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藏书琳琅,满室书墨气息。
宁湘阵脚大乱,手里还拿着浸透水的布巾,急得团团转。
宣明繁进来了
秦姑姑怎么都不告诉她
书架靠墙,陈列三排,倒是能藏身。
她往后退了退,确保能发现她这个人,而看不到脸。
一袭烟青色衣袍落入眼中,宁湘忙收敛心神,跪在地上,脑袋几乎埋进了胸口。
宣明繁进门来,随手取了一本案上的奏疏,发现书房中有人也没在意,淡声道∶“下去吧。”
“是。”
宁湘下意识地应了,发觉自己出了声,紧张捂住嘴,起身端好地上的铜盆要走。
不过就几息的时间。
“等等。”
珠玉般温润的声音传来。
宁湘脚步一滞,眼前隔着书架,她并不能看到宣明繁的脸。
透着缝隙只能瞧见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奏疏,一手搭座椅扶手上,天光下,那素洁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
“书架再擦一擦吧。”
宁湘“……”
净闻法师你变了!
从前你可是清风朗月、孤高圣洁,果然名利能熏心,还俗之后也和旁人一般以权势压人了。
都怪她看错了人。
当初若没有答应丞相,她等着新君继位大赦天下,说不准现在已经放出宫去了。
眼下无路可退不说,肚子里还有这么个祸端在,只怕宣明呈给的那些金银,她也没命花了!
宁湘悔不当初,可宣明繁在那儿坐着,她不敢吭声,埋着头继续擦拭书架。
书房里日日有宫人打扫,书架比脸还干净,实在没有什么可擦的。
她这会儿若是出去,必然撞上他无疑。
宁湘心中默默流泪。
这差事,她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天不遂人愿,她忿忿不平满腹牢骚抱怨时走了神,碰到了小几上摆放的青花缠枝长颈花瓶。
她眼睁睁看着花瓶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她惶然抬眸,便见书架外人影晃动,眼看宣明繁将要走过来,赶紧跪下去,这时秦姑姑大惊失色进门。
≈“看到宣明繁站在案前,神色不明,而绕过书架看到满地狼藉,顿时眼前一黑,呵斥道“你这丫头冒冒失失的,惊扰了圣驾,还不请罪!”
宁湘不敢说话,咬着唇跪着,心想宣明繁若是真治她的罪,她改明就把他儿子给做了。
还好。
他尚有良心。
只是搁下奏疏,面上波澜不惊∶“让人来收拾就是。”
“是。”
秦姑姑松了口气,朝宁湘使了个眼色。
她心领神会连忙起身离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走的时候,总觉得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没机会深想,因为秦姑姑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如何做事的,眼睛长头顶了?知道那花瓶值多少银子吗头上脑袋都不够砍的”
宁湘深以为意,她仅剩的积蓄都在宫外折腾完了,且大部分都花在净闻法师身上。
他用她那么多银子,她摔碎他一个花瓶不过分吧?
但在秦姑姑面前,宁湘还是听话的认了错,保证下次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秦姑姑见她能屈能伸,诚心认错,也不好多加责怪,只是少不得提醒∶“皇上与人为善,但规矩却不能少,做奴婢的好好伺候主子就是,若生出些旁的心思,我也帮不得你了!”
这下换宁湘不解“什么旁的心思”
秦姑姑锐利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幽幽道“我知道你是端王殿下举荐的人,可咱们皇上心性清冷,眼下国丧未过,想不得那些事。&a;“
一句话说得倒多受新帝器重似的。
可宣明繁登基不过几日。
秦姑姑在勤政殿拿乔,莫不是把这儿当做她自己的地盘了?
