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写信的时间是在七年前, 江倾刚拍完人生中第一部电影后。
电影播出后,业界反向热烈,许多媒体称呼他为少年天才, 娱乐圈最受期待的人之一, 盛誉一时。
当时的事情江倾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模糊的记得, 从剧播出的那天起,他就很少会听到关于演技的批评。
尽管他知道自己并不够好。
苏锦的信, 一如往常的她, 直入主题, 没有太多夸赞的话,更多的是分析。
从点到面,深入剖析,细节到了哪个微表情。
条理分明,面面俱到。
江倾一行一行的看下来, 并不意外。
距离当时已经过了差不多七年, 如果换做是他再重温第一部剧,他也能看出这些来。
苏锦分析得很正确。
正确, 但是疏远。
更像是严师,而不是母亲。
信到了最后,苏锦还写了一段话。
“程延导演是我的旧友, 听说他下半年会筹备一部青春题材的电影, 那部很适合现在的你, 我会帮你引荐。”
“娱乐圈是康庄大道, 但不经过一番磨练, 不是谁都能走,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不要再闹脾气。”
“回家吧。”
回家吧。
很简单的三个字。
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江倾却不知道苏锦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出来的。
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或者说,规避思考。
现在并不是适合思考的时机。
江倾把信对折,按照原本的折痕,一丝不苟的收好。
看完信后,他关好抽屉,将房间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回到家后,他好像又变得有些茫然。
平常的这种时候,他到底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每次在一部新剧开播之前,他都会进行一系列的学习,或者投身实际深入了解,假期都被填充得很满,时间总是不太够。
或者,在闲暇的空当约朋友吃饭喝酒,维持为数不多的人际交往关系。
也有很多人约他。
又或者,是参加各种数不清的晚会……
太多太多可以打发时间的方法了。
哪怕是躺在床上玩手机无所事事,也总好过这种无法形容的空洞。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也什么都干不了。
剩下的只是发呆。
无穷无尽的发呆。
发呆的中途也偶尔会清醒,心想自己为什么会发呆?
他明明不难过,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会被这件事影响。
时间仿佛变得苍白起来。
瞬间之隔,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站在了苏锦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做着重复枯燥的演绎。
他又忽然想起似乎有人曾问过他,得到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很容易?
容易吗?
世上真的会有容易的事吗?
没有经过千锤百炼,真的能轻易的走到这一步吗?
不能。
不能。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一遍一遍地去做他不喜欢的事为什么要在乎苏锦的看法。
其实江倾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事,没人能够逼他做,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哪怕那个人是苏锦。
他骨子里自私又胆怯,一切都只是借口罢了-
咖啡馆。
江倾把桌上的文件推到陶修寒的面前,在对方看文件的期间,喝了口咖啡。
他穿着一身正装,头发敛在了耳后,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
对比之前,他的状态要好上不少,只是略微有些冷淡。
“陶修寒,陶警官,A市公安局刑侦科队长,这次的案件分类为A级保密,我不知法犯法,不会去查,但这么高级别的内容,一定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侦破的。”
江倾开口更显得冷淡,像是萃了冬日的雪,条理分明没有太多感情。
“关于我母亲的部分我也派人查了,八年前她死在了出租屋内,目击者只有房东一人,结案定为自杀,这和你给我的信息一样,只是这件事颇有存疑。”江倾说,“我并不认为苏锦是个会为任何事自我了结的人,这封信是七年前所写,按照时间线来说,她是在写下这封信之后的几个月内遭遇的这件事,看信件内容,我也不认为她会自杀。缺少动机,存疑点为一。”
“如果时间线成立,那她是为了见程延去的D城,去见一面或者是找人,她都没有租房的必要性,这为存疑点二。”
“当时程延要拍的那部剧,做了很多前期准备,但是最后并不是他拍出来的,他拿了一笔钱去了国外,那笔钱的来源也属于未知,这为存疑点三。”
陶修寒合上文件,推回了江倾的这边,笑了笑:“没想到你能查到这么多。”
“看你的表情并不意外。”江倾并没有收回文件,而是打量对方,不放过任何细节,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谈判时养成的习惯。
同样,他今天来并不是只是为了提供线索,更多的是进行谈判。
“以你的身份地位能查到这些,并没有什么意外的。”陶修寒说。
“我想以当事人的身份加入这个案件的调查。”
陶修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依旧弯眼看着江倾。
“先抛开我个人立场的特殊性,单说一件事。”江倾继续道,“程延退圈后,并不是了无踪迹,因为他的女儿进入了娱乐圈,不久后就会录制一档综艺节目,我是你们现在唯一能够选择的接触她的人。”
陶修寒顿了顿,问他:“这一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延是我妈的故交,程欢欢也是我的相识,我和她小时候见过。”江倾说,“怎么样?考虑我吗?”
陶修寒还是没有答话,江倾又说:“从你们来找我那一刻起,我的加入不就在你们的计划之内了吗?”
“不需要觉得愧疚,这是互惠互利之事,我也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想问你一件事。”陶修寒收了笑意,“难过吗?”
“那我也反问你一件事。”江倾说,“你问这个问题,是处于什么立场?”
“个人立场。”陶修寒说,“不会上报。”
“那我也可以很准确的回答你。”江倾说,“不难过,一点都不。”
他忽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继续说:“不要拿常人的道德标准束缚我,我只知道谁对我好就爱谁,苏锦并不是那个对我好的人,也并不是个好人,我没必要为她而怎样,我只是不想让我有任何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毁我前程。”
“仅此而已。”
陶修寒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去评判他说的正确与否,最后只说:“执行任务过程中,我会陪你去国外,保证你的安全,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第42章
和陶修寒聊得差不多后, 江倾回了家。
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空间很大, 大到有些空,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显得有些寂寥。
江倾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搜了苏锦的名字, 电脑不懂感情,很快就格式的弹出了相关词条, 无论是新闻还是旧事, 都随之一起弹了出来, 有些无处遁形。
苏锦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但她演出的戏并不多,江倾没看太多媒体的评价,随便点开了一部剧放映。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搜索苏锦的名字。
和搜索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到她脸的那刻, 也没什么太多的情绪。
好像这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这确实应该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当时的演艺圈大多奉行情绪外放,演员表情大张大合, 放在现在看略微有些夸张。
但苏锦演得很好,哪怕是现在看,都不让人尴尬。
她确实是个很合格的女演员, 因为荧幕上展示的, 和她本人相差到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电影刚放映一半, 门铃便响了。
江倾按下了暂停键, 走到门口开了门。
敲门的人是苏亭之, 开门后他看了江倾一眼, 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笑了笑说:“状态不错,看来你在家要比医院养得好。”
江倾倚在门口,也不动,只是说:“来做什么?”
“你说我来做什么?”苏亭之反问他。
“进来吧。”
苏亭之是个严厉的医生,对于病人的身体状况十分严格,尤其当这个病人是江倾的时候,他更是一丝不苟。
以前江倾生病住院,他一定会让江倾住到完全恢复,能够一拳打十个才会放人,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之前一直忙没空过来找你,你说你现在都有个医生男友,怎么连来医院复查都不知道?”苏亭之边走边说,“上次也是,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忽然出院,你是把医院当成家,想来就来想走就……”
苏亭之的话在看到笔记本屏幕的那刻止住,顿了片刻才说:“你怎么忽然……”
“她死了。”江倾说,“七年前。”
苏锦是苏亭之的姐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案件的相关人之一,他有知情的权利,江倾并没有瞒他。
苏亭之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眼神也看着电脑屏幕发呆,好像不能第一时间理解江倾说了什么。
江倾回了房间,从保险柜里拿出了陶修寒交给他看的那份文件,递给了苏亭之。
等对方看完,他才道:“前几天警察忽然找上了我,给了我这个。”
他没说太多无关的事,只简单的把这件事陈述了一遍。
苏亭之过了一会才缓过来,靠在沙发上依旧看着电脑屏幕里的苏锦发呆,淡淡道:“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的死。”
江倾收回文件,坐在了苏亭之旁边:“我也很意外,不过这样一切才合理。”
“合理吗?”苏亭之反问,他看着江倾,又把目光移到了别处,“不过不管合理与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样对你对她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你也不要总活在过去里出不来了。”
“嗯。”
他并没有活在过去出不来。
苏亭之看到这个消息后,状态不算好,话也少了很多。江倾也不知道这种场合说什么才合适,便没聊太多。
没过多久,苏亭之就离开了。
贺知渡发消息过来说今晚要加班,不和他一起吃晚饭。
贺知渡不和他一起,江倾也没太多做饭的心思,随便煮了一碗清水面应付了事。
吃过饭后,他打了几把游戏,开车去往了PLAYMUSE。
这儿也和往常一样,喧闹嘈杂,一点变化都没有。
江倾好像很久没有来这喝酒了,虽然他今天来这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喝酒。
到了地点后,他找到和人约好的卡座,走进去坐到了靠里最不显眼的角落里。
卡座上已经来了几个人,有人注意到江倾,探头问道:“你是?”
江倾戴着鸭舌帽,在昏暗的灯光下,很难看出他是谁。
“陆修的朋友。”
陆修是圈内的一个当红明星,曾经和江倾一同拍摄过一部电影,当时他还不太出名,只出演了男三号,但是人不错,能够和江倾说得上话。
今天这个派对也是他组织的,来的很多都是圈内的朋友。
那人问完还想靠近,不过被其他人叫走。
给江倾留下了一片清净。
人逐渐变多,江倾坐在角落,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不过时,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程欢欢。
程欢欢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留着一头金色长发,灯影交错的酒吧都无法完全掩盖她的美。
不过再美和江倾也没关系,他只是想探听消息。
江倾坐在角落,静静的看着她,一直等到她和周围的人打完招呼,他才收好手机,起身走向外面,再假装刚到这一般,走到程欢欢旁边,歪头看着她。
“请问这有人吗?”
