的信息禀报给师尊,师尊回信允了他们泯水镇一行。

    几人商议过后,当即御剑启程前往泯水镇。

    “云竹师弟,阿莲的双生蛊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途中无事,顾月心御着飞剑与苍决井行,逮着空当问起药王谷一行。

    “咳咳!”薛宁生怕苍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忙咳嗽几声。

    苍决了然,飞剑缓了缓,落在后头。

    薛宁驱着飞剑到了顾月心身旁,“师弟也不太了解这些,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好。”

    顾月心白了一眼薛宁,“嘁,我就是不想跟你说太多话,才问的师弟。”

    柳书韵跟在后方,看了眼最前边的戴思穹,又看了眼薛宁和苍决二人,总觉得五师姐和六师兄回来后就哪里不太对。

    五师姐刚刚是在吃醋么,不许小师弟跟别的女子说话?

    最奇怪的是小师弟也同意了,莫非他们已经……?

    她怜悯地看了眼孤零零一人御剑飞在最前头的戴思穹,看来五师姐这回是真的放弃大师兄了。

    夜幕将至,几人堪堪行至泯水镇的郊外。

    正要继续往里飞,前方戴思穹的飞剑突然颠簸几下,随即整个人连带飞剑直直往下掉。

    后边四人正疑惑,行至戴思穹掉落的位置,也感到一阵动荡。

    好在他们也没飞太高,掉下来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薛宁从地上坐起,看着自己的飞剑横在自己跟前,颤抖两下,又掉落在地,随后不管她怎么念决唤它,也是死死躺在地上,没其他动静了。

    借着月色,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寸草不生,还有几块矮坟孤零零散在各处。

    真是见鬼了。

    46. 阴损阵法

    薛宁将命剑收起,站起身来,与其他人聚在一处。

    早知道就等莫风处理完那个钱酒鬼,再与他一同到这泯水镇来了,他在空中压根不需要灵力,准能将他们几人都带离这鬼地方。

    这里三面环山,地势低洼,人在里边待久了都有些心慌。

    她瞧着地上几处孤坟半天,忽然觉得这些矮坟的分布似曾相识,随手拾了几颗小石子在地上摆过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她为柳书韵挡天雷受了重伤,小师弟曾经在她房内摆过一个阵,与眼前这几座孤坟的位置极为相似。

    薛宁点点数目,发现此处应该还少了一座坟。

    她倏地抬眼看向苍决,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

    “不一样,先前那个是聚灵阵。”苍决也知瞒不下去,只好认下当初摆的阵法。

    他蹲在薛宁身边,点了点艮宫位置的石子,“这是生门,先前摆的那个阵法,此处是没有石子的,而这处地方,是将生门堵死了。”

    薛宁狐疑地看着苍决,“先前那个聚灵阵,是做什么用的?”

    “汇聚灵气,将方圆一里之内的灵气都归到阵眼处。”苍决也不再隐瞒。

    “那这个阵法绝对是其他用处,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的。”薛宁按了按鬓边的穴位。

    “是煞气。”

    苍决手指点在她额上,一丝灵力从他指尖释出。

    片刻后,薛宁总算觉得好多了,抬眼一看,面前三双眼睛全都直勾勾盯着他们俩。

    “做什么?”薛宁一脸坦荡。

    “先想法子出去吧。”戴思穹拎着命剑,有些踟蹰。

    这里三面环山,唯一一处与外边相通的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要出去,须得往回走,然后绕道而行。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就是不知这阵法是何人所设,目的又是什么,出去的路上会不会有埋伏?

    区区几座孤坟,怎么会生出这么浓郁的煞气?

    戴思穹提着命剑,扭头想叫四人跟上,却发现四位师弟师妹都散到各处,检查那几座矮坟去了。

    这些坟简陋得很,就一个坟包,上边加一块石碑,有的甚至连石碑都没有,就插一根木板子,连生前名讳都没写。

    薛宁看了好几块石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走到一块坟包旁边,将上边的木板子轻轻一提,便给提起来了。

    “唔……我不是故意的。”薛宁拎着块木板子,上边还有些许黄土往下簌簌地掉,她本来也没打算大半夜刨人家的坟的。

    “……”苍决正想说话,耳朵一动,闪到薛宁身边,看着坟包后边的地面。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戴思穹拿过薛宁手上的木板子,正要给人插回去,就见旁边地面“轰隆隆”移动,一片土石板自己挪了开来。

    有股更加浓重的煞气混着血腥味扑鼻而至。

    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出现在众人面前,里边黑咕隆咚,看不到尽头。

    这居然还有机关。

    薛宁朝阶梯尽头眺了一眼,心里直打鼓,待会儿不会直接从里边蹦出个丧尸王来吧?

    打是打得过,主要是犯恶心。

    戴思穹施了个术法,将一小团火球往里边掷去,火球噗地一声,半道就灭了。

    “来都来了,下去看看?”顾月心捏着鼻子柳眉微蹙,也朝下边张望了几眼。

    好一个来都来了。

    这大半夜的,非得在人坟地上蹦跶。

    薛宁望了一眼整块坟地,发现阶梯所至便是阵法上缺失石子的那一处,如果这几处坟包也是一个阵法,且与先前的聚灵阵相似,那么这阶梯通向之处便是一座墓室。

    “这地方古怪得很,大家都小心。”

    薛宁举着火把率先踏上阶梯,其他几人也跟在后头。

    行至一半,另外四人手上的火把全都熄灭了,只剩薛宁手上那把还在熊熊燃烧。

    几人疑惑地看着薛宁。

    薛宁转了一下手上的火把,又看着几人手边的,一拍后脑勺,“哦,我给它套上结界了。”

    只见她手上的火把上罩着一个圆形的结界,微微泛着弧光。

    四人微诧,还能这样?

