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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奶狼101

    站上手术台的瞬间, 顾医生看着躺在手术台已经注射过麻醉的苏隽鸣。

    无影灯之下,这句身躯单薄冷白,脆弱得仿佛一折即会粉碎。插着气管插管上着呼吸机, 紧闭双眼, 昏迷且麻醉,心电监护监护情况很不理想。

    一个小时前还把手机拿出来给他让他充电, 还笑得那么开心, 这一刻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突发急性感染性心内膜炎,甚至是引发严重的心力衰竭。

    这次的手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明明情况已经往好的情况发展,明明即将可以在较好的状态下进行手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再次将苏隽鸣推向濒临死亡的边缘。

    “顾医生, 血压90/50, 心率115, 血氧饱和度95,呼吸20。”麻醉医生说道。

    “上补液和多巴酚丁胺。”

    仪器的声音在床边作响, 顾医生持着手术刀, 再次问道:“现在血压多少?”

    苏隽鸣的血型已经被改变, 之前冬灼留在血库的血已经不能再使用,他最担心的就是在体内外循环手术过程中苏隽鸣诱发凝血功能障碍引起大出血,这是非常大可能性的, 出血风险是未知。

    “血压106/69。”

    顾医生听着还是让巡场护士去拿他的手机过来,并让护士帮忙打通一个电话, 拨打的电话接通的瞬间, 冬灼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响起。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 心电图也在这个瞬间有了些许变化。

    “喂顾医生?”

    顾医生稳住自己的状态, 也尽量不让对方吓到:“冬灼,你先过来医院一趟,到2号手术室门口,然后跟护士去抽血。先不要问为什么,速速来医院。”

    说完让护士挂断电话。

    顾医生深呼吸一口气:“好,手术开始。”

    他只能默默祈祷,这一刀下去平平安安。

    冰冷锋利的刀刃切开皮肤,两年半前刚移植的心脏映入眼帘,现在是鲜活的,有力,表面漂亮健康的,然而心内膜炎突发的心脏衰竭引起的严重急性瓣膜破裂让瓣膜组织模糊,二尖瓣三尖瓣都很难看见。

    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室现在又多了几处需要修补的,现在需要彻底清除全部感染组织,保留其余的健康瓣膜结构,进行人工瓣膜置换,恢复瓣膜的启闭功能。

    还是在状态最糟糕的情况下。

    一切风险都是未知,刚才苏老爷子签下知情书他连胜算都说不出口。

    “阻断钳。”顾医生面色不改将刀刃方向改变,开始切除。

    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气氛严肃只听见仪器与冰冷工具的声响。

    顾医生已经将人造瓣膜置换完毕,主动脉处的阻断钳开放,即将缝合胸腔,就在一切很顺利,心脏也应当即将恢复跳动时……

    滴滴滴——

    急促的仪器声骤然响起,血压骤降发出警告,还未缝合的胸膛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了脸上。

    “顾医生,血压80/40,心率130,氧饱和度95,已处于休克状态!”麻醉医生发现情况紧急立刻说道。

    顾医生被贱了一脸血,心底骤然一沉,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血袋送进来了吗?!”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在手术过程中苏隽鸣发生凝血功能障碍。

    他紧紧的握着止血钳没有松手。

    就在这时,手术门推开,护士立刻抱着血浆冲了进来:“来了。”

    护士们紧急挂上血袋,在苏隽鸣身上建立多组静脉通道,快速输入胶体纠正休克状态。仪器的声响还是持续不断的发出急促提醒,气氛瞬间紧张无比。

    手术台上,苏隽鸣再次经历着与死神搏斗的难关,命悬一线。

    血袋里的血已从多处静脉通道输入。

    “擦汗。”顾医生用了一秒缓解自己僵直的脚,眼皮上的血液让护士尽快帮他擦除以免影响手术,与此同时说:“麻醉医师,自体血回收装置准备。”

    由于苏隽鸣的血型是全球第一例,目前能够使用的血压只有冬灼的,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担心冬灼抽血过多出事他只能暂时先让麻醉医生做好准备。

    “顾医生,外边已经有十几个人进行献血了,都是血型DEA1.1,跟患者的的弱B1亚型血可以匹配,其中比较匹配的有一人,现在血袋充足可以不用进行自体血回收装置。”巡回护士说道。

    顾医生忽然才想起他怎么忘了,冬灼是有家人的,他直系亲属的血液也可以用,所以是都来了吗?

    顿时间,心头被庆幸填满。

    幸好,这危机中的万幸。

    血袋的血缓慢的输入,大量出血的位置竟然开始止住了血,仪器也不再发出骤急的音调,恢复了稳定平和的节奏,像是得到了某种安全感的守护。

    血终于止住了。

    顾医生看着浑身冰凉的苏隽鸣,沉声道:“撤体外循环。”

    不过这一切都还不足以心安。

    手术室外。

    坐在走廊椅子上的高大青年因为抽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在黑色衬衫之下更显得没有血色,但他依旧紧紧盯着红色刺眼的手术灯,双手交握放在腿间。

    又或许是血液真的耗损太多,宽肩微微垂下,体力不支的低下头,双手撑着脑袋。

    在垂首的瞬间,深沉的双眸彻底红了。

    他撑着脑袋的双手微乎其微的颤抖着,像是在缓解着难以克制的情绪,痛苦的,愤怒的,强硕绷紧的肩背宛若拉满了弓的弦,让人光看着都感觉到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此时的走廊上站着的人并不少,大部分是身穿黑西装的保镖,面容冷酷的站在走廊两边,像是几堵密不透风的墙,将站在中间的苏隽鸣一家人都围了起来。

    无形中,一言未发,扑面而来的皆是威胁与压迫感。

    “你这是在做什么?”

    僵持对峙须臾,苏老爷子看着坐在椅子上从到这里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高大青年。

    忽然一声轻笑响起。

    原本低垂着脑袋的高大青年抬起头,这张因抽血过多脸色很差并没有失了半分气势,反倒是让眉梢染上冰冷的狠戾,只见他笑着,眸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在做什么?我在救他啊。”

    冬灼盯着手术室外红色的灯,这是他第几次看到这盏灯了,眼眶红得不能再红,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不明白,昨晚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变成这样。

    为什么还没等到他来接就出事了。

    苏老爷子顿时哽住,他当然知道这人是来救苏隽鸣,而他自己也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孙子需要血的时候他们这些做家人的竟然本分作用都没有,因为他们不知道苏隽鸣的血型出问题了。

    而能救苏隽鸣的只有这个叫陆冬灼的。

    甚至这群保镖都能救,唯独他们这一家人没有一个可以。

    更甚的是现在把他们围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示威吗?要威胁他?

    他自持着态度,听着这句讽刺他的话,就算这人救了小孙那又如何,杵着拐杖冷声道:“不管怎么样都好,你们俩的事情我不会同意的。”

    冬灼抬眸看向苏老爷子,眸底没有半分温度:“都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想我们的事情吗,现在他还没出来你难道不应该担心他出不来吗?也是,在他生病的时候你舍得心拿拐杖打他,就不怕他出不来。”

    “你——”苏老爷子气得够呛。

    冬灼没有心情再跟这个老人家吵架,他看了眼苏老爷子身后的苏珂意。

    苏珂意怎么可能不懂这个眼神,这次意外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明明都已经拿到的项目现在估计悬了,就算死签了合同又如何,现在甲方苏隽鸣就躺在里边。

    他叹息了一声,扶上爷爷的肩膀劝解道:“爷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隽鸣还在里面我们先等他出来好吗?”

    林依依身为孙儿媳,自然也是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她让跟过来的燕姨把手中装着参茶的保温杯拧开递给他:“爷爷,您先别着急,喝点参茶,坐下来等好吗?”

    “嗯。”

    冬灼不经意看见女人手中的保温杯,不由得想到苏隽鸣这两天有没有喝蜂蜜水,也不知道有没有腹疼,有没有难受的地方,回家了真的有被照顾好吗?

    为什么他那天要去集团,为什么就不能陪苏隽鸣去学校,为什么那天就没有跟苏隽鸣一边视频一边工作。

    他心脏发闷,无数的后悔让呼吸变得急促,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后脑勺往后狠狠撞上冰冷的墙。

    ‘嘭’的一声,在静谧的走廊上清晰回荡着,像是自我惩罚。

    当他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几乎走不动路了。

    就算顾医生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还是听出来了,为什么会好端端的需要血,如果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会需要血,只有一个可能,是苏隽鸣出事了。

    此时心脏密密麻麻传递出的钝疼像是掐住着他的呼吸,全身四肢无力发麻,几乎是要被掠夺呼吸的窒息感,他不敢想苏隽鸣此时有多疼。

    他记得顾医生说过,手术刀会从胸口划开。

    所以现在是划开了吗,苏隽鸣会感觉到疼吗,他会很不舒服,肯定会很不舒服。

    还是说已经意识不到疼了。

    可是他突然间胸口好疼,他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额头敛出豆大的汗,心脏跳得无比急促,血脉筋络充血仿佛就要马上炸开那般,浑身上下发冷,愈发不安的情绪促使着心跳愈发的猛烈,仿佛要跟恐惧一起跃出喉间。

    仪器声,冰冷的金属碰撞声,焦急讨论声与脚步声,隔着这扇手术门涌入他的耳膜。

    冬灼缓缓睁开通红湿润的双眸,他低下头,将潮湿的手心摊开,有一种说不出的失重感好像从这里流逝走,好像有什么他快要抓不住了。

    …苏隽鸣。

    求求你了苏隽鸣。

    猝然间,呼吸屏住,他将手心握紧。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拉开,顾医生步伐匆忙从里头走出来。

    冬灼猛的站起身,别谁都要快走过去抓住顾医生的手,神色紧张语气急迫:“苏隽鸣呢?”