程欢欢答:“没有。”
江倾坐到了她旁边,取下鸭舌帽,弯眼看着她笑了笑:“谢谢。”
灯影晃晃,各色灯光交错的打在江倾的脸上。
隔着这么近,程欢欢只要不瞎,都能认出江倾来。
江倾看着她,眼角弯着,满是笑意,只是外人却不知藏在笑意下的目光。
他没放过程欢欢脸上任何表情的变化,也很清楚的察觉到了对方逐渐局促的表情,以及变得无处安放的手脚。
“不用紧张。”江倾说,“我不吃人。”
“……嗯,我没……”程欢欢还是有些紧张,话都没有说完整,“很高兴认识你。”
“你的金发很漂亮。”江倾说,“很高兴认识你。”
人与人之间最快建立关系的方法就是夸赞,尤其是对于女孩子来说,直率的赞美很容易减弱距离感。
江倾看着程欢欢的表情,觉得这招的效果好像也并不怎么样。
“……谢,谢谢。”
江倾顿了顿,说出了那句他并不太想说的话:“我看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非常直白,毕竟是被用烂的搭讪金句,只要一说,就能很清楚的明白说话这人是什么意思。
但江倾皱着眉头,眼底还有淡淡的疑惑,像是真正的再问问题,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并不让人觉得油腻。
程欢欢愣了一下,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个演员,虽然可能不如你有名气,但是也可能无意的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里。”
江倾摇头:“我不是止这个,你……”
“我叫程欢欢。”程欢欢说,“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欢欢就可以。”
“程欢欢。”江倾缓慢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哪个chen?”
“禾呈程。”
“程欢欢,程。”江倾故作思考,“你认识程延导演吗?”
“他是我父亲。”程欢欢说,“不过他退圈很多年了,江哥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真的?”江倾反问,“程叔叔是我妈的故交,小时候受过他很多照顾,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再见一面,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忽然遇见了你。”
程欢欢还没接话,江倾就被隔壁桌的动静吸引。
他转头看过去,看到桌前围着一圈人,不知是在做什么,呼喊声大到有些难以忽视。
江倾准备收回目光时,忽然看到了桌前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身边还站着几个女人,视线认真的放在桌上,一本正经。
这人不是贺知渡还能是谁。
贺知渡明明发消息说今晚加班不能回家,为什么又会出现在酒吧和女人一起喝酒?
“江哥,怎么了?”程欢欢注意到他的视线,不解问,“有熟人吗?”
“嗯。”江倾应声,音色略微冷淡。
隔壁桌玩的游戏是酒吧最常见的摇骰子,与之不同的是,他们是双人游戏,贺知渡和他对面男人的对决。
贺知渡的手很好看,摇起骰子来也好看,四指握着盒子,只有指尖抵在盒顶固定,轻轻的在空中摇晃,优雅到有几分性感。
在江倾的视线里,桌上至少90%女人的视线都在贺知渡身上。
在其中一个女人快要上下其手时,江倾还是没能坐得住,起身绕到贺知渡身后,把手撑在了贺知渡肩上,阻止了女人的行为。
在贺知渡回头的瞬间,江倾道:“朋友,不礼貌,出来喝酒也不叫我。”
桌上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似乎是在打量这个不知死活的陌生来客。
贺知渡的名声在圈内传得很广,除去他长相的优势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比如他玩的很疯,舍得撒钱,不爱与任何人发生触碰,无论是男人女人,甚至是名义上的女朋友,都无法近他的身。
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预料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贺知渡放下了装骰子的盒子,抓住了男人的手,揉了揉对方的手心,笑了笑低声说:“我一直在等你。”
作者有话说:
我争取快一点完结,大家养肥也没关系的~
第43章
等江倾坐下的时候, 桌上的人才看清他的脸。
看清那一瞬间,表情变得更加变幻莫测,满脸充满好奇, 又不敢开口询问,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欲言又止。
“介绍一下,他是我……”贺知渡对桌上的人说, 说到一半,又顿住, 似乎是在思考怎样形容他和江倾之间的关系。
江倾看了贺知渡一眼, 收回目光, 低声说:“朋友,普通朋友。”
贺知渡没说什么。
桌上恢复了热闹,摇骰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江倾坐下便对上了一张不怀好意的面孔,那人坐在他对面,手指拨弄着桌上的骰子, 目光死死的放在他和贺知渡的身上, 他是笑着的,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 反而有些不寒而栗。
江倾看人很准,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人。
“继续玩啊贺医生。”
看了一会,对面的人收回目光, 拉着声音说了一句。
“嗯, 下把。”
贺知渡也没再废话, 继续摇动着手里的骰子。
周围恢复喧闹, 讨论声又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江倾就静静的坐在桌上, 既没有阻止, 也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
不过自从他坐下来后, 贺知渡的心思像是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外在并没有发生变化,还是一样懒散的摇着骰子,一样闲散的说点数,但却比之前输得要多,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江倾过来这桌只是一时冲动,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看到一半时,他动了心思,起身打算回去。
刚站起来,贺知渡就揪住了他的手腕,哑声说:“去哪?”
他的手劲有些没轻没重,音色也有些沉。
“去洗手间。”
不知道为什么,江倾并没有说实话。
“我和你一起。”贺知渡半站。
“我又不是小孩子,上厕所还要人陪。”江倾说,“坐下。”
贺知渡看了他一眼,还是坐下了。
江倾离开卡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洗完脸后回了原来的卡座,和程欢欢说了几句话。
再次回来时,桌上已经停止了玩骰子的游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扑克牌。
“最后一个游戏,规则很简单。”坐在贺知渡对面那个男人道,他拿起了桌上的扑克牌,慢条斯理的铺在桌面上,随机翻开其中一张,“梅花Q。”
翻开的那张牌恰好是梅花Q。
“扑克牌一共有四种花色,黑桃、红桃、梅花、方块,之后我会依次翻开三张牌,你我各猜一种花色,如果都猜错,那就再加一局,三局两胜,明白吗?”
江倾仔细的看着桌上的扑克牌,看不出任何标记之类的东西。
这是完全依靠运气的一个游戏。
“放心,我没有动任何手脚。赌约只是一瓶酒,我犯不着为了这个做什么。”那个男人又说,“当然,你也可以换一副牌。”
“开始吧。”贺知渡说。
男人点了点头,从中随机的抽出一张牌放在桌上,随手收回了手。
“你先请。”
“黑桃。”贺知渡连牌都没有看一眼。
“那我就猜红桃。”
桌旁的一个女人翻开了牌,答案置于大家的眼前。
桌上的牌既不是黑桃也不是红桃,而且梅花6。
再次重复一轮,贺知渡依旧说:“黑桃。”
“那我继续压红桃。”
牌面翻开,第二轮是红桃K。
那个男人胜利一轮。
第三轮,贺知渡还是说:“黑桃。”
“如果我是你,就会选择及时止损。”男人说,“坚持错误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闭嘴,游戏。”贺知渡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也不恼,笑着说:“方块。”
第三轮的牌面是黑桃A。
贺知渡胜利。
加赛一轮,贺知渡道:“黑桃。”
“尝到甜头就应该见好就收,太过贪心可不是好事。”男人说,“我选梅花。”
最后的牌面是梅花Q,男人翻到的第一张牌。
他胜利了。
“你输了。”他说,“按照赌约,你要无条件答应一件我说的一件事。”
贺知渡抬眼看着他,眼神比寒冬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我也不扫大家的兴,现在就说。”男人说,“听很多人说,你贺知渡有强烈洁癖,任何人都无法近你的身,这样可不好。”男人收回桌上的纸牌,忽然笑了一声,“我提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就是要你和在坐的小姑娘们一起玩传纸牌,就当替姑娘们讨点福利。”
酒吧玩传纸牌的游戏,就是站一排人传一张纸牌,传递的过程中,无法用手,只能通过嘴的吸力来传递,这也就意味着交接者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并且非常容易亲到一起。
只要玩游戏的人想,随时都能。
江倾想都没想:“不行。”
贺知渡:“可以。”
江倾:?
你再说一遍?
“贺医生的朋友,哦不,大明星,有何赐教?”
“贺知渡他患有严重的接触性障碍过敏症,只要和他人亲密接触,就会导致呕吐、心悸、胸闷等症状,我可不想扶他回去的时候被吐一身,这位先生,你的恶趣味可以收一收吗?”
接触性障碍过敏症?
江倾其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也不妨碍他回怼。
“酒吧游戏的惩罚一般都是罚酒,这个也没必要特立独行,如果贺知渡欠你一件事,那私下解决就行,大可不必舍己为人。”
“当然也可以罚酒。”男人并没有揭穿江倾,从身旁的座位上拿出了一瓶包装精致的洋酒放在桌上,“不过这一点是你提出来的,这个惩罚就得你替他受,喝完这一瓶,可以吗?”
“可以。”江倾说。
“贺医生,可以吗?”男人又问贺知渡,“你舍得让大明星替你喝完这瓶酒吗?”
贺知渡看着酒瓶没有拒绝。
他眼神深邃,眼底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五秒,男人揭开了酒瓶,把酒推到了江倾前面,又看贺知渡一眼,他依旧没有反应。
“请。”
江倾看了眼眼前的酒,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它的价值。
honmotds
全球限量30瓶的好酒,是很难能一见的珍品,所属品类是威士忌,度数很高,通常只适合小酌。
这应该就是赌约里那瓶。
江倾把酒倒进杯子里,倒了满满2大杯。
他看看贺知渡,端起酒小口小口的喝下来。
他喝得慢,时间都融入了酒里。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喝了小半杯后,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时,手里的酒被人夺走。
贺知渡终究是没绷住,接过他的酒杯,喝完了全部的酒。
喝完后,他的脸色依旧平静,有条不紊的对桌上的人说:“认赌服输,我还是欠你一件事,他身体不好,不能喝太多。”
说完就拉着江倾离开了酒吧。
回家的路上,贺知渡一言不发。
一直到家,他们都没有对话。
回家后,他们各自洗好澡,然后一起躺在了床上。
江倾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因为在喝酒的时候,他听到耳边有人在叹气,说可惜。
可惜这一瓶好酒就这么浪费,浪费的不只是好酒,还有贺知渡的一番心意。
这酒原本是他准备赢来给自己最珍爱的人喝,因为那人最近心情不好,他总想做点什么。
他很清楚的知道别人嘴里的那人就是自己,但是他却又无动于衷。
贺知渡今晚的心情大概也不好吧。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江倾并没有想太多就进入了睡眠。
半梦半醒之中,他总觉得有人在注视他。
微微睁开眼皮,入眼可及的是一片陌生的金黄。
金黄是发色,那人长着一张贺知渡的脸,在月光下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的白,张扬到不行,也有种说不出的美。
江倾以为他在做梦,又闭上了眼。
可梦里这人说话了。
“金发好看么?”
江倾睁眼,再次看向他。
他又问道:“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他拖住了江倾的脸,迫使江倾睁眼看着他。
又问:“你喜欢吗?”