    于是如法炮制,在自己的火把上也撑起个结界。

    几人继续往下走,到尽头处有个洞口,薛宁率先踏了进去,然后立马又退了出来,扶着土墙干呕半天。

    柳书韵忙顺了顺薛宁的背。

    “什么情况?”顾月心踏进去,随即也面色铁青退了出来。

    这会儿薛宁也缓得差不多了,顺着自己心口,深吸口气,“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几人一起钻进洞口,一张干枯苍白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一个被倒吊着的男修,须发皆白,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抽干。

    看样子已经死去数月了。

    薛宁拨开面前这具尸体,只见里边是一座开阔的冥殿,无数铁链穿插其间,上边吊了百来具修士尸体,其死状皆如第一具。

    有的还少了一半,另一半不知去向,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

    戴思穹撑起一个结界,将五人都包裹其中,“小心邪煞入体。”

    顾月心强忍住干呕,“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枉死之人?看着也不像祭祀。”

    “一定是魔修干的。”柳书韵语气忿忿。

    “这些魔修以这般残忍的手段将人界修士击杀于此,到底是何目的?”戴思穹捂着鼻子,仔细查看着其中一具尸体。

    “魔修干嘛大老远跑到这来?”

    薛宁往里走去。

    依她所见,这些与魔修也没什么关系,多半是正清宫搞的鬼。

    她绕过面前几具尸体,来到大殿中间,只见一个圆形的阵法在地面上若隐若现,泛着黑雾。

    此处邪煞气最浓。

    薛宁盯着地面看了半晌,这画法与他们万象峰的传送阵如出一辙,只不过改了几笔。

    她对阵法不熟,也不知这里边有什么玄机。

    苍决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阵法,“是传送阵,不能传人。”

    “不能传人的传送阵有什么用?”薛宁绕着这个黑色的阵法踱了一圈,闭上眼睛放出灵识,只见四周布满煞气。

    这些煞气在偌大的大殿上翻腾,凝聚成一股股黑色的长龙,朝这处传送阵涌来,随后注入传送阵,不知所踪。

    薛宁将灵识收回来,睁开眼,“传的是煞气?”

    她摸着下巴,盯着地上的传送阵嘀咕,“那这传送阵的另一头又是什么地方?”

    苍决抱着手臂,若有所思。

    “五师妹,你快过来看。”

    是大师兄。

    薛宁与苍决都循声过去,只见戴思穹站在墙角,手上还拿了个亮晶晶的物事。

    “怎么了?”薛宁看了眼戴思穹手上的东西,也就一把普普通通的银簪子,没什么特别的。

    戴思穹将银簪子递到薛宁跟前,“这支簪子是你百岁生辰时央着我买了送你的,后来掉了颗玛瑙一直没找着。”

    还有这种事?

    不是,为什么还非得强调是宁雪央着他买的?

    薛宁接过银簪子,只见上边沾满黑色血污,簪头垂下来三根银链子,其中两根末端镶了红玛瑙,另一根确实少了个点缀物。

    “我掉的?”

    戴思穹施了个清洁术,将银簪子上头的血污都清理干净,“你从前天天戴着,近些时间确实没见你戴过。”

    因为真正的宁雪早就戴着它陨落了。

    “你的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顾月心眼神微凝,防备地看着薛宁。

    “我也不知道,先前就不知被什么人偷了。”

    薛宁端详手中簪子片刻,又环顾一下周围,看着倒吊着的那些尸体,所有线索都一一对应起来。

    宁雪一年前就是死在这种鬼地方?

    一阵阴风袭来,她突然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还未反应过来,苍决一手揽着她的肩后退一步,另一手提着剑将旁边倒吊着的一具尸体撂到跟前。

    一个血盆大口出现在跟前,将尸体上的头撕扯下来。

    只见一只半人高的蛤/蟆不知从哪里旮旯角冒出来,落到地面,嘴上还叼着一个头。

    “蛤/蟆不是吃虫子么,怎么还改吃人肉了?”薛宁自己站定,抽出命剑指向面前那只怪物。

    大蛤/蟆将口中的人头甩到一边,又盯着几人咕咕叫了两声。

    “我看它也不吃人肉,就是嗜杀。”顾月心在地上放了个「画地为牢」,数十根铁条破土而出,那大蛤/蟆却灵活跳开。

    待重新落回地面,大蛤/蟆又对着薛宁咕咕叫了声。

    咋地,这还专门冲她来了?

    这样想着,就见这蛤/蟆又扑将上来。

    薛宁往旁边一闪,提剑划了它一下,“不吃肉它追着我做什么,在这封闭的冥殿里除了吃人肉还能吃什么?”

    这些尸体上的缺口肯定就是被这怪物啃的。

    “你们有没有听到窸窸窣窣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的声音?”

    柳书韵拧起眉头,左右四顾,忽然瞧见了薛宁背上的东西,眼神一凝,“师姐,小心!”

    薛宁看向大蛤/蟆,却见它还未有动作,随后便感到脖子一痛,一只黑色的虫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脖间。

    大蛤/蟆跳到薛宁跟前,舌头一伸,将那虫子卷入口中。

    薛宁脖子上一阵发麻,这股麻意在往四肢百骸蔓延,视线逐渐模糊。

    苍决见她眼神都有些涣散,将她横抱起来,“先离开此处。”

    47. 余毒未清

    此时蛤/蟆又跳到另一处,大快朵颐,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大殿一角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

    苍决抱着薛宁先一步出了大殿。

    戴思穹回头放了道火墙,瞬间将大部分虫子卷进火焰,噼里啪啦烧起来,整个大殿溢满焦香。

    似是受了火烤刺激,倒吊在铁链上的尸体上也爬下来不少虫子,几人见状边施放法术边后退,终于是安全退出洞口。

    待回到地面,几人将木板子往原来的地方安置好,土石板又缓缓关上了。

    薛宁被苍决平放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睁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

    柳书韵给薛宁喂了颗解毒丸,又从腰囊拿了根三寸长的银针,在薛宁的手指上刺了一下,薛宁吃痛过后终于恢复神智,眼神变得清明。

    戴思穹此时才放心下来,看向柳书韵的目光灼灼。

    “柳师妹何时学的这些?此番还好有你在,不然这荒山野岭真不知如何是好。”