    就在这时他看到顾医生口罩手套甚至是无菌服上的血迹。

    顾医生没有摘下口罩,只露出双眸的位置疲惫且煎熬,他看着面前的冬灼,也是与苏隽鸣的家人说:“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手术风险比之前预估的高了百分之五十,刚缝合又因为再次大出血心脏骤停,我等下要进行二次开胸。”

    冬灼脸色刹的白了,神情恍惚,脚步一晃。

    “冬灼,现在只能需要你的血,其他人的血液无法起到你的作用,他这次能不能挺过去,能不能走出手术室只能靠你了。”

    作者有话说:

    参考文献:

    李瑞海,崔玉清,牛志伟,等. 感染性心内膜炎致心内膜破裂伴急性左侧心力衰竭抢救成功一例[J]. 中国胸心血管外科临床杂志,2012,19(3):343.

    周忠春,侯化东,刘慧,等. 感染性心内膜炎致脓毒性肺栓塞的多层螺旋CT诊断[J]. 中国医学影像学杂志,2022,30(3):235-239,244. DOI:10.3969j.issn.1005-5185.2022.03.009.

    李朝冉,郑翔宇,张付良,等. 细菌性心内膜炎并发颅内复杂并发症1例[J]. 中华神经科杂志,2022,55(3):234-237. DOI:10.3760cma.j.cn113694-20210728-00528.

    第102章 奶狼102

    原本需要五个小时左右的开胸手术因为情况再次陷入危急, 这场手术足足进行了十个小时都还没结束。

    手术室外的红灯从中午一直亮到夜幕深沉。

    苏老爷子毕竟也年龄大了,等了几个小时有些疲惫,就是见冬灼还在硬要等着, 最后还是因为有些低血糖只能被孙儿媳带回去休息。但在走之前还是吩咐苏珂意一定要留在这里, 盯着,仿佛生怕有人会冲进手术室把他的孙子给抢走。

    “珂意, 我等会还要过来的, 你看好了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珂意无奈至极,他让妻子陪同爷爷先回家,有什么情况他会第一时间通知:“知道了爷爷,您先回去休息吧。”

    老爷子这才肯离开,在路过冬灼面前时见这人闭着眼看也不看自己,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因为抽血过多脸色不太好, 还打着针, 只能先把话吞回肚子里。

    想着一会过来再说。

    此时走廊上, 靠坐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的冬灼只剩下注视着门口的本能。

    他的右手正在注射着葡萄糖,原本最恐惧针的他在今天这样极度的情绪下, 竟然治好了他害怕针的恐惧。不过现在没有人会夸奖他, 因为会夸奖他的人还在手术里生死未卜。

    所有人都劝他休息一会, 或者是吃一点东西,但是他好像已经感知不到疲惫,就算狼王血特殊, 血液不断的被抽出又重新代谢。也感觉不到饥饿,此时他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关注在这盏红色的灯。

    世界里又因为这样的红色而难受煎熬着。

    他不要喜欢红了。

    苏隽鸣出来过后他要把所有红色的东西从世界里剔除, 他不会再离开苏隽鸣半步, 不会再让苏隽鸣从他眼皮底下离开, 不会再让苏隽鸣受到任何一点皮毛的伤害。

    他要把苏隽鸣带走。

    如果苏隽鸣还想要研究什么那他就成立一个新的研究所。

    如果想要回西尔克, 那就回去西尔克。

    为什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样一个人,看着倔强坚韧实际的上脆弱无比,满心纯粹只是为了心中的追求,执着于追求投注了所有,这又有什么错。

    这没有错,是这个复杂的人类社会容不下这样干净纯粹的人,人类总是试图将一张白纸泼上墨水,不允许一张白纸就是一张白纸。

    他的苏隽鸣守护了他的家园。

    那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换他来保护他的苏隽鸣。

    头顶的灯光通亮,沉默让此时医院走廊陷入难以打破的气氛。

    苏珂意见他来到现在就没怎么说话,就是给弟弟输血输血,手术室需要多少就给多少,那个血袋的重量绝非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可奇怪的是,当真是能够源源不断的抽取。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可能还不是满足他好奇心的时候,而是手术里的弟弟生死未卜,能否平安出来还是未知。假如真的平安出来了,也有棘手的事。

    “陆少,抱歉,还是我去晚一步了。”

    这一声‘抱歉’让冬灼掀了掀眼皮,他见苏珂意坐到自己身旁,或许是知道这人是会帮自己的,就算是利益驱使或者是其他什么都好。

    他盯着手术室门外的红灯,后脑勺靠着背后冰冷的墙:“是我来迟了,我应该那天晚上就把他带走的,所以今天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才有稍微有点力气去询问为什么发生得那么突然。

    他不信突然一下子会那么严重到需要抢救的地步。

    苏珂意欲言又止,放在腿上的手稍稍握紧,像是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冬灼的余光将这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说吧,合作的项目我既然已经签了就不会反悔,现在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这句话毫无疑问对于苏珂意来说是定心丸。

    不过说出来还是觉得后怕。

    “我从家里阿姨的口中得知,爷爷想让隽鸣跟白家的小姐结婚,结果隽鸣听到了就当着他们的面说他已经有爱人,他喜欢的是男人,爷爷觉得在客人面前失了面子,一怒之下就……”苏珂意说这不忍皱眉。

    “就什么?”冬灼蹙着眉。

    “……用拐杖打了隽鸣让他跪下。”

    冬灼脑袋‘嗡’的作响,他猝然咬紧牙,眸底阴沉,本就难看的面色此时染上了狠戾,输着液的手没忍住握紧,回血了也没发觉。

    他感觉到自己本就悬着的心被千刀万剐那般,难以隐忍强烈的心疼密布心脏,后仰着脑袋靠在墙上,呼吸急促,喉结滚动。双眸通红盯着还未灭的红灯,咬紧牙关几乎是从唇缝挤出的话语:

    “……怎么舍得的。”

    尾音颤抖,张着嘴说出声又几乎失声。

    或许是难以忍受。

    冬灼狠狠地握紧拳头砸向了自己的腿,臂膀紧绷,浑身充斥着无法缓释,他红着眼注视着手术门,声音暗哑哽咽:“……怎么可以打他,怎么可以。”

    已经失声颤抖的话语,明明没有拔高音量的暴怒,却已经感受到了这人的怒意。

    下一秒苏珂意就看见他另一只手攥紧拳头,往后砸向了墙,墙面几乎是瞬间凹陷了,墙体粉末坠落,那只手的骨节处竟然半分砸伤的痕迹都没有。

    甚至是因为这股力气,墙面好像震了震。

    苏珂意:“……”

    站在身旁的保镖们见况立刻做起了措施,该收拾的就收拾,一句话也不用说默契收尾,仿佛已经习惯了。

    “……陆少,您冷静一点。”苏珂意见他手背上输液的未知已经回血,出于关怀摁住他的手臂,然后就感觉到这人的手臂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

    “我要把他带走。”冬灼说道。

    苏珂意听着,就知道一定会这么说,他面露难色,如果是这件事还没发生爷爷那边或许还有可能说一下,但现在苏隽鸣开始做手术,术后必然会有一段漫长的恢复期,他爷爷肯不肯放手也说不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能救他的只有我。”冬灼收回手,那只砸墙的手没有半分受伤的痕迹,除了骨节有些许的红之外,看不出痕迹:“你们这一家人的血液没有一个人能够输给他的,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说到这个,苏珂意就开始怀疑了,为什么他们一家人明明就是b型血,现在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什么亚型血。

    “两年前西尔克雪崩是我用血救了他。”

    冬灼垂眸看着自己因为砸墙发红的骨节,他眸底荡开涟漪,像是想到轻笑出声:“但十五年前是他先救了我。”

    或许是冥冥之中就已经定好的相遇,又或许并没有命定他们会在一起,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破开伦理相爱,那结局就是他们一定要在一起。

    “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把他带走,他不开心的,不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他统统丢去,我要他开开心心的。”

    冬灼看着手术室的红灯到现在还没有灭,那种说不出的煎熬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的痛苦。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液标记的感知,自己那道变成人后隐匿在皮肉里的狼王印记烫的发疼,很疼很疼,苏隽鸣那么怕疼的人是不是更疼了。

    肯定很疼。

    他保持着后脑勺靠着墙的姿势,红着眼:“我只要他健健康康。”

    这一句话的分量,苏珂意听出了不符合面前这个青年年龄段对待感情的重量,他也无法估量苏隽鸣对于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这其中或许发生过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苏珂意叹了声:“我也没想到爷爷会那么顽固,这一次他确实是有些过分,我替我爷爷先跟你说句对不起。”

    “我自然不可能对一个老人家做什么,但他打了苏隽鸣,这件事我很难承受。”冬灼可以想象到苏隽鸣会有多伤心,虽然这男人很少提过家人,但不代表他不尊重自己的家人:“我希望他能跟苏隽鸣道歉。”

    苏珂意听着沉默须臾,按照他爷爷这种强势的性格要让他低头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给爷爷一点时间吧,他这个人其实也刀子嘴豆腐心,这次打了隽鸣还让他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爷爷心里估计也不好受,更何况顾医生也说了,只有你能够救隽鸣,我相信爷爷不至于这么不分轻重。”

    冬灼心想给老人家一点时间,但是谁给他苏隽鸣一点时间。

    他深深注视着手术室门心里祈祷着。

    再给苏隽鸣一点时间吧。

    求求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手术室红色的灯终于熄灭。

    冬灼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手臂上还没拔针,站起身时直接把针扯了出来,针眼处血飞溅出些许。他冲到手术室门口,正好看见手术室门缓缓打开,顾医生走了出来。

    “怎么样。”他着急的抓住顾医生的手,眸底尽是焦急:“……他怎么样了。”

    顾医生摘下口罩,露出满脸疲倦,而后抬眸注视着冬灼没有说话。

    是累得说不出话。

    冬灼被顾医生这样看着,感觉这这一刻心脏都不好了,所有不安的念头在脑海里蜂拥而出,不是说好他的血液可以延长寿命的吗,怎么不管用了呢?