江倾总算确认这并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贺知渡大半夜背着他,去染了一头金发。
“你疯了?”江倾说。
“江倾,你知道吗?”贺知渡答非所问,“我也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去爱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看到你对别人笑的时候,我就嫉妒得发狂。”
江倾眼尖的察觉到贺知渡耳边的红色,他不但去染了头发,竟然还打了耳洞。
他伸手撩开贺知渡的头发才发现,这个耳洞并不是去店里用机器打的,而是自己戳开的。
简直离谱至极。
看到那一瞬间,他有些无法呼吸,手都无处安放。
“你……”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喜欢吗?”贺知渡又问他,“附近没有打耳洞的店,而我又很想见你,所以只能这样做,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江倾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
贺知渡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他说,“他们都这样打扮。”
“他们……”江倾气不打一处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普通的和别人说了几句话。”
“说了几句话吗?”贺知渡反问,“可是你还对她笑,故意换座位接近她,甚至去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你……”贺知渡的语气加重了一些,“都很久没有对我笑那么好看,你不需要我了。”
江倾又气又心疼,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哥哥。”贺知渡弯腰亲了亲江倾,“今天我没有赢来那瓶酒,下次我会赢更好的给你。”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暗下来,过了一会才低声问他。
“你永远只爱我,对么?”
作者有话说:
河南的朋友一定要平平安安!!!
我真的有努力在填坑QAQ
第44章
因为酒精的作用, 第二天他们醒的很晚。
江倾睁开眼睛,对上眼前的金黄,略微有些不爽。
贺知渡这样太漂亮了, 虽然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很奇怪, 但入眼第一想法就只有这个,就算是闭着眼睛, 也无法阻挡这种视觉上的冲击。
江倾承认,他不喜欢男朋友太过好看。
一点都不喜欢。
江倾轻撩起贺知渡的头发, 看了眼贺知渡耳朵上的伤口。
昨晚紧急处理了一下, 用酒精消了毒, 还擦了药,今天伤口已经结痂,除了有些肿,没有其他大碍。
他这才放下了心。
收回手的时候,贺知渡睁开了眼睛。
“醒了?”江倾问。
大概是刚睡醒, 贺知渡的眼神还有些迷茫, 看了江倾一会,才应声:“嗯。”
“贺医生, 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江倾用小指勾起一丝他的头发,低声说:“你去把头发染回来吧。”
贺知渡看了眼他的小指,应声:“嗯。”
“我去给你做饭, ”江倾满意的坐起来, “想吃什么?”
“都可以。”
虽然现在接近中午, 但刚醒没太多胃口, 江倾煮了点醒酒汤和粥, 随意的解决了一下早午饭。
吃过饭后, 贺知渡去了医院, 而江倾去了趟公司。
马上要恢复工作,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
在拍下一部剧之前,刚好还能空出一个档期参加综艺节目。
昨晚聊的不多,但程欢欢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那档综艺节目录制地点在国外,而去往的那个国家恰好是程延呆的那个国家,程欢欢参加那档综艺很大一部分理由都是因为这个。
所以,那档节目江倾也必须得参加。
他自出道以来,事业就以演戏为主,很少参加真人秀或者综艺。
把事情交代给小周后,小周疑惑了片刻,但也没多说,很快就去沟通对面的节目组。
现在要做的只需要等消息。
不过不管是常驻嘉宾也好,飞行嘉宾也罢,节目组应该不会拒绝江倾的加入。
毕竟拥有了他,就等于拥有了财富密码。
还没等多久,对方就回复了答案,表示非常期待江倾的加入,还附加了一份节目组的资料过来。
小周把资料发给了江倾,然后和对方继续沟通细节。
这次和对方说的是度假性质,并没有要太多的片酬,基本上能说是友情参与,所以条条框框的不会有太多。
江倾把事情交给了小周,还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便离开了公司。
再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
赶回家做饭已经来不及,江倾干脆到了商场,随便吃了一份简易的中餐。
吃过饭后,他也没直接回家,而是逛到了商场的首饰店,挑了一对银色的耳钉,还给自己打了个耳洞。
贺知渡的耳洞在右边,江倾就打了左边。
刚好能凑齐一对。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但是依旧不见贺知渡渡身影。
江倾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玩了一会手机,准备发消息给贺知渡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物流信息,通知有一个他的包裹正在寄出。
删掉短信后,又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江倾没接。
挂断电话后,对面又打了进来。
重复了大概五次,江倾才皱着眉按下了接通键。
还没等他骂出口,就被对面的一阵杂音止住了话语。
对面杂音很重,电流的滋滋声不断的通过听筒传播过来,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通话,隔着时光。
江倾关了电视,从沙发上坐起来,想看看电话对面的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电视关掉后,整个空间就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经久悠远,沧桑到有些渗人。
大概过去了十秒钟,才有人声从对面传过来。
江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人声,也忘了那种感受,因为对方说的话,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看看你演的是什么东西!这段戏要表现的是少年初心萌动的美好,你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
“怎么?是觉得妈妈说的不对?还是翅膀硬了想造反了!说,你错了吗?”
“给我滚去小房间呆着,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哪里错了,还有这一段戏到底要怎么表演,想不出别出来。”
“没用的东西。”
“……”
过去了很久,人声才停下来。
江倾静静的听着,思绪有些混乱,他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苏锦的声音,有些遗忘了。
但是尽管遗忘,他也能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段话确实是出自苏锦之口,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感觉,没有人能够模仿得来。
电流声还没有停止。
电话对面忽然又传来了一道怪异的男声,那人嗓音低哑,像是几十年的老烟枪,隔着厚厚的一层布,有些无法形容。
“她死了你应该高兴。”那人说。
江倾闭上眼睛,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片刻后才睁开。
再次开口时,音色很沉:“你是谁?”
“我是……”对方语顿片刻,像是把字放进喉咙一遍遍细品,“我是谁,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继续说,“你是谁。”
江倾没有接话。
“你说这些东西被大家知道了会怎样呢?”对面的人又说,“她们心中的天神原来只是一个废物,你不是真正的热爱这一份荣耀,你只是一个被恶魔母亲控制的可怜虫。你的那些执念和信仰,全是垃圾,你猜她们的信仰会不会因此而破灭呢?”
“随便你。”
江倾语气冷淡,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半丝波动。
“别这么冷淡宝贝,你要是怕了就认认怂,说不定我还能好心饶了你。”对面那人道,“说不定呢。”
“好笑。”江倾忽然说。
“好笑?”对面反问。
“你不会真以为这些就能拿我怎么样吧。”江倾说,“关于苏锦的一切,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通告天下?我只需要发个通稿卖卖惨,还能借机圈一波钱,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对面顿了一瞬,说:“当然不止这些,后面的……暂时保密。”
他笑了几声,透过电流很难听,收了笑意后音色有些寂寥:“HAPPY BIRTHDAY!”
电流声停止,剩下的只有嘟嘟声……
江倾关闭录音键,做好备份给陶修寒发了一份。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久,他都感受不到悲伤,接听电话的整个过程都很冷静,甚至记得发信息给陶修寒让警察查这个号码的归属地。
打电话的这个人没有提任何要求,像是在恶作剧,目的只有干扰江倾的判断和案件的发展进度。
毕竟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这个人带有可能是案件的幕后主使。
做完这些后,江倾查询了一下短信上包裹的寄出地,发现这个包裹是从国内最西边的X城寄来的,并没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这人最后一句话是“HAPPY BIRTHDAY”,祝他生日快乐?
想想也不可能。
更有可能到事是,在生日那天,会做什么事。江倾对对方一无所知,只能等生日到来才真正知道。
江倾生日在农历12月21日的深冬,离除夕恰好只隔一周,平常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筹备着新年,很难赶过来陪他庆祝生日,所以他平时会用新历的那天和朋友一起庆祝。
不过今年还没庆祝。
有了期限,很快就到了生日那天。
到了深冬,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江倾起床的时候,身边的被窝也是冷的。
江倾裹上棉袄,出门逛了一圈。
街上的人很少,只有依稀几辆车从街边走过。
除了更冷,和平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江倾买好早餐,又走去商场。
说起来马上就要过年,可以提早一些准备,等到了年三十,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抢过大爷大妈。
值得开心的是,今年的新年有两个人。
江倾从货架上拿下双倍物资,忽然有点期待新年的到来。
不过比起新年,他更期待今天。
最近医院很忙,贺知渡每天早出晚归,陪伴的日子都少了很多,不知道今天会送什么礼物给他。
说起来有些好笑。
江倾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别人的礼物。
不知不觉间就买的有些多,结账的时候,江倾租了个小推车,才把东西一起运走。
走在街上都挺引人注目。
回到家后,刚一打开门,一张明星片就从门缝间掉了下来。
江倾展开一看,购物的开心少了一半。
明星片是很古老的明星片,老旧到纸张都有些泛黄,上面写了一个具体地址,在C城,还有一句话。
[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这个地址江倾知道,是贺知渡带他去过一次的老房子。
江倾把小推车推进客厅,坐了一会。
还是拿起了车钥匙开车去了明星片上写的地址。、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依旧是老旧沧桑的一片,和上次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江倾推开铁门,走进庭院。
关门时,铁门还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咯吱声。
大门并没有锁,大概是预见了他的到来。
江倾看了眼四周,走到了室内。
室内和上次也并未发生什么变化,一走进去时,气温就比外面降了几度,穿着棉袄都有些刺骨的冷。
刚进门是一条长而幽深的走廊,黑暗,不见五指。
江倾打开手机手电,照亮了前面的这段路。
这儿太黑,手电的光都只是沧海一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不过这也够了。
真正走进室内,江倾也顾不上这些。
这里四四方方,寒冷而又干燥,很空很空。
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
任何人走到这,都会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
这儿多了许多大屏,就像是电影里的大型监控室,无论是这冰冷的铁皮房间,还是这滋滋的电流声,都像。
所有的大屏拍摄到的内容,江倾都很熟悉。
他的房间,他的客厅,甚至是他的浴室。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他。
不只是录像,还有录音。
他走到这接收到的电流声,也被这的机械所接收,就像是落入了无限的循环,接收又放出,放出的又被接收。
江倾站在原地,手脚被这刺骨的冷气入了骨髓。
忽然间什么都不想了。
电话声响了起来。
响起又挂断,音量无限被机械接收,又播放。
对方拨通了几次,江倾才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贺知渡的电话。
江倾按下了接通键,听对方说。
“哥哥……”
江倾应声:“嗯。”
“我……”贺知渡有些犹豫,好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来吧。”
江倾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但贺知渡应该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说完后,又过了一会,贺知渡才说:“好。”
在这个期间,江倾就静静的站着。
监控视频里也有贺知渡的办公室,他能看到对方的惊慌失措,出了办公室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了一会,大概一小时,外面传来了铁门的响声。
他开车过来花了一个半小时,贺知渡只花了一小时,应该是不堵车。
贺知渡站在他身后时,江倾才转身,静静的看着他。
“哥哥,你看到了。”
贺知渡来的很急,连白大褂都忘了换。
以往来说,江倾最喜欢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冷冷淡淡,拒人千里,特别好看。
不过今天他却没空去想这些。
“嗯。”江倾说,“看到了。”
贺知渡向前一步,想拉住江倾的手。
江倾没退,让他拉着,依旧静静的看着他,不带太多情绪。
“那天我没喝醉,我……”贺知渡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你对她笑,故意换座位接近她,还有要她联系方式这一切的理由,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拥有你。”
“该怎样拥有我?”