    柳书韵收起银针,“我对医理一事也有些钻研,不过就学了一年,只会点皮毛。”

    她扒开薛宁的眼皮看了看,又给薛宁搭了脉。

    薛宁此刻是清醒过来了,可是身上麻意还在,张张口,话都说不出来。

    柳书韵搭完脉神色凝重,将薛宁扶着坐了起来,拨开后边的发丝,只见她光洁的脖子上那道伤口已经开始发黑,且毒素有蔓延之势。

    “我医理之术尚浅,也不知这是何种毒物,但这毒若是再不清出来,只怕五师姐不止要昏迷,还有可能直接暴毙。”

    “底下那些修士身上都没有打斗的痕迹,很可能就是中毒身亡,再被人挂到铁链上放干了血。”

    戴思穹双指点在薛宁背上,想用灵力将她身上毒素逼出来,谁知弄巧成拙,反将毒素又逼进去几分。

    见此情状,他立马收了手,退到柳书韵旁边,无措地看着她。

    薛宁心里叫苦,嘴上又说不出来,只得拿眼睛瞪着戴思穹表达不满。

    柳书韵面露难色。

    “实在不行,只能把毒素吸出来,这么做虽有可能中毒,但中毒较浅,吃了我的解毒丸应该不会有事。”

    戴思穹退后一步,面上微红。

    男女授受不亲,虽说五师妹一直对他有意,他也不好做这亲密的举动。

    见此,众人目光全落在顾月心身上。

    顾月心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折话本子,这会儿看得正起劲,突然见大家都看着她,只好悻悻将话本子收起来。

    “让我帮这丫头吸出毒素?不可能,我跟她不对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好几个人呢,就别指着我了。”

    到底还有没有人管她的死活了?要不是此时动弹不得,薛宁真想立马哭给他们看。

    她不关心有没有仇,也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活命要紧。这会子就算直接拿个皮搋子扣她脖子后头她都乐意。

    “阿巴阿巴阿巴……”解毒丸起了效用,她这会儿能说话了,就是舌头还有些麻。

    顾月心蹙眉,“她在说什么鬼话?”

    “五师姐说,不管是谁都好,赶紧给她治,哪怕把那蛤/蟆找来帮她吸出毒血她都不介意。”

    薛宁在心里感动地点点头,柳书韵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现在不是她介不介意的问题,求人就这态度?”顾月心双手抱臂,嫌弃地看着薛宁。

    柳书韵凑上前去,刚把发丝重新拨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苍决,将手中解毒丸递给他,“要不还是小师弟来?”

    “主要是这就我一人懂医……”

    话还没说完,就见苍决将她手中解毒丸接过去仰头吞了,然后伏身贴向薛宁脖颈。

    动作一气呵成,没见半点犹豫。

    薛宁只觉一股温热气息喷在她颈上,惹得她脖子微痒,片刻后就见苍决偏头吐一口黑血出来。

    这时她才觉得身上凉意渐消。

    好师弟,关键时刻还是他靠谱。

    薛宁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拍一拍苍决的肩膀,奈何手上无力,于是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薛宁轻轻拂了一把小师弟的肩膀。

    苍决伸手拭去唇边黑血,抬头看向上空。

    一只金色纸鹤在漆黑夜色中闪着璨璨的光。

    纸鹤停在柳书韵身边,柳书韵拆开看完,长舒口气,“莫风到泯水镇了,我看这里飞鸟都通行无阻,莫风应当也能带我们离开。”

    柳书韵说罢,召唤了只纸鹤出来,将方位告知莫风。

    几人便留在原处等着。

    薛宁身上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蹲在地面,拿小石子将这坟地上的阵法摆了,这回补上了他们最后才发现的阵眼——也就是那座冥殿。

    又在阵眼旁放了颗异色的石子,代表阵中阵。

    也不知这黑色传送阵另一端是什么地方。

    正清宫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她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也说服不了这几人。

    还是找个时间先去探一探正清宫,再做打算。

    她又凭着记忆将当初苍决摆的阵法还原出来,放在一起做比较。

    什么生门死门的她了解甚微,但这么一看两个阵法确实有两处不同。

    半刻钟后,空中传来一阵鹰唳,一只巨大的苍鹰拍打着翅膀,将地上黄土卷起半丈。

    几人按着自己飞散的头发,看着莫风化作人形停在跟前。

    “这是何处?”莫风落地后便留意到散在各处的几座孤坟。

    柳书韵上前道:“这里的事一时半刻也说不完,回去再详细说与你听。”

    “你叫我过来,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线索么?”莫风一头雾水。

    柳书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咳,我们几人都召唤不出命剑,被困在这地方了……”

    “你们?四人?”莫风的表情有点崩。

    薛宁将石子搅乱,从地上起来,拨开面前的顾月心和柳书韵,面上表情也有些不好意思,“五人,还有我。”

    “……”

    最后莫风背上驮着薛宁三人,然后左右两只爪子各抓着戴思穹和苍决,终于是将这几人都带离这片地界,抵达泯水镇。

    顾月心一落地就转向薛宁,“那钱醉鬼先前说如何找到那个人?”

    “都折腾一晚上了,你不会这会儿就要去找他吧?”薛宁将钱醉鬼给的纸条摸出来,放到顾月心手上。

    顾月心展开一看,嗤了一声,“揽月楼,果然是这种腌臜之地。见他一面流程都这么繁琐,明晚我们去会会他。”

    “明晚你们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薛宁心里想着冥殿里那个传送阵,总觉得另一端就在正清宫,她打算明晚去探个究竟,便不好与他们一起行动了。

    顾月心白了薛宁一眼,“凭什么我们干活你偷懒?一起去。”

    薛宁瞪圆了眼睛,“我一个大姑娘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

    其他几人也瞪圆了眼睛,这宁雪平时也没这么矜持,今儿又转了性子了?