    所以苏隽鸣为什么还没出来。

    他握着顾医生的手有些发颤,眼眶红得厉害:“……不是,你回答我啊,你是医生还是我的医生,苏隽鸣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了。”

    冬灼的胡思乱想戛然而止,眸底的慌乱顷刻间散去,黯然染上光亮:“真的?”尾音都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真的。”顾医生低下头,抹了把脸,像是感慨万千那般,眼眶也红了,然后深呼吸抬起头看向冬灼,朝他张开双臂:“来,抱一下。”

    冬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医生抱住。

    顿时愣住。

    顾医生抱着高大的冬灼,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让他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了松弛,拍了拍冬灼的后背,刚才拿刀的手稳得一流,现在才开始发抖,他哽咽道:

    “感谢你,他挺过来了。”

    如果没有这只狼王的血他一定救不回苏隽鸣,就算是顶尖的胸外科医生都无法力挽这样无力回天的糟糕情况,但是苏隽鸣挺过来了。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心电图恢复生命体征。

    最后一口气挺过来了。

    冬灼眸底荡开涟漪,这一刻,悬吊着的那一口气才彻底松了下来,与情绪一起紧绷的眼泪也终于克制不住流了下来:“……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了无数遍‘太好了’。

    最后双臂用力回抱住顾医生:“谢谢你,辛苦了。”

    他的苏隽鸣回来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守着把这男人接回来。

    第103章 奶狼103

    “他暂时还没有醒, 身体太虚弱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要观察术后的反应,所以接下来48小时是关键。”

    重症病房外, 冬灼隔着玻璃, 看着里边被各种插管插着的苏隽鸣,被冰冷的仪器包围着, 脸色很苍白, 就跟他身下的那张床一样,白得令人难受。

    他的手扶上窗,凝视着,心里疼得难受,眼眶微红,隔着毫无温度单薄的玻璃, 好想抱抱苏隽鸣。

    “里边会冷吗?他怕冷。”

    顾医生陪着冬灼站在重症病房外, 听着他这么问摇头:“不会, 温度刚好的,护士也会根据他的体温给他增减被子, 别担心。”

    冬灼将手垂下, 目光不舍从苏隽鸣身上移开:“做手术的时候他害怕吗?”

    “他送来的时候因为心力衰竭陷入昏迷, 进手术室时我们就已经给他注射过麻醉,没有感觉的,但是麻醉退了后胸膛的缝合处会有些疼。”

    “做手术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吗?”

    顾医生回想着刚才惊险的十一个小时, 一次人工瓣膜置换,二次开胸止血, 几乎血都是往脸上喷的程度, 不过他也没想着隐瞒:“嗯, 你可以想象成喷泉, 当时我但凡慌了一秒血管都会找不到。”

    “我那天晚上应该带他走的。”冬灼话音落下,顿了片刻,自嘲的轻笑出声:“他心软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在他爷爷说不舒服的时候就赶回家看他,结果不让他离开了。”

    顾医生:“……”

    他一时之间被苏老爷子这个拙劣的骗苏隽鸣回家手段弄得有些无言以对,不过他似乎也说不了什么,毕竟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他只能做好自己本职的事。

    “只要等他身体好点我就带他走。”冬灼说。

    顾医生蹙眉:“你要带他去哪里?”

    冬灼深深凝视着心电图上跳动着的心跳,每跳一下他就感觉心被揪一下:“等他醒了,他说想去哪里我就跟他去哪里。如果他还继续做也研究我就专门给他成立一个新的研究院,如果他想回去西尔克那就让应淮狼圈的雪狼全部变回狼让他研究。”

    顾医生:“……”

    这只狼要不要那么会疼人。

    “我还是喜欢他在西尔克的时候,那时候他笑的最多了。”冬灼回想着过去,这个总是抱着自己笑得温柔的男人就是那片冰天雪地最漂亮的存在。

    “不用想了,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就在这时,走廊响起拐杖碰地的声音。

    冬灼侧眸看了过去,只见杵着拐杖的苏老爷子步伐匆忙走了过来,显然是知道手术结束赶过来的。

    此时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虽然是赶了过来好像很关心苏隽鸣,但他还是把脸色挂了起来。

    这句话显然是触到他的燃点。

    他沉着脸,双手插兜,语气冷淡:“不走难道还要留在你身边被你打吗?你舍得我可一点都不舍得。”

    苏老爷子停在重症病房前,看着躺在里边的小孙,也听到了这句话,觉着被抹了面,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是我的孙子,我怎么教育是我的事情,打他就是因为他不尊重我!还说,你也别再痴心妄想了,我已经给他找好了结婚对象。”

    冬灼听着觉得有些可笑:“所以你是想在他被抢救过来后再把他气死是吗?”

    “你——”

    顾医生忍无可忍出声:“苏老爷子,这里是重症病房,病人需要休养,我们还是降低音量吧。”

    苏珂意这才上来扶住苏老爷子:“好了爷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呢,就算是想着给隽鸣安排结婚,也不是这样的。”

    “你当初也是我安排的,不也是很幸福吗现在。”

    苏珂意无奈:“要是我不爱依依我们会幸福吗,现在就先不要说这些了,最重要的是隽鸣醒来,而且是陆少救了隽鸣,我们还得感谢陆少。”

    顾医生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苏老爷子,如果没有他的血小少爷真的救不回来了。”

    听到这里,苏老爷子才勉为其难的闭上嘴,杵着拐杖隔着玻璃窗,看着还在昏睡的苏隽鸣:“那隽鸣什么时候能醒来?”

    “现在还不确定,需要密切观察48小时。”

    “人工瓣膜是已经置换成功了吗?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苏老爷子问。

    说到这里,顾医生沉默须臾,看了眼冬灼:“瓣膜置换后会有并发症,最坏的结果就是感染性心内膜炎再复发,虽说现在暂时没有出现感染,但是还在观察期,所以一切都不好说。醒来之后尤其是要注意他的情绪,千万不能再让他动怒。”

    “如果真的爱他,尽量顺着他。”

    冬灼:“反正我一直对他都是百依百顺,他要什么就什么,其他人我不知道了,我肯定是最爱他的。”

    苏老爷子皱眉:“你最爱他?把我们家人放哪里去了,那肯定我才是最疼他的,他想要什么东西没有?”

    冬灼冷笑出声:“那你打他?”

    苏老爷子顿时被哽住,他杵着拐杖的手有些发颤,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自责,额头上深深的皱纹随着皱眉更深了,染着银霜的眉毛也蹙紧。

    许久后,他才叹息道:“……我怎么可能舍得打他。”

    本就对这个小孙有亏欠,他是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捧到这孩子面前,但是这孩子就是跟他不亲,就总是要跟他对着干,他说不允许的事情越要这么去做。

    “我只是希望他能走正确的道路,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冬灼回答:“跟我结婚,跟我生子,我已经立业他也已经立业,所以我们成家,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正确的道路,这犯法吗?不犯法吧。”

    “荒唐!”老爷子还是没忍住拔高了音量,然后意识到自己音量太高,又默默压了下来:“两个男人如何结婚如何生子,这是断子绝孙,你怎么能让我孙子没有后代!”

    冬灼不想再解释就是可以,解释了他估计能把这个老头给气晕过去。

    他注视着玻璃窗里的苏隽鸣:“我明天会过来陪他,听到我的声音他应该就能快些醒来。”

    苏老爷子听他还是要纠缠不清眉头皱着,就在他还想说话时便感觉到苏珂意凑到他耳畔。

    “爷爷,让他来吧,可能弟弟还能早些醒来,您就少说两句了,说不定让他多来一些等弟弟醒来后对您的气也消了。您也知道的,弟弟有多记仇,我之前就因为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扣了他的分红被他记了好久。您这一拐杖,威力也不小的。”

    苏老爷子:“……”

    冬灼余光落在苏老爷子身上,也不过须臾便移开,然后看向顾医生:“那我今晚能留下吗?”

    顾医生摇头:“重症病房你们不能留下,里面会有专门的护士照顾,也不用太担心。我也会在这里,放心吧。”

    冬灼看着顾医生满脸的倦容,心里很是感激,如果不是这个医生无数次将苏隽鸣从鬼门关拉回来,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跟苏隽鸣拥抱在一起。

    “顾医生,谢谢你。”

    顾医生会心一笑:“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

    或许是很有感触,为苏家服务了那么久,除了苏隽鸣,苏家其他人都很少会对他说这样的话。知道这是一份工作,苏隽鸣是他的患者,是他必须要肩负起监督责任的人,只是有时候这样一句简单普通的感谢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说。

    反倒是这只狼,一次又一次的因为苏隽鸣向他道谢。

    上心与不上心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夜幕已深,重症病房的仪器平稳的记录着沉睡的人所有生命体征。

    一切正常。

    冬灼深呼吸一口气,心里暗暗祈祷。

    求你了苏隽鸣。

    快点醒来。

    抱他一下吧……

    西尔克严寒,冰封千里的辽阔疆域是最美的景象。

    尤其是在自然保护区里,冬天时一望无际的草原被雪覆盖,总能看见在上边奔跑的雪狼身影,奔跑时能看见那身上毛发雪白柔顺,一只跟着一只奔跑着。

    美得像一幅画,像是一副象征着自由的油画。

    而此时蹲在旁边观察雪狼嘴边叼着野草的父子俩悠哉悠哉。

    尤其是男人旁边穿成跟雪球似的小不点,衣服很厚,又戴着帽子,模样漂亮实在是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就见小不点鼻子被冻得通红,却没有一点说冷的意思,咬着野草双眸透亮,仿佛是看到什么兴奋的事。

    “爸爸,我想骑在雪狼身上!”