江倾低声反问,只觉得有些疑惑。
“我认为情侣只是一种特殊的人际交往关系,并不存在拥有与被拥有。”江倾思考片刻后说,“你能随意的踏入我的私人领地,能左右我的情绪,甚至能上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拥有我了。”
“可是,哥哥……”贺知渡想反驳,“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难道要我放弃工作,放弃一切正常的人际关系,成为一个只依附你存在的废物,在你那才算拥有吗?”
贺知渡摇头。
“那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江倾说,“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过了一分钟,江倾都没等来贺知渡的解释。
最后,贺知渡只说:“我只是担心你。”
其实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事实已经存在。
江倾明白,只是他还是想听贺知渡说,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
只是反过来思考,他想听到对方说什么呢,说我在乎你在乎得不行,在乎到快死掉?
估计听到这些他只会觉得好笑。
江倾看着贺知渡,看着对方一脸郁结,他才觉得自己太过冷静了,他站在这种地方,还能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无论是这件事,还是苏锦的事,他好像都太过冷静了。
仿佛他是局外人。
他向前一步,走到了贺知渡面前,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动作温柔到有些不可思议,眼神也温柔,只是这温柔,有些冷淡。
他闭眼,把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凑近轻吻对方的唇角。
很轻,轻到有些不可思议。
片刻及离,再次睁眼时,笑了笑,依旧很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又那么绝情。
“我们分手吧。”他说,“贺知渡。”
第45章
“就是因为你这样。”
贺知渡垂下眸子, 有些许低落。
“就是因为你这样,永远都保持清醒,永远都自我。”他说, “所以我才会做这些。”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江倾退了半步, 转身看着屏幕,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普通人看到这些应该会疯吧,你是希望我向其他人一样, 害怕你, 躲着你, 视你为疯子,你才觉得满意吗?”
江倾说的没错,贺知渡很难去反驳。
但他们之间不一样,他们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子,无论是哪方面, 也早就该习惯的。
江倾太过冷静, 贺知渡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也冷静了下来。
他们的爱情是势均力敌, 是相互试探,哪怕被对方捉住了致命的把柄,也应该是一场谈判, 而不是情绪激动的去求个结果。
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贺知渡向前了一步, 抱住了对方, 头靠在对方的肩上, 忽略周围的环境, 看着还有几分温存。
“是我错了, 我不该这样, 哥哥你做自己就好,如果你太过普通,我也不会这么爱你。”他说,“可是我不想这么轻易的就结束。”
“我们就这样吧,暂时……”
江倾想说什么,只是他的话才刚刚说出口,就感觉到一阵刺痛,紧接着全身的力气开始消散,意识都逐渐模糊。
半梦半醒之间,他看见贺知渡在对他笑。
“你做自己就好,我也是。”他说,“我一直都很想把你藏起来,让你只属于我。”
室内的空间有些暗,对方的视线被淹没在黑暗里。
他还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光影从镜片上透出来,笑得有些冷淡,又有些疯狂,活像是电影里那些变态杀人狂。
江倾看着周围,最后的想法是。
这里果然最适合杀人藏尸。
失去意识后,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光影杂糅,急速跳跃。
混乱到完全记不清上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梦醒时,也很累。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冷淡的金属墙面,忽然想起了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稍微动了一下,无力和酸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传了上来,疲惫并不是他的错觉。
动弹时牵动了什么,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他朝发声地看去,看到了脚腕上的细链,还有一双光裸的足踝。
房间的对面有一扇很大的镜子,江倾朝那看过去,看到镜里的模样时,瞬间有些无地自容。
现在是深冬,室内的暖气打得很足,并不觉得冷。
他来时穿着的棉衣被人脱下,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只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白衬衫,连袜子都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除此之外,身上满是欢爱过后的痕迹。
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不知到底被人折腾了多久。
江倾拿起床上的毯子裹住身体,不冷,也让他难堪。
贺知渡从门外走了进来,对上了江倾的目光,道:“醒了?”
江倾没说话。
“喝水吗?”贺知渡问他,“或者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江倾依旧没说话。
“你现在是不是在思考,应该怎样从这里出去?第一想法肯定是绝食,不过你不必瞎折腾,我是医生,哪怕你不吃不喝,我也能保证你活下去。”
“我渴了。”
江倾说。
“嗯。”
贺知渡从一旁接了杯温水,走到床边把水递给江倾。
不过江倾没接水,而是一脚踢了过去,水洒满了一床,杯子也掉到地上,碎了。
贺知渡早就料到,他并没有因此而气恼,而是抓住江倾的脚踝,拿出手帕,轻轻擦拭。
直到把脚踝处的水擦干,捏着脚踝骨。
笑了笑,说:“真美。”
“我看到这根银链的时候就在想,这要是系在你脚上,会有多性感。”他说,“事实证明,是我想象有些贫瘠,没能完全的想到这幅场景。”
江倾想收回脚,只是他像是失了力,未能撼动分毫。
“肌肉松弛剂。”贺知渡解答了他的疑虑,“哥哥,无论是哪方面你都很优秀,我也不能妄自断言在武力值方面能赢你,所以防了一手,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伤害,你放心。”
“放手。”
贺知渡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江倾收回脚,依旧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能理解现在的状况,也能理解贺知渡这么做的理由,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
有些好笑,活了近三十年,竟然在而立之年,还会遭遇这种事。
被人关起来,穿这种衣服,无法与外界联系,丧失一切主动权。
江倾把头埋进膝窝里,像是失了力。
“哥哥,”贺知渡坐到了他身旁,“你生气了?”
“生气你就会放我走吗?”江倾叹了口气,“你说我问这些,有意义吗?”
贺知渡没答。
大概是身体无法适应药剂的浓度,江倾刚醒没多久,又觉得困。
疲惫到连怎样争执都不想去思考。
他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刚睡一觉醒,现在睡其实也睡不着,只是他现在不想去面对贺知渡,不想去说什么,争论什么。
他知道贺知渡不会放他走。
贺知渡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好,又把沾湿的床单扯下换好,做好这一切后,他才躺到床上,从背后抱住江倾。
“生日快乐哥哥,最近年末医院有些忙,不过我马上就能休年假,这样就能空出时间陪你了。”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让我过了一个此生难忘的生日?”江倾嘲讽说,“连礼物都没有送我……”
后面这句话说的有些小声,他只是忽然想到白天的期待,心里有些空。
“有的。”贺知渡说。
“那你也别送了,不需要,也不和适宜。”
“这儿。”贺知渡搂过江倾,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拽出了一根项链,“已经送你了。”
项链是很普通的素链,上面还挂着一颗戒指,江倾认识那个品牌,只知道要提前很久定制,是一款对戒,而另外一枚戴在了贺知渡右手的无名指上。
江倾没有细看,迅速移开了目光。
在这种时候,感动挺傻的。
但心里还是有些泛酸。
他好像心软了,想就这样回头吧,但又觉得不甘心,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没出息。
“哥哥,”贺知渡抱着他,轻吻他的后背,又说,“我爱你。”
第46章
江倾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无论是积压在心里那些让步,还是呼之欲出的难听。
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一觉睡得有些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贺知渡已经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只留了一张纸条。
江倾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有些腰疼, 便起身活动活动。
他弯腰看了眼锁链,锁孔非常精细, 一般的钥匙肯定无法套开, 锁链看着细, 却十分的结实,人力肯定也无法打开。
锁链的另一边连接着铁网,走起路来叮叮咚咚。
江倾试了一下铁链的长度,刚好能从房间走到厨房,无法靠近靠外开放的门窗。
能靠近的窗户也用铁网焊了起来, 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贺知渡想做这件事不是一天俩天了。
江倾看了眼贺知渡留下的纸条,大概是写什么东西放置在哪里, 要记得吃饭,还贴心的为他准备了电视和一堆书籍。
就是无法与外人沟通。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二楼,不用经过昨天那个满是监控的房间。
江倾先去厨房看了眼, 看到了贺知渡留下的粥, 他没什么胃口, 没喝, 继续观察观察了其他地方。
厨房柴米油盐俱全, 冰箱里也什么都有, 只是水果蔬菜全是已经切好装盒的, 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刀具。
贺知渡真是贴心,是怕他想不开,还是怕他拿刀和他干起来?
不过江倾才不会想不开,他没那么幼稚。
被关起来也并不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什么都不用想。
不过就是无聊,非常无聊,无聊到江倾都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他好像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了,只是在这又被无限放大起来。
一天过去了,他一直在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一直播放着当季最火的电视剧,播完了又重播,他看着电视,好像睡了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他才清醒。
天色还亮着,剧里男主还站在雨里,他大概没睡太久。
江倾抬眼,看到贺知渡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贺医生。”
江倾抬手去抱他。
贺知渡很快把他拥入怀里,任由他动作。
江倾把脸埋进对方的脖颈间,亲了亲他,不太安分。
贺知渡没动,片刻后才察觉到他的目的,推开他,低声道:“钥匙没在我身上。”
江倾看了他一眼,又退回了沙发,没再靠近:“什么时候放我走?”
贺知渡没答,而是道:“厨房的菜没动,你今天还没吃饭吗?”
江倾重复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贺知渡顿了顿:“我不知道。”
“那行,我换个问题问你。”江倾也不是非得求个答案,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还能去问什么,“要做吗?”
贺知渡看着他,没有回答。
江倾开始脱衣服,不过他本来也没穿多少,就一件不合身的衬衫,随便解解就能脱光。
在他解到第三颗纽扣的时候,贺知渡按住了他的手:“先吃饭。”
“贺知渡,你挺有意思,昨晚我不清醒的时候你做了什么?现在我主动问你做不做,你还装什么呢?”江倾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我们现在是讨论柴米油盐的关系吗?”
