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岛的天亮的很早, 江倾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窗外亮堂一片。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才七点, 他醒的有些早, 睡眠时间没有达到标准的八小时。不过他推开窗看的时候,才发现楼下摆摊的小贩已经全都出来, 人们行色匆匆。
这里天亮的早,人们作息比国内要早。
昨晚贺知渡并没有和他住一个房间, 而是住在了套间的另一个房间里, 江倾出门的时候发现他也已经醒来,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
听见开门声,贺知渡放下手机。径直道:“过年好。”
江倾抓了把头发:“过年好。”
说完,他便去了一旁的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瞌睡已经醒了很多。
江倾走到贺知渡身旁坐下,掀起了他一边的衣角:“换过药了吗?”
“不用换那么频繁, 隔日更换就行。”
“哦。”江倾应声。
“但明天还是需要麻烦哥哥。”
江倾放下了衣角, 又哦了一声。
出去吃早饭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剧组的一行人, 程欢欢和顾谈都在里面。
程欢欢今天没有化妆,金发也黯淡一些,看上去像是个叛逆的学生妹, 见到他们时, 她立刻走过来热情的招呼道:“江哥, 虽然现在没有在国内, 但新年快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平安顺利, 心想事成!”
“新年快乐。”江倾笑了笑, “也祝你心想事成。”
“还有谢谢你昨晚的红包。”程欢欢继续道。
昨晚江倾喝的有点多, 回酒店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他和贺知渡说的那些话,自己发过红包倒是模糊了,一直到今早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他在各个群里以及给他发新年祝福的人都发了红包。
他客套的笑着,视线转移到了程欢欢背后的顾谈身上,笑容也冷了些。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略微有些躲闪,但很快也迎了上来:“新年好,江老师。”
“嗯。”
江倾回了一句,说完便转身走了。
在这一整个过程,贺知渡一直站在他身后,眼神温顺平和,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真是乖。
酒店准备的早餐很丰富,各种菜色都有,江倾看着琳琅满目的餐食,问身旁的贺知渡:“想吃什么?”
“都行。”
“这里可没有都行这道菜。”
贺知渡朝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说:“走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火锅,吃那个?”
江倾视线往下扫了眼,走到了盛粥的窗口要了两碗白粥,淡淡道:“早上没什么胃口。”
贺知渡并没有反驳。
吃过饭后,江倾也没有往外走的意思,径直回了房间。
就连贺知渡提议要出门,都被江倾拒绝,要买的东西全都麻烦助理买,贺知渡知道江倾是想让他静养。
上午的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一直到吃过午饭,江倾才主动朝他靠近,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
贺知渡静静的看着他,任由摆布。
虽然隔着一层布看不出来太多。
大年初一就这样平静安稳的在酒店度过。
初二这天江倾起的晚一些,令他意外的是,走出房门的时候,另一个房间一片漆黑,贺知渡也并没有起来。
他没太多想,走到浴室准备洗漱。
一进去,他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茶香。
是他曾经在贺知渡身上闻到的味道,他称赞过,贺知渡便经常喷。
没想到贺知渡什么都没带,也没忘带这个。
想勾引吗?
江倾弯了弯嘴角,迅速的洗漱完,走到贺知渡房门口敲了下门,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也一片漆黑,只有一丝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屋内也有一股淡淡的茶香,但比浴室的要浅。
像是无意沾染。
“吃早餐吗?”
江倾走到床边坐下,把手伸进了被窝里。
贺知渡翻了个身,迷糊的睁开眼:“几点了?”
“八点。”
“我睡过了。”
“也不算完全过,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贺知渡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扶了下腰:“不用,我和你一起。”
“那也行。”
江倾手往床头伸去,像是要抱对方,但最后只是按下了房间大灯的开关。
室内瞬间明亮起来。
“在吃早餐之前,先让我检查一下伤口,今天要换药对吗?”
“能抱一下吗?”贺知渡忽然问。
江倾垂眸看他,不经意的勾了下嘴角:“怎么这么乖?”
“乖吗?”
“我知道的贺医生可不会询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他会直接做。”
贺知渡并没有反驳,也笑着看着他,但却并没有动作,而是掀开了被子,从旁边走了下去。
“那样太唐突。”他说。
“哦。”
在贺知渡去洗漱的空当,江倾叫了两份早餐。现在已经八点多,等换药后再去吃早餐会来不及。
贺知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倾已经坐在了客厅,身旁放了个小药箱。
“来吧。”
“好。”
贺知渡坐下后,江倾就解开了他的衬衫,让他自己抓着衣角。
接着他拿起剪刀沿着边把原本的纱布剪开了一些,再用手把纱布拆了下来,整个过程都很细致。
纱布拆下来后,那道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血肉模糊,一点好势也不见。
上次江倾包扎的时候,还隔着一些纱布,并没有很直观的面对这个伤口,可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才觉得窒息。
没办法想象该有多疼。
“不疼。”
片刻后,江倾听到了贺知渡的声音。
他想大概是自己发愣了。
江倾没说话,拿起一旁的棉签开始消毒。
不知道过了多久,伤口才再次被纱布所覆盖,终于处理完毕。
此时房门响了起来,是他们的早餐到了。
江倾立刻起身走了过去,把早餐拿了进来。
“我当时……没想着真的刺。”
吃饭的空隙间,江倾忽然说。
但他说完又不太确定,当时他的情况确实不算好,他也没办法确定到底是怎么想,又为什么会这样做。
“没关系。”
江倾摇头。
“哥哥,不要觉得愧疚。”贺知渡说,“平时我会忽略它,但你让它的存在变得更重,我会觉得更疼。”
“贺知渡。”江倾叫了声他的名字,却没有继续往后说。
“今天天气真好,我想出门走走。”贺知渡忽然换了话题,“你以前说过,还想和我再去一次海边,那今天去吗?”
江倾没回答。
“不用担心,我是医生,我最清楚自己的伤势。”
“去吧。”江倾说。
“好。”
小岛四面环海,海并不算特殊的景点,所以人并不多。
贺知渡坐在海岸上,静静的凝望着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听着潮水声:“这是我为你履行的第一件事,我做到了。”
“嗯。”
“当时你想来海边做什么?”
做什么?
事情隔得有些久,江倾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记得那天贺知渡出现在了他所在的医院,晚上相遇在了夜宵摊,贺知渡陪他去了外省的公寓,给他唱了歌,还穿了软软的小熊睡衣。
日子格外的安定。
江倾觉得那时候他的爱才格外纯粹,并没有发生后面这么多事。
当时他想再来一次海边,大概是想再认真对贺知渡表白一次。
什么也没掺杂,仅仅出于爱意。
“我忘了。”
江倾最后说。
风卷着海水的味道吹佛过来,有些咸。
贺知渡依旧看着海面,片刻后才说:“忘了就算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江倾说。
“好。”
从海边回来后,日子过得快了一些,他们每天依旧重复上一天的日常,什么都没有变化。
江倾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安逸,唯一让他介怀的事只有,贺知渡的伤。
他换药的次数不敢太频繁,但查看的次数却与日俱增,闲着没事就会想看一眼,想起来了也会想看一眼,出门会看一眼,回来也会看一眼。
但伤却并没有见好。
江倾觉得疑惑,但最后都被贺知渡归于时间太短。
毕竟来这也才不到一星期。
贺知渡的年假马上就要结束了,江倾放心不下,一直没有让他订回程的飞机,不想让他这伤再因颠簸而恶化。
但江倾还是一直觉得不对劲。
终于在某天的夜里,他完全失眠,也没把房门关严实,一直在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到了半夜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过了片刻,江倾才偷偷的起了床,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外。
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的情景。
只见贺知渡坐在浴缸里,用手术刀把轻微结痂的伤口划开,再用针去挑缝在伤口上的线挑,他并没有用剪刀,而是把线原原本本的从伤口边缘挑出来,然后再用这根线,原原本本的再穿回去。
这样做,除了伤势会变重,什么都看不出。
血液顺着他的腰线蔓延到了浴缸里,红到刺眼。
浓重的血腥味从浴室里传了出来,江倾不可抑制的开始发抖,想要推开门都一时失了力。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伤口一直不见好转,也知道浴室的香水只是为了掩盖血腥。
贺知渡真是……好谋算。
第52章
等江倾真正走进浴室的时候, 已经冷静了下来。
至少面上看着很冷静。
他走到浴缸旁蹲下,静静的看着贺知渡腰上的伤口,伤口缝合了一半, 针孔完全对着上一次扎着的地方, 缝得极其规整,一丝痕迹也看不出。
“哥哥。”贺知渡叫了一声。
江倾缓慢抬眼, 低声道:“我是不是该夸你,医术高超?”
贺知渡摇头。
江倾又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声音很低, 仿佛只是最日常的询问, 只是又低的有些过分, 让这原本狭小的空间越发显得逼仄,平静到压抑。
贺知渡没答。
江倾拾起了一旁的手术刀,垂眸看了眼,下一刻又忽然暴起,用极大的力气在自己的小臂上划了一刀。
血瞬间流了出来。
一滴滴掉在浴缸里, 掉在贺知渡的腰间, 和那道刺眼的红混杂在一起,浸染了整个浴缸。
可江倾的表情依旧很冷静, 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这么疼。”他低声说,“你真下得去手。”
贺知渡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倾又问。
“你该知道的。”贺知渡答。
“是啊, 我该知道。”
江倾忽然站了起来, 一脚踏进了浴缸里, 双手撑在贺知渡的肩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就是想要我吗?为什么不早说, 我会满足你。”
话落片刻, 他便去解对方的扣子。
“你能硬得起来吗?”