    “这么多人一起去,太惹眼了。更何况我余毒未清,还是不要太劳累比较好。明晚你们放心去,我留下来给你们看东西。”

    薛宁说完,抬眼就见着一家客栈,自顾自踱了进去。

    剩下几人眼睁睁看着薛宁就这么理直气壮推了差事,面面相觑。

    ……

    第二日,入夜时分。

    薛宁坐在客栈二楼的窗栏上,目送着街上几个人离开。

    待那几道熟悉的背影湮没在人群中,换了一套夜行衣,御剑往那个方向去。

    泯水镇郊有个泯水湖,白雾缭绕,雾气常年不散,朦朦胧胧叫人瞧不见湖上景象。

    镇上的人只知道泯水湖上有个正清宫,却不知具体方位在哪。

    薛宁手握系统地图,轻轻松松就确认了正清宫所在位置,直接御剑往湖心飞去。

    眼看到了湖心,雾气逐渐稀薄,一座雕梁画栋出现在眼前,没成想飞剑却在此刻直直坠落,与昨日的感觉毫无二致。

    薛宁坠入湖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正清宫门口两名守门的小道姑听到声响,张望片刻,因着水面雾气,也没发现薛宁,便放下一叶小舟,往她落水的方向来。

    好在她也懂水性,忙捞了自己的命剑,潜入水中。

    两个小道姑乘着小舟寻了片刻,也没见着人。

    一个小道姑拿着船桨在水面上划了几下,差点砸到薛宁的脸,薛宁赶忙往下沉了沉。

    “那么大声响,听着像有人落水。”

    “别总是疑神疑鬼的,我们这湖里的东西你也不是不知道,没准是它发出的声响。”

    什么东西能发出那么大声响?薛宁惊恐,环顾四周,好在水底并没有什么异象。

    两人碎碎念半天,也没见她们有回去的意思。

    薛宁怀疑她们不是在巡逻,而是借机出来放风。

    她当即暂停了时间,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随后游到正清宫门口,大大方方上了岸。

    薛宁张望了一下,发现正清宫的守备少得可怜,门口就这两个小道姑,除此之外也没其他警戒了。

    大门也没个结界之类的,就那么笃定别人找不着它的位置?

    薛宁踏进门内,心里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这也太容易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前方回廊拐角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薛宁心里一跳,还有谁能逃脱时间桎梏?

    48. 落入陷阱

    薛宁想了一下,还是运起灵力隐去自己的脚步声跟了上去。

    跑到回廊拐角一看,却是空无一人。

    奇怪,方才见到的黑影呢?

    总不会是她眼花吧?

    薛宁小心地往前缓缓移动,这正清宫也是怪,大晚上的一盏烛火都没点,除了门口那两个小道姑和刚刚的黑影,到现在一个人也没见着。

    整个宗门空荡荡的。

    回廊两边似乎是小道姑们的宿处,薛宁推开门一看,里边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但就是不见人影。

    她索性恢复了时间流动,反正这会儿开了也是浪费,积分还是得留到关键时刻花。

    往前行了一段路,又是一个拐角,薛宁刚拐过弯就感觉地板似乎有轻微的震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脚下地板分成两半,整个人直接往下坠。

    “啪”!

    薛宁脸着地重重摔在地上,也不敢吭声,这会儿没暂停时间,她也怕惊动正清宫的人。

    好在元婴期的修士皮糙肉厚,摔一下也没伤着哪。

    头顶上那两片石板在她落地前就自动合上了,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薛宁从腰囊里摸出个火折子,刚打上火就被面前一张人脸吓一跳。

    薛宁刚张了嘴,面前的人就贴了过来,用手捂上她的嘴。

    她将对方的手掰开,低声斥道:“你要吓死人啊?”

    方才火折子一亮,她就见着面前一人冷冷看着她,以手握拳,手上还夹了三支冰针。

    一个本该在揽月楼的人,此刻却出现在正清宫。

    苍决将手上冰针收起,借着火光看了一眼薛宁,眼神却定了定。

    薛宁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自己这身夜行服在水里泡过之后全贴在身上了,身形曲线一览无遗。

    她索性一手叉腰,将火折子举起来,照在小师弟脸上,“再看把你眼睛戳瞎。”

    苍决淡定地移开目光,看向火光之外的黑暗。

    薛宁打量了苍决片刻,发现他也是一身夜行服,想来刚刚看到的黑影也就是他了。

    “你怎么会在这?”

    苍决回头,推开薛宁拿着火折子的手,“师姐说要留在客栈帮我们看东西,不也在这?”

    “我是觉着,正清宫有点问题,我们在泯水镇外边那处坟地看到的阴损阵法,说不准就是正清宫搞的鬼。”

    薛宁一边说,一边拿火折子照向周围。

    四下扫过一圈后,发现这就是个地下室,而且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墙就是地板。

    她会觉得正清宫有问题,是因为在魔域见过万秋水,又在南禺山了解了一些情况,小师弟应该也不知道这些吧?

    她举着火折子重新回到苍决身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在这?”

    “传送阵,连接的就是这。”

    苍决语气笃定,“坟地底下那处冥殿里的气息,跟这里的很像。”

    “气息?”薛宁四处嗅了嗅,也没闻到什么味道,小师弟是误打误撞还是天赋异禀?

    “虽然我还没找到传送阵的另一端,但应该也离这不远。只是现下被困在此处,还得设法出去。”苍决环顾了一下四周。

    薛宁举着火折子又检查了一遍墙壁,也没发现个什么机关之类的,对着墙壁又敲了几下,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苍决按住她的手制住她的动作,“不怕引来正清宫的人?”

    “不怕,正清宫跟蓬莱宗还是有些交情的,到时咱们给人磕头认个错,再写一份一千字的保证书,让她们把咱送回去。”

    薛宁嘴上贫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逃跑,待正清宫的人发现他们,将地下室的石门打开之时,她再暂停时间,拉着小师弟溜出去。

    苍决笑着松了手,看着薛宁继续四处敲着墙。

    虽然他实力不如从前,但对付正清宫的人,足够了。

    “叩叩”。

    薛宁又敲了敲北角的墙,发现其中一处好像是空心的。

    她面露喜色,又敲了一遍,才确认下来,这堵墙之后还有个空间。

    “小师弟。”她朝苍决招了招手。

    苍决走到她旁边蹲下,“怎么了?”