    蹲在小不点身旁的男人模样儒雅,听到儿子这么说笑出声:“那你自己去问问这些家伙们,问问它们愿不愿意带你玩,我可不帮你说,反正不是我要骑。”

    “啊……”小不点奶乎乎的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可是我害怕嘛。”

    “你跟雪瑞不是好朋友吗,你让他带你跑。”男人可能是蹲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反正裤子穿的厚,他戴着手套的双手撑在身后,慵懒的坐着。

    小不点犹豫了两秒,嘟囔道:“可是我有病,我不敢跑。”

    男人笑出声:“有病咱们就治,治好了就能跑。”兴许是见儿子真的有些想玩又害怕,他抬起手,用嘴咬下手套,然后将手指弯曲吹哨。

    只见原本跑到老远去玩的雪狼们全部乖乖跑了回来。

    其中跑在最前边的一只雪狼模样最为好看,它叫雪瑞,是雪瑞狼圈的狼王。英气飒爽,身子矫健,额间属于狼王的黑色水滴印记衬得它愈发帅气。

    它也是跑得最快的,很快便停在父子俩面前。

    小不点看到自己的爸爸都把雪狼叫回来兴奋的在雪上跳,结果被脚底的雪绊到,脸朝地的扑倒。

    “哎哟。”

    刚吃痛出声,就感觉后背的衣服被拎了起来。

    雪瑞低下头咬住了小不点后背的衣服,虽然不能完全把这家伙叼起来但可以把他扶起来。

    小不点吭哧吭哧的自己爬起来,见坐在一旁笑话他的爸爸,顿时有些恼怒,想着就趴到雪瑞的背上,抱住它毛茸茸的脖子:“我不要跟爸爸玩了,我要跟雪瑞玩。”

    由于从小就发育不良,说话也是最近才敢说的,五岁连一米都不到,雪瑞完全可以轻松的驮起来。

    小不点看见雪瑞没有拒绝他立刻兴奋了,贴到它耳畔,小声又害羞道:“雪瑞,我想你带我跑一圈可以吗?不要太快,我会害怕。”

    雪瑞黑色的雪狼耳朵抖了抖,仰头嗷叫了一声。

    小不点:“?”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咧?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被背着奔跑了起来。

    初春,已经没有飘着雪,满地的雪正等着融化。

    雪狼踏过雪地不算快的奔跑着,稳稳的驮着背上的小不点。

    小不点头一回感觉到奔跑的感觉,虽然迎面吹来的风有点冷,但是跑起来的感觉好开心。他因为生病了不能跑步,但现在有只狼背着他奔跑,也就相当于他在跑步了。

    他趴在雪瑞的背上笑了个不停。

    雪地上,回荡着小朋友银铃般悦耳可爱的笑声。十几只雪狼就跟着他屁股后跑,左右后边都有,都生怕他从狼王背上摔下来。

    后来跑得太快也确实是摔倒了。

    一只叫瑞一的雪狼立刻冲了过去,匍伏低下身子用后背接住了从狼王背后掉下来的小不点,这才避免了摔到雪地上的危险。

    小不点被雪狼接住,他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感动的抱住瑞一:“谢谢你!”

    瑞一凑近小不点舔了舔他小脸蛋上的雪,轻轻且温柔的嗷呜了一声,仿佛是在回答着‘不用谢’。

    就在小不点还想玩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爸爸的叫唤声:

    “苏隽鸣,回来了,爸爸给你冲奶去,再不喝就永远是小不点了。”

    小不点被戳到痛楚气得跳脚,脸红彤彤的:“我才不是小不点,我肯定会长很高的!”

    身旁的雪狼们也像是在附和小不点的话,仰头嗷叫,抗议着怎么就是小不点。

    ……

    这个梦实在是太开心了。

    是小时候在西尔克跟雪狼们玩的回忆。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做梦,等他醒了一定要把这个美梦告诉给他的乖乖听。

    重症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唇角微微上扬,呼吸罩上呼出的热气晕染出雾气,或许是开心,心电图也有了变化。

    病房外久久站立不动的冬灼观察着还在沉睡着的苏隽鸣,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苏醒的瞬间。

    可就在心电图有变化的瞬间,他的希望瞬间燃起。

    但是……

    好像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的手放在玻璃窗上,疲惫布满血丝的眸底有些红,几乎是无法入睡的夜晚满脑都是苏隽鸣,想着他会不会醒了,想着会不会醒了找不到自己,想着很多很多。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每天到了能够在重症病房外探视的时间他都是提前到的。

    两天了,为什么还不醒来。

    “……苏隽鸣。”

    他的眼眶又红了,嗓音因疲惫沙哑:“你快醒来抱抱我。”

    或许是某种感应,几乎是在不知所措的瞬间,冬灼看见原本闭着眼的苏隽鸣,缓缓睁开了眼。

    隔着重症病的玻璃窗,两人目光相对。

    一个浑身插着仪器,一个站立在玻璃窗外,如同恍若隔世那般,明明两天前还亲密无间的拥抱在一起,现在却被冰冷隔绝。

    冬灼对上苏隽鸣的双眸时整个人绷不住了,他凝视着这男人脸上虚弱却温柔的面容,眼泪彻底瓦解,薄唇轻颤,双手贴在玻璃窗上,额头抵着,眼眶通红得厉害。

    苏隽鸣呼吸机面罩呼出白雾,隔着玻璃窗,看到了冬灼在哭,很是心疼,抬起还带着氧饱和度夹的手,因为还没什么力气,说不出话,只能轻轻朝他挥了挥手。

    他眼眶红了。

    乖乖别哭,刚才我做了个美梦,正想着等我醒来就告诉你听。

    这不他就醒了。

    冬灼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声,他撑着窗的手握拳,轻轻拍着,哽咽破碎,眼里几乎是想要冲破这扇窗的渴望:“……苏隽鸣。”

    他泣不成声。

    “谢谢你醒了。”

    潮湿的手掌心贴在窗上落下一道痕迹,与呼吸面罩呼出的白雾,仿佛隔着空,渴望触碰着。

    作者有话说:

    苏隽鸣:乖乖,我做了一个美梦,一会就告诉你听。

    第104章 奶狼104

    就在冬灼还想要再看看苏隽鸣时, 却发现这男人又合上眼,他心里骤然一沉,就在他着急的想要去找医生时, 就看见重症病房里出现了顾医生的身影。

    顾医生朝他压手笑着示意‘醒了, 放心’,让他别着急。

    冬灼这才松了口气。

    他背靠在一旁的白墙上仰头深呼吸着。

    或许是这两天紧绷得太久, 这一瞬间的欢喜顷刻间让所有力气松懈, 让他背靠着墙有种难以站立的感觉,但是欣喜若狂劫后余生的让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苏隽鸣醒了。

    他活过来了。

    整整48小时,苏隽鸣终于度过了最危险的48小时观察期,醒来了。

    重症病房门口,高大青年背靠着墙,满面的疲惫倦容, 身上的衣服可能已经是两天没换已经有些褶皱, 浑身上下都透着阴郁颓废, 不过在他弯下腰缓缓蹲下后,将脸埋入双臂哭出声时, 这种覆盖在身上的阴霾渐渐被驱散。

    虽然是在哭, 却是喜极而泣。

    在苏隽鸣面前怎么样表现出长大了也好, 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男孩,一只从有记忆以来全世界满满都是苏隽鸣的雪狼, 在经历爱人差一点与自己生死别离,到度过危险苏醒怎么可能不哭。

    甚至还知道这里是公共场所, 哭也不能哭得太大声。

    哭得隐忍破碎。

    身影明明那么高大, 这一幕却看得令人心酸且心疼。

    病房旁的楼梯拐角处, 苏老爷子跟苏珂意以及他妻子就站在那里, 似乎是从冬灼拍着玻璃窗开始就站在那里。

    “爷爷,这个陆冬灼他对隽鸣应该不是开玩笑的,看得出来他是很认真。”苏珂意见他爷爷迟迟没有走过去,见缝就开始给爷爷改变刻板观念:“而且隽鸣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个人照顾,您也知道的,隽鸣这个身体少不了搬搬抬抬抱抱,要是让一个姑娘家来照顾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有护工。”苏老爷子握着拐杖顶端,冷不伶仃道:“家里有的是人,也用不着一个姑娘家来搬搬抬抬。”

    林依依是女人,也是个感性至极的大家闺秀,她看着不远处蹲在病房门口的高大青年心里很不是滋味:“爷爷,这两天您应该也看到了,这男孩比我们跑的都勤,他这身衣服应该都没有心思换吧。这要是换了我,珂意还不一定这么担心。”

    苏珂意:“……”他无语看了眼自己的妻子,捏住她后颈:“不带这样拉踩的。”

    林依依娇气的扭开头:“看吧爷爷,珂意还会欺负人呢。我看啊,这个陆冬灼就挺好的,一看就是会疼人的。我小叔就不会照顾人,他很需要被人照顾,要他照顾人的话我觉得对方姑娘都得要跑了。”

    苏珂意顿时被哽到,他老婆是不是对他堂弟散发太多的母爱了。但是这话也说的中肯,就他弟弟那个身体,确实是很需要被人照顾。

    苏老爷子听出了左右这两人都是来当说客的,心里不为所动,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蹲在病房门口的高大青年。

    “没有后代何以是家,这人喜欢隽鸣是居心叵测,是要断我苏家的后路,我怎么可能同意。”

    林依依听到这话推了推苏珂意的手臂,示意他说话,毕竟他们夫妻俩也还是没有孩子的,这不是连带着他们也一起说了吗。

    苏珂意看出妻子的意思,也故作认真严肃了:“爷爷,我跟依依也是还没孩子呢,您这话也是把我们也算进去了吗?”