衬衫的扣子繁杂, 一颗一颗解下来需要时间,江倾解到第二颗的时候忽然就没了耐心,动作也失了分寸,一下没能解开便变成了撕扯。
动作越发粗暴。
他脸上的平静再也绷不住,表情变得复杂,冷意泛到了指尖。
在贺知渡伸过手拥抱他的时候,他的一切紧绷瞬间溃散,江倾想挣脱,但对方抱的太紧,完全没有给他挣脱的余地,最后他才仿佛松了弦,失力的任由对方拥抱。
贺知渡发现江倾哭了。
是那种隐忍不动声色的哭,除了肩膀轻微的抖动其余什么都没有。
“哥哥。”贺知渡安抚的拍他的背,“先包扎。”
江倾没动,手却拽紧了衣角,声音嘶哑生涩:“贺知渡,我……”
他缓慢的抬头,看向对方,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完了后面的话,“很生气。”
贺知渡也静静的看着他。
忽然觉得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生气。他生气时也像普通人一样,会眼眶通红,会咬牙切齿,会情绪完全失控,脸色苍白止不住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贺知渡却觉得有些开心。
这种开心不是他蓄意装乖谋来的短暂拥抱,也不是他发疯的把对方留在身边换取的短暂安宁。而是拥有。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真正觉得拥有了这个人。
贺知渡凑过去吻他。
忽略痛疼用力的把他揉到怀里,想要揉碎,想要占有。
疼痛都仿佛变成了助兴的兴奋剂,不知道这算是情难自抑还是宣泄。
江倾没有推拒,和他唇齿相交,呼吸互换。
他们动作太大,不小心触碰到了一旁的水龙头,水从管道里流了出来,一直到末过江倾的脚踝。他才骤然回神。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江倾后退,贺知渡便进。
“不想死就先包扎。”
“死又怎么样?”贺知渡勾起嘴角,“死在哥哥身下,不冤。”
“疯子。”
“我一直都是。”
贺知渡一直都是,可江倾是清醒的,他总不能跟着一起发疯,他推开对方,把手横在了俩人之间,关掉了水龙头。
“可是我疼。”
贺知渡垂眸,气势总算收敛一些。
他凑近江倾的手臂,在伤口上轻轻吹了口气,哑声道:“抱歉。”
江倾想说什么,最终选择了沉默。
贺知渡帮他处理完伤口之后才给自己处理,全程熟练又麻利,处理得很完美。
等他们从浴室出去的时候,这里又变成了平日的样子,白炽灯下充斥着淡淡的香水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江倾还是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忘掉今晚的事吧,我明天就买回国的机票。”贺知渡主动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契约,仿佛失去了留下的理由,“我在国内等你。”
“你会乖乖回去吗?”江倾低声问。
贺知渡没答。
江倾也没再继续问,朝房间的方向走,见贺知渡站着没动,于是回头:“跟我来吧。”
说完,他便打开了房门,径直走到床边躺下,留出了一半的位置。
“过来。”
过了几秒,贺知渡才走过去,躺到了床的另一边。
“偷偷窥探我不如光明正大的看我,我没那么小气,”江倾情绪平复了许多,“我睡眠很浅,身边人起床我会发现。”
“嗯。”
“至于其他的,等你伤好了再说。”
“好。”
第53章
第二天下午就要开始准备录制, 江倾熬了夜,醒来的时间也晚了一些,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他神智模糊了半秒, 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刺痛就让他的手一软, 第一次没能成功坐起来。
手上的伤已经止了血,看着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并不妨碍它疼。
“早上好, 哥哥。”
大概是听见动静, 贺知渡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二次江倾成功了坐了起来,拿起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
已经接近12点,也并不算早了。
“我下午要开始工作了,你……”江倾顿了顿。
“我在酒店等你,我知道工作带着小情人这并不像话。”贺知渡主动接茬。
江倾看了他一眼, 勾眼道:“小情人?”
“不是吗?”
“你要真有别的小情人一样省心, 我也不会睡到现在才醒。”
“哥哥还养过别的小情人?”
“你猜。”
江倾穿好衣服后就出了门,走到客厅的时候, 看到了摆放在茶几上的早餐,于是干脆走过去坐下,打开塑封膜就准备吃。
“冷了。”贺知渡也走了过来, “别吃了。”
“没关系, 习惯了。”
“所以你才胃不好?”
贺知渡把打包盒往自己的方向挪, 没让江倾吃。
“真的没关系。”江倾略微叹气。
“哥哥, 如果我是你的小情人, 那我就更应该这样做, 时刻关注金主的身体状况, 做你贴心的棉袄。”
“……”
江倾无话可说。
但他还是没有选择继续吃,而是和贺知渡一起去了楼顶的食堂,吃了一顿温热的汤面。
到了下午,江倾就前往了节目组安排的录制场所,而贺知渡真的乖乖的待在酒店休养并没有跟着他出来。
小岛四面环海,录制的场所也安排在了海边,江倾进了化妆间后,接到了贺知渡的通话。
“怎么了?”江倾接通了电话。
“为了让你时刻监督我,我们可以一直保持通话。”
“哦?”江倾低声反问,化妆间人多眼杂,他并没有直接把贺知渡的心思说出来,“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我。”
“我习惯这样做了,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所以我会改,第一次从光明正大的做这件事开始可以吗?这也算是一种监督我的途径,你能听到酒店房间的安静,确定我有好好在休息。”
把控制欲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贺知渡应该是第一个。
江倾并不喜欢被人窥探的感觉,但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贺知渡也还是会想方设法时刻跟着他,所以最后只是给手机连上了蓝牙耳机,放到兜里没有理会。
他的生活枯燥而乏味,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窥探的。
化完妆出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摄像机也已经架好,一切都准备就绪。
大概是见他出来,程欢欢也迎了过来,递了个鼓囊囊的红包:“江哥,开工大吉!”
“开工大吉。”
江倾说着,但并没有接下红包。
“红包红包,”程欢欢提示道,“我给大家都准备了一份,你快收下。”
话尽于此,江倾便没再推辞,接下了红包。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不会缺这点钱,只是图个吉利,祝你在新的一年工作和生活都顺顺利利。”
“你也是。”
今天并没有正式录制,只是来拍个进场的part,所以时间上并没有抓得太紧,拍完一个场面之后,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江倾能不能拍个个人part,江倾同意了。
录制的地点很简陋,只是单独用纸隔板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里面只放着一张木椅,设备也只有一台简单的摄像机。
江倾走进去,坐到了木椅上。
工作人员立刻道:“江老师,新年好,需要提前看看台本吗?”
“直接问吧。”
这种综艺的问答和媒体平时问的问题大同小异,流程江倾都熟悉,直接问问题不大。
果不其然,开始录制之后,工作人员说了一些场面话,说完之后便开始问问题。
江倾对答如流,一丝不苟。
“江老师,能问更私人一些的问题吗?”
工作人员忽然道,但摄像机正在录制,虽然后期可以剪辑,但那样麻烦事又要多一遭。
江倾直言道:“想问什么。”
“最近有恋爱的打算吗?或者说,有没有考虑过结婚呢?”
这个问题,从他出道以来一直备受关注,被问的次数几乎快数不清。江倾知道最完美的回答是什么,也能随意的敷衍过去。
但被问的片刻,他却没有回答。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工作人员看着江倾的沉思,忽然紧张起来。
半晌后,江倾才说:“如果说我正在恋爱呢?”
话说出口的片刻,提问的工作人员心提到了嗓子眼,镇静下来才继续问:“真的吗?”
“你猜。”
江倾笑了下,说完便出了房间。
导播组开始不淡定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是一记重锤,比什么造势都要吸引人的眼球,这可是江倾主动说出口的!!!第一手物料!!!这段视频要是放出去,几乎会立刻登上热搜,占据热搜榜首。
不管其他人怎样慌张,江倾本人却没有管,出去后才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戴上了蓝牙耳机低声道:“贺医生,在听吗?”
“哥哥。”
贺知渡应声,他的声线低沉,并没有杂音,应该还在酒店的室内。
“因为你,我大概要短暂的加一会班了。”
“为什么?”
“因为祸从口出呀,我说出口的话,肯定要负责。”
“为什么会说?”
“想说就说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你爱我,江倾。”贺知渡声音都沉着了一些,“我话说直白一点,因为你足够爱我,所以才会纵容我做的一切,才会不去思考太多利益相关的事,在摄像机前说这种话。也是因为你爱我,才会对我心软,让我有机可乘。”
“嗯。”江倾并没有反驳,“忽然这么正经做什么。”
“没什么。”
“还要继续听吗?我手机快没电了。”
“挂断吧,我等你回来。”贺知渡说完,顿了片刻,“我饿了。”
“嗯拜。”
挂断电话后,贺知渡把手机放在了书桌的笔记本旁。
太阳逐渐下落,房间变得暗了些,在凸显之下笔记本的屏幕越发显得亮,打开的页面是一个Word文档,依稀可以看到‘心理学’这几个字样。
之后便是长篇大论的陈述。
贺知渡拖到了最上一行。
第一步——引导。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节目组在开拍之前已经官宣了一些常驻嘉宾, 但是并没有官宣江倾是第一期飞行嘉宾这件事。
但在采访结束之后,这边的工作人员就马不停蹄的把常驻嘉宾的个人part剪辑了出来,逐个发送, 在发出江倾的这则视频的时候, 几乎立刻就上了热搜。
江倾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经纪人琳姐打来的电话。
“琳姐。”江倾接通了电话。
“热搜是怎么回事?”琳姐急言道, “你谈恋爱了?”
“啊,有一阵子了。”
江倾答, 他模糊的记得自己似乎告诉过小周, 但又不确定自己真正说过。
“虽然说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也没关系, 你走的路线也不靠粉丝,但还是选择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官……”
“我死皮赖脸才追上的人。”
“……”
琳姐后面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还是个男生。”
“……”
“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你要和他讲几句话吗?”
“……”
片刻后琳姐才说:“管不了你,我先忙了,之后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报告, 我们这边才能最快的做出反应。”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江倾并没有直接说, 走到了门外的阳台上,看着远方的天空。
“我可能要隐退了。”
挂断电话后, 夕阳还在天空悬挂着。
江倾指尖泛痒,忽然有些想抽烟。
这个决定似乎一直都存在着,扎根在他生活的每一刻。只是在以前他从未放任的想过, 一直都重复尽力的去做每一个每一件事, 扎根在剧本堆里, 扮演好各部戏剧里的角色。
很多时候, 他都会忘记原本追逐的是什么。
是名气?还是一句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肯定?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事情该画上句点了。
贺知渡从房间里走了过来, 站在了他身边:“在你回来之前, 我去了顶楼, 稍微借用了一下他们的厨房。”
江倾侧头看他:“做了什么?”
“要尝尝看吗?”