    薛宁指指身旁的墙,“这面墙是空的,一会儿把这墙炸了,咱们从这出去。”

    苍决也不知薛宁打算如何炸了这堵墙,他思忖了一下,冰系修士中倒是有个术法与她所说的效果相似,只是耗费灵力颇多,在这种情况下引来正清宫的人,怕是不好脱身。

    正走神,便被薛宁拉到南面的墙角边蹲着,又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奇怪的物事来,有些不明所以。

    “一会儿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把结界打开,虽然你战力一直也可以,但炼气期就是个脆皮,若是没有结界,会不会被炸死还真不好说。”

    薛宁手拿了爆裂弹,贴着墙蹲下,回头见苍决似乎还在状况外,“你听懂了吗?”

    苍决默然。

    “算了,你就记着数到一开结界就成。”薛宁捏紧了爆裂弹,这小师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希望一会儿不会吓着他。

    苍决看了眼她手上那个奇怪物事,点点头。

    “三。”爆裂弹上的安全扣被拉开了。

    “三。”薛宁将爆裂弹往北面的墙角扔去,随后撑起个结界将她和小师弟包裹在其中,然后缩着脖子,拿两根手指堵住耳朵。

    “……”苍决一怔,不是说数到一开结界么?

    “轰”!

    随着一阵刺眼的白光,三人感到脚下的地面都裂了开来,接着便是一阵坍塌,北面的墙确实被炸开了,脚底下的地板也塌了一半。

    慌乱中,薛宁抓紧了苍决的手臂,两人与炸碎的石块一起滚了下去。

    苍决先落在地上,随后是薛宁直直摔在小师弟身上,两人抱了个满怀。

    薛宁咳嗽几声,拿手扫了扫面前的灰尘,又看了眼身下的小师弟,发现还清醒着,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没把人砸死。

    但紧接着她就发觉似乎哪里不太对,这地下还有个空间,而且还灯火通明?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身上多了捆绳索,将她和小师弟绑了起来。

    薛宁一扭头,发现这是个不大的殿落,数十个小道姑齐刷刷看着他俩,殿落正中还坐着个万秋水。

    “嗨,开会呢?”

    薛宁笑得比哭还难看,就这一会儿便错失了暂停时间的时机。

    她试着挣了挣,发现就算是将体内灵力都用上,也挣不开这绳索。

    苍决垂眸,“鬼蛇柳制成的绳子,别白费力气了。”

    万秋水看看薛宁,又看看苍决,柳眉拧在了一起,这两个恬不知耻的蓬莱宗弟子跑到她正清宫来做什么?!

    真是有伤风化。

    “都别看了,把他俩给我扔地牢去。”

    两个白袍小道姑上来,一人一边,红着脸将两人一起提了起来。

    “万长老,都是误会!我们是蓬莱宗的弟子。”薛宁扭头冲着万秋水喊着,怎么问都不问就直接将他们投入地牢?

    好歹先把他俩身上的绳索解开。

    “是蓬莱宗的弟子,就更该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了。”万秋水袖子一甩,行至两人跟前,斜睨了一眼两人。

    “他钟承明什么意思,遣了这么两个弟子到我正清宫来捣乱?今日我就替钟掌门好好管教一下弟子。”

    万秋水从腰间抽出一条五尺长的鞭子。

    薛宁一看,这鞭子上挂满倒刺,末端还泛着流光,一鞭子下来,也不知道还剩几口气。

    她哭丧了脸,“姐姐,听人解释一下不好吗?”

    万秋水高扬起鞭子,正要落下时,忽然感到眼前这蓬莱宗的男弟子透着一股熟悉的冷冽气息。

    她迟疑片刻,还是缓缓放下手,“直接扔进地牢吧。”

    不知为何,她有种感觉,这一鞭子下去,死的人会是她,随即又卸了口气,怎么会?不过是一个蓬莱宗的弟子,她不久前还在石云镇见过,也没多少本事。

    薛宁和苍决被投入地牢,牢门关上时,身上的绳子才被小道姑收了回去。

    “这位仙友,你们万长老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薛宁上前扒着铁栏杆,正想伸手抓住小道姑的衣角,却被结界挡了回去。

    两个小道姑看了眼薛宁和苍决,羞答答交头接耳了一番,其中一个小道姑才应了一下薛宁,“我们也不知道,两位既然是蓬莱宗的弟子,那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我们正清宫向来与蓬莱宗交好,此番最多是传纸鹤给你们钟掌门,叫他老人家来领人罢了。”

    薛宁狐疑地看着面前两人,“这么便宜?”

    “这还罚轻了?你们都不在意你们宗门的人今后如何看你们?”小道姑目光在薛宁和苍决之间游移。

    “也还好啊。”薛宁摊了手。

    夜闯正清宫,还能如何看?

    两个小道姑对视一眼,暧昧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退出了地牢。

    薛宁盘坐在地上,看着对面正闭目养神的苍决,忧心忡忡,“你说正清宫真这么简单就能放过我们?”