    苏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了大孙一眼,就差拐杖抡起了:“能一样吗,依依是女孩,能生啊,你看隽鸣跟那个男的在一起生什么生!荒唐。”

    说完杵着拐杖走了过去。

    苏珂意跟林依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无奈的眼神。

    不同年代的人思想接受程度不一样,他们也不可能再去让一个将近九十岁的老人去改变,很难的,他们可以做到不理解但尊重,可无法接受的爷爷那就是真的是不理解且不会尊重。

    只能将一切交给时间了。

    冬灼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后便看见苏隽鸣一家人来了,他站起身,先侧过身擦干净自己脸上的狼狈,再跟他们问声好。

    苏老爷子听着这家伙声音的沙哑跟憔悴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就不怕隽鸣醒了看到吓到吗?脏兮兮的。”

    “没事,他不会嫌弃我,倒是可能看到爷爷会被气到。”

    苏老爷子哪能听不出这家伙是在故意气他,又拿自己打苏隽鸣的事情出来说,就在他还想说的时候就看见顾医生从重症病房里走了出来。

    还没等他问就看见面前一道影子闪过,冬灼比他们都快一步的冲到了顾医生面前。

    “他现在怎么样了?”冬灼抓住顾医生的手紧张询问:“刚才他就醒了一会会,现在是还不能醒吗?”

    这个问题也是家人最关心的,但听他问了也就不用重复再问了。

    顾医生摘下口罩,露出这两日久违的笑容,他看向冬灼:“别担心,好消息,他各方面体征都平稳了,术后也没有再出现排斥现象,这两天就是太虚弱身体机能为了保护他处于的休息状态。刚才是醒了一会,还是太虚弱了便又睡了。”

    “下午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冬灼疲惫的双眸也露出久违的笑意:“那我就可以陪在他身边了吗?”

    顾医生见他满脸的倦容,还有从两天就穿着的衣服,知道这只狼已经担心疯了,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他动容笑道:“对,你可以陪在他身边了,一会先回去洗漱一下吧,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不要担心你。”

    苏老爷子听着顾医生这话,表情略有些不悦:“顾医生,听你这意思是觉得他们俩能在一起?”

    顾医生也不想再跟老爷子说这个能不能的事情:“苏老爷子,我之前跟你解释过了,同性恋不是病,同性恋与异性恋一样,都是性取向的一种,而性取向不是个人自主决定的,也不是故意所为。同性恋不属于道德问题,对于同性性取向的形成,个人不承担任何责任。性取向一旦形成,无法通过自主或者他人意志来改变,目前医学上没有任何有效手段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

    “这件事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在小少爷刚醒来就跟他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他自己也是拼了命从鬼门关回来的,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活着的意义。”

    冬灼站在身后,他凝视着玻璃窗里还在睡的苏隽鸣,心里愈发笃定。

    这一次他一定要把人带走,无论如何。

    他移开视线看向苏老爷子:“我什么也不缺,我什么都可以无条件的给他,我不会给他任何的压力和约束,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您说您疼爱他,想要弥补他,但您做到了吗?”

    苏老爷子没说话。

    “你这不是在爱他,你是在以爱的名义伤害他,道德绑架他。如果真的爱他又怎么舍得在明知道他生病还打他,再气也不应该这么做。”

    冬灼自然不会跟一个老人家起冲突,但他要表明自己的心意与笃定的决定:“我会把他带走。”

    苏老爷子怒了:“你敢?!”

    冬灼身上还穿着两天前那件衬衫,不修边幅,面容也满是倦怠,眼眶更是布满血丝,但是身姿笔挺,眼神没有因疲惫的状态露出半分退让,眸底决绝而笃定。

    他不温不热回答:“我敢。”

    说完看向顾医生:“我等下就回来,帮我照顾好他。”

    重症病房的走廊上,渐行渐远的人脚步比今早来的时候要轻快,也不再去理会背后老人家无理取闹的指责,背影像是被灌满了欢愉的希望。

    这不是我行我素,不是目无尊长,而是为了保护爱的人所必须要有的勇敢。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冬灼赶回家把自己洗干净,把这两天所有的疲倦随着沐浴一冲而去,一会要去接苏隽鸣离开重症病房。

    也收到了顾医生的消息说给苏隽鸣准备几套干净的换洗衣物,方便住进普通病房的时候可以随时更换。

    不过是一个小时左右他就已经把自己跟东西收拾好,再次出发医院。

    回来医院后,他几乎是小跑上的住院部,来到重症病房前,正好赶上苏隽鸣被推出重症病房,几乎是拨开前边的人冲到最前面,跟着护士他们一起推着病床。

    也是在这时候,时隔两天,他才近距离看见了苏隽鸣。

    病床上,合着眼的男人脸色苍白如雪,就跟这张床的颜色那般,连唇色也是如此,淡得令人心疼。或许是还没能完全从手术中缓过来,才两天脸就又清瘦了一圈。

    放在被褥上那只手,宽松的病服露出纤细的手腕,依稀可见有多处针眼,可能是打针也可能是抽血,星点红点好几处,在冷白的皮肤上一眼就被捕捉到了。

    脸上还没能撤下呼吸机,面颊还隐约能看见带着呼吸机面罩留下的印子。

    这一刻,难以隐忍的思念情绪在距离靠近时让他眼眶发热。

    真的好想抱一抱苏隽鸣。

    在等电梯的时候,病床在电梯前停下,他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借着这个时间差,弯下腰抵上苏隽鸣的额头,轻轻捧着他的脸颊,隔着呼吸机面罩吻上。

    呼吸机面罩外的吻,由呼吸机面罩内的白雾回吻。

    冬灼凝视着还在昏睡的人,低声哽咽道:“……乖乖,我真的好想抱抱你。”

    一旁的护士跟顾医生默默当作没看见。

    但也为这一对恋人不得不动容,因为这两天他们都看在眼里,不论是抽血,还是站在玻璃窗外一动不动就盯着重症病房里跟雕塑似的,都能够感受到这份感情的重量。

    是无法用语言描述来估量的分量。

    就在冬灼说完想站起身,他动作还没抽离,就感觉到脸颊被睫毛扇了扇,有点酥麻,在对上这双刚睁开的茫然双眸时,不一会,他看见这双眼睛笑了,眉宇弯弯,虽然还很虚弱却温柔缱绻。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又绷不住了。

    “……苏隽鸣。”

    苏隽鸣感觉自己好像从白雾茫茫中被剥离,视线还未清明时就撞入一双晶蓝色的双眸中,宛若躺入了蔚蓝的大海那般,被温柔的海水拥抱着。

    看见冬灼捧着他的脸在哭,但他还是有些使不上劲,就连说话也很费劲,可他还是要哄一哄他的小朋友。

    肯定是吓坏了。

    “……乖乖,低下头。”

    电梯门打开,冬灼先跟护士跟顾医生将病床推进去,在电梯门关上后,他才弯下腰凑近苏隽鸣的唇边:“怎么了,你说什么?”

    苏隽鸣微抬唇,贴近冬灼低下的耳朵,用气音很轻很轻的笑着说道:“我说,我做了一个美梦。”

    冬灼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无奈的亲了亲他的额头:“那梦里有我吗?”

    苏隽鸣轻轻摇头:“没有。”

    冬灼心疼他说话还很虚弱,抚上他的眉眼:“好了我们先不说话,先休息。”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尾指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低头一看,是苏隽鸣握住了他的手。或许是刚醒来还没什么力气,握着他的手没几秒就因为疲惫即将脱开。

    他顺势伸手握住了苏隽鸣的手,将这只手完全包裹着,两人十指紧扣。

    “但我以后的梦里肯定都是你……”苏隽鸣说的很轻,可能还是太累,尾音还未落说着又缓缓合上了眼。

    冬灼还是很心疼,可他的唇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了。

    顾医生余光看着这只早上还很颓废的狼,跟现在神采奕奕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他没忍住咳了咳,试图引起注意。

    冬灼听见顾医生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次过后要小心的照顾他,千万不能让他着凉了,尤其是这半年,想做什么半年之后再说,先好好养着。”顾医生说。

    冬灼‘嗯’了声:“我会的。”

    ……

    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后,苏隽鸣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不出一个星期,终于摘下了呼吸机。

    而在病房里的日子,由于是开胸大手术,术后的护理十分重要,加上伤口暂时不能碰水,护理照顾的工作全都是冬灼一个人完成,擦身喂饭解闷。

    苏老爷子安排的护工也被冬灼拒之门外,理由是没有人比他能更温柔的照顾苏隽鸣。

    而他也不想让其他人随便碰苏隽鸣。

    甚至是苏老爷子想来看苏隽鸣都被他拒之门外,理由是苏隽鸣现在需要静养,如果想把人气到第三次开胸就推门进去。

    好在苏老爷子也知道自己把孙子打得气得进icu这事最有错,这半个月都没有推门进病房。

    最多就是在外头溜达了一圈。

    ……

    住院部楼下隐约传来交谈声,还有夏日八卦的蝉鸣一同喧嚣,午后温暖热烈的阳光穿过参天大树,落入病房里。

    此时病房内,坐在床边轮椅上苏隽鸣正看着书,由着坐在他跟前小板凳的冬灼正在给他擦脚。

    冬灼握着这纤细的脚踝,认真仔细的用温水给他擦拭着。给苏隽鸣擦身这件事是他这半个月做的最认真的事情,那种完全交给他处置的感觉让他在苏隽鸣身上感觉到对自己无比信任。

    所以这个活怎么可能让护工来做,那必须是只能他来做的。

    谁都别想碰苏隽鸣。

    他这么想着,低下头就亲了一下这白皙的脚背。

    “咳咳。”

    突然的,拿着书的苏隽鸣咳了两声,主要是被冬灼这个亲脚背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就对上冬灼震惊瞪大的双眸,仿佛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隽鸣合上书,连忙解释:“我就是有点口渴。”

    这段时间他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冬灼吓到,每次他都需要解释不是不舒服,但每次解释过后再发生一些咳嗽或者是打喷嚏,都会让冬灼变得无比警惕。

    果不其然,他就看见冬灼沉着脸站起身,把擦脚的毛巾搭在肩膀上,立刻给顾医生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表情无比严肃:“顾医生怎么办,他咳嗽了。”

    电话那头的顾医生正在开会,接到电话只能先暂停会议,这半个月下来也被这狼的大惊小怪弄出经验来了。

    他问:“咳了几声?”