贺知渡沉默了片刻,伸手揽住了他,不过他什么都没做,只低声道:“先洗澡,我给你准备晚餐。”
江倾知道继续争论也不会有结果,干脆懒得说了。
这种没有管制,三餐不定时的日子,作息特别容易乱。
江倾病过一次后,作息一直不稳定,在这房子呆的第一天,作息就完全乱的不成样子。
白天睡了太久,半夜折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睡着,不过睡着了不超过三小时,就清醒,再没是睡意。
江倾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眼前的黑暗,心情有些麻木,说不清的情绪紧接而来,乱成一团,积在心里仿佛要爆炸。
他一直是镇定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最理智的去看待问题。
从未觉得眼前的一切这么不顺眼过。
无论是眼前的黑暗,还是身边的温暖,或是脚腕处的禁锢。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不顺眼。
他坐起来的动作大,贺知渡也醒了,迷糊间牵了牵他的手,低声道:“失眠?”
江倾毫不留情的抽出手,冷声道:“今天是几号?”
他觉得自己依旧是冷静的,哪怕心情压抑至极,说出的话也不漏声色,一点情绪都看不出。
“12月22号,准确说是23号,你生日刚过,你忘了?”
贺知渡说。
哦对,他来这也不过一天而已。
综艺录制安排在了大年初五,他年前就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能耽误正事。
“哦。”江倾应声,说完后就没说话,依旧麻木的坐在床上。
贺知渡打开了床头灯,从背后揽住了江倾,抱他回了被窝,好好盖上了被子。
“好好休息。”
“我饿了。”
江倾忽然说。
“想吃什么?”
“随便。”江倾说,“不吃外卖。”
“好。”
贺知渡起床离开了卧室,走向了厨房。
江倾也知道自己挺无理的,但他现在不太想看到贺知渡。
虽然不看到心情也不会好多少。
贺知渡煮了个面条,还熬了个粥,做好后端进房间,在床上支起了个小桌子。
江倾等他弄好一切后,才说:“我没有在床上用餐的习惯。”
“那出去吃。”
端出去后,江倾坐到餐桌上,吃了一口面条就放下了筷子:“难吃。”
“我猜哥哥会这样说,所以我准备好食材,你要自己下锅煮一份吗?”
“不要。”江倾说,“点外卖吧。”
“好。”
贺知渡没有多说,拿出手机叫了外卖,担心一家店不合江倾的胃口,把附近还开着的店铺都点了一份。
不过时间有些晚,又临近年末,能够送的店铺也总共只有四家。
等外卖的期间,江倾拿着贺知渡的手机打游戏,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外卖电话来了,他才皱着眉把手机扔给贺知渡,烦闷道:“快去拿,别影响我游戏。”
贺知渡接通了电话,嘱咐外卖小哥把外卖放门口,又把手机还给了江倾,自己下楼拿外卖。
贺知渡下楼后,江倾切出了游戏,点进微信打算登陆看消息。
只是刚点进去,就看到了贺知渡列表的联系人。
贺知渡是医生,按道理来说微信列表应该占满了同事和患者,再说他长成这样,问联系方式的人也只会多不会少。
只是这个人像是没有个人生活一样,一眼看去,列表都不超过10个人。
除了必要联系的助理和上级,他一个多余的人都没加。
就这样的,还被人编排花心滥情?
什么都不是。
江倾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听见脚步声,又切回了游戏,只是没再专注的玩。
贺知渡帮他拆开外卖,倒进了碗里,又备好餐具,弄好后才道:“吃饭,一会冷了。”
江倾听见游戏传来的“defeat”他才把手机放在一旁,吃了口外卖,又道:“更难吃。”
贺知渡凑近,把他新舀的粥喝掉,道:“嗯,和哥哥做的相比差远了。”
江倾把勺子扔回粥里,顿了片刻后才说:“贺医生,我发现你脾气真好。 ”
换一个人用这种态度对他,他早就撂担子不干,随他爱吃不吃了。
“我这么作你能忍?”他问。
贺知渡看着他,忽然弯了弯眼,说:“我喜欢你这样。”
“喜欢被虐?”江倾说,“看不出我是故意捉弄你吗?”
“看出来了。”贺知渡说,“心甘情愿。”
江倾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不打一处出,只能默默的咽回肚子里。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他再作都不好意思。
到的第二份外卖味道还不错,加上他确实饿了,就吃完了一小碗,没再嫌弃什么。
吃完饭刷过牙后,睡意也来了。
江倾躺回床上,裹着被子就准备睡。
贺知渡晚他一步到房间,江倾把被子裹得有些紧,都找不到缝可以钻进去,不过贺知渡都没进被子,压在他身上就开始亲他。
江倾被亲到耳根有些痒,瞪了贺知渡一眼,道:“睡觉。”
“哥哥,”贺知渡低声叫他,还在亲个不停,“捉弄我是要收利息的。”
“你不是心甘情愿吗?”
“我是心甘情愿。”贺知渡说,“但我从不做亏本买卖,我满足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回报回报,满足我?”
“你做饭那么难吃,哪里满足我了?”
“那换一种方式满足。”贺知渡说,“你最喜欢的。”
江倾想反驳,但忽然间词穷。
他确实喜欢。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47章
半夜的时候, 江倾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贺知渡正在注视他。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房间的角落, 贺知渡的视线隐在黑暗里, 深沉又冷淡,带着些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哥哥。”贺知渡叫他, 音色比眼神还要沉,“马上就要结束了。”
江倾半梦半醒, 不理解也没有多去思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贺知渡已经离开, 被窝都冰冷,没有太多温度。
刚醒的时候,没太多胃口,但江倾还是去做了份早餐,吃饱后随意收拾了一番, 就窝回了沙发上看书。
以前拍戏很忙不觉得, 闲下来又没有手机,不能联系任何人, 这样的生活可真乏味。
天黑后,他估摸着贺知渡应该快回来了,又做了顿晚餐, 打算静下心来好好的和对方聊一聊。
只是他等了很久, 一直到天黑, 贺知渡都没有出现。
已经7点过, 江倾看了眼桌上冷掉的饭菜, 食欲也随之降低。
他把饭菜倒掉, 算了算离过年的时间, 又浪费了一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冰箱的食物都见了底,一直都没有贺知渡的消息。
江倾烦了。
不知道是第几天,江倾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楼下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他没管,以为是贺知渡回来了。
过了一会,动静传上了楼,他朝楼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江倾迅速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他穿着衬衫和白大褂,盖着小毛毯,还算能够见人。
他坐着没动,警惕的看着身后的男人。
“江先生。”
那人朝他走了过来,站在了一米开外,没靠太近。
江倾这才看清对方的脸,是个长相和蔼的老人,浑身上下都打理得有条不紊,像是动漫里常出现的老管家。
“我这可不欢迎陌生人。”
江倾收了收腿,把铁链藏进了毛毯里,依旧警惕的看着对方。
“我是贺医生的人。”对方说,“他有些急事要处理,让我过来照顾你几天,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我姓李,叫我老李就好。”
江倾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贺知渡在这种情况下派其他人过来。
“他去做什么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老李说,“不过他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到时候您自己问他就好。”
“他出事了。”
江倾没问老李,而是直言道。
老李看着他,礼貌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片刻后老李才道:“贺医生嘱咐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让我状告您,不用担心,他一切都会处理好。”
“这算什么。”
江倾低声说了句,声音不大,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老李帮他补充好物资,填满冰箱和衣柜,还更新了几款市面上最新游戏才离开。
江倾就在一旁看着,没发表任何言论。
老李走后,江倾一直没动。
他心里像是闷着一口气,吞不下也吐不出,梗到有些难受。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老李他倒是见了好几回,贺知渡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刚开始的时候,老李和他还会有对话,几次过后,就完全没了交流。
闷着的人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江倾也是。
他觉得他在自厌,并且这自厌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在逐渐加深。
某天,江倾忽然在一个旧纸箱里发现了个崭新的小盒子,小盒子很精致,和废旧的纸箱有些格格不入。
他把盒子从箱子里拿了出来,随意打开看了眼。
一打开盒子,就看到了盒子里的便签纸,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江倾瞬间愣住。
[第二份生日礼物,请查收]
盒子里是一盘碟片,看上去很新,应该刚刻录不久。
送礼的人很用心,知道他没有手机,也没有笔记本,只能通过影碟机播放碟片。
愣了片刻后,江倾把碟片取了出来,放进DVD,按下了播放。
视频刚播,是一片黑,带着电流独有的滋滋声,有些难听。
滋滋声过后,有些喧闹起来,声音像是在教室,接着传来了陌生的对话声。
“操,你们知道吗?听说刘琪是被一个初中生打到住院的,之前去医院看过一次他的伤势,那初中生下手可真他妈的狠啊,打到他脚都差点废了。”
“不是刘琪和洛时起了争执吗?怎么又扯到初中生了?”
“那初中生是洛时朋友啊,看见刘琪把洛时的画放地上踩,直接就疯了。”
“啧,这是正常朋友该有的关系吗?”
“你还真别说……”
画面一转,又换了一个场景。
“你还记得之前把刘琪弄住院的初中生吗?他要来我们学校了。”
“妈呀,他做了那种事,还怎么敢来这啊。”
“你猜猜是因为谁呗,不要脸绝了。”
“对了,他叫什么啊?”
“贺知渡。”
“……”
录音多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江倾听完,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贺知渡和洛时曾经好过,这他早就知道。
画面一转,经过一道刺眼的光后,时间变成了现在,屏幕不再是一片黑暗,渐渐出现了画面。
画面拍摄的角度很远,但里面的人太过熟悉,江倾一眼就认出了贺知渡……以及洛时。
贺知渡是一头金发,应该是最近发生的事,他俩靠的很近,有些模糊,同样也有些说不清的暧昧。
江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看完了这段录像,但他知道肯定不会太好,房间播放着DVD,周遭的黑暗仿佛能把人吞噬。
结束录像的是那道嘶哑难听的男声,那语气中的讽刺和嬉笑几乎能突破频幕,直直冲到江倾的脸上,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你猜猜,你最亲爱的贺医生,这段时间都在哪?”那人话说的断断续续,一字一句像是在反复品尝,“他口口声声说爱你,把你关到暗无天日的密室,自己却在私会旧情人,这就是爱吗?”
那人讥笑了几声,还在不停的说:“要我说啊……这就是畜生行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方面对你控制得死死的,另一方面又和旧情人拉扯不断。”
“你猜……”那人说,“他们睡了吗?”
“……”
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江倾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袋嗡了一声,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们睡了吗?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番话就去怀疑贺知渡,他知道贺知渡有多爱他,只是像是忽然丧失了思考能力一般,脑袋没有办法正常转动,没办法去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或许是累了吧,他想。
再次回神的时候,录像已经播放结束,屏幕暂停在重播的页面上,把周遭的一切都凸显的有些寂寥。
江倾从DVD里拿出碟片,又仔细的看了一下刚刚的盒子,除了这卷录像带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过了几天,贺知渡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很晚,大概是半夜三点才到达,那时候江倾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楼下的动静,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贺知渡。
因为老李一般只会在下午那段时间过来。
江倾最近作息完全颠倒,饭也变成了一天一顿,活的很不健康。
贺知渡上楼,没有见到江倾,就先听到了他的声音,以及游戏的音效,江倾问他:“饿不饿?”