    坟地里那个阴损阵法可十有bā • jiǔ是她们干的好事,还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将他们俩变成冥殿一员呢。

    苍决睁开眼,刚要回话,突然眼神一凛,看向地牢入口。

    只见一个青袍的小道姑鬼鬼祟祟躲在墙角处,看着薛宁面上惶惶。

    49. 身陷囹圄

    薛宁顺着苍决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个小道姑。

    小道姑见薛宁望来,更是大惊失色,往后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随后以手撑地往后挪着。

    薛宁见她行为古怪,又好像要逃离地牢,忙从腰囊里掏出一张符往小道姑的方向一掷,画地为牢,将小道姑关了起来。

    小道姑转过身,抓着身后的铁条使劲摇着,铁条却是纹丝不动。

    挣扎片刻,小道姑终于消停下来,惊恐地看着薛宁。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被关着呢。”

    薛宁拿手指戳了戳牢门上的结界,毫不意外地被挡了回去,“你看,我出不来,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小道姑仍死死盯着薛宁,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见过我?”薛宁在牢门前边蹲下,好整以暇看着地牢入口的小道姑。

    小道姑嘴唇嗫嚅了一下,声音极细,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薛宁眉毛一挑,试探道:“我记得我是见过你的,就一年前。”

    “怎么可能!你那时明明已经……”青袍小道姑突然意识到什么,住了嘴。

    “已经什么,死了?”薛宁观察着小道姑的神色,见她听到这句,面上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心下了然。

    宁雪果然是死在正清宫手里。

    只不知是因为什么被杀。

    这小道姑估计就是事后替她收尸的,专门负责把修士的尸体搬到坟地下方的冥殿去。

    见这小道姑被吓得脸色苍白,薛宁又添了把火,“我有点忘了,当时我是怎么死的?不会是你杀的吧?”

    小道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杀的!是……是我们掌门……”

    正清宫的掌门?

    薛宁撇撇嘴,“你骗人,你们掌门好端端为什么要和我一个后辈过不去?肯定是你杀的。”

    “我不能说,杀了我也不能说……”小道姑开始自言自语,状似疯癫。

    薛宁眼见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将术法符收了。

    数十根铁条凭空消失,小道姑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地牢口跑去,还未出去,突然腿一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宁离得远,也看不出那个小道姑是死了还是晕了,挠挠头转向旁边打坐的苍决,“她不会是死了吧?我可什么都没干……到时记得给我作证。”

    苍决嘴角一抽,“师姐,我们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从外边踏进个美艳的道姑,径直跨过地上的青袍小道姑来到牢房外。

    这道姑气势逼人,凤眼凌厉,目光扫过苍决,又停在薛宁身上,待看到薛宁的脸,微微一怔。

    “你?”

    薛宁此时也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她便是正清宫的掌门风月红。

    “这位姐姐认识我?”薛宁站起身来双手抱臂看着风月红,半点都不带怯意。

    风月红见此又有些不确定了,她手下无名亡魂众多,压根不记得自己杀过哪些人。

    只觉这女修面容有几分熟悉,也不知跟自家弟子聊了什么,将那蠢货吓成那样。

    为了避免秘密泄露,她出手将自家弟子打晕了。

    风月红踱到牢门前边,细细打量着薛宁。

    死而复生是不可能的,修士们的尸体都被扔进冥殿镇压着了,那么眼前这人又是谁,来做什么的?

    “你是谁?”

    “哦,我是蓬莱宗钟掌门的亲传弟子,这位是我小师弟。”

    薛宁从腰囊里掏出一件蓬莱宗的外袍给自己披上了,“听说咱们两大宗门交好,我们此次路过泯水镇,就顺道替我师尊过来拜访一下风掌门。”

    风月红柳眉一竖,“拜访?穿着夜行衣,形迹可疑,还将我们正清宫的议事厅给炸了。你们蓬莱宗是这么拜访其他宗门的?”

    薛宁低着头盯着地面无言以对。

    这不是早些时候没想到可以用这个借口嘛,早知道就白日里大大方方登门拜访,再借机寻找传送阵,也不至于沦为阶下囚。

    风月红盯着薛宁的脸看了半晌,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你可还有姐妹?”

    薛宁点点头,“确实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叫薛宁,可惜一年前失踪了。”

    她可不想蹲在别人的牢里跟人撕破脸,这风月红看着像是记得宁雪的,也没之前那个小道姑那么好糊弄。

    她要是敢上前问一句一年前为什么杀她,保准这风掌门能让她死几百次。

    风月红听到这里,也放心下来,指指地牢口的青袍小道姑,“我徒儿脑子有些不清醒,若是说了什么胡话,你们不必理会。”

    说罢,便走向地牢口,跨过青袍小道姑的身体,径直出了地牢。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白袍小道姑过来,将地上那位抬走了。

    薛宁百无聊赖,凑到苍决跟前,见他闭着眼睛,便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苍决捉住薛宁的手,按了下去。

    薛宁抽开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小师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打赌吧?你觉得这帮道姑几时能放我们出去?”

    苍决睁开眼,“正清宫与蓬莱宗相距不远,若她们真的传了纸鹤给师尊,那么明日我们便能出去。”

    薛宁垂眸,回想起冥殿下所见情景,有些不安,“若是她们没传纸鹤给师尊呢?”

    苍决沉默下来,闭了眼继续打坐,以期将灵力恢复至化神期。

    若她们不打算放人,那他也只好硬拼了。风月红实力不俗,他们如今又身陷囹圄,受制于人,一旦起冲突便是鱼死网破。

    过了半晌,他又想起一事。

    “师姐真有一个叫薛宁的双胞胎姐妹?”

    “假的,骗她的。”这件事,她也不想骗小师弟。

    苍决沉吟片刻,“那青袍道姑所说……?”

    “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再说。”

    薛宁起身踱到一边盘坐起来,看着窗外夜色,眼皮子渐渐沉了下去。

    ……

    “叮咚”。

    【逼柳书韵走火入魔】

    【任务角色:蓬莱宗宁雪】

    【奖励积分:20】

    薛宁从睡梦中惊醒,扫了眼系统,发现又多了个任务。

    再一扫旁边,发现小师弟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来,而她整晚便是靠在小师弟肩上睡着的。

    一道阳光从地牢的天窗投进来,刺得薛宁有些睁不开眼。

    她按了按酸痛的脖子,又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回头一看苍决的肩上湿了一小块。

    唔……趁他没醒还是赶紧给人清理干净吧。

    薛宁施了个清洁术,将小师弟肩上那滩口水清理掉。

    随后不放心,疑心上边可能还有味道,又拿了个香囊,准备把里边的香料拿出来搁他肩膀上去去味。

    刚要解开香囊的系带,就见小师弟蓦地睁了眼。

    薛宁的动作僵住,直勾勾看着苍决。

    苍决睡眼惺忪,看向她手中的香囊,“师姐,你手里拿着什么?”