什么心性清冷。
是她没见过他别的样子。
还妄图以此威胁恐吓自己。
宁湘心中无语,却还是笑脸迎人∶“姑姑说的是!不过您放心,我对皇上没有非分之想,一定离他远远的”
她恨不得远走天涯海角,再不见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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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先帝皇二子、三子封王离宫,带走部分伺候的宫人,后宫嫔妃也迁居别处,空出大半的宫阁来。
四时更迭,物换星移。
新皇登基,又是全然不同的时代。
先帝逝去的悲痛,在凛凛深秋的寒霜中逐渐淡去。
前朝后宫已恢复往日风光。
宁湘在一日日搁浅的计划中愈发烦闷不安。
来了勤政殿好几天,她藏在床底下的药都没能成功煎服。
月信晚了迟迟月余,春风一度留下的种子在肚子里肆意生长,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尤其在早起更换衣裳时,不经意间瞥见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
宁湘倒吸一口冷气。
算算时日,也才两个多月,她不细看也没注意,这么一瞧当真觉得肚子在长大。
从前她见元嫔怀孕四个月时,才能依稀辨别出孕相。
她这还不足三月,怎就有了变化?
这让宁湘怀疑起是自己近来吃多了长肉,还是宣氏一脉天赋异禀不同凡响。
总之,这不是件好事……
当差时,宁湘多添了件衣裳,确信别人看不出来奇怪的地方,才往前殿去。
日渐天凉,宣明繁在书房时间倒是多了起来。
宁湘不愿过去伺候,总是找借口推脱,秦姑姑自然也不想她上御前再发生之前的事,也就应允了。
正好尚衣局送来冬被绒毯和冠冕袍服,进殿前熏衣的规矩免不了。
宁湘被打发来熏香。
勤政殿所用乃迦南香,香气温润绵长。
鎏金黄铜香炉置于殿中,轻烟缭绕,朦胧清幽。
有人捧着袍服进来,宁湘顺手接过,待抬眼看到来人时,不禁愣了一愣。
“晴雨”
“宁湘”
两人面面相觑。
宁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晴雨。
晴雨也没想到宁湘竟然在勤政殿当差。
≈“
“说来话长…”
晴雨神色复杂。
原以为几个月前宁湘去了皇陵,就不会再回来,结果她不仅回来了,还得二皇子看中留在琼华宫伺候。
如今悄无声息地竟又来了勤政殿。
如今新帝继位,前朝后宫皆有变动,晴雨原本伺候元嫔也算风生水起。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元嫔已是元太嫔,随后宫诸嫔妃迁居宫苑后,原本昭阳宫的宫人就留了大半。
她不愿再去伺候太妃太嫔,找到干娘陶嬷嬷想要另谋出路。
好在运气不错,勤政殿掌事秦姑姑看她伶俐聪慧,才能顺利来了勤政殿当差。
宁湘想到和晴雨当差就头疼。
两人相识这些年,历来不对付。
应该说是晴雨不待见自己。
宁湘不欲与她相争,谁知两人缘分实在深厚,今日又遇上了。
好在晴雨初来乍到,没有跟她一争高低的打算,干起活来也算默契。
只是烟雾袅袅,熏了袍服和被衾之后,宁湘觉得头晕气短,胸闷难受。
熏衣的迦南香味不算太浓郁,此刻却莫名闻不惯,她放下香炉让晴雨熏衣,转头去叠好衣袍收进柜中。
隔着缭绕的烟雾,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好像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寝殿中。
眨眨眼,仔细一看。
不是眼花。
是宣明繁进来了。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宁湘心里有鬼,倏地转过头,顿时心如鼓擂。
她怎么觉得他阴魂不散的。
宣明繁在明窗下落座,手中佛珠转动,似在看什么书信,聚神会神,不曾再往这边看。
大白天的他进寝殿干嘛?