江倾还记得那道寡淡无味的白粥,对贺知渡做的菜并不抱什么期待,走到屋内看到鲜亮的菜色的时候还是觉得有惊喜到。
虽然味道还是……没看上去那么好吃。
但他却没那么想抽烟了。
江倾的个人工作室工作效率很高,到了晚上的时候就把热度控制到了一个安全范围区间。其实原本来说,这件事也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事发突然,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止是工作室,营销号也是一样的,所以也没写出什么捕风捉影的文章来。
只是这档综艺的热度却水涨船高,做了最大的受益者。
第二天步入了正式录制阶段。
江倾起了个大早,赶在早八前到了录制场地,进入化妆间化妆。化好妆之后,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上午的录制的主题是一个游戏,名字叫集贝壳,顾名思义,这个游戏的内容就是寻找节目组藏在岛上的线索,按照线索集齐贝壳。
算上其他的嘉宾,参与游戏的一共有九个人,分为了三个不同的队伍,哪个队先集齐五个贝壳算是胜利。
江倾恰好和周遇程欢欢分到了一队,算是认识,比起和陌生嘉宾组队要好很多。
打过一轮招呼之后,他们就开始寻找线索。
节目组的关卡并没有设置得很难,他们第一条线索是在一行整齐的石狮子的其中唯一一个奇形怪状的石狮子的嘴里找出。
纸条上写了一道复杂的计算题。
他们很快就解了出来,得到了第一个贝壳。
之后又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这几个的获得都很简单。
但第五条线索却是要求一男一女做一套指定动作。
那套动作并没有很过度,但需要牵着手,也算得上亲密。
队伍里只有程欢欢一个女的,而相对周遇来说,她和江倾要更熟一些。
周遇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对着镜头调笑道:“这个任务我穿女装和江老师一起做能行吗?”
江倾其实无所谓,但贺知渡对他的占有欲已经强到了让他不得不把这个因素考虑到问题里。
如果做了,他该怎样哄?
“那个……周老师。”程欢欢插话道,“其他队已经找到四个贝壳了,我们没时间再找一个,但我和江哥不行,昨天恋爱话题才上热搜呢,我们要是做了,媒体矛头得指向我了。”
“那行。”
周遇和程欢欢很快做完了那套动作,他们得到了第五个贝壳,获得了小组第一。
上午的录制很快结束,到了化妆间后,江倾主动道:“程小姐,谢谢你替我解围。”
“小事。”程欢欢笑道,“只不过昨天刷热搜还真是吓了一跳,可以冒昧的问一个问题吗?”
“问。”
“就是……你说的那个……恋爱,是上次在酒吧的那个人吗?当时他们说只是你的桃花,但我记得在国内也见过。”程欢欢说,说完立刻补充道,“我问这些都是我好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嗯,是他。”
“哦,这样。”程欢欢说,“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江倾笑了下。
程欢欢看到了他的手,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的手受伤了吗?”
“不小心蹭到了。”江倾说。
“伤口严重吗?下午好像有下水的活动,如果严重一定不要勉强。”
“没关系。”
“那下午见。”
说完这些程欢欢便离开了。
江倾看了会她的背影,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看到了上面长达四小时的通话,道:“贺医生,你在听吗?”
“嗯。”
“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我在节目组吃了,你也好好吃饭。”
“哥哥。”
“下午再通话吧,我刷会微博。”
说完江倾便挂断了电话。
现在手机还是有个问题,在没有wifi的情况下,打电话的时候是会断线的。上午的时候,江倾可以把手机放在兜里待机,和贺知渡保持通话,但休息时也需要用到手机去看消息。所以他们休息时间不会通话。
不多时,江倾收到了贺知渡发来的一张图片。
图片内容是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面还有一半狰狞没缝完的线。
贺知渡很快把消息撤回了。
但江倾却没了兴致赶往剧组的食堂,而是打车回了酒店,甚至连房卡都忘了带。
到了房门口时,他急促的敲门。
门很快打开了,贺知渡对他笑了一下,江倾什么也没说,就掀起了他的衣服。
只是衣服下是完好无损的伤口,和他早上检查时一模一样。
江倾还没说什么,贺知渡就把他拽到了酒店里,关门按在了门上,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胛骨。
“你做什么!”
贺知渡下嘴很重,丝毫没有留余地,却在咬完之后,温柔的亲了一口。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不会因为伤口而耽误工作,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贺知渡拇指在咬痕上划了一圈。
“这个伤不一样,如果你下水就很容易露出来。”他说,“哥哥,你想让全国人民都看到,你在工作前还在和人厮混么?”
第55章
沾着酒精的棉棒在江倾的肩膀上消毒, 酒精的刺激渗入伤口,疼痛从上面传了过来。
一阵一阵,有如蚁蚀。
江倾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想了好一阵子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个显而易见的圈套。
并且还被桎住手脚, 让贺知渡得逞。
最最让他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不生气, 反而还有点……喜欢?
用喜欢来形容好像并不准确,但想来想去好像只能这样形容。
“疼吗?”
贺知渡忽然问他。
江倾看了他一眼, 觉得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感受暴露出来, 不然没面子不说, 还会让贺知渡变本加厉。于是他佯装生气,冷淡道:“贺医生。”
棉棒落下的力度一重,不小心戳到了伤口。
江倾“嘶”了一声。
贺知渡立刻扯开了棉棒。
低声道:“哥哥。”
江倾侧头,想要在他的手背上反咬一口,但贺知渡手自然的收了一下, 只咬到他食指的指尖。
“你疼吗?”
贺知渡把棉棒扔到垃圾桶里, 舔了一下指尖。
“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这是情趣。”
“……”
“你咬我是。”贺知渡继续说,“我咬你也是。”
行。
江倾无话可接, 强行的转移了话题:“我中午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现在不赶过去会迟到。”
“嗯。”贺知渡说,“还有呢?”
“不会下水。”
江倾说完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没等他多想, 贺知渡就道:“真乖。”
“……”
他不但中了贺知渡的计, 还一整个被拿捏了。
出门前, 贺知渡塞了一瓶牛奶和一个面包给他, 叮嘱道:“如果时间上来不及, 先吃这个。”
“行, 我走了。”
“记得吃饭, 我会监督。”
“哦。”
路上有些堵车,江倾到录制场地的时候,刚好踩点上班,他把牛奶和面包放到了休息室,走过去和制作人说明了情况。
他下午还是会继续录制,只是有下水的环节,他就只能请假。
制作人看到他手腕处的纱布,只能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大家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都换上了节目组提前准备的泳装,只有江倾还穿着白色短袖和运动长裤,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周遇和江倾熟一些,一出来便调侃道:“不能看到江老师的泳装,节目组和观众都会表示很失望。”
“不只他们呢,我都觉得很失望。”
另一个女嘉宾也附和道。
其实节目组准备的泳装款式很全,可以供嘉宾自由选择,也有为了展示个性选择性感的款式,也有只穿一件背心的。
如果江倾要下水,也不会选太过暴露的款式。
毕竟他并不在乎这些。
周遇就穿的是一件花色衬衫,半扣不扣,露出了一大半胸肌。
而程欢欢穿的则是一身大红的比基尼,她本就皮肤白,再加上一头金色长发,走出来的那瞬间竟还有些惊艳的味道。
只能说,很适合。
下午的录制是下水找贝壳……虽然不知道节目组为什么对于贝壳这么情有独钟,但大家做任务的热情却没有减少。
不过下午寻找的是真贝壳,或者海螺。
哪组先集齐十个,哪组就获胜。
他们组少了一人,最后拿了个倒数第二。
但对于两人的队伍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了。
录制几天时间过去,这一期的节目很快就到了收尾阶段。
他们三人一直在一个小组,多少也磨出了点友情,在拍完最后一个part的时候,周遇主动提议道:“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就到了吃散伙饭的时候。”
“你少来。”程欢欢打断道,“我俩是常驻嘉宾。”
“哦对,休息一星期又得去另一个地方上班。”周遇无言,“我忘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江倾说,“我请。”
吃散伙饭是一件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江倾没做。
见程延。
得找个时间再提。
约定的时间是今晚,就在海边的一所小酒馆。
江倾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们已经点好了菜坐在桌上等。
“抱歉,是不是来晚了?”
“没有,江老师还早到了十分钟呢,是我们来太早了。”周遇笑着说,“你可以看一下旁边的ipad,看看还需要加什么菜。”
“不用。”
“那直接上菜吧。”
周遇和一旁的服务员打了声招呼,示意上菜。
很快,服务员就把餐食一道道端了上来,小岛临海,海鲜产业链也很丰富,小酒馆的菜色口味接近亚洲东南亚一带,口味偏向鲜甜。
当然也有特色服务。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来了一道甜点,又在一旁的壶里灌入了热水,瞬间雾气缭绕。
周遇是个外向健谈的人,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很少会冷场。
今天也在一直说。
江倾坐在他的对面,雾起时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一直不停的絮叨。
雾散去。
声音却仿佛远去。
江倾的注意力被对面另一桌吸引,他视线之内是一个漂亮的外国女生,有着一头栗色的卷发,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
但重点却不是她,而是她对面那个熟悉的背影。
“……”
“江老师?”周遇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江倾收回目光:“怎么了?”
“刚刚问你呢,这里的菜是不是不合胃口。”程欢欢说,“看你都没怎么吃。”
江倾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淡淡道:“没有,挺好的。”
“那就好,不然你花钱还吃不好,那可是罪过。”周遇摆摆手。
“不会。”
“对了,江老师什么时候回国?”
江倾看向程欢欢:“程小姐,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还记得吗?”
程欢欢点了点头。
“那……”
江倾话还没说完,程欢欢就道:“早就和我爸说过了,看你的时间。”
“嗯。”
细聊了一会这件事。
江倾再次抬头的时候,对面的桌子已经空了。
吃过饭后,他们又一起去了附近的公园走了走。
江倾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没有聊到太晚,到了8点左右就散了。
回酒店的时候,贺知渡正在浴室洗澡。
他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随机点开了一部电影放映,自己却拿着手机刷微博。
关于他恋情这条热搜热度已经持平,网友的风向也被引导到了好方向。
粉丝一开始不诧,但现在也变为了祝福。
说到底他原本就不是流量爱豆,不需要靠维持单身人设去做些什么,恋爱结婚生孩子都是一件正常的事。
但江倾此时看着词条里的内容,却并不开心。
猜测、祝福、期待、夸赞、夸赞、夸赞……
有什么好夸?
浴室的水声停了。
江倾没有按停电影,直接拿着一旁备好的睡衣起了身。
过了一会,贺知渡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见到江倾后道:“回来了?”
江倾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越过他直接从浴室里走去。
这一个澡洗了很久,久到浴室里都布满雾气他才出来,贺知渡已经收拾完毕,坐在了沙发上看他点的电影。
江倾看了眼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吹风机在这。”贺知渡听到了开门声,于是道,“现在要用吗?”