    当然是去味用的香囊啊。

    薛宁顿了顿。

    将口水流到对方衣服上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将手上香囊往苍决手上一塞,“小师弟,师姐见你昨晚似乎睡得不太好,这是师姐亲手买的香囊,给你了,安神。”

    苍决迟疑了片刻,将香囊攥在手心,“多谢师姐。”

    薛宁摇摇头,慈祥地看着他,“自家师姐,客气什么。”

    只要别发现那糗事就行。

    她站起身,朝地牢口张望了一下。

    也不知道师尊今日会不会来接他们。

    “淦,这是哪?”

    一道粗旷的声音在她系统背包响起。薛宁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睡得还真香,等哪天她不小心嗝屁了,说不定它还能睡个天昏地暗,一觉醒来主人都换了。

    胖橘张望了一下四周,见旁边就只有一个小竹子,索性从背包里钻了出来。

    苍决见着胖橘,一时疑惑,活物是没法进储物戒和腰囊的,这小胖猫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嗨,小竹子,早啊。”

    胖橘伸了个懒腰,跳到苍决身上,鼻子动了动,然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身上什么味道?阿嚏!怎么又有花香又有口水味的?”胖橘忙跳下来,跑回薛宁旁边,拿爪子揉了揉鼻子。

    苍决偏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又淡淡看向薛宁。

    薛宁背着手,吹着哨子看向天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早把胖橘骂了个狗血淋头。

    胖橘看了眼薛宁的脸色,也觉得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忙转移话题。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清宫地牢,问完回去睡觉去!”薛宁拎起胖橘塞回系统背包。

    苍决见状又是一怔,随即释然,师姐既能暂停时间,本也不是普通的修士,身边的灵宠能进腰囊,与这一比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嘈杂。

    薛宁忙扒在牢门上,看着地牢入口的石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师尊!”

    没想到正清宫这帮人真的放过他们了。

    钟掌门率先踏了进来,随后是风月红和万秋水。

    苍决来到薛宁身边,也朝钟乘明一拱手,“师尊。”

    钟乘明冷着脸,也没作何回应,只转头看向万秋水。

    “劣徒愚顽,不知可否借断水鞭一用?”

    50. 风流韵事

    薛宁忙退到苍决身后,探出个头看着钟承明,“师尊,我们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万秋水将腰间的断水鞭抽出,交到钟承明手上。

    “钟掌门也不必过于苛责,我们正清宫只想知道,你这两个亲传弟子为什么夜半摸进正清宫,又为什么炸了我们议事厅。”

    “还有……”

    万秋水走近了几步,低声跟钟承明说了几句什么,钟承明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他冷冷接过断水鞭,往地上狠狠抽了一下。

    薛宁腿软了一下,扶着苍决的肩膀才不至于软倒在地,倔犟地盯着牢房外几人和钟承明手上的鞭子。

    隔着结界是想吓唬谁呢?

    这样想着,就见万秋水袖子一挥,将牢房外边的结界撤去,牢门上的锁也落在地上。

    “师尊,这事就是个误会。我和小师弟就是听说没人能在泯水湖上找得到正清宫,就打了个赌,看谁能先找到。”

    薛宁眼珠子一转,“结果我们都找到了……那来都来了不得进来逛逛?”

    “……”这是什么歪理?

    牢门被打开,钟承明拎着断水鞭逼近,“议事厅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小师弟不小心踩了陷阱,掉进去怎么也找不着出口,就只好自己炸个出口来……谁知道嘛……”薛宁说到后头,也自觉理亏,声音倒是越来越弱。

    钟承明断水鞭一挥,绕过苍决朝薛宁腿上抽去。

    这一下也没用上灵力,但还是抽得薛宁直接一跳。

    “师尊,错了错了。”

    钟承明又是几鞭下去,最后一鞭被苍决拿手接住了。

    风月红此刻见打得差不多,才缓缓开口,“钟掌门要教训徒弟,也不急于一时,此次请钟掌门过来,还有一事相商。”

    “议事厅被毁,请移步天玄殿。”

    说罢,率先跨出地牢。

    钟承明走到万秋水跟前,双手捧着断水鞭交还给她,“多谢万长老借鞭。”

    万秋水嘴角一扯,笑意不达眼底,“钟掌门言重了,既是误会一场,人你们就领走吧。”

    她将断水鞭接回来,拿在手里掰了掰,眼睛却看向薛宁和苍决。

    薛宁被她盯得心里发麻,但也不甘示弱,直直望了回去。

    万秋水一怔,咬着后槽牙道:“这丫头脾气犟得很,钟掌门可得好好管教一番。”

    钟掌门朝万秋水拱了手,“正清宫的损失,我蓬莱宗会加倍赔偿,至于蓬莱宗的弟子,便不劳万长老费心了。”

    苍决看着钟承明,若有所思。

    钟承明回过头来,“劣徒宁雪云竹,擅闯其他宗门,罚俸十年。”

    “十年?师尊你杀了我吧。”

    薛宁是疼得站都站不稳,虽说钟承明打她时没用上灵力,没伤及筋骨,可也是见了血的。

    苍决回身扶过薛宁,再一回头,便见钟承明与万秋水离开地牢了。

    他将薛宁背了起来,往地牢外走去。

    “哎你说,明明是咱俩一起犯的错,为什么师尊打的是我?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薛宁趴在苍决背上,越想越气不顺。

    苍决眼皮子抬了抬,寻思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情纠结这个,看来也是没什么大碍。

    他手指蜷了蜷,碰了一下手掌上的伤,也知道钟承明已经是手下留情。

    “师姐要是有意见,我们再去师尊跟前说个明白?”