宁湘挪着脚步,离远了些,看到南窗紧闭,想要开窗透气。
一股沁凉的冷风拂面而来,倒是吹散了胸闷的不适之感。
只是她听见哗啦响动,回过头见宣明繁面前的信纸四散翻飞,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宁湘“……”
座上的人,终于抬起头,深幽的目光透过青白烟影,落在她身上。
窗外进来的风掀动幔上流苏,宁湘僵滞住,等着他开口质问自己。
然而,他只是看着,并不言语。
清清淡淡的神情,如云上明月,山间溪涧。
温润、平和,波澜不惊。
一如往昔。
只是眼底又有一丝深藏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被他看的无所适从,仿佛所有秘密都无处遁形。
她确信他此刻认出了自己。
迦南香的味道弥漫在呼吸间,宁湘脚下沉重,连挪动脚步的勇气都没有。
晴雨活泛,放下香炉,便将地上的信纸———拾起。
宁湘瞥了一眼,才发现那些是秋闱的考卷。
八月中的秋闱刚过,先帝就驾崩,科考名次至今才出。
她想起马筠安来,也不知道他可否高中。胸怀大志的年轻人,不要就此埋没才好。
她心中好奇,但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也顾不上旁人了。
晴雨将考卷归拢送至宣明繁跟前。
“皇上……”
他收回目光,伸手接过放在案上,声音和缓∶“香炉撤了吧,往后不必熏衣了。”
“是。”晴雨细弱蚊蝇地应了,闻言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却是忍不住红了脸。
新帝有极为出色的长相,眉眼磊落,仪容清肃,矜贵无二。
往年宣明繁还是太子时,几乎不进内宫,只能远远瞧上一眼。
如玉之人近在眼前,竟是觉得心跳惴惴,面红耳赤。
先帝已去,后宫空荡,宣明繁修行多年,高洁出尘。如今还了俗,却是免不得要立后纳妃,绵延宗祧。
先帝年轻时,勤政殿的宫人里少不得有几个伺候枕席的。
当初三皇子宣明晟的生母,便是宫女出身,一夜恩宠有了皇嗣,虽不得宠,却一生荣华不断。
倘或她有这个机会……
晴雨面颊微红,不敢深想。
宣明繁既说不用熏衣,她们不必再久留。
宁湘憋闷半晌的胸口总算舒缓了些,回到屋子发现汗流浃背,腹间微微紧绷发硬,原以为是怀孕体质的变化。
换了衣裳后,才忽然惊觉可能是今日闻香过久的缘故。
元嫔孕时,宫中严禁一切香料,宁湘没有近身伺候,一时忘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莫名的心惊,下意识地抚上肚子。
所以宣明繁是看出她的不适,才叫撤了香炉
宁湘被这个想法惊到
随即又否认。
新帝日理万机,没有这么细致入微。
但一想到他今日看自己的眼神。
宁湘就不寒而栗。
先前她还侥幸,他没认出自己。
这回那清幽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那么久,不可能再说不认识。
他要抓住她冷声质问她为何给他下药一夜荒唐不告而别,宁湘还能硬着头皮辩驳几句。
可他并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甚至连多余一句话都没有。
宁湘彻底没了底。
她要不要寻个机会告诉他,她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子?
她不信他还能如此淡然。
可是也就想想,她怕第二天惨死深宫,一尸两命。
宁湘哀叹,今后前途未卜,可怎么是好啊!
……
好在后面几日宣明繁忙于政务,在书房召见诸位朝臣商议国事,有总管太监尤礼在侧,不必宫女去伺候。
书房内,气氛凝重,剑拔弩张。
荣王面沉如水,冷冷开口∶“皇上怎会突发奇想革了李望山涿州知州一职?可是他擅离职守,还是何处不敬惹怒了您”
宣明繁坐在御座之上,冠服俨然,语气淡漠∶&a;“我朝黑市屡禁不止,大量私盐、铁器自黑市流转,李望山屡次勾结黑市。四年间途径他手的黑钱不止二十万两,他从中抽取三成,罔顾法纪,以此牟利,为大梁律例所不容!”
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隐瞒,荣王脸色难看了几分∶“皇上可有证据?”
一张轻飘飘的信纸搁在桌案上,上面陈列了李望山名下产业和所犯罪状,共二十三条之多。
每一项,都是诛九族的重罪。
看着满纸罪状,荣王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
还好这些产业远在涿州,与自己没有牵连,李望山愚蠢,当初没能除掉宣明繁,有如今的结局也活该。
只是他心头仍然愤恨,旁人都知李望山是他的人,新帝如此痛下杀手,折断他的臂膀,无疑不是给自己难堪。
他看着宣明繁平静的眼眸,讥讽道∶“皇上不怕过犹不及,埋下祸根?”
