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仁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柳翩翩身边:“翩翩,我来迟了!”
旁边谢景元接一句:“秦公子,一点不迟,你现在八抬大轿把柳大姑娘娶进门还来得及!”
谢景元一句话仿佛掐住了秦孟仁的脖子,秦孟仁刚才策马而来的意气风发不见了,眼神略微有些闪躲。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向柳翩翩道:“翩翩,我们之间的情谊,还需要在意形式吗?”
柳翩翩见后面赵雅兰面带微笑走了过来,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和赵雅兰多年不合,一个是贤妃的侄女,一个是皇后的外甥女,柳翩翩有太子表哥撑腰,一直稳稳地压着赵雅兰一头。
赵雅兰也是个怪人,京城里那么多青年才俊她不喜欢,偏偏盯着别人的未婚夫不放。
柳翩翩呵呵笑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眼里尽是嘲讽。
秦孟仁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翩翩,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柳翩翩静静地看着他:“秦公子怎么忘了,你我两家已经退婚。当日我就说过,愿你另觅良配,从此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秦孟仁摇头道:“不,翩翩,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谢景元嘴巴一歪开始讽刺他:“我说秦公子,你都跟赵姑娘定亲了,怎么能说这种话,也太不敬重赵姑娘了。”
柳翩翩又笑起来:“是么,那要恭喜秦公子了。赵家现在如日中天,秦公子天纵英才,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赵雅兰微微一笑:“柳姐姐,我愿意与姐姐终日相伴,也愿意一辈子叫您姐姐。”
柳翩翩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赵姑娘抬举我了,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可不配跟赵姑娘称姐妹。”
谢景元哎哟一声:“秦公子,你家这规矩有点乱啊,你难道可以娶平妻?”
秦孟仁没有搭理谢景元的讥讽:“翩翩,我去求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想法。我爹把我关了起来,不让我出门。今天早上赵家来人,赵姑娘帮忙,我才得以找机会从家里跑出来。”
柳翩翩静静地看着秦孟仁:“秦公子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给我送行吗?”
秦孟仁再次恳求道:“翩翩,你跟我走好不好?”
柳翩翩笑一声:“秦公子,我柳家虽然落魄了,但也是百年世家,出过无数忠臣良将,为大雍守过边关,为朝廷鞠躬尽瘁。我柳翩翩虽是女流,也不敢忘记祖宗教诲,岂可平白无故跟人走了。”
秦孟仁咬牙道:“翩翩,除了正妻的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旁边的柳元济忍不住大骂起来:“秦家小儿,休要欺人太甚!”
秦孟仁松开柳翩翩,跑到柳元济身边跪下来:“岳父,小婿求您帮我劝一劝翩翩好不好,我真的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若有违誓言,让我终生不得入金銮殿!”
柳元济手上还带着枷锁呢,闻言一脚踹向他:“士可杀不可辱,我柳家女子不做妾,你滚回去吧!”
旁边赵雅兰笑道:“柳大老爷此言差矣,难道贤妃娘娘委屈了?”贤妃虽然是一品内命妇,那也是个妾。
柳元济冷哼一声:“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也不知哪一日就尘归尘土归土。我柳家不攀附权贵,不陷害忠良,只听皇命,姑娘倒不必拿话来压我。如今赵秦两家既然结了秦晋之好,某在此恭贺二位,请回吧,莫要再欺辱我的女儿。”
赵雅兰没怎么读过书,不敢跟柳元济这两榜进士辩论,又把目光投向柳翩翩:“柳姐姐,我愿意与您一起侍奉秦公子,一辈子以姐姐为尊。”
柳翩翩立刻高声呵斥道:“住口!”
说完,她把目光投向秦孟仁:“秦孟仁,这是你的意思吗?”
秦孟仁从地上爬起来,又回到柳翩翩身边:“翩翩,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你答应我好不好?”
柳翩翩看向谢景元:“谢大人,可否让人给我松绑?您放心,这么多差役在,我跑不了的。”
谢景元正想看热闹呢:“松绑松绑!”
等手上的绳子解开,柳翩翩看向秦孟仁:“你想享齐人之福?”
秦孟仁被她问得一楞,片刻后道:“我不能忤逆父母,也不想让你离开我。”
柳翩翩嗯一声:“赵姑娘是不是跟你定亲了?”
秦孟仁低下了头:“翩翩,我做不了主!”
柳翩翩忽然抬手,劈手抽了他一个嘴巴子:“秦孟仁,定亲你做不了主,纳妾你就能做主是吧?我跟赵雅兰不合,你难道第一天知道?你让我给你做妾,一辈子受她管制?”