“不饿。”
贺知渡走近,江倾把游戏关了,音效随之消失,空间内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江倾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直窝在沙发上,他穿着一套灰色的棉质睡衣,上衣垮垮的挂在肩上,看着比前几天瘦了。
之后,江倾起了身,径直越过贺知渡,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从冰箱里拿出蔬菜,自顾自的开始料理。
贺知渡走过去,把手伸过他的腰,从背后抱住他,头也依赖性的搭在他的肩上。
“让我抱一下。”
江倾动作微顿,像是不太适应。
片刻后他才说:“这几天你去哪了?”
“去了趟国外。”
贺知渡说。
“去做什么?”
贺知渡没答。
江倾没再继续问,继续料理食材,他把食材准备好后,伸过手去拿碗装着,不过因为隔得有些远,一个没拿稳,碗掉在了地上。
碎了。
江倾退出贺知渡的拥抱,弯着腰去拾碎片。
刚拾起一块,贺知渡就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我来。”
玻璃碎片很锋利,那一块划伤了他的手,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来。
江倾没动,也没感觉到痛,看着血有些出神。
贺知渡想从他手里拿过碎片,但触碰的一瞬间,江倾把碎片握得更紧了些,低声问:“什么时候放我走?”
握紧那一瞬间,伤口割得更深,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地上。
“哥哥,松手。”
“什么时候放我走?”
江倾又重复的问了一声。
空气仿佛凝固,安静那刻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贺知渡看着江倾,想要伸手揽过他,但是并没有成功,江倾把碎片朝他的方向刺了过来。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但又说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腹部的刺痛,瞬间蔓延到了四肢,温热的液体渗透了他的衣角,一阵恶红。
江倾把碎片刺入了他的腹部。
“我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江倾的声音不再平淡,像是困兽一般嘶吼出声。
贺知渡很痛,脸色被痛的生理性的惨白,但他笑了笑,心想如果这样能让江倾开心点,他多被捅几刀大概也是没关系的。
江倾回神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做的过火了。
但事已至此,他好像只能硬气的继续说下去,如果忽然软弱,那才会显得狼狈不堪。
他放低了声音,问他:“贺知渡,你宁愿死,也不愿意放我走吗?”
瓷器的碎片不像刀锋,它尖锐钝重,远比刀锋刺下的伤口要宽阔很多,出血量也比刀锋刺下的要多很多。
贺知渡用沉默给出了回答。
“那我死呢?”江倾轻声问,“你怕吗?”
在问完那一瞬间,他把碎片拔了出来,抬起手就向自己的胸口刺去,力道看着比刚刚要重很多。
不过,他并没有扎到心脏,就被贺知渡抓住了手腕。
贺知渡终究还是做出了让步,低声说:“钥匙在我左边的口袋里,手机也在那里,你可以帮我叫救护车,也可以把我扔在这,如果我不小心死了,一定要离得远远的,撇开一切关系。”
“我……”他顿了顿,“还是怕的。”
江倾摸向他的口袋,从里面掏出钥匙和手机。
忽然间,贺知渡把他手里的碎片夺了过去,从自己的方向扎了进去。
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眼角都染上了鲜红。
他忽然间理解贺知渡为什么会做死亡的假设,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自己再扎一刀了。
无论是刀子还是瓷器碎片,自己插和别人插的伤口方向是不一样的。江倾不知道他那下插得有多深,但看贺知渡的脸色来说,绝对不会浅,贺知渡是医生,他远比别人要有数很多。
江倾完全懵住了,片刻后回神,急切的从贺知渡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又急切的去浴室拿毛巾堵住伤口,他完全手忙脚乱,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最开始,他只是想要和贺知渡好好谈谈的。
在毛巾盖住伤口的时候,他脑袋里急救的知识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只能去询问贺知渡。
贺知渡看着他,忽然又轻轻的笑了一声,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把头搭在了他的肩上。
“别怕。”他说,“没事的。”
江倾忽然失了力,麻木又茫然的坐了下来。
救护车来之前,贺知渡帮他解开了脚上的锁链,还耐心的教他怎样处理伤口,做好了急救措施。
一直到医院,江倾才猛然回神。
他在急救室外等了很久,看着门发了半晌的呆。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沾着血的棉质睡衣,没有戴口罩,万幸的是半夜的人并不太多,几乎很少有人把视线放在他身上指指点点,否则每天的头条还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
江倾思绪有些乱,他又想到他一直自诩冷静,面对任何事都不会过度的伤心,情绪比普通人少上很多,但现在他才忽然惊觉,事实并不是如此,他只是把自己压抑得过了头,所有的情绪都埋藏在了心里,所以在爆发的时候,才会如此的汹涌澎湃。
从苏锦的事开始,一直到后来一切的一切,他都压抑着。
然后一次性发泄在了贺知渡身上。
贺知渡又何其无辜。
只因为恰好爱着他,被爱就有恃无恐罢了。
不知道过了几小时,急救室的灯光总算熄灭,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神满是疲惫。
江倾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问个结果,但是又有些踟蹰不前,害怕结果并非预期那样。
如果手术失败,他不敢相信以后会背负多大的悔意生活。
医生见着了他,眼神闪过一丝意外,很快就走到了他面前,道:“怎么没去换一套衣服?”
江倾抬眼看他,又把目光收回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心,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幸好急救措施做的得当,又来得及时,不然后果可不堪设想。”
江倾闻言,身上压着的那股力消失了许多,他呼出一口气,说:“谢谢医生,辛苦了。”
“病人会转入普通病房,因为现在是年底,病床有些空缺,所以只能空出一个双人间的床位,你……”医生顿了顿,“可以吗?”
“我没关系的。”江倾说。
“那行,具体护士会帮忙办理,在此期间,你可以回家收拾一些病人的换洗衣物,你也可以回家换一套衣服。”
江倾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现在的样子,确实有些糟糕。
弄好一切后,他打电话给小周交待了几嘴,要他多注意注意最近媒体的通稿,尽量不闹出多余的事。
然后他回家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些衣服和洗漱用品,戴好口罩和帽子,又赶往了医院。
再次看到贺知渡的时候,他有些恍如隔世。
贺知渡阖眼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白,连带着金发都有几分的黯然,看着比平时要虚弱不少。
江倾很少会在他的身上看到脆弱感,现在却是看到了。
虽然他又并不那么想看到贺知渡的这一面,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贺知渡或许比他还要更适合银幕一些,这张脸实在是美的过于过分了。
江倾一夜没睡,精神也一直处于极度紧绷,徒然的松懈让他的睡意一阵一阵的泛上来,他又看了会贺知渡,最后还是趴在了病床的边缘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他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去找江倾了?”
电话对面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江倾说了声你好,对面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贺知渡的手机。
而电话对面的声音又太过熟悉,虽然他从前听的时候,那人从来都不会这样冷淡的说话。
第48章
江倾没有在医院待太久, 第二天贺知渡就醒来了,那时他正在门外通电话,护士要比他先发现一些, 发现过后立刻通知了他, 但江倾犹豫了片刻,并没有进去, 而是选择离开。
他和贺知渡之间,像是忽然积攒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他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但那却是很难改变的一种东西, 在于贺知渡,更在于他。
或许活的这二十多年,他都习惯这样生活,很难真正做到深刻的剖析自己,也不敢于这样做, 所以事情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或许该给自己一段时间, 好好的去想一想。
原定年后飞出国外,也提前了, 恰好赶在了除夕的前一天。
自从生日那天过去后,日子仿佛按下了减速键,每一天都被拉得无限长, 可回头看才发现, 原来才过去不到一周罢了。
录制地点在赤道附近的一座小岛上, 这里终年炎热, 一年没有没有四季, 只有夏天。
太阳永不会落下, 就像这儿生活的人们, 看着永远明朗。
这里确实是个适合旅游散心的好地方。
虽然初衷并不是为了旅游而来。
因为原定初五就要开始拍摄,导演组要先他一步前来,准备拍摄所要用到的场地和内容。
听说江倾过来了,立刻派人到了机场接他,带他进入提前定好的酒店,江倾没有推拒,一并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来接他的是个男生,看着年纪不大,看上去很外向。
见来的人只有江倾一人,于是问道:“江老师,您一个人过来的吗?”
“嗯。”
江倾没说太多,只是疲惫的应了声,最近作息太乱,事又发生得太多,现在他只想好好休息,什么话都不想说。
那男生大概也看出来了,没再多问些什么,带着江倾赶到了剧组订的酒店,还和他说,明天是除夕,节目组安排了聚餐,希望他能够来参加。
江倾应下,把行李放好,关上了房门。
真正的到酒店的时候,他反而不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时间和空间像是混合在了一起,他想得太多,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最后想的是,不知道贺知渡现在怎样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应该很疼吧,醒来那刻发现自己走了,他会想些什么。
……一想这些就有些停不下来,满脑子都变成了贺知渡的身影。
江倾以为自己足够洒脱,其实不然。
明明认识也不算太久,但贺知渡早就深深的扎根进了他的生活,无所不在。
大概是因为太累,江倾躺了一会还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渐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动作很规律,并不算吵。
江倾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外是来的时候接他的那个男生,那人一开门便道:“江老师,这边不方便点外卖,现在大家在一起吃饭,您要一起过去吗?”