一侧默然的御史中丞这时站出来,正色道∶“肃清朝堂、惩恶扬善,乃为君者、为官者终生奉行之德,王爷说这话,是在威胁皇上不成?”
荣王拂袖“中丞别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御史中丞从容应对“既如此,李望山犯下不赦之罪,王爷何必还要求情”
荣王无言以对。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羽翼被折,不甘心宣明繁坐在这位置上耀武扬威。
可纵有恨意,眼下也不是爆发的时刻。
新帝不像先皇,三言两语能动摇其内心。
宣明繁看似平和柔弱,心智却极为坚定稳重。
荣王双拳紧握忍下这口气,听上首新帝一句话决定李望山生死。
涿州黑市严查,李望山判了斩刑,所获之利收缴国库,与之勾结的货商包括洪胜之流,皆流放边关,论罪而处。
李望山虽犯事,祸不及妻儿九族,新帝仁慈,尚留宅院给其居住,并没有赶尽杀绝。
宣明繁杀伐果断之下,不乏仁义之心,御史中丞欣慰,躬身道∶“皇上圣明。”
一众朝臣附和,荣王也不得不按捺住脾性。
后来不知谁提及新帝继位,明年改元为先帝追以谥号及太妃们尊号。
前朝后宫关系微妙,家中出过嫔妃的朝臣不少,没人会嫌荣宠太多,既有人开这个头,宣明繁也——应允。
此事就算定下,大臣们自然感恩戴德。
临走时,荣王却道∶“肃安大长公主近日回京,可公主府久未修缮多有不便,想进宫小住几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肃安大长公主,为明宗皇帝继后所出,和荣王一母同胞,宣明繁该称她一声姑母。
大长公主远嫁塞外,驸马早亡,安顿好子女后便打算回京长住。
宣明繁亲情缘淡薄,对这位姑母也无甚印象,虽无血缘,但到底还是长辈,岂有不应之理。
只是以荣王的性子,不会无故提起这桩事。
果然,宣明繁应允之后,荣王便又说∶“臣担心肃安长公主膝下寂寥,欲让家中侄女随侍左右解闷。”
荣王所说的侄女,是荣王妃兄长之女,名唤季翩然,十六七岁的年纪,从小寄养在荣王府,幼时倒是时常入宫,隐约有些记忆。
偌大的皇宫,不缺一个女子的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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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湘听闻肃安大长公主进宫的消息时,正和晴雨去尚衣局取回宫女冬服。
日渐天凉,身上单薄的衣物不足以御寒。
宽大厚重的冬衣能挡风避寒,也能遮住她日渐圆润的腰身。
宁湘正愁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宽厚的衣裳一穿,什么也瞧不出来。
晴雨把冬衣放好,出来见宁湘已经把冬衣穿上身,不禁疑惑∶“你很冷了吗?”
宁湘看了看明媚的太阳“是的,很冷。”
晴雨撇撇嘴,坐在妆台前倒饬,宁湘走近了才看见她在往脸上擦胭脂。
晴雨涂上薄薄一层口脂,回头“好看吗”
晴雨长了一张圆脸,只是眉眼可见锋利刻薄之象,算不得多好看,见她兴致勃勃,满含期待,宁湘只好违心点头。
“好看”
晴雨放下胭脂,眼中没什么神采,淡淡道∶“你不必诨骗我,要说好看的美人,得算你一个……还有那个今日进宫的季家小姐”
大长公主住进了重阳宫,听说是她自己选的宫室,离勤政殿不过数百步之远。
“这打的什么主意,当谁看不明白似的”
晴雨恨恨难平,宁湘却困惑不已,“什么主意?”
晴雨觉得她生得美,却长了一颗榆木脑袋∶&a;“那季家小姐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特意随公主进宫,不就是为了将来光明正大留在宫里!&a;“
宁湘认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季家小姐想当皇妃?”