“不用。”
天气很暖,吹不吹都没什么关系。
“那坐过来看电影?”贺知渡又问。
江倾视线沙发和房间转了一圈,走过去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贺知渡就凑过去准备亲他。
但被躲开了。
江倾冷脸看着他:“热。”
贺知渡看他的表情,忽然戏谑的笑了一声,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几度,等到手脚都觉得有些冷,才再次凑过去。
只是这次他是直接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我特别喜欢你这样。”
江倾偏头看他。
但贺知渡却没有继续说,而是又坐回原来的位置,还拿起一旁的毛毯盖在了膝盖上。
只给自己盖。
空调的风直直的吹到沙发这边,江倾只穿一身夏季的薄款睡衣,手脚被吹到了冰冷,但他却没好意思去把毛毯扯下来。
他把注意力放到了电影上面,才发现自己随机点开的影片是恐怖片,此时影片里的女鬼正张着血盆大口在寂静的夜里找人。
原本冰冷的风更凉了。
江倾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说:“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开了口后,心底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倾泄的口,他忽然就生气了,加大声音道:“你是不是有病?是这片里的鬼吗?要这么低的温度才能找到存在感?竟然还不给我盖毯子,不如直接把我扔冰柜里冻死得了。”
此时,江倾丝毫没有意识到是他先说的热。
当然贺知渡也并没有拆穿他。
而是乖乖的把温度调高了一些,关掉了恐怖片,拿起一旁的毯子仔细的把江倾裹上。
接着变出了一朵玫瑰放到了江倾眼前。
“怎么舍得冻死你?”他低声说。
“我看你舍得很,你……”
江倾的话都在看到玫瑰的时候顿住,表情也变得不可言喻。
“贺医生,这么老套,一朵玫瑰就想让我原谅你?”
“知道我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贺知渡笑了声,“我觉得哥哥吃醋的样子很可爱,你越别扭生气,我越喜欢。”
“毛病。”江倾说。
“我喜欢你这样,但平时却舍不得让你生气,但偶尔一次感觉还不错。”
江倾抬眼看他,终于抓到了重点:“谁吃醋了?”
“今晚你从6点46分开始就开始心不在焉,你明明在谈论一件很重要的事,重点却没有抓好,条理也没有平时分明,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贺知渡说,“你看见了我和一位女士一同用餐。”
江倾没有否认,而是道:“你可真理直气壮。”
“在我不在场的时候,你和程女士单独相处的时间还少吗?必要和非必要时间都有,今天也是。”贺知渡说,“你能和女士共坐一桌,有说有笑,我连买一朵花儿都不可以吗?”
“我那是工……买花?”
“没人陪我吃饭,我想去你去过的餐厅看一看你,遇到了卖花的小妹,她说今天是情人节,买花送给自己心爱的人能够得到神的祝福。”贺知渡说,“可我并没有得到祝福,心爱的人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哥哥,你说是吗?”
第56章
江倾沉默了片刻。
微微抿了下唇, 又看向贺知渡:“那又怎样?”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怎样?
“买花也不行。”他又说。
贺知渡低头看他:“你可以,我不行吗?”
“嗯。”
“为什么不行?”贺知渡又问。
“没有为什么。”江倾说。
“哥哥。”贺知渡叫了他一声,“你有时候真的挺没道理的。”
江倾没再说话, 看向墙上指针跳动的时间, 一直跳了一整圈才说:“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你想要什么?”
“嗯?”
“补偿。”江倾说完。
贺知渡很想继续再问, 但也把话止住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很快。”江倾说,“最多一星期。”
其实按照之前的约定来说, 贺知渡早就应该离开了, 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 让他一直待在这里。
“那在回国之前,能约会吗?”
江倾和程欢欢约的时间在三天后,他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花时间洗了个澡,洗完后打开行李箱琢磨了好一会, 才选出一件这几天没有穿过的衣服。
磨蹭的时间过去后, 还是下午才出门。
他们打车到了小岛的市中心,径直走进了商场。
江倾的身份特殊, 在国外也有几率遇到粉丝,还是保守的戴了帽子。
尽管是这样,往他们身上打量的路人也有不少, 因为除他之外, 贺知渡的存在也十分惹眼。
“哥哥, 看电影吗?”
他们一行并没有目的, 跟着同行的情侣乘坐电梯来到了顶层, 开门便是影院。
“嗯。”
“想看什么?”贺知渡走出电梯, “我去买票。”
“我都行。”江倾说, “看贺岁档吧,今年还没有来影院。”
“好。”
贺知渡应下后,便朝柜台走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张票,还有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还有多久开始?”
“大概半小时,很快。”贺知渡答。
江倾接过可乐喝了一口,坐在原地玩手机。
“情人节,约会,电影院。”贺知渡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哥哥,我们算和好吗?”
江倾收回目光,视线又转移到了贺知渡身上。
贺知渡也看他。
“电影开始了。”
“……”
昨天是情人节,今天约会的情侣依旧很多,他们走进电影院时,还能在依稀间听到情侣的说笑声。
他们订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江倾往后排走的时候,忽然手心一暖。
贺知渡忽然拉住了他。
但仅仅只是揉了一下他的手心就放开了手,快到让人仿佛觉得这是错觉。
电影开播后,前排的情侣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还没有切入主要剧情就黏黏糊糊的腻到了一起。
江倾只要微微垂眼,就能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轻轻叹气,靠在椅背上,认真的看电影。
片刻后,他才没忍往贺知渡的方向看了一眼,贺知渡并没有看他,侧颜冷淡又锋利。
江倾收回目光,过了一会才抓了一把爆米花,捧到了贺知渡眼前。
“很甜,吃吗?”
贺知渡拿起一颗放到了嘴里,低声道:“谢谢哥哥。”
“再吃一块。”
贺知渡闻言,又拿了一颗吃了。
“你觉得甜吗?”
“嗯。”贺知渡接话。
江倾收回手,视线又回到了电影的大屏上。
电影很快就播放结束了。
出影院的时候,一起出来的路人正在讨论剧情,从伏笔讨论到结局,江倾在一旁听着,觉得很陌生,仿佛他们看的不是同一部影片。
他张了张口,刚想和贺知渡说什么,就见一个女生走到了他和贺知渡中间,把他们隔开了。
江倾:?
“你好,请问能帮我个忙吗?”她走过来径直朝贺知渡道。
“说。”
“刚刚我和你们看同一场电影,然后出来的时候我朋友说去上厕所,但现在还没见人,我的手机放她包里了,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贺知渡看了江倾一眼,很大方的借了。
女生拿过手机后,看到主页面上的中文忽然顿了一下,又立刻道:“你是中国人吗?”
之前说的是英文,现在换成了中文。
“嗯。”
“这么巧!”女生说,“我也是。”
江倾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想看看他们还能贴多近。
“打吧。”贺知渡说。
女生没再叽叽喳喳,拨出了一个电话。
过了一会她的朋友才走了过来:“抱歉啊丝丝,刚刚不小心迷路了。”
“没关系没关系,托你的福才能让我遇到个这么个大帅哥!”丝丝把手机还给了贺知渡,又笑了笑说,“谢谢。”
“不用。”
贺知渡接过手机就想走,但丝丝又拦住了他,继续道:“我能请你吃饭吗?就当报答你。”
“不必。”
“那我能加你微信吗?”
贺知渡没答。
“是有女朋友了吗?”丝丝说,见贺知渡没答,又迟疑的说,“哥哥?”
哥哥??????
谁允许你叫他哥哥了???
江倾不可置信的看了丝丝一眼,又看着贺知渡扯出了一丝冷笑。
在他发作之前,贺知渡却先说:“抱歉,不吃饭,也不加微信。”
“不加微信也能当朋友,大家都是同胞,在海外遇见也是一种缘分。”丝丝说,“你女朋友应该也不会介意你和普通异性朋友一起吃饭吧?”
贺知渡接话:“他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介意,就算介意她也不知道。”见贺知渡的态度有松动,丝丝又卖力道,“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又不会做什么。”
“是吗?”
“这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烤肉店,就在商场的负一楼,我们一起去吗?”丝丝说,“哥哥。”
“他不去。”江倾忽然插话。
丝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时才注意到她另一边还站着一个人。
“你们是一起来的吗?”丝丝说,“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啊,来多少人我都买单!”
“他不去。”江倾重复说,声音加重了许多。
丝丝歪了歪头:“为什么啊,真的没关系,哥哥都没说什么了,你要替他女朋友监督吗?”
江倾其实很少会和女生争论什么。准确点来说,他一直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今天同样也是,一开始女生和贺知渡搭话的时候,他心情很平淡,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爽。
在女生叫贺知渡哥哥的时候,他的不爽程度稍微加深,但也没到生气的程度。
但此时。
江倾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看到丝丝拉住了贺知渡的衣袖。
“哥哥,走吗?”
“……”
再回神时,他已经站到了贺知渡面前,一把抓住了女生的手腕。
“老子就是他男朋友。”他冷声说,“有事?”
女生慌乱的逃了。
江倾也拉着贺知渡离开了商场,好一会都没有捋顺自己的脾气。
“这么想吃烤肉?”江倾说。
“没有。”
“女生和你搭话开心吗?”江倾继续道,语气十分阴阳,“还是说耍人玩儿开心?”
“不敢。”
“不敢?”江倾质问,“我看你敢得很,一次两次不消停。”
“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要下次?”
贺知渡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接着脱掉自己的外套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又拿出一张消毒棉握住了江倾的手轻轻擦拭。
好一会才说:“以后不买女生的花,不和陌生人吃烤肉,也不会再有下次。”
“……嗯。”江倾闷声答,“电话号码也得换掉。”
“立刻换。”
贺知渡放开江倾的手,又用消毒棉把手机也擦了一遍,丢了垃圾后才低声说。
“那现在算和好了吗?”
第57章
事情马上要处理完了。
话尽于此, 江倾也没再推拒,而是道:“嗯。”
贺知渡忍不住低头亲他,但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最终还是没有黏糊太久, 看完电影后直接回了酒店。
进门后,灯忘了开。
再次回神地点已经在了床上, 贺知渡抵在他身上,鼻尖在脖颈和脸颊的边缘轻轻滑动, 低声在他耳旁道:“我的伤好了。”
江倾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看着对方的眼神直白到露骨, 侧过头去吻他:“直接上啊……”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什么,更加亲昵的压了压尾音,说:“贺哥哥。”
贺知渡闻言愣了一瞬,手里的动作都急了, 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嗯?叫我什么?”