    冬灼严肃道:“两声。”说着去拿保温杯里的水拧开盖子递给苏隽鸣让他喝:“怎么办?”

    顾医生:“……”昨天三声今天两声咳,语气听起来不知道的以为是咳血,他无奈道:“多让他喝水。”

    “咳嗽确定没事吗?他咳了两声。”冬灼皱眉问。

    顾医生:“你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咳了两百声。

    冬灼听到顾医生这么说就立刻坐回苏隽鸣跟前的小板凳上,担心的问他:“乖乖,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肚子疼,有没有头晕,有没有觉得浑身无力?”

    苏隽鸣觉得可能是自己这次手术把这家伙吓坏了,要不然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觉得很严重。

    他低头喝了两口温水,摇头:“没有,我就是口渴而已。”想到刚才冬灼亲他脚背耳根不由得红了红。

    “真的吗?”冬灼半信半疑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不舒服呢?”

    苏隽鸣:“……”有一种不舒服是对象觉得你不舒服,他保持着持杯的姿势,凑近他,低下头亲了他一口:“我真的没有不舒服,我现在很舒服,要不你抱抱我吧。”

    不然这家伙整天盯着他真的都没事做了。

    要不然就是盯着他胸口那道疤,看着看着就想哭。

    冬灼看着轮椅上的男人双唇扬起微小的弧度,双眸透出温柔倒映着他的模样,落在唇上这个吻,还有轻轻说的这句话,都像是在朝他撒娇。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这段时间里都是他在照顾,那种下意识的就对他依赖的撒娇,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真的是,就会向他撒娇。

    他跟顾医生说了声谢谢,便挂断电话,拉着板凳往前坐了坐,把原本坐在轮椅上的苏隽鸣抱到自己的腿上,应着他的要求,两人面对面抱着。

    “这么抱着你坐伤口疼不疼?”

    苏隽鸣扶着冬灼的肩膀,垂眸对上他深沉且布满担忧的目光,他笑着摇头,然后双臂环上他的脖子抱上他:“不疼,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冬灼强忍着唇角的上扬,不暴露自己就喜欢这男人这么跟自己撒娇。

    苏隽鸣余光瞥见了冬灼唇角的弧度,他眸底尽是笑意,又故意的凑近他问:“你会不会不喜欢我这样?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就不这样了。”

    冬灼听到苏隽鸣这么说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我喜欢,我当然喜欢,你必须对我这样撒娇。”

    苏隽鸣见他着急,知道逗成功了,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笑,又把某只狼看恍惚了。

    阳光倾洒入室,落在他们的脚边,些许落在身穿着宽大病服的苏隽鸣身上,半个月没怎么出病房,肤色又白了一圈,在阳光下仿佛透得白净,宛若上好的凝玉。

    笑起来时就更像是冰雪融化那般,甚至是撒着糖碎的雪,看起来凉尝起来是甜的。

    冬灼凝视着坐在怀里的苏隽鸣,他能确定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男人是越看越感觉是在逆生长,现在的这个模样远比两年前还要小。

    这走出去,不说是三十四岁人家都会以为是二十四岁。

    越来越漂亮了。

    看来他的血液真的是滋养老婆的。

    此时投落在地面的影子开始贴近,越来越近。

    苏隽鸣弯下腰,垂放在身侧的手还拿着书,一只手勾着冬灼的肩膀,唇贴近他的耳畔,温热的吐息落在脸颊,他轻轻叫唤:“乖乖,我想跟你说个事。”

    冬灼揽上苏隽鸣的腰身,抬眸注视着他,满目都是热度:“什么事?”

    只听耳畔的男人笑道:“要不我不姓苏了,我跟你姓吧?”

    冬灼顿时愣住。

    “然后我们就私奔,怎么样?”

    病房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玻璃窗,圈在对视相拥的两人身上,夏日的炙热,在这一刻因为感受到彼此同频率的心跳变得愈发滚烫。

    第105章 奶狼105

    咖啡厅里, 醇香的咖啡香气在搅拌中愈发的浓郁。

    靠窗的位置,‘叮’的一声轻微勺子碰杯壁的声音响起。

    “……你是说,你是苏隽鸣的学生, 想拜托我把信给他?”白月见看着面前清俊的青年, 对于这个寻找到她的方式让她面露困惑:“但是为什么要找我?”

    按道理来说苏隽鸣的学生应该比她递信来得要方便吧?她现在跟苏隽鸣算得上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不是。

    许澜卿抿了口咖啡, 他将咖啡放下, 双手交握看向白月见,双眸充满着担忧与真诚:“我老师最近住院,但是他似乎正被受保护当中,我无法得知他所在的医院和病房,所以我只能拜托你帮我这个忙。”

    听到这白月见大概是明白了,也确实, 苏隽鸣因为做完手术还在住院, 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那天的事情她都知道, 虽然是很担心也知道苏隽鸣在哪里,但她现在似乎并没有任何理由去探望人家。

    不过这个男生又是如何得知她的?

    白月见垂下眸, 用勺子拨开卡布奇诺上漂亮的花朵拉花, 她再看了眼放在手边的信封, 笑道:“你一定很关心你的老师,不然也不会找到我。”

    “我很想见他。”许澜卿像是陷入什么思绪漩涡当中,他脸上流露的情感也不是假的:“就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样我才能放心。”

    白月见似乎听出他的用言下之意:“你还想让我带你去医院?”

    许澜卿垂下眸:“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些突然,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请求谁帮忙, 我是听说你是老师的未婚妻——”

    “等等。”白月见径直打断他的话, 精致的眉宇拧着:“谁跟你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许澜卿面露讶异,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 神色复杂,他压低声音:“难道老师还喜欢男人吗?”

    白月见:“……?”

    “如果当真如此,我更想要拜托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不要再让他陷入困境当中。”许澜卿叹了声气:“他可是教授啊,如果当真被传出是同性恋,他的教师职业生涯会……被抹上污点的。”

    ……

    病房外,走廊上站着将近十个保镖,电梯口,楼梯间,也都有保镖,几乎是密不透风保护程度。

    此时病房里。

    “他是这样跟你说的?”

    白月见看着靠窗边坐在轮椅上的苏隽鸣,见他修长的手拆着信封,都是赏心悦目的。

    半个月没见,她这个心上人似乎又好看到了另一个程度,尽管穿着医院宽松并不好看的病服,却有种重获新生璞玉浑金的天然美感,她总觉得苏隽鸣看起来好像又年轻了。

    而站在他身旁的高大青年正弯着腰,伺候着他吃着切小块的苹果,还是叉到嘴边喂他吃那种。

    这应该就是苏隽鸣口中说的他的爱人吧。

    她听苏隽鸣这么问点了点头:“嗯,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说很想来看老师。”

    苏隽鸣看着这熟悉的信封,还没有拆,侧眸看了眼冬灼,他把信封放到冬灼鼻子前:“闻闻看。”

    竟然找上了白月见,还问她自己在哪个医院跟病房,所以这是想做什么?

    冬灼从看到这个信封开始就已经知道是谁,信封碰了碰他的鼻尖,眸底露出几分厌恶之色:“不用拆了。”

    说着把手中装着切好水果的碗放下,再把信封丢到脚边置之不理,在床头柜的拿了一整包的湿纸巾坐到苏隽鸣轮椅前的板凳上,握过他的手给他一根根擦拭着手。

    他握着苏隽鸣这修长白皙的手,仿佛是刚才摸过什么脏东西,一根又一根的反复擦拭着。

    白月见看着这个画面。

    她这个心上人就坐在轮椅上,任由着他面前的高大青年擦拭着手,连正脸都无需看到她就能感觉到苏隽鸣此刻注视着他的眼神有多温柔,因为周身散发着的如玉般温润,是她初次见面时不曾看见过的。

    还有就是,她竟然觉得苏隽鸣被人照顾是很应该的,这男人就是需要被人这么宠爱照顾。

    而这两人之间流转着的气氛,很显然她在这里都多余了。

    “白小姐,他是怎么找到你的?”苏隽鸣知道冬灼现在心理的不舒服,由着他这么擦着,他看向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白月见,眼镜底下的眸色有些复杂。

    这个女孩子还很年轻,而且也不是纠缠不清的女孩,尤其是上次从她口中了解到她父亲手上就是有这批雪狼皮,也表现出对自己父亲做这种事情很是愤怒。

    其他且不说,光是这次来看他还把所有信息告诉他就能大概知道,这个白月见应该是感觉到有些奇怪的地方,也需要他来解答。

    他也必须要解答,如果不说,他很有可能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卷入这次十分复杂的事件中。

    狼人猎杀雪狼事件,以及背后的实验室都还未有水花,但是因为这批雪狼皮已经捕捉到蛛丝马迹了,那边的人一定会有行动。

    白月见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也有些好奇:“你都不拆开就知道这是哪个学生吗?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也觉得奇怪。”

    苏隽鸣扶了扶眼镜,不温不热道:“我的学生很多,基本上都是喊我苏教授,我从教至今只收过一个研究生,也只有他一个人喊我老师,但收了他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他看向白月见:“他跟这批非法贩卖雪狼皮有关系,找上你不外乎是想要知道我的消息,再加上那批纯种雪狼皮在我的实验室里,他,又或者是你父亲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但我现在大概能知道了,这批雪狼皮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或许真的是那个实验室里某个不关紧要的工作人员偷出了这些他们以为是失败的人狼试验品,是销毁还是卖出去赚钱选择了最冒险的牟利。