江倾看到了他手里的打包盒,摇头:“我吃这个就好。”
“好的,”男生把打包盒递给他,又道,“酒店顶楼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晚上12点,都会提供点餐服务,您如果饿了,可以去顶楼点餐。”
“好,谢谢。”
男生又递过一张名片:“这个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需要的,立刻联系我就好。”
江倾点头,接过名片看了眼。
简安。
才23岁。
还挺年轻。
贺知渡也是23岁,也很年轻。
年纪轻轻就跟了他,还被他这样对待,挺不容易的。
江倾想到这些忽然笑了声,接着又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上门后,他把打包盒随意放在桌上,去洗漱间洗了个澡,换了身合适的睡衣,也没急着吃饭,而是窝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说起来,他现在这个手机还是临时买的,除了给小周打了通电话,还没弄其他的功能。
现在有时间了,他连上了酒店的wifi,把基础软件全下了回来。
刚登陆微信,就看到好多条他并没有看到,但是已经回复了的生日祝福和新年祝福。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回复肯定全是贺知渡回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消失这么久都不被人发现。
转念一想,他在贺知渡面前好像从没有遮掩过任何秘密,手机密码、门锁密码、甚至连银行卡密码,贺知渡都全知道。
虽然还有贺知渡时时监控他的原因在内。
江倾点开贺知渡的对话框,在输入栏顿了顿,忽然有些兴致缺缺,关了手机扔到了床上,打开盒饭,随意吃了几口,又陷入了无聊。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江倾有意调整作息,虽然晚上睡不太着,但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
他换了套衣服,然后去了顶楼吃早饭,在电梯里的时候,就遇到了个熟人。
周遇,一个演员,以前合作过。
周遇一见他,就惊讶道:“江哥,昨天他们说你来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江倾点头:“在国内无聊,提前过来熟悉一下环境,就当度个假。”
“我也是,我特别容易水土不服,到一个新环境总要那么一周熟悉一下,这不初五就开拍了嘛,到那时候我要还病着,说不过去啊。”周遇笑了笑,“再说,我在家也是被催婚,有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都会来我家,带着自家闺女,和观猴儿一样看我,你说那能好受吗?”
江倾很少有这种困扰,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
电梯叮的一声,提示到达了顶楼。
周遇继续道:“除了你我之外,程姐也过来了,她好像是家人就在这边,晚上应该会过来喝酒吧。”
“不在家吃团年饭么?”
“夜场呀,吃完晚饭还有一轮呢。”周遇道,“晚上多吃点饭,节目组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酒场一把好手,贼拉会喝,不多吃点垫垫肚子,还真消受不来,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谢谢提醒。”
到了夜晚,小岛破天荒的下了场雨。
晚上是在小岛的一座著名的饭店吃的饭,桌上聚了许多人,节目组过来的人都在,算是外地的一顿团年饭。
江倾也没再宅着,和大家一起团了个年。
饭店离酒店的位置不远,吃过饭后大家就一起走了回去,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有人说了一句:“那个也是节目组请的人吗?好帅。”
江倾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贺知渡,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赶过来的,身上随意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天空下着小雨,他连伞都没有打一把,就站在附近的长椅上看着这边。
他穿着随意,也没提行李箱,一头金发更像是外国友人,很难让人忽视。
江倾顿了顿,说:“你们先走吧,我过去一趟。”
周遇问:“你认识?”
江倾点头:“来找我的。”
众人没再说什么,先一步回了酒店,只是回去的过程中,总是不忍往回看。
江倾朝他走过去,把伞撑过他的头顶,看向他的眼睛,低声说:“疯子。”
贺知渡并未介怀,而是弯了弯眼角,笑着说:“哥哥,除夕快乐。”
江倾没答,也懒得想太多,只是说:“走吧。”
他带着贺知渡回到酒店,从行李箱里找出一身衣服,然后推着他去了浴室,一言不合就掀开他的衣服,去看他的伤口。
正常人受了这种伤,少说也得卧床十天才能动弹。
贺知渡真是疯子。
江倾看着微微渗血的伤口,又骂了一声,抬头时恰好对上对上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也没避讳,直言道:“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贺知渡笑了声:“哥哥来。”
“我不是医生,下手没轻重,而且我现在心情一般,下手会更没轻重,你确定要我来?”
“医者不自医。”
贺知渡说。
江倾叹了口气,从房间里找出医药箱,给贺知渡重新包扎伤口。尽管他嘴上说下手没轻重,但实际很温柔,包扎的时候小心翼翼,处理得很得当。
处理好伤口后,又叫酒店送了些保鲜薄膜来,把伤口整个包住,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做这些的时候,贺知渡一直看着他笑,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说一句疼,任由他摆弄。
做完,他才道:“我有些后悔了。”
江倾抬眼看他。
“哥哥嘴硬心软,我就应该早一点受伤,这样你就不会生我气,也不会气自己了。”
“那你想错了。”江倾说,“我心硬着呢,现在对你做的一切都只是愧疚,毕竟伤口是我造成的,如果你有个好歹,那就是我的错。”
贺知渡想了想,摸了摸伤口,垂眸道:“你知道这个缝了多少针吗?”
缝了八针。
江倾很清楚。
贺知渡又看向他,轻轻咬了下嘴唇,表情几乎算的上是无辜:“可疼了。”
江倾顿了一下,别扭的移开目光,站起身才道:“洗澡吧。”
他承认他就是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偏偏贺知渡还非常了解他,真的装起无辜的时候,让人没办法拒绝。
贺知渡在身后得逞的笑了声,然后才开始洗澡。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房间空荡荡的一片,他转了好几圈,才对上从门外走进来的江倾。
江倾手里端着一份饺子,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放在桌子上,说:“吃吧。”
贺知渡没说太多,坐到桌前乖乖的把饺子吃完,吃完后才说:“晚上要出去吗?”
“嗯。”江倾说,“酒局。”
“那……我能一起去吗?”
“我不带你你就不会去?”
贺知渡又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弄得江倾有些心浮气躁,总觉得这人来这是锻炼他的意志力的。
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把头发,看了眼时间,躺到了床上,说:“我补个觉,9点再叫我。”
“我……”
江倾当机立断打断了他的话:“不能。”
现在就已经有点心浮气躁了,要真睡一起,肯定该做的都会做了,那他这几天的抵抗就完全失败了。
不能,不可以,绝对不行。
酒店给他订的房间是个大套间,一共有两个卧室,江倾想到这个便嘱咐道:“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另一个房间,如果敢靠近我,就滚出去。”
“不靠近你。”贺知渡说,“坐这可以吗?”
江倾没答,哼了一声闭上了眼。
不知是吃太饱,还是因为贺知渡在他身边,这次他一闭上眼就睡了过去,一直到被叫醒,他都没有做梦,睡的很舒坦。
叫醒他的不是贺知渡,而是电话的铃声,江倾迷茫的从床头摸过手机,接通电话才醒来。
电话是周遇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过去,位置已经订好了。
江倾回了句马上,就挂断了电话。
刚9点过,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内也没有开灯,只留了一盏落地窗前的小台灯,看过去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贺知渡消瘦的剪影。
落地窗外是稀疏的灯火,并不算通明,把房间都衬得很宁静。
贺知渡听见了他的通话声,起身走了过来,把手改在他的眼睛上,打开了房间的灯。
灯光是由暗变亮,江倾透着指缝看过去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很刺眼,一直到他适应了灯光,贺知渡才把手给挪开。
江倾想说什么,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觉得今夜好像看什么都要更柔和一些。
第49章
他们订的地方是当地的一家小酒馆, 一进去便是昏黄的灯光,装修很特别,极具当地特色, 看着有些复古。
贺知渡跟着江倾来到酒馆后, 立刻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他长相出众, 大家吃过饭后是一起回的酒店,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 现在又跟在江倾身边, 实在是惹人遐想。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艳遇啊?”
江倾在圈内很隐秘, 几乎不会听到关于他私生活的传闻,所以当大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变幻莫测,既是探究,又不敢探究。
有人看了他一眼, 提醒道:“别瞎说啊, 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那江哥可得赖在你头上。”
那人熄了声。
江倾看了贺知渡一眼, 反而笑了声,说:“是啊艳遇。”他把手搭在了贺知渡的肩上,继续说, “长成这样的实在难见, 一个没留神就被他给勾搭走了。”
贺知渡也没动, 只是说:“我无家可归, 你可要好好待我。”
“看你表现了。”江倾说。
在座的众人都懵住了,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多挪出一个座位, 让贺知渡坐在了江倾身旁。
临近开拍,今天虽然是除夕,但剧组重要的人也都在这,包括制片人顾谈。
他的位置刚好就在贺知渡的对面,贺知渡一坐下,他就立刻倒了杯酒递过去,说:“你好啊,朋友怎么称呼?是华侨吗?还是?”
“是中国人,媳妇扔下我跑路了,连房子都给卷走了,我无家可归,刚好趁着假期就过来旅游了,没想到还能遇见大明星。”贺知渡接过酒,笑着答。
顾谈和他碰了碰杯,道:“那你可赚到了。”
贺知渡还没喝,就被江倾端了过去,举起杯子礼貌的对顾谈笑了声,一口喝掉了杯里的酒。
“既然跟了我,那就要守我的规矩,我可不喜欢醉鬼。”他又看向顾谈,继续说,“这杯我替他喝了,与其伺候醉鬼,不如被伺候不是?”
江倾这样……真的很像渣男,还是那种以钱压人,控制欲极强的大渣男,初次见面就这么要求,丝毫不给人留面子,看来是没少做过这些事。而看贺知渡,他虽然一直带着笑意,但身上散发的气势却收敛不了,看上去不像是那种能用钱就轻易拿捏的人。
大家眼神越发的探究,几乎都要压制不住的往他们身上打量。
贺知渡也没反驳,只是笑了笑,点头应下了。
江倾叫了杯牛奶放到了贺知渡面前,低声道:“只许喝这个。”
他都这样说了,也没人敢再去敬贺知渡酒,反而一直在和他喝,江倾也没说什么,都来者不拒,每一杯都没有推辞。
贺知渡看着皱眉,但江倾头都没回,没多看他一眼。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程欢欢才姗姗来迟,她坐到桌前端起了一杯酒,道:“抱歉各位,家里人拖得久了些,这杯酒算我自罚了。”
喝过酒后,她坐到了江倾对面,看着桌上的贺知渡,愣了一下,问:“这位是?”
周遇笑着答:“你江哥的桃花儿。”
贺知渡也对程欢欢礼貌的笑了一下,但程欢欢却觉得不自在,这眼神里好像包含了一些威胁,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江倾喝得有些多,但也没有忘记正事,见到程欢欢便递了杯酒,低声道:“程小姐,好久不见。”
程欢欢接过酒,和他碰了碰杯:“好久不见。”
周遇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之前认识?”
“是故交。”江倾说。
故交一词用的有些特别,比普通的朋友还要深刻一些,而江倾主动又并不热切,无端的给人一种旧情人相遇的感觉。
程欢欢是家人在这,但江倾为什么要赶在年前就过来这边?他的私生活暂且不论,但肯定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丝毫不怕被人龃龉,在路上遇到个人就带来聚会,为什么?因为要给桌上的某个人看。
这样一想,事情好像都有了解释。
程欢欢没有否认,低头笑了声:“江哥。”
吃瓜群众都要被突如其来的大瓜给砸死,但面前的两人却没再继续交流。
酒喝过一轮,众人都有些微醺,这时候江倾才又向程欢欢敬了杯酒,说:“陪我出去透透风?”