“贺哥哥。”
江倾很配合的又叫了一声, 说完又道:“男朋友。”
在那一瞬间贺知渡应该很庆幸今天的约会,也很想感谢无意遇到的桃花, 不然他怎么能看到江倾这样的一面。
可他思绪完全被搅乱,完全来不及想太多。
一开始急切又无章法,可后来又似乎变成了眷恋的温柔, 两人也磨合得很融洽。
满是爱意的情.事总能让人满足。
“……”
江倾醒来的时候, 骨头都仿佛要散架。
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 浅黄色的灯光从浴室里传了出来, 房间窗帘紧闭, 让人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江倾躺在床上, 在起床洗漱和继续打盹之间徘徊了十分钟,还没选出结果,贺知渡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江倾见着他,便伸出一只手晃了晃:“贺医生……”一开口才发现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暗骂了一声混蛋,手却没有放下来。
贺知渡走了过来:“哥哥。”
“抱我去洗漱。”江倾说。
贺知渡没多废话,径直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江倾挽住他的脖子:“不觉得我很娇气?”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娇气。如果谈恋爱遇到这样的,女朋友也就算了,如果是男朋友这样,他肯定会止不住翻白眼。
贺知渡笑了一声,低声说:“不会。”
江倾靠着他,闭上了眼。
他还是觉得乏。
直到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他才睁眼。
贺知渡把他抱到了浴室的洗面台上,他虽穿了一身浴衣,但也难免觉得冰凉。
“你看。”
贺知渡并没有为他倒水挤牙膏,而是扯开了他半边的衣领,江倾抬眼便能看到镜里自己满身淤痕。
“哥哥,这些真漂亮。”贺知渡手指轻轻拂过,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般小心,“全是我留下的痕迹。”
江倾看了会淤痕,这些并不算漂亮,更多能用狰狞来代替,光是看着都能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而贺知渡看这些的时候,眼神亮到不可思议,深看似乎能看到里面藏着的占有和疯狂。
“你是我的。”贺知渡说。
江倾一直知道贺知渡爱他,可此时才深切明白他对贺知渡来说是什么,他没办法让一个疯子真正的学乖,如此的话那便一起疯吧。
“我是你的。”江倾勾唇笑了笑。
当贺知渡再次凑近时他没有再阻止。
说:“给你十分钟。”
可事实上怎么可能只有十分钟呢?-
“江哥,你还好吧?”一道女声从耳旁传来,“江哥?”
江倾抬头看她,默默摇头。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没睡好?看着很疲惫。”程欢欢问他。
其实根本没怎么睡,贺知渡太过粘着他,江倾就像是还债一样,没日没夜的和他磨,甚至为了好好休息,还把和程欢欢见面的日子推迟了一天,可最后那天也依旧没有好好休息。
江倾回想了一下,又立刻停止了想象,似乎是觉得在大白天想这些不太好,于是立刻摇头:“这几天工作有些忙,没太睡好。”
“这样啊,不管工作多忙还是好好休息才是,钱是赚不完的。”程欢欢说,“再说了,到了江哥你现在的地位,赚到的钱都应该够平常人几辈子花了,所以还是要好好休息。”
“嗯,知道了。”
“我爸身体也不太好,年前忽然进了医院,每天探视的时间很短,先和你打个招呼。”程欢欢低声说,表情算不上好看。
闻言,江倾意外的看了程欢欢一眼,他并不知道程延进医院这件事。
说起来,他似乎是到了岛上后,就和陶修寒断了联系,连除夕那天都没有多聊。
现在想想好像有些不对劲。
到了医院后,江倾见到了程延。
程延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输液管,手上也布满了针头的痕迹,厚棉被似乎撑不起他单薄的身子,消瘦到病态,和他口中那才华横溢的大导演大相径庭。
这样子的程延是江倾并没有想到过的,他准备的那些话全都吞回了肚子,毕竟有些话现在直说好像不算合适。
程欢欢难看的笑了一下:“只有半小时,我先出去,你们说。”
江倾看着程欢欢的背影,忽然想起她说的话。
一个很多年没碰过电影,决心离开影视圈的大导演又怎么能让女儿重蹈覆辙?除非是无法阻止。
只有这个。
程欢欢出去后,江倾把手里的果篮放了下来,他坐到了床边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还是程延先打破沉默:“我听欢欢说了。”
江倾看了他一眼。
“你应该不记得了,我们见过。”程延缓慢说,“当时我和你母亲的关系很好,她总爱当着我的面夸你,说她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儿子……”
苹果皮断在了地上。
江倾继续从断掉的地方下刀,没有打断程延。
“是不是不信?”程延笑了声,“在你印象里,你母亲应该是个很严格的人,她实际上也是,但在私下也是个正常人,会和我谈论这些。我就想反驳她,私下去过你在的片场,确实没让人失望。”
程延说话的语速很慢,说完这段话江倾也削完了苹果。
他把苹果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低声说:“你知道我不是想听这些。”
程延笑了一声:“ 你就当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很多事我已经找不到人再诉说了。”
江倾没再打断,慢慢的开始听他说故事。
程延说了很多关于苏锦的事,说苏锦在学校的时候很多人追,因为她长得漂亮,但最后没一个人得手,因为她实在太过冷漠,对谁都爱答不理,说她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努力赚钱也只是为了给江倾更好的生活,不想让他和她同样生活在被人看不起的环境里,说她很爱他……
江倾认真的听完了,自始至终并没有发表一句看法。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早就不需要这些了。
时间缓慢的流逝着,直到护士来敲门催促,江倾才直言道:“苏锦的死,你知道什么?”
程延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对于江倾直言的名讳有些异议,但他并没有立场说明。
只说:“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的日子,希望你能关照一下欢欢。”程延说,“不求她大红大紫,只求她平安。”
“答应你。”
说完这些,程延才把当年的事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关于这些,江倾其实猜到了一些,但真正听到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至亲至信之人,竟然是幕后的一切主使,这种剧情的电影他都不屑于接,因为实在太过烂俗。
但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江倾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第58章
江倾出医院的时候, 发现苹果还拿在手上。
程欢欢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等他,见着他便笑了笑:“谈的怎么样?听到你想听的吗?”
江倾看了她一眼,心想她也并不是全无知道。
“吃苹果吗?”他没回答程欢欢的问题。
“谢谢。”程欢欢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什么时候回国?”
“明天。”
“那祝你一路顺风。”程欢欢说, “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
她后面那句话说的很轻,江倾并没有听到, 只是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当离别了。
挥别程欢欢后, 江倾打了辆车。
车子平缓的行驶在公路上, 窗外是海。
江倾还在想程延说的那番话, 但他想了好一会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便把手机拿了出来,把刚刚和程延对话的录音剪辑了一下,留下后面重要的部分发给陶修寒。
发过去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对方拉黑了。
不止是通讯录,还有微信等一切能够联系上他的东西。
江倾半顿, 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一切都有了解释。
海岸线很快到了尽头。
车子行驶到了市区的道路上, 没一会就到了酒店门口。江倾付钱下了车,缓慢的走到了电梯里, 随着电梯数字的拔高,他的脸色也冷淡了一些,即使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出电梯的时候, 这丝冷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似有似无的笑。
“滴——”
房卡刷开了门锁, 门内电影的放映声传了出来, 江倾朝里走去, 一眼就看到了贺知渡的背影。
“买票了吗?”他说, “事情办完了, 明天回国。”
“有紧急的工作吗?”贺知渡问他。
“暂时没有。”江倾走到他身边坐下,“但这边的工作结束了,继续待也很无聊。”
“不如我们去度假?”
“说说看。”江倾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和哥哥在一起的话,去哪都是好的。”贺知渡说,“可以去法国,站在埃菲尔铁塔下宣誓,喝一杯最纯正的葡萄酒;可以去冰岛,在雪景宁静的小屋里做.爱,看最美的极光。”
“听起来很不错。”
“还能……”贺知渡放低声音,“顺便结个婚。”
法国和冰岛都是同性可婚的国家。
江倾侧眸看了他一眼,勾唇笑了笑:“贺医生,虽然我很心动,但你这求婚也太过随便了。不说鲜花,就连戒指都没有吗?”
“哥哥。”贺知渡叫了他一声,朝江倾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屋内并没有开灯,只有投影亮着屏幕,江倾坐的随意,被贺知渡的身影笼罩着,光完全被遮了个遍,抬眼只能看到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
贺知渡按在江倾心口的物件上,低声说:“该给的早给过了不是么?”
是素链。
上面挂着贺知渡送他的戒指。
这素链他一直都带着,不知道贺知渡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总之在占有他那天的晚上,看到他心口的项链时有些不受控。
一遍又一遍的吻他。
还把戒指取了下来带到了他的无名指,吻到他指尖泛红才罢休。
江倾当着媒体的面公布了自己的恋情,自然不会畏惧曝光,戒指带到手上后便没有再取,是贺知渡又把戒指藏了回去。
似乎是怕戒指引来的关注让人又把目光聚集在江倾的身上、手上。
多看一眼他都觉得亏。
江倾抬头亲了亲贺知渡的下巴,按在他手上,低声道:“那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贺知渡明显的顿了一下,声音也沉了些:“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你的求婚。”江倾说,“以前我是绝对的独身主义,但现在想想多一个人供我差遣其实还不错,而这个人是你,那就更好……”
江倾后面的话都被淹没在了吻里,并没有再说。
“……”
第二天的时候,贺知渡却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江倾的护照。
江倾并不意外,而是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还让小周订好最快回国的机票。
他把耳朵上的耳钉取了下来,走到了隔壁房间用房卡打开了门,接着从里面拿出了提前备份好的身份证明和护照。
小岛到国内的航班并不多,最近的一班在半夜,还需要途经很多国家,坐漫长的14小时。
小周订机票的时候询问了江倾的意见,更倾向于推迟一些回国,尽量避免劳累的旅途。
江倾并不在意,直接选择了这一班。
飞机途经了法国,江倾看着偌大的停机坪忽然就有些可惜。
可惜的是,在短期内喝不到最纯正的葡萄酒,也看不到极光。
不过没关系。
很快会再来吧。
来接机的人是小周和纪野白。
江倾看到纪野白的时候有些恍若隔日,记不起到底多久没见他,虽然对于他这行工作来说,见不着面是常事,但这次却觉得格外久。
“江哥!”纪野白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激动,声音大到路人也侧眸看了过来。
小周连忙打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这才偷偷摸摸的走了过来。
“哥,录制顺利吗?”