    于是隐匿在暗面令人发指的实验被他们的猪队友露出了马脚。

    有很多人都慌了。

    实验的人慌了,买了这批皮的人也慌了,正在想方设法想把这批皮要回去,毕竟在他这里越久暴露的就越会多。

    白月见显然有被吓到,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有点小害怕的看着苏隽鸣:“那幸好是我没有跟他说你在哪,因为我就感觉他很奇怪,竟然还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说还不希望你同性恋的事情让你的教师职业生涯抹上污点。”

    ‘啪’的一声,冬灼用力把湿纸巾丢进垃圾篓里,脸色铁青。

    白月见:“……”这男的好凶。

    苏隽鸣见冬灼生气了,知道他从小就对许澜卿这个人一点就炸,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乖乖,过来坐下。”

    “我就真的不明白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冬灼就站在窗边,烦躁的抚着自己的后颈,眼神幽深,神色不明。他看了眼被自己丢在地面上的信封,这次里面又写了什么令人不堪入目的话语。

    杀了雪狼如果是因为不满狼圈规则,那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靠近苏隽鸣。

    如果是喜欢苏隽鸣,那又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心的手段去伤害刺激他,明知道他最爱的就是雪狼,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这个人渣心里有问题。

    “乖乖,过来。”苏隽鸣又喊了一声。

    冬灼沉了沉气,这才收起刚才那副阴沉的面孔缓和了一些,走到苏隽鸣身旁坐下,但又还是忍无可忍,一想到这人竟然还想着来医院见苏隽鸣。

    “我真的很生气,我……”

    就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一只微凉的手揉上他的耳朵,轻轻又温柔,好像想要揉去他的烦躁不安。他径直撞入苏隽鸣满目的温和沉静,如同一阵镇定剂,让他的焦躁渐渐缓和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你都害怕了,那我怎么办?”苏隽鸣温声说着,也带着轻哄的语气。

    冬灼感觉到这只手还在轻轻的揉捏着,再加上这句示弱的话语,他的心都软了。

    他抬手握住苏隽鸣捏着他耳朵的手:“我没害怕,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全,毕竟他对你——”

    “我爱你。”苏隽鸣在他又要开始吃醋前把他的醋意扼杀在温柔的摇篮中,他凝视着冬灼眸底尽是温柔与笃定:“我只爱你。”

    冬灼的唇角又准备克制不住的上扬,虽然知道现在不应该笑。

    苏隽鸣再加大砝码:“所以我相信你能保护我,毕竟你那么厉害。”

    冬灼的唇角被哄得彻底止不住了的上扬,他低头亲了亲握着苏隽鸣的手,将吻落在他的手指节上:“好,我知道了。”

    白月见:“……”她知道了,自己是没有机会的了,压根就无法插足,甚至连空气她都无法融入。

    苏隽鸣知道还有人在这里,他压在被冬灼握着的手,跟他十指紧扣,而后看向白月见:“白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告诉他我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冬灼脸色倏然一沉:“苏隽鸣,你开什么玩笑。”

    白月见也有些没有明白。

    苏隽鸣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冬灼的手背,哄着他,然后说着自己的意思:“引狼入室不代表我们处于弱势,他现在想要见我,我也很想见见他。”

    “你想他?”冬灼挑眉,语气透着危险问。

    苏隽鸣无奈他又挑字眼回答:“我想他做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那就只能让我暂时处于弱势,但我只要在你眼皮底下我不就是安全的吗?”

    冬灼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让他来,让我躲起来?”

    “嗯,是这个意思。”苏隽鸣心想以许澜卿那种警惕的人未必会来,毕竟消息获取都太容易也会引起怀疑,但现在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那我躲哪里?”

    苏隽鸣笑道:“躲厕所?”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陷。

    但在下一个瞬间也恢复如常,毕竟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能不能沿着这条蛛丝马迹彻底击破那个实验室的根据地,就看这次了。

    冬灼握着苏隽鸣的手,虽说他可以躲起来,但是要让苏隽鸣面对许澜卿他还是很担心。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抓住许澜卿,只能够是这样请君入瓮。

    毕竟他花了很多时间让人去找许澜卿都找不到。

    这些人狼杂交的雪狼是纯黑色的,想要躲开监控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时候,伪装成黑色的流浪狗那简直是令人无从下手。

    苏隽鸣看出冬灼的犹豫与担忧,温声哄道:“一有不对我立刻喊你,你就出来保护我,好吗?”

    “嗯,好。”冬灼沉声道:“这次他逃不了的了,只要他敢来。”

    苏隽鸣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白月见:“白小姐,这段时间我们会让人保护你,也拜托你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把我所在的医院跟病房告诉他,或者是你亲自带他来。”

    就在他担心白月见会害怕的时候,却发现这姑娘眼里有些亮起有些兴奋的光亮。

    “能帮你抓住这样的坏蛋好像有点刺激的样子。”白月见的语气上扬,她看着苏隽鸣:“放心吧,我也讨厌这些人,就像是我爸逼我跟你结婚,他也是为了这样的利益,不管是狼或者是狗,非法贩卖就是不对的事情,我自己也有养狗狗,我恨这种人。苏教授你需要我尽管说,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苏隽鸣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姑娘那么勇敢,听她也是爱动物的人士,心里也很是感激,他莞尔一笑:“谢谢你。”

    白月见看到他笑有点害羞:“哎呀,其实我也就是把消息告诉他而已,不难的啦。”

    冬灼:“?”这女孩突然笑成这样干嘛。

    余光就瞥见苏隽鸣脸上温柔的笑,顿时间有些吃醋,抬手捂住他的脸:“好了别笑了。”

    真的是,这次手术做完之后苏隽鸣怎么越来越漂亮了,这总是笑不是招惹人吗?

    尤其是苏隽鸣那个嫂子,每次来看苏隽鸣都会迷糊很久。

    这要是许澜卿——

    呵,要是敢碰苏隽鸣一根手指他都会直接咬死这个杂种!

    第106章 奶狼106

    为了明日能够顺顺利利, 在睡觉前,冬灼抱着苏隽鸣一遍又一遍的讲着明天的注意事项。

    “第一,不许跟他大声说话, 你现在是不能动怒的, 不论他说了什么你都听着。”

    “第二,别让他碰你, 这个人手脚真的很不干净, 从前就很喜欢碰你,你又那么笨没有感觉,每次我看到都很想咬断他的手。”

    “第三,不要跟他叙旧,不要跟他寒暄,我们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想要什么, 如果他是为了那批货来找你, 那你就直接说不可能。”

    苏隽鸣枕在冬灼结实的臂弯里, 听他又开始振振有词的一二三,唇角微陷, 抬头望着他:“那如果他不是为了那批货怎么办?”

    冬灼低下头贴着他的脸, 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像是在温柔哄睡,但也不妨碍他眸底浮现嫌弃之色,只听他冷笑出声:“他要是敢为了其他而来, 敢说一句我不喜欢听的话我立刻出来撕了他。”

    “好,撕了他。”

    冬灼垂下眸, 对上窝在怀里正准备睡觉的苏隽鸣, 看着他已经带上困意的双眸, 手术过后这人很容易疲惫, 有时候推他下楼晒太阳都能晒着晒在靠在轮椅上睡着了。

    所以怎么可能不担心让他一个人面对许澜卿那个心狠手辣的狼人。

    现在的苏隽鸣是遭不住任何伤害的,连推一下都不可以。

    或许是想到过去苏隽鸣替他挡下的那一下差点让人没救回来,顿时心疼难耐,把他稍稍抱紧入怀,将脸埋入他的肩颈里汲取着这人的气味,寻找着慰藉。

    还是有些犹豫明天要不要让他一个人面对许澜卿。

    高大的青年拥抱着怀里的男人,明明是宽大的臂膀完全拥抱着,却在此刻给人一种无限依赖着怀中男人的感觉。

    苏隽鸣感觉到冬灼的情绪变化,伸手环上他的后背,轻轻拍着他:“干嘛,担心我吗?”

    “我能不担心吗?”

    “你不是跟我说了吗,敌不动我不动。”

    “我知道,但你现在这个情况敌不动我都怕你倒了。”

    “……我应该没那么弱。”

    冬灼到嘴边的‘你现在就是很弱’戛然而止,他想到了之前说苏隽鸣很弱这人就跟自己闹了脾气,现在还是不要说的好,于是换了个说法:“我只是担心他会做出什么。”

    “你不就呆在厕所吗,如果他哪里说得让你不开心了你就出来揍他。”

    或许是被这句话哄到一些,冬灼把脸从他的肩颈抬起,见苏隽鸣已经很困,他作罢不再跟他讲明天的事情,毕竟明天只要是许澜卿敢来进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出去。

    他低头亲了亲苏隽鸣的眼皮:“好了我们不聊了,先睡觉吧你很困了。”亲完就看见苏隽鸣还盯着自己看:“怎么了?”

    苏隽鸣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想说又觉得自己说出来有点不太好意思,又看了眼冬灼,见他好像没想起来有什么没做,然后觉得算了,还是不要了,便把脑袋靠在他胸口闭上眼闷声道:

    “没什么,睡觉。”

    就在他闭上眼后就感觉唇上落下一吻,紧接着头顶传来冬灼微哑的轻笑声:“是不是因为我没亲你胸口的疤痕生气了?”

    苏隽鸣睁开眼,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过在听到他主动说时耳朵稍微觉得有些热,额头贴着他的肩膀,慢悠悠的垂下眸:“……嗯,对,你忘了。”

    冬灼唇角微陷,听出这男人在跟自己撒娇:“我怎么可能会忘,就算是你睡着了我也会亲的。”

    “我现在还不困。”

    “要我现在亲?”