“至少荣王有这意思……”晴雨在宫里多年,深谙此道。
若不是晴雨点透季翩然进宫的真正意图,宁湘险些忘了,今日高坐庙堂的是新帝宣明繁,早已不是那个慈悲为怀的净闻法师了。
净闻法师四大皆空,不染红尘。
宣明繁却要为大梁千秋万代,绵延子嗣。
这个认知,让宁湘小小的伤感了一瞬。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怎么就如同隔着鸿沟天堑,让人望而不及呢?
愁绪无端涌上心头,宁湘尚未来得及感怀,晴雨便戳了戳她的手肘,眼神意味深长。
”后宫空置,皇上身边缺人伺候,你要不试试————”
话没说完,宁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义正言辞拒绝∶“不不不,我对皇上后宫不感兴趣,我就盼着哪日离宫归家,此生再不踏入宫门半步”
晴雨嘲笑她没志气。
有人志在四方,有人偏安一隅。
她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宫女,本就没什么志气。
若不是阴差阳错跟宣明繁有了一夜,只怕她现在早在千里之外的家里了。
为长远计,肚子里这个孩子,千万留不得了!
宁湘下定决心,第二日便往太医院领了个药罐。
沉甸甸的,抱着有些吃力。
气喘吁吁走了一段路,宁湘累得撑着腰肢直喘气。
肚子里多出个累赘,身子日渐沉重,这点小事做起来也有心无力。
歇了片刻后,拿着药罐往回勤政殿走,忽然听见两声猫叫。
还没反应过来,忽见一团通体雪白的东西从海棠树枝桠跳下来,直扑面门。
宁湘吓了一跳,手里药罐没捧住,摔在地上,陶泥的把手碎成两截。
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只见一只肥胖的大猫从脚下窜过,摇着尾巴呜咽不停。
一声怒喝从小径上传来“哪里来的宫女,伤了殿下的猫”
宁湘抬头,见一个女子横眉冷竖瞪着自己。
身后,跟着一行人。
为首的妇人年逾四十,一袭锦绣华服,端庄贵气,不怒自威。
而她身侧,是个年轻的姑娘,妍姿艳质、容色映丽。
是宁湘没见过的生人。
但她几乎在一瞬间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她下跪行礼≈“
方才扬声怒喝的侍婢把受惊的猫抱起来,公主伸手摸了摸猫毛,并不理会。
宁湘垂首跪在地上,姿态卑微。
仿佛得了某种默许般,那仗势欺人的侍婢仰着下巴,凶恶盯着她∶“这是殿下最心爱的猫,受你如此惊吓你哪里来的宫女,竟半点不知规矩”
&a;“殿下容禀,奴婢不知这猫藏在高处,它大约忽然跳下来受了惊,与奴婢无关。&a;“
”我们都亲眼目睹,你还想狡辩。到底是哪宫主子,纵你这般尊卑不分,无法无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湘不曾想一只猫也能牵扯到尊卑不分上。
但她们问起她是哪宫女,宁湘想到宣明繁,莫名的不想回答。
这些人借题发挥看她不惯也就罢了,没必要闹到他跟前去。
见宁湘不说肯说,大长公主细眉微挑,眼底隐隐生出不满来。
那侍婢看到主子神色,心中有数,仰着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着宁湘。
“你既不肯说是哪宫的宫女,那我便只有替殿下罚你一回了。”
宁湘心里咯噔一声,下一刻已经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架住。
她意识到不妙,想要挣扎,反被按得更紧。手臂被扣在后背,那侍婢已经上前,便要朝她扬起手。
宁湘咬着唇。
“住手”
突然,一声低喝从廊下传来。
尤礼面露焦急,步履匆匆上前来,将那两个嬷嬷挡开。
宁湘跪坐在地,怔然回眸。
一角月白衣袍映入眼帘。
往上是挺拔身姿,如玉容颜。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惊惶失措的脸上。
随即又看向肃安大长公主,漆黑的眼眸中有暗光掠过。
“姑母要罚我宫里的人,应当告诉我一声。”
大长公主没有想到宣明繁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这个宫女竟然是他身边的人。
公主抱着猫,漫不经心道“告诉皇上一声,便能罚了”
宁湘像是吓坏了,还跪坐在地上,只怔怔看着他。
宣明繁移开视线。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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