小周也是个熟脸,粉丝路过很容易认出他,所以他也带着帽子口罩和眼镜,说话声音也很小,江倾有些没太听清,大概也猜到了他说的话。
“嗯,还行。”江倾说。
“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吗?车子在外面候着了。”
“直接走吧。”
到了车上,纪野白声音才大一些。
“江哥,你要是再不见我,我都会怀疑你忘了我这个朋友了。”纪野白夸张道,“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吗?生日也不出现,年还跑到国外录节目,我寻思着你也不缺这钱和曝光啊,实在缺就和兄弟说,要多少我直接打你不行吗?”
小周看了会纪野白,默默道:“纪哥,咱哥坐了14小时飞机,你先让他休息一会。”
不愧是助理,多少还是懂他一些的。
江倾有些欣慰。
纪野白丝毫不看场面,直言道:“还说呢,要不是我去你家门口蹲你,遇到喂完猫的小周,我甚至连你回国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
“昨天啊。”
昨天,按照时间上算,贺知渡应该已经回了国。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小周立刻紧张起来:“哥,你是说又有私生?”
江倾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遇到贺医生了吗?”
小周闻言才松了口气,道:“没有,我每天都会去喂丑丑,一直没有遇到。”
“知道了。”
贺知渡没有回家的话,会去了哪呢?
第59章
下了飞机后江倾并没有去其他地方, 而是直接打车回到了家。
房门打开,房内格局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时间好像停滞在了他离开的那天, 窗外的光透了进来, 明亮的地面上忽然窜出了一团黑影。
是丑丑。
丑丑以前总爱躲着他,虽然是只小野猫, 在他面前却高贵又无理。
但或许是太久没见,当它看见江倾的时候顿了顿, 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纡尊降贵的在他脚边蹭了蹭。
终于也舍得给自己主人给予贺知渡的同等待遇。
江倾没太领情, 看了自己脚边的猫咪一眼,嫌弃道:“它是不是胖了?”
“猫咪一般会在六个月后疯涨吧,胖点很正常。”小周在一旁解释说。
江倾用脚尖抵了抵猫咪的下颚:“那该绝育了。”
“……那也还早。”小周说,“哥,不要对久别重逢的猫咪这么残忍好吗?”
“不绝育也没关系。”江倾说, “不会有小母猫看上它。”
小周:“……”
江倾嘴上不留情, 说完就收了脚,弯腰把丑丑抱到了怀里, 又走到猫窝前找出冻干倒在手里,细细的喂猫。
小周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猫咪,心想幸好猫咪听不懂人话, 不然还哪有闲心思去吃冻干。
不过……
小周的视线落在了江倾的脸上, 交杂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觉得他变了很多。
具体变化在哪, 小周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
大概是那种打心底透出的闲散, 以前从来都不会有, 现在的他真正完整的置身于了阳光之中。
逗弄了一会小猫, 江倾坐回了沙发上。
纪野白坐到他旁边,悠悠道:“江哥,还有件事没和你说。”
“什么事?”
“我和桃子要结婚了。”
江倾半顿,这才想起桃子是谁。
这件事来的有点突然,他也很难想象像纪野白这样的人会突然安下心结婚,但回头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也答应了贺知渡的求婚了。
“恭喜。”江倾说,“定下日子了吗?”
“嗯。”纪野白说,“下周。”
“这么快?”
“是快,其实我前几天才向她求婚成功,按道理来说是应该隔久一些,但我迫不及待想把她带回家了。”
“这样。”
江倾看了会纪野白的神情,心里也逐渐释然。
到了下午江倾去了趟医院,他在这里住了好一阵子,护士见到他都见怪不怪,还热情的朝他打招呼,江倾回了趟病房,又往院长的办公室走。
院长的办公室门紧闭,像是很久没有打开过,自然也不见苏亭之。
打听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
之后江倾又去了苏亭之的公寓,和贺知渡一起度过的海边,以及一切能想到和这两人相关联的地点,依旧一无所获,苏亭之和贺知渡像是凭空消失在了世界。
很快就到了纪野白婚礼的这天。
江倾穿了一身正式又低调的白色西装来到会场,到这的时候,里面已经布置好了。
他越过大堂朝里走去,见到了正在化妆的纪野白,纪野白看上去紧张极了,手指不停的在敲打着椅面,见到他片刻后才迟疑道:“来这么早?”
“嗯,来看看你。”
“贺医生没过来吗?”
江倾摇头。
“哥,我好紧张。”纪野白说,“这是我第一次结婚,不知道该怎样具体的去做这些事,不知道会不会做的不够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我太急切而怠慢了她。”
江倾往门外的会场看了一眼。
会场富丽堂皇,都是女孩喜欢的因素,又怎么算做不好?
江倾安抚了一番,纪野白的心才像是定了下来。
礼乐响起,新郎和新娘迎入了会场,宣誓致辞交换了对戒,很快就到了扔捧花的环节。
新娘站在台上幸福的笑着,背过身把捧花扔了下来,扔到第一个女孩手上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并没有抓紧捧花,随即滚落到了地上。
周围的人也并没有把捧花捡起来。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江倾低头,弯腰捡起了捧花,笑道:“承你好运了。”
会场再次热闹了起来,只是放在江倾身上的目光多了很多。
很少有人不认识他,也不会有人不知道接捧花的意义是什么,但这花他还是接了。
酒席开席后,江倾被安排在了主桌,纪野白敬了一圈酒回来,才终于绕到他身边的空位上。
“刚开始的时候,我估摸着得有十几个人来问我你微信,现在反而没有了。”纪野白在他耳旁低声道,“哥,你接捧花是为了解围,还是有好事了?”
“你猜。”
“其实我也犯不着去猜,之前看热搜就知道了,只是你一直没回来,我没直接来问。”纪野白说,“虽然你可能会嫌我啰嗦,但我还是想问你。”
“我喜欢他。”纪野白还没说完,江倾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喜欢他,不止是喜欢,更超过喜欢。”
纪野白笑了一声,喝光了杯里的酒;“那祝福你。”
酒过三巡,主桌空位的人才姗姗来迟。
“抱歉来晚了,最近实在是忙。”
听见这声音,江倾才侧头看,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寒哥,你再忙也不能把亲妹的婚礼给忙忘呀。”主桌上另一个人道,“再迟一点就赶不上了。”
对面的人不是陶修寒还能是谁。
大概是A城着实太小,这样也能遇见。
“我自罚三杯。”陶修寒见到江倾时眼里也满是诧异,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其余人吸引了注意力,“小音呢?”
“她还在敬酒呢,马上过来。”
“那等她过来我再赔罪。”
喝过酒后,陶修寒对他笑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酒:“喝一杯?”
江倾和他碰了下杯:“没想到这么巧。”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陶修寒说,“一会聊聊?”
“行。”
江倾回国后,也去找过陶修寒,只是他和另外两人一样失了踪迹,几乎一直没有见到面,能在这遇见,也确实是巧。
“大哥,”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纪野白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不似平时的清亮,礼貌中还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您来了。”
陶修寒朝他看了看了过去,立刻道:“嗯,抱歉来晚了一些。”
“没事,知道您忙。”
桃子紧随其后,见到陶修寒立刻道:“哥,你开心吗!我特意安排的!”
“结婚的人了,稳重一点。”陶修寒摆了摆手。
江倾以为桃子说的是婚礼,下一刻又听她道:“江哥,我哥他是你粉丝,特别喜欢你,之前我不是跟你要过签名吗?就是送他的!”
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江倾看了陶修寒一眼,道:“是吗?挺意外的。”
陶修寒被揭短了也不尴尬,而是笑着说:“我说过了,你没想到的事有很多。”
话音告一段落,吃过饭后,江倾和陶修寒单独来到了后院的小花园里。
这里离会场有些远,隔绝了人群和喧嚣,略显僻静。江倾走到了花园的亭中坐下,道:“陶警官,别来无恙啊。”
陶修寒坐在他身旁,逆着风口,拿出了烟:“介意么?”
“你随意。”
陶修寒点燃了烟,浅淡的吸了一口,烟随着风吹到了另一个方向。
片刻后他才说:“最近事情有点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和你说。”
“慢慢捋,不急。”
一根烟见底,陶修寒才说:“从你的……男朋友,说起吧。”
江倾抬眸看他。
“年后我去了岛上,在见你之前就见到了他,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并没有来见你。”陶修寒说,“并且还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
“很久远的事?”
“在我还是见习的时候,遇到的第一桩大案子就认识了他。”陶修寒说,“挺残忍的,我都不愿意去回忆。”
江倾忽然沉默下来,并没有直接接话。
“说起来也巧,那桩案子和现在这桩案子是相关的,并且关系极其紧密。”陶修寒慢慢道,“这是一桩毒品案,在十多年前这个毒品还没有研制出来,而贺知渡的父亲就是第一位受害者,用来试毒。”
陶修寒又点了一根烟,只是他并没有自己抽,而是递给了江倾。
递过去后自己才点燃一根吸了起来:“你知道的,越是浓烈的毒品,药物反应就会越强,当时他父亲几乎被药物控制了神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做事特别极端,极端到想拉着全家人一起死。他母亲为了救他,拉着他父亲一起坠下了高楼。”
“我见到贺知渡的第一眼,是他站在血泊里,整个人都静得出奇。”
江倾原本只是接过烟,话听到一半也吸了一口。
他很少吸烟,上次吸烟也是因为贺知渡,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在他所上的高中围墙前,看着满墙的污言秽语,吸完一根又一根。
“当时我们队的其他警官都觉得这小孩太冷漠,对自己父母的死亡都无动于衷,于是他便暂时跟我回了家。”陶修寒继续说,“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说话的次数寥寥可数,他确实孤僻冷漠得过头,只是他会在听到别人说我的一句不好时,就打架到头破血流,也会在知道别人对我因他而起的诟病时偷偷离开。”
江倾太久没有抽过烟,被这浓烈的烟味熏到头疼眼酸,一时间连话都忘了说。
“再次见面就是在岛上了。”陶修寒说,“说起来也好笑,我是你粉丝,以前总是我拉着他看你的剧,读你的影评,他是沾我的光喜欢你,顶多算是个小粉丝。现在他却成了你的粉头,见我还说……”
陶修寒咳了一声,用贺知渡的语气道,“陶警官,追星要注意尺度,离偶像的生活远点,多大了还追星,害臊么?”