程欢欢想说其他的一些什么,但话止在了喉口,应声答应了。
江倾起身的时候,贺知渡拉了一下他,俯到他耳边,低声说:“哥哥,我心眼特别小,吃醋了也不会管太多,所以……最多给你10分钟。”
贺知渡知道他的一切,所以他出去做什么彼此之间也都心照不宣,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江倾和其他女人暧昧不清,假的也不行。
江倾亲了他一下,说:“在这等我。”
贺知渡坐了下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着他们出了门。
小岛四面环海,夜里的风卷着海浪的独特的咸香,一直卷到每一处角落,小酒馆后是一个花园,现在这个时间,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外面要比里面僻静许多。
走了一会,江倾坐到了长椅上,主动道:“你家人都在这边过年吗?”
程欢欢坐在一旁,答话道:“我爸在这,不过我妈早几年就和我爸离异了,这里就我们两个。”
“那挺好的,”江倾顿了顿,然后才说,“希望我的出现没有对你造成困扰,我指的是上次那段老土又刻意的搭讪。”
“……啊?”
“我和我母亲分别了好几年,一直到前段时间,我才无意得知她的死讯。”江倾的脸掩在黑暗里,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之后我回了趟老家,发现了一些她留下的物件,其中就有提到过程先生。”
“我母亲说程先生是她的至交,为人谦和有礼、满腹才华,对演艺事业有着极高的造诣,也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懂她的人。”江倾顿了顿,仿佛像是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有点吃醋,因为她从来不会这样夸我,哪怕我后来赌气离家,拿了很多奖,她也只会说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哪里可以更好……”
江倾真假掺杂,话说的很慢,好似真如话里所说。
但他说到最后,只是轻笑一声,说:“我母亲的死令我惋惜,但斯人已逝,已经没有追悔的余地,现在我只是想见程先生一面,看看她口中才华横溢的大导演是什么样子,同样我也想问问他,现在为什么不继续拍戏了。”
程欢欢听后,沉默了良久,才组织语言道:“我爸他……很多年没碰过电影了。”
其实程欢欢说了谎,他们好几年前就搬来了岛上,那时候程欢欢还小,并不理解为什么一腔热血的程延要放弃梦想,搬到这里来避世,搬过来之后就没有在明面上碰过电影,别人连提都不能提。
但她家一直有一个上着锁的房间,那个房间只有程延才能进去,很少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某次程延喝醉了酒,程欢欢才看到,那是满屋子的电影海报,古今中外都有,影评写了厚厚一沓,不计其数……
自那之后,她才不顾程延的反对,来到了娱乐圈。
“没碰过……”是心虚么?
江倾笑了一声,道:“我不爱拐弯抹角,骗小姑娘的事我也干不了,该说的都说了,你可以考虑一下,也可以提前和他打个招呼。”
能以正当途径见到程延当然是最好,因为在不确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贸然闯入不太好。
不过如果不能以正当途径,那也没办法,反正人他是肯定要见的。
“好。”程欢欢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江倾看了眼手机,刚好过去了10分钟,于是便道:“我们回去吧。”-
江倾和程欢欢出去之后,酒桌的气氛有些奇怪,没有人再主动说什么话,就各自喝着自己的酒。
贺知渡静静的坐着,忽然有人往他的手边递了杯酒,抬眼看去才发现是顾谈,对视一眼,顾谈对他笑了一声,说:“我这没那么多规矩,可以喝酒。”
贺知渡没动,也没摆什么表情,顾谈又把酒往他这边递了些,还暧昧的勾了一下他的手指,虽然贺知渡收得及时,并没有被勾到。
“做什么?”
“你和江倾真是第一次见?”
贺知渡没答。
“你是外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乱得很,江倾他能在我们这个圈混这么好,背后肯定也做过不少努力,现在他看上了你,估计也是觉得你值得栽培,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的卑微。”顾谈喝了口酒,冠冕堂皇的说,“要我说啊,第一次见面就给你脸色,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玩呢。”
周围的人又看向了这里,估计谁都没想到顾谈敢当众挖墙脚,挖的还是江倾的墙角。
可能今晚真是喝多了,才敢做出这样的事。
“他怎么玩我与你何干?”贺知渡也不避,径直接上他的话茬。
“我只是说你没必要,他能给你什么我都能给,我也不介意等他玩腻之后再接手。”顾谈说,“我这是给你机会,希望你能识抬举。”
贺知渡脸色不变,端起牛奶抿了一口,轻声说:“你算什么东西。”
他的语气似乎也没太大变化,只是面对江倾时带着的笑意消失了,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忽然冷了下来,带着些居高临下的蔑视。
周遭的环境也仿佛结冰,本该出言缓和一些场面的,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别的什么。
顾谈看到贺知渡的眼睛的时候,酒忽然就被吓醒了,莫名开始恐惧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做。
第50章
江倾回来的时候, 酒桌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扫了一眼,几乎在瞬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但他并没有直接戳穿,而是坐到了贺知渡身边, 笑着看着对面:“发生什么了?”
气氛有瞬间的僵持。
江倾眯了眯眼, 依旧保持着笑容,看的对面有几分慌乱。
他笑着不说话的样子, 比冷脸还要压人几分。
对面的人败下阵来,刚刚张口, 贺知渡就把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低声说:“疼。”
江倾垂头, 看到贺知渡另一只手正按在受伤的腰上,微微弯曲。
他没再看对面,而是把视线全都集中在了贺知渡身上,询问道:“怎么了?”
“伤口裂开了。”贺知渡说。
江倾抬起了手,想要往对方的伤口上摸一摸, 但抬到一半, 他把手停在了半空。
“去医院。”
“嗯。”
见江倾不再发难,桌上的人也松了口气, 立刻道:“这位朋友受伤了吗?江老师你快带他去医院吧,这里不用管了,这岛不大, 医院应该就在附近。如果找不到医院再让助理和节目组联系, 我们有随组的医生。”
“行。”
江倾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 便扶着贺知渡出了小酒馆。
出门后, 他没有急着打车, 而是扶着贺知渡到外面的小公园走, 到小公园的时候, 他放开了手:“别装了。”
贺知渡静静看着他。
“我知道你没事。”
“哥哥真聪明。”
贺知渡不再弯着腰,而是站直了身子,笑着看着他。
“我只是不想你喝太多。”
“别忘了,你现在并没有身份管我。”江倾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冷淡。
“以前就有吗?”贺知渡低声问,“我知道的,你讨厌任何人插手你的事,这项权利以前会有吗?”
江倾半顿:“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贺知渡说,“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份,我只是做你曾经做过的事而已。在我们还不太熟的时候,你不希望我和一些虚情假意的朋友交往过深,我也一样,不希望你为了不必要的社交多花一分心思。”
江倾扭头,没再继续接话。
曾几何时,他确实做过这样的事。
之后也没其他事,他们便准备回酒店休息。
小岛气候温和,沿着街道还能吹佛到微咸的海风,仿佛身处夏季,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对于江倾来说,除夕也仅仅只是一个节气,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他并不会忙碌的准备年夜饭,也不像别人一样购置年货,盘算一年的收获。他很多年都没有过过除夕了。
以至于贺知渡在他面前举着一根烟花棒的时候,他都没太反应过来。
“你……”江倾张口,“从哪变的?”
“从国内带来的。”贺知渡说,“除夕快乐哥哥。”
“?”江倾不太能理解。
“过年不是该玩烟花吗?”贺知渡说,“来之前我查过,这里没有禁燃令。”
“小孩才玩这些。”江倾说,“我们加起来都年过半百了,贺医生。”
“是吗?”贺知渡说,“我很多年没和人一起过除夕了,如果错误的话,明年不买了。”
江倾夺过他手里的另一只烟花棒,片刻后才说:“买烟花也挺好的。除夕快乐。”
烟花棒是类似仙女棒的烟花,但照出来的光束要比仙女棒大一些。
浅色的光亮照出了一方天地,贺知渡看着火光里柔和的侧脸,知道江倾又心软了。
一支烟花棒很快就熄灭,在熄灭之前,贺知渡又及时续上了另一支,递到了江倾手上。
江倾接过,静静的举着烟花棒,侧身略微有些僵硬。
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身旁忽然走来了一个男生:“请问你们是中国人吗?”
“嗯。”江倾答。
“我就说!”男生道,“除夕快乐啊!”
江倾放下烟花:“除夕快乐。”
“能在这遇到友人真幸运,请问我能买你们几支烟花棒吗?”男生继续道,“是这样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和我女朋友今年过年没能回家,她很喜欢烟花,我想送这个给她能不能让她开心一点,找到一些家的感觉。”
江倾点头,把烟花棒都递了过去:“送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我给你转账吧。”
江倾摇头:“除夕礼物。”
“那……”男生没再推辞,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巧克力塞给了江倾,“祝你们事事顺心,快乐常在。”
经过这一小小的插曲,江倾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过了一会他们就回了酒店。
江倾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醉,但也有几分没力气。
回到酒店洗漱完毕后,他就懒懒的躺在了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眼。解开锁屏那瞬间,手里的消息弹了个没停,好一会才消停下来。
微微扫眼,都是一些新年祝福。
江倾忽略了这些消息,点开贺知渡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个红包。
填备注的时候,他想了想,写了压岁钱。
发完红包后,他回了些消息,打开微博看了眼。
他的微博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操作,在晚间的时候,也有工作人员用他的微博发了很多张年夜饭的图片,粉丝瞬间闻风而来。
江倾看到了一条点赞很高的评论。
“知道有人陪你就好了。”
他放下手机,没再继续看。
只是在闭眼的时候,觉得有些鼻酸。
再次睁眼时,正好对上了贺知渡的眼睛。
他的眼睛明亮澄澈,在触碰的一瞬间,弯了弯,就像是窗外不远处的月牙。
“我看会书就走,不会打扰你。”贺知渡低声说。
“人们都知道要礼尚往来,你送我烟花,我还你一个愿望。”江倾说,“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贺知渡答。
“你说。”
“我年假还剩下一周,”贺知渡说,“我想在这一周内,能够像现在一样陪着你。”
“只是这个?”江倾问。
“只是这个。”
“你应该知道,既然我说了这话,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哪怕狮子大张口。”江倾说,“不改变了?”
贺知渡没答,而是看向了墙上的时钟。
指针一秒一秒变化,在临近十二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拉住了江倾的手,静静道:“新年快乐哥哥,我们一起走过了一年。”
“新年快乐。”江倾并没有撒手。
“我知道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但以后不会了,我会努力学乖,所以……”贺知渡垂眸,“至少在这几天,请你不要放开我的手。”
江倾也看他:“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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