    “不了不了,我怕我再到他老人家跟前晃,腿骨都能被打断。”

    薛宁的手臂搭在苍决颈间,手掌一拍苍决胸口,“赶紧回客栈,省得师尊一会儿想起来还要重罚我。”

    至于传送阵的事,也只得回头再探了。

    苍决背着薛宁到了正清宫门口,两个守门的小道姑见着他俩,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抿嘴一笑。

    苍决在两个道姑跟前站定,“劳烦两位仙友稍我们一段。”

    其中一个道姑上了小舟,“送你们一段也行,你们得告诉我昨儿是怎么溜进来的。”

    苍决背着薛宁轻轻一跃,落到舟尾处坐下,也没答话。

    薛宁见状只得接过话头,“我们游水过来的,来的时候门口就没人,便直接进去了。”

    两个小道姑对望一眼,昨晚她们听到动静,确实离开过一会儿。

    小舟上的小道姑撑起船篙,一下一下,小舟缓缓游开,眼见里正清宫越来越远,小道姑才放慢速度,好奇地看着两人。

    “你们都玩这么大么?偷偷跑进别人宗门幽会?我听说还把议事殿给炸了……你们是玩什么了?”??

    薛宁瞪大了眼睛,偏头看了眼苍决。

    苍决倒是一脸淡定,昨晚看那几个道姑的表现就有些反常,如今她们有这种猜测也在意料之中。

    薛宁张了张口,这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小道姑不对劲,很不对劲!

    小道姑看了眼两人身上的夜行服,“这身衣服不会不方便么?我师姐说若想寻求刺激,还得去揽月楼之类的地方。”

    薛宁此刻整个人已经石化了。

    她师姐也是位人物啊。

    这两个小道姑不该在正清宫,应该在合欢宗……如果有这个宗门的话,薛宁一定推荐她转投宗门。

    “其实……我们……”

    他们怀疑正清宫有猫腻所以过来探个究竟。

    这话也没法说。

    薛宁顿了顿,嘴角一扬,“我们还真没在揽月楼试过,下次就去揽月楼!多谢这位仙友的建议。”

    苍决眉毛微挑,偏头看着被行舟漾出一圈圈涟漪的水面,默不作声。

    小道姑也是大方一笑,“客气什么!既是有缘,不妨认识一下,我叫蒲灰,进宗门也就两三年,现在还是个守门弟子。”

    “宁雪。”薛宁也报上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蓬莱宗掌门的五弟子,昨晚宗门就传遍了,有时间一起去喝酒!我就爱跟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简单。”蒲灰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是一蒿子下去,小舟往前挪了几尺。

    薛宁忙站了起来,唤出飞剑,“到这就行了,我飞剑也能用了,多谢蒲灰仙友相送!”

    说罢也不顾双腿疼痛,径直踏上飞剑。

    苍决也唤了飞剑出来,见薛宁与蒲灰道过别,便随她一同往镇上飞去。

    ……

    两柄飞剑同时抵达客栈门口,刚一落地,就见柳书韵迎了上来,“师尊已经传信给我们了,你们怎会在正清宫?”

    薛宁摸了摸鼻子,“就……一时好奇,这都到泯水镇地界了正好去正清宫转转。”

    看到柳书韵,她就想起还有个任务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趁着一起回屋的当口,她点开系统界面,大致看了一下。

    事情还是跟戴思穹有关,宁雪眼见戴思穹与柳书韵越走越近,心生醋意,便趁柳书韵打坐修炼之时袭击她。

    柳书韵登时反应过来,与宁雪对了一掌,但魂识还是走了岔路,一口黑血吐出来,走火入魔了。

    也正是因为她走火入魔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众人才觉得她身世可疑。

    到这里,宁雪也差不多快下线了。

    宁雪是在柳书韵走火入魔之后被一招秒掉的,死得极其惨烈。

    薛宁已经跟系统兑换了个傀儡,到时就让这个傀儡替她去死,她作为宁雪的戏份也就到此结束了。

    想到这里还有些不舍。

    虽然整个蓬莱宗上下没一个人待见她,但毕竟也是待了一年多的地方。

    薛宁盯着苍决的后脑勺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她走后小师弟会不会难过。苍决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师姐?”

    “小师弟,你的发冠真好看。”尤其显得小师弟黑发如缎。

    刚从客房出来的戴思穹听得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蓬莱宗男弟子的发冠都是这个样,五师妹以往缠着他,怎么就没说过这话?

    “云竹师弟,你昨夜说担心五师妹伤势,想回客栈照顾她,结果把人照顾到了正清宫,还让她伤成这样?”

    一向好脾气的戴思穹突然伸手想提起苍决的衣襟,却被苍决退了一步躲过去了。

    戴思穹一时觉得丢面,掌心突然冒出团火球来。

    苍决瞥一眼他的火球,也在指间凝出几根冰针。

    顾月心从客房踱了出来,手上还拿了把瓜子,见到这一幕有些乐,支在客栈围栏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打架?可准备好赔偿的银两了?师尊可是才赔了一笔修葺正清宫的钱。”

    她嗑了个瓜子,看见店小二正好拿着笤帚从她身边经过,将瓜子皮扔到了店小二跟前。

    薛宁捏了捏眉心,到底有没有人关心一下她的腿?

    而且她腿伤成这样也是师尊抽的,没准师尊回头还得斥责她,作为师姐自己玩也就算了,还要带上小师弟犯事。

    她一瘸一拐来到顾月心身边,从她手里抓过几颗瓜子,刚放到嘴边,就被顾月心抢了回去。

    “这我自己买的,你要?拿钱来。”

    “先赊着,十年后还你。”

    薛宁又抓了几颗过来,也支在围栏上,冲柳书韵招招手,“柳师妹快过来,别凑那热闹。”

    柳书韵看了看正中两人,小心绕过他们,来到薛宁和顾月心身边。

    薛宁吐了片瓜子皮,“你们昨晚见着钱醉鬼说的那人没?”

    柳书韵摇摇头,“昨晚我们等了许久,还犹豫要不要继续等,师尊就传了纸鹤过来了。”

    “五师姐,你真跟小师弟幽会去了?”

    薛宁面无表情嗑了口瓜子,“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她就要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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