换言之,离我男朋友远点。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
第60章
“他的过去我参与太少了。”
江倾吸完了手里的烟, 过了一会才道。
贺知渡的过去他参与太少,贺知渡也从不会和他说。
在记忆里,他们对之间的试探远比表达爱意要多很多。
彼此都是。
“这个很难定义。”陶修寒说, “参与度的多少全看贺知渡的个人意愿, 或许他让你参与了,但他不会说。”
“坏习惯。”
陶修寒看了他一眼:“是坏习惯, 爱意是需要表达的。”
陶修寒认识的是几年前的贺知渡,其实早就变了。
江倾从未质疑过贺知渡对他的爱意, 因为对方的爱和占有欲从来不加掩饰, 一直都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番说教反倒像是在说他。
他看着手里灭了的烟蒂,略微有些懊恼。
又说:“陶警官,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贺知渡现在在哪。”
他可是向他求过婚了。
忽然消失很不礼貌。
“或许你应该去一趟这里。”
陶修寒给了江倾一个信封。
江倾接过信封,询问是否能打开, 得到应允后便把信封拆开来看, 上面是一个地址和联系人电话。
他问陶修寒这个地址是什么,陶修寒没有具体回答, 只说你去了就知道。
江倾点头,没再多问。
他忽然想到他还有过一封未拆的信,有些迫不及待想拆开。
去那个地方前, 江倾先回了趟家, 在房间翻找了一圈, 最后在枕头下找到了那封信。
信封和上次看时没发生任何变化, 岁月的流逝好像与它无关。
江倾拆开信封, 一行字映入眼帘。
[下次见面请抱紧我。]
贺知渡和大多数医生不同, 他的字很好看, 间距大小形状都好看,坚定又行云流水。
留下信封的那天发生过什么?
江倾的记忆变得模糊,只记得贺知渡离开时看他那双略微悲伤的眼睛。
那见面时抱了吗?
抱了,还亲了。
迫不及待,像是小别胜过新婚的情侣。
江倾失笑,忽然摸到了纸条背面的痕迹,翻过去又看到了一行字迹,比正面要凌乱很多,看上去写的时候心情并不愉快。
[如果不抱我,那就永远都不要在出现。
不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拴住你,让你只能看我?抱我?被我进入。]
[哥哥,想做丧家之犬吗?]
按江倾的理解来说,这封信算是情书,只是谁会在情书上写这些呢?
只有他了。
江倾换种处地去想,普通人看到这封信会是怎样?
是低伏的委曲求全,靠近对方让人玩弄至厌恶?还是像丧家之犬一样逃避,时刻小心翼翼,一直逃一直逃,却永远都逃不出贺知渡的手心?
不过似乎并不能这样类比。
换做是他,如果不爱了便会直截了当的撕掉这封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管对方发疯还是怎样,这些都和他无关。
江倾回头一想,他也不算正常。
所以才和贺知渡最过般配。
江倾把信封叠好,重新放回了枕头下。
换了套普通的常服,开车前往陶修寒给他的地址。
车子行驶了一小时,从市中心一路开到了郊区,才终于在一处房区前停下。
江倾停好车,拨通了纸条上的联系电话,过了一会便从里走出了一个年轻人,走到他车旁道:“江先生吗?”
“嗯。”
“您跟我来。”
江倾下了车,跟随这个年轻人往里走。
那人边走边道:“我姓张,您叫我小张就好,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江倾下车后看清楚了房屋的全景,这里的围栏很高,围栏上还有锋利的尖刺,并且围了不止一层,比起防止外人进入,更像是防里面的人出逃。
“是监狱么?”江倾迟疑道。
像监狱,但又不像。
小张摇头,说:“是戒毒所。”
“哦。”
江倾应了一声,想了一圈陶修寒让他见的人是谁。
最后却没想到是洛时。
不知是太久没见,还是会面室的色调太冷,江倾总觉得洛时有些陌生。
他原本就瘦,现在更瘦,整个人都过于的苍白阴翳,眼里还充斥着挥散不去的戾气。
和记忆中的他大相径庭。
“很惊讶?”见他没有说话,洛时便先开口。
“不惊讶。”江倾说,“我还在想,你为什么没有参加白哥的婚礼。”
江倾混了这么多年的娱乐圈,早就接受了事物的变幻莫测。或许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但眼界却宽了,各种场合都能保持平静。
洛时没接话,只是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木然。
“就在今天,很巧。”江倾说,“作为朋友,你应该到场祝贺才是。”
洛时看着他笑了一声,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道:“时间有限,免了这些没必要的寒暄吧。”
“是么?我觉得挺有必要的。”
毕竟上次见面还是最亲的朋友,尽管中间发生的事足以让他们不再亲密,但还是很难一瞬间就适应关系的转变。
大概是今天忽然动了烟瘾,江倾的手有些痒,但这里是戒毒所,显然不能抽烟。
他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到嘴里,又扔了一颗放桌上,问:“能吃么?要检查?”
见洛时没动,江倾又把糖收了回去:“算了,不给人添麻烦。”
这是纪野白结婚的喜糖,他大抵是希望洛时也吃上的。
江倾吃完了糖,忽然坐直了身子:“上次那卷录像带,是你放的?”
他眼皮单薄,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勾起,看着亲切又烂漫,但收回笑意时身上却显得庄肃,不太近乎人情。
洛时抬眼:“是。”
“目的呢。”
“江倾,你这么聪明,问这些很没有必要。”洛时说,“我放录像带能有什么目的?无外乎就是离间你们之间的感情,就算离间失败,也足够恶心你的。”
“你说的对,确实足够恶心。”
“你以为这就够了么?”洛时继续说,我做的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但这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抢了我的东西,这些你就应该受着,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高高在上的质问我?”
江倾看向洛时,比进来时更要陌生。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懂过他,无法感同身受,无法去理解他的脑回路。无法理解,也不会尊重认同。
“你要这样想,那确实——”江倾往椅背上一靠,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继续说,“也没有错。毕竟我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你再努力也得不到。”
江倾很少会说这样刻薄的话,毕竟人人平等,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要优越多少。
这句话他不认同,但放在这儿的效果显然不错,洛时听到后脸色瞬间变了,就像是击碎的面具,再也无法游刃有余。
“所以你就想毁掉我,联系了我小舅,被迫染上了毒品,现在沦落到了这种境地。”江倾垂眸看向洛时,看到了对方手腕处的青紫,忽然叹了口气,“打了那么多针,现在还有力气拿起画笔么?”
洛时没有否认,或者说他没想着否认,听到江倾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完全沉默了。
感情可以假装,人设可以粉饰,但日复一日的努力,那些流下的汗水是没办法改变的。
可现在却因为一念之差全都毁了。
“江倾,你真是自诩有情,却又最无情。”洛时说,“糖还有么?”
江倾点头,拿出了一颗糖,递交给一旁的监督人员检查,检查无误后才送到洛时手里。
洛时拆开外包装,小心翼翼的把糖含在了嘴里,片刻后才道:“我去了医院,你吃错药送去洗胃的那天,恰好撞破了苏亭之给你换药的场景。然后他查到了我的一切事,联系到了我,是我动了恻隐之心。”
洛时细慢的把他经历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他被苏亭之利用,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换药?车祸?窥探……很多很多,江倾从未知道的。
他也因为知道的太多,害怕控制不住,而被注射了毒品,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没有东窗事发,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到怎样的境地。
江倾出戒毒所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空气中的沉闷浮了上来,压到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在车子上坐了很久,迟迟没有发动。
手机铃忽然响了起来,一直到结束他都没有接。
直到重复响起,江倾才拿了出来,接通了电话,对面的背景有些吵,略显得杂乱,纪野白的声音也拨得很高,试图压制背后杂乱的人声:“江哥,你怎么走了?晚上还有一顿!”
“嗯,有些忙。”
“再忙也得把今天的时间抽出来,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
“白哥。”江倾打断了纪野白的话,“洛……小时他没来么?”
“他深造呢。”纪野白回答说,他忽然哎了一声,继续道,“说起来我给忘了,小时让我交给你一幅画,画的好像是个高中生,他有和你说吗?”
江倾半顿,片刻后说:“有说。”
“这顿你没来就算了,下次给我和桃子补上,”纪野白说,“我这边先忙,挂了。”
雨好像停了。
江倾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的车座上,发动了车子。
之前谈好的电影年后开机,他回家后没多久便进了组,每天从早忙到晚,时间被拉的有些漫长,但日复一日这样过,似乎也没那么漫长。
直到某天结束工作,回到酒店时,房间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密码还是没有变。”那人抬眼,直勾勾的看向江倾,“被有心人知道了该怎么办?”
江倾关上门,也直接看了回去:“不改密码就是为了等有心人。”
作者有话说:
戒毒所这里的设定和现实中有所偏差,浅浅的架空一下。
第61章
酒店给他订的房间是顶层的复式, 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还有个简易的小厨房。
江倾站在门口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菜香,走进去看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桌菜。
辣椒炒肉、酸辣土豆丝、白灼菜心……
都是一些简单, 平时他们最爱吃的菜。
“虽然很想再吃一顿你做的饭, ”苏亭之看向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但是显然没可能。”
江倾看了他一眼,没有坐在他身旁, 而是转身到了小厨房。
很快他便端了一碗清水面出来, 摆放在茶几的另一边。
“生日快乐, 小舅。”
今天是苏亭之的生日,江倾当然会记得。
他们从小便生活在一起,哪怕后来因为工作而分开,也会在每年的这一天见一面,江倾会给苏亭之煮一碗长寿面。
十多年来一直没变。
“谢谢。”
苏亭之依旧在笑, 端起面条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江倾就坐在他身旁, 静默的看着他。
事情终究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苏亭之三十五,哦不对, 今年已经三十六。
哪怕他穿着一丝不苟,扣子也严谨的系到了最上,江倾也能一眼看穿他临时粉饰的精致。
看来这些日子他过得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云淡风轻。
持久的静默后, 苏亭之放下碗, 夹了块肉放在旁边的空碗里:“陪我一起吃。”
江倾没动。
“没乱放东西。”苏亭之继续说, “我不至于那么无聊。”
江倾看了他一眼, 吃完了这块肉:“谢谢。”
苏亭之也没再继续说, 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
放下筷子后, 苏亭之便道:“能再吃一次你做的饭, 来这一次也不亏了。”
江倾直视着他,一如曾经的目光,但又有些不一样。
片刻后,他才点燃了一根烟,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是么?”