秦孟仁被打的整个人都傻了,闻言立刻解释道:“翩翩,我会护着你的,我母亲答应了我,只要你肯跟我走,就让你做贵妾,除了名头上差点,吃穿用度一概不比赵姑娘差。赵姑娘也答应了我,不会为难你,还愿意称你做姐姐!”
柳翩翩不怒反笑:“好,好个天纵英才,好个仁义君子。还没中进士呢,就想着宠妾灭妻。等哪一天外头人骂起来,你只管说是被美色迷惑,一盆脏水全部泼到我头上。秦孟仁,这就是你对我的好?你可有一丁点为我着想?”
秦孟仁急了:“没有,翩翩,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柳翩翩冷静下来:“秦孟仁,你既然答应与赵姑娘定亲,都要好好待人家。不要这边借了赵家的势,那边弄个贵妾恶心人家。从中秋夜开始,我反复跟你说过,我们已经退亲。你丝毫听不进去,一次次说要带我走。我怎么跟你走?当个外室?当个妾?从头到尾,你只管你自己的想法,根本不管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和伤害。”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居然想让我给你做妾?我的脸不是脸?我要是愿意做妾,当日一个太子良娣是跑不掉的,何必去你秦家做妾!”
秦孟仁整个人呆在当场,他结结巴巴道:“翩翩,我真的不是要故意伤害你,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啊!”
赵雅兰有些心疼:“柳姐姐,您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柳翩翩冷笑一声:“我一个阶下囚,还要那些贤良的虚名做什么。”
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手帕,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红色的婚书。
她还记得柳秦两家定亲时,满京城都说好。秦二太太是孙皇后的堂妹,有了这桩联姻,孙皇后和柳贤妃之间紧张的关系得以缓和,太子可以同时孝顺嫡母和生母。她成了至关重要的人,柳家无人敢再欺辱她,连薛氏都收起了爪牙。柳文渊因此而被皇帝亲封为御林军六品将领,柳公绍甚至跳过儿子开始培养大孙子。
这桩婚事,要说哪里不足,大概是柳翩翩对秦孟仁只有敬,没有亲。
柳翩翩以前觉得只要相敬如宾就好,现在看来,太过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至少她不会一眼就看穿了秦孟仁的自私。
他只想留住自己,为此不惜践踏自己的尊严。
“秦孟仁,你我缘分已尽,此生不要再见!”
说完,她伸手将婚书撕得粉碎,随手撒入空中:“谢大人,走罢。”
秦孟仁的脸色变得惨白:“翩翩,你当真要这样狠心?”
柳文渊听不下去了:“仁哥儿,你要逼死她吗?”
秦孟仁也笑起来:“翩翩,我们定亲六年,你给我做衣裳鞋袜,给我做点心羹汤,跟我吟诗作对,可你从来没有把我真正装进你的心里。你像天上的风筝,我怎么抓都抓不紧你。”
柳文渊怒道:“仁哥儿,翩翩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来这样折辱她!”
旁边谢景元啧一声:“秦大举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天天围着你转?追着你跑?那恭喜你啊,你现在不已经得到了吗?”
秦孟仁哼一声:“谢世子何必幸灾乐祸,安阳郡主那一盆凉水还没浇醒你吗?”
谢景元前脚被逐出谢家,安阳郡主后脚就来退亲,用一盆凉水将谢景元淋成落汤鸡。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秦孟仁:“秦大举人,难道你也想要一盆凉水?我让人现在给你端去?”
秦孟仁扭过脸继续看向柳翩翩:“翩翩,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存了气。将来你想开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柳翩翩立刻拒绝:“不必,秦公子离我远一些,我或许能少遭点罪。你这样大张旗鼓,到时候别人都说我祸害你,岂不又是我的罪过。”
秦孟仁脸色苍白:“翩翩,你一定要跟我撕掳的这么干干净净吗?”
赵雅兰也在一边道:“柳姐姐,秦公子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一定要去那大西北吃沙子。姐姐放心,我答应了秦公子,一定会敬重姐姐的。贵妾比普通妾室贵重多了,除非逢年过节的大日子,姐姐平日里不用给我问安行礼,我有什么好东西也会跟姐姐平分的。”
说完,赵雅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秦公子,空口白牙的算什么承诺,我这里有一份纳妾文书,只要柳大老爷按个手印,柳姐姐就能跟我们回家了。”
赵雅兰一字一句看似在劝柳翩翩,然而柳家人却觉得她仿佛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打在自家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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