苏亭之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出现的很早,早在他脆弱的时候就一直在他身旁,早到他足够去信任对方,信任到依赖的程度。
江倾以为再见面时他会动容,会产生破绽,让人有机可乘。
可他并没有。
他们隔得近,烟雾散了苏亭之一脸,他有片刻的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小倾,你以前可从不在我面前抽烟。”
苏亭之是医生,有强烈的洁癖,讨厌身处于烟雾围绕的环境,讨厌衣服沾染上烟味,所以在江倾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就严厉的苛责了他,之后他便再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
江倾轻弹食指:“今时不同往日了,小舅。”
苏亭之笑了声,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等烟味散了些,他才道:“我准备去自首了,思来想去,自首前唯一值得见的人就只有你。”
江倾抬眼,听苏亭之继续道:“我身边没有牵挂的人,对你……至少曾经,还不错。”
“在调查贺知渡身世之前么?”江倾反问。
苏亭之也抬眼看向他。
“苏锦死后的很多年里,你都一直尽职尽责的扮演好舅舅这个角色,演到自己都入了戏,忘记了谁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么?”江倾掐灭了烟,慢慢道,“后来贺知渡出现在了我身边,你刚开始很支持,直到你调查发现他是那起案子受害人的儿子,你才开始行动。”
“你比你妈要聪明太多。”苏亭之笑着,眼神里还有些不加掩饰的赞赏,“我一直深知养狼为患的道理,可却舍不得动你。你也确实没令我失望,能把我逼到今天这境地。”
江倾也笑了声。
“你确实成长了太多。”苏亭之继续说,“现在的你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你记得吗,你小时候……”
“贺知渡在哪?”
江倾打断了他。
苏亭之沉默了片刻,又继续笑道:“我应该有教过你,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尤其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你更要遵守规则。”
“贺知渡在哪?”江倾继续问道。
苏亭之脸色未变,干脆没再要求这个,而是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他死了。”
“贺知渡他死了,大概在几个月前,他只身独立的找到了我,拿着你做幌子,想要获取我的信任,染上了毒。你知道沾上毒的人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吗?脸色苍白消瘦,四肢也无法受控,爬在地上求人。”
“就像条狗。”
苏亭之很平静,平静到几乎称得上是温柔,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半分没差,总是带着笑眼,像是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可说的内容却让人胆寒。
窗户依旧开着,屋内的暖气被冲散了些,江倾觉得有些冷。他看向窗外低沉的乌云,心想马上要变天了。
“是吗?”江倾反问,缓慢的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眼神又清明一片,“那滚吧。”
苏亭之看向他,试图从他眼里找出些牵动来,片刻后才接话:“小倾,冷漠这点倒是学了你妈的十成十。”
江倾直言不讳:“对我来说,你现在存在的意义也仅限于此了。”
桌上的电话铃打断了这段并不和谐的谈话。
苏亭之看了眼手机,整理了下衣领,从桌上站了起来:“我想大概也不需要我多走了。”
话落片刻,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陶修寒带着几个穿便服的警察闯了进来。
拿着□□,瞬间便挤满了整个房间。
苏亭之站在中间,表情丝毫不意外,还笑着让人放松,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过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结果早就全然接受了。
他被带走后,陶修寒检查了他的手机,对身旁的人交待了几句,人群就做鸟兽散,只留他一人在房间站着。
“辛苦。”他道。
江倾摇头,没有说话。
“贺知渡给我传递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在一个月前,之后有和你联系吗?”陶修寒说,“多亏了他,案件在人员及伤亡最小的情况下解决了。”
江倾摇头,片刻后说:“做的不错。”
做的不错或许不能简单的形容贺知渡的所为,在最近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在苏亭之身边徘徊和试探,江倾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又或是苏亭之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些他都一概不知,但做的不错。
不错到处理好了一切事情,解决了他们后顾之忧,报了私仇,也破了案件。
不错到没有考虑自己,也没有考虑到江倾。
又或是贺知渡自始至终都觉得,江倾能像苏亭之话里那样,把外人的无情学到十成十,对待谁都一样?
窗外的冷风把暖气席卷而净,江倾走过去关窗才发现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门外的喧嚣早已散了,冬天还是冷的。
一切都没关系,再怎样都没关系。
可江倾并不冷漠。
第62章
南城多雨, 每一年到了十月,窗外变总是淅淅沥沥,雨下个没停。
江倾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头懒散的倚着墙, 手里的手机被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震动个没停。
拍完上部影片后,他便开始陆续停止一些工作, 后来电影上映了,以前的合同也到了期, 到了现在, 他勉强能算的上一个自由人。
窗外的雨不见小, 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江倾敲字回了个好,便戴上口罩站起了身。
走出门去,光线反而比那昏暗的房间要亮堂许多, 空间内一片窸窣, 也喧嚣一些。
“老板,您要回去吗?”有人见他出来, 便立刻过来道。
“嗯。”江倾应了声。
“今天天气不好,客人没有很多,厨房又研制了新的样品, 您要不要试试?”
门外的雨不见停, 江倾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可以。”
“好!”
江倾走到了厨房里, 一进去便芬香扑鼻, 等细腻的奶油在口里化开, 他才道:“或许应该少放50g的白糖。”
“好, 这就试试。”
江倾点头, 走了出去。
停下手头的工作后,他把这些年的收入捐了一部分出去,开了一间甜品店。
店后有一个小房间,离大堂的地方不远,开着窗就能听到这些窸窣喧闹的人声,闻到后厨传来的香味。
江倾没事便喜欢待在这里,看书,又或是睡觉。
日子比起从前要松快不少,也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干。
江倾打了伞出门,开车到了一间咖啡店。
今日下雨,哪家店的人都不多,咖啡店也同样如此,一阵风铃声响起,打破了咖啡厅的片刻宁静。这家咖啡店不大,店里只有一个服务员,同时他也是这店里的老板,见江倾进来后,只微笑的点头,问:“和上次一样?”
江倾点头,走到了最里的窗边坐了下来。
咖啡端了上来,等的人也姗姗来迟。
秋还是有些凉了,陶修寒卷着一身寒气坐到了对面,帽檐上还带着些雨:“走到一半忽然下雨了,等多久了?”
江倾看了下手表:“你没迟到太久。”
“那就好,”陶修寒擦掉了落到脸上的雨,“等会有什么安排?”
“吃饭,吃完饭后去喝酒。”江倾答。
“一起吃?”陶修寒说,“听说对街开了家新的火锅店,要不要去尝尝?你不是最爱吃火锅吗。”
江倾没答,而是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后还在注视着对方。
目光有些凛然。
服务员把陶修寒点的咖啡端了上来,打破了片刻的沉静。
“或者,你想吃其他……”
陶修寒慢慢说,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对江倾摇头。
江倾收回目光,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吃火锅吧,没其他选择了。”
“也可以有其他选择,你喜欢吃辣可以吃湘菜,可以吃烤鱼,可以吃蟹煲,想换口味可以吃日料,也可以吃红酒配牛排,不一定非要拘泥于火锅。”
江倾轻笑:“吃火锅不是你提议的吗?”
“我只是提供一种选择,你还可以有很多选择,不止是吃饭。”陶修寒说,“你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江倾依旧在温和的笑着,“上个项目的后期策划我刚参与完,有一间自己的店,也有朋友,每天作息规律,这样……还不算么?”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在这些。”
这话陶修寒说过很多遍了,从贺知渡消失的第一个月起,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杯里的咖啡见底,江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你呢,听说你认识了一个女生,她怎么样?”
江倾把话题生硬的别开,陶修寒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道:“今晚喝酒一些什么人,带我一个吧。”
“行啊。”
江倾话落,视线移到雨幕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陶修寒的关系竟如此熟络,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喝酒,有了共同的朋友,算得上知己了。
大概是中间那根无形的线吧。
江倾很少会主动去提,但也总会对贺知渡的过往感兴趣,从生活中的细节里,又或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他的事。
他喜欢去听。
这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晚上订的局依旧是在PLAYMUSE里,江倾习惯了这喧闹的环境,甚至有些喜欢这里,灯光太黑,环境又太吵,不会有人去探究什么。
进门后,江倾走到了提前订的台旁,绕到最里的角落坐了下来,有人和他招呼他就挥挥手,有人敬酒他也喝,不过这种局来的多,大家也会知道他的个性,并不会太多的打扰他。
他对陶修寒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正确,他并没有作息规律,昨晚就熬得很晚,做电影这行的,哪能说休息就休息。
江倾坐下不久便有些困,关掉了手机,闭眼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中他睁开眼睛,忽然站了起来。
身旁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自己手里的娱乐,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只有江倾站起身后忽然离开了卡座,越过了人潮,往酒吧外走。
他来到熟悉的地方时总会重复去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很熟悉的背影,他想去追,却总是追不上。
江倾的步伐停在了小巷里,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眼睛上,视线有片刻的不适应强光。
前阵子政府征拆挣了钱,给每条小道都新修了路灯,把原本摇摇欲坠的路灯换成了先进的太阳能灯板,白光取代了昏黄,把路照得更亮,行人能更安心的回家,也能让江倾更清晰的看清这条寂寥的小巷。
小巷里并没有他追寻的背影。
究竟是梦太过真切,还是现实太过模糊,有时候他都分不清了。
回到卡座时,陶修寒给他递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笑着说:“刚刚和他们打了个赌,赌你半小时能不能回来,我赢了。”
“你赌的什么?”江倾问。
“我赌的是,不能。”
江倾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陶警官,你和人学坏了,以前可从不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不无聊。”
江倾坐了下来,笑着,也不恼。
放下矿泉水时,看到了吧台的另一个方向,忽然站了起来。
离开时,陶修寒拉住了他的手腕:“别去了。”
江倾视线没动,再次走出了卡座,往人群里走。
还是一场空。
回到卡座时,那瓶开封的矿泉水不知被人丢到了何处,江倾坐了下来,片刻才说:“陶警官,我似乎看到他了。”
陶修寒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
他坐在身旁看着江倾,心情不可自抑的变得低落,外人或许不了解,还会觉得江倾变得比以前温和,更好说话,仿佛这人不再高高在上,真真切切的活在自己身边。可陶修寒却最知道,这些都是错觉。
明明现在的江倾最过难以接近。
他越是待众人平等,越是疏离。
陶修寒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天的深夜被一阵电话铃吵醒,在他还没完全清醒时,就听到对面传来江倾的声音。
难掩兴奋,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说。
“陶警官,我在我身上发现了一个窃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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