    “嗯。”

    苏隽鸣伸手解开自己病服的衣扣,一颗一颗的拨开,直到露出白皙的胸膛,以及上头还未完全恢复的缝合疤痕,在原本光洁如玉的胸膛上格外的刺眼。

    冬灼注视着这道疤痕,每每看见还是觉得心疼得厉害,所以他只能每晚亲一亲,也不敢舔得太厉害。

    主要是顾医生提醒的,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唾液有这么强的治愈能力,为了安全期间还是不要用唾液治愈,就让伤疤慢慢恢复。

    他低头温柔的亲了亲这道疤痕:“苏隽鸣,快点好起来吧。”

    快点好起来他们就回西尔克。

    夜幕低垂,病床上清瘦的男人已经被哄睡着了,全然不知身旁的高大青年翻身起床。

    冬灼站在床边,接着电话,凝视着窗外浑圆透着血色的月,听着电话那头的话。

    “那批雪狼毛皮的货在市场上泄漏,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实验室的地址我们已经找到,应淮狼圈已经将当天所在实验室里的人抓了起来,不过骨干成员还有三个。对方显然动怒了,毕竟我们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也不愿放弃研究。”

    电话那头的是陆应淮。

    “儿子,接下来我们将会面临很难抉择的局面,已经有人在暗网放出你爸比的心脏,条件不是金钱,条件是苏隽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是选择自己的父亲还是爱人。”

    冬灼仰头深呼吸一口气,眸底尽是深沉与不舍,更多的是痛苦挣扎这一关终究还是来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可能做得出选择。

    “冬灼,大爸替你选择,放弃你爸比的心脏,保护苏隽鸣。”

    冬灼怔住,眼眶顷刻间红了,哽在喉间的话语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消化:“……什么?”

    “雪狼究竟是回归自然还是隐匿于人类社会这是过去我跟你爸比的争执,我们这一代发生的悲剧是过去式了,你们才是未来,你们还有大好的未来,雪狼也应该还有大好的未来。”

    冬灼像是猜到了什么,心底咯噔一跳:“大爸,你不要——”

    “不论雪瑞的心脏是否能回来,不论他心脏里储藏的记忆记载着过去多少事情,这些统统都已经是过去式。我相信你爸比从坚定自己的选择以来就预示会有这样一天,过去是我不理解他,但现在我尊重他。”

    “孩子,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记得坚定选择你的未来,带着雪狼们继续走下去,不论是回归西尔克还是选择继续在人类社会这都是你们的选择。至于你的爸比,我会去陪他。”。

    相较于昨日病房门外层层把关的保镖团,今日就跟清场似的。

    白月见带着身后的青年走向苏隽鸣的病房,她小声道:“隽鸣哥哥的情况不太好,你一会进去的时候轻声细语,他现在还受不了刺激。”

    这一声‘隽鸣哥哥’,许澜卿的眼神变了变。

    但他还是把关注放在了后面那一句,苏隽鸣的情况不太好,是手术出问题了吗,为什么情况会变得那么糟糕,不是说狼王血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冬灼不就跟在苏隽鸣身旁难道没有用血救他吗?

    他压下心头的狐疑,与此同时许久没见苏隽鸣的期待感让他的兴奋值直线上身。

    脑袋里开始想,他的老师再看到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很震惊他的出现吗?会是痛恨他吗?还是会很失望?又或者是因为两年前自己不小心打伤他的事情批评自己。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在想都会是他期待的。

    他真的只是想来看看苏隽鸣而已,不为了别的。

    “到了,就是这里,不过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休息,你进去时小声一些。”白月见站在病房门口,当她侧眸看过去时,她看见这个青年眼里都是兴奋,虽然在她看过去很快就收回神情。

    许澜卿没想到这次见面会那么顺利,他原本也犹豫到底要不要来,毕竟他从林教师那里已经得知冬灼变成人,让他小心,所以不确定现在冬灼会不会在里面。

    这只狼王已经长大,如果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胜算很低,现在他也不想起任何的冲突,这一次他只是想要见一面苏隽鸣。

    只要见一面,答应他一件事,他就把最后一件事完成。

    但如果真的起冲突,他也不是没有任何胜算,毕竟他还有最后一张牌。

    白月见感觉到他似乎有些犹豫,想到了陆冬灼提前告诉她的话术:“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怕打扰他休息,你记得轻一些哦,隽鸣哥哥的护工应该还没来。”

    许澜卿听到在苏隽鸣身边的竟然是护工,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只是想见苏隽鸣一面而已。

    病房门轻轻推开。

    许澜卿站在门口,他看见苏隽鸣正坐在床边的轮椅上看着书,清晨的日光和煦,落在这男人身上像是备受眷顾那般,温柔得不像话。

    这一幕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好久好久好久……

    而且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感觉苏隽鸣的样貌好像比两年前看起来要年轻了许多。

    他不由自主的喊道:“老师。”

    然后他就看见苏隽鸣缓缓抬起头,看向了他,这张隽美的脸上没有他意想之中的震惊,愤怒,痛恨或者是情绪,而是不动声色的云淡风轻。

    像是意料之中那般。

    合上书的瞬间,门口的门缓缓关上,苏隽鸣将轮椅方向面前了门口的青年。

    声响合并,却在许澜卿心头落下重重一拍。

    他对上了苏隽鸣金丝边眼镜底下平和沉静的双眸,忽然间他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掉入了自己执着偏执的情感当中,被人利用了一把,成了他主动跌入陷阱。

    “我以为你不会有脸来见我。”苏隽鸣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许澜卿,他收回视线,推动着轮椅,漫不经心将书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你的脸皮比我想象中要厚。”

    许澜卿深深凝视着苏隽鸣,及其复杂的爱恋不再收敛,听出他语气中对自己的厌恶与批评:“我知道你很生气,也知道你对我做的事情很厌恶我,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的老师,我敬重你,爱戴你,我……真的很想你。”

    才听到这,厕所里的某只狼已经把沐浴露瓶子给捏爆了。

    “说吧,这次来你想做什么,是想要挟我拿回那批货吗?”苏隽鸣并不想回应许澜卿所谓的苦情,他直接开门见山。

    许澜卿听到苏隽鸣这么问,他苦笑出声:“老师,在你心里你就是这么觉得我唯利是图吗?我就不能是真的想你来见你而已吗?”

    苏隽鸣不动声色的将轮椅推到靠近厕所的一侧,他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目光平静的对上许澜卿的目光:“在我的心里,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触及我的底线,你做的事,你这个人,是我最厌恶和摒弃的存在。我尊重生物多样性,但我不会把你这样的人,又或者是狼当作是生物多样性允许存在的。”

    “许澜卿,你处心积虑的靠近我,利用我,并利用职权之便杀害我用心保护的雪狼,罪大恶极,你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也无法抵消你可恶的行径。”

    “既然你现在选择主动走进这个门,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苏隽鸣眉眼间敛出几分冷意,就算是脸色还有些苍白都挡不住的严厉气场:“你现在是人,就得对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许澜卿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对峙,他并没有惊慌,这就是一次大胆的赌博,他还在赌,赌苏隽鸣的牺牲精神。

    他走向苏隽鸣:“老师,我知道你已经无法原谅我,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雪瑞的心脏现在就在我这里,拿你自己来换雪瑞,你愿意吗?”

    苏隽鸣眸底倏然一沉,什么?

    就在许澜卿即将走到他面前,厕所的门忽然被打开,一只结实有力的手伸了出来,径直揪住了许澜卿的衣领,在对方猝不及防间将他拎起整个人狠狠的砸在厕所的门上。

    ‘嘭’的一声巨响响起。

    病房外的原本不在的保镖团们都站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将走廊楼梯电梯口,甚至是病房窗下的草坪位置都严防死守。

    许澜卿感觉后背袭来剧烈的疼痛,他径直撞入一双充满狠戾冷意的晶蓝色双眸中。

    这一刹那,神经末梢仿佛被血脉所压制。

    他看着压制着自己的高大青年,眼里不受控的染上恐惧之色,这是……

    狼王冬灼吗?

    竟然长那么大了吗?!

    冬灼双眸冷若深潭,注视着被自己揪起来的许澜卿,仿佛在看着什么尘埃蝼蚁,手用力掐着他的脖颈将他压在门上,臂膀的肌肉线条紧绷充斥着无法抵抗的力量。

    他冷冷地弯起唇角,眸底没有一丝暖意:“垃圾,好久不见。”

    许澜卿脖子被掐得通红,几乎是无法喘息的痛苦,他听着这声熟悉的挑衅,咬紧牙关,从唇缝挤出:“把苏隽鸣给我,还是拿回你父亲的心脏。”

    冬灼脸上无半点笑意,冷冷地将手上的力量加大:“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是这样死,还是变回狼被我咬死。”

    苏隽鸣听到‘这样死’瞳孔一缩,以为他要冲动,推着轮椅作势要上来。

    “乖乖,你不要——”

    冬灼余光瞥见苏隽鸣的动作蹙眉道:“苏隽鸣,后退,谁让你上来。”与此同时看回许澜卿,见他已经因为缺氧面露痛苦,面不改色加大手上的力气:“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

    “不要拿任何事情给我做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他。”

    “苏隽鸣是我的命,他只能是我的。”

    第107章 奶狼107

    滴滴滴滴——

    仪器上急促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玻璃仓里的隆着孕肚的实验体四肢开始疯狂抽搐,紧接着在短时间里口吐白沫,七孔流血, 下身的位置也缓缓流出一滩血。

    数据板上的数据跳出显示:样本1203号妊娠反应终止。

    检测仪上的数据也在这个瞬间归零。

    最后出现:【母体已死亡】

    此时玻璃仓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光线的昏暗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见他身穿着白大褂, 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就盯着玻璃仓里第1203号失败的实验体。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手抚上玻璃仓。

    “……苏重军手记上明明就是这样记录的,究竟问题是出在哪里,为什么就是无法生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匆忙的脚步声冲进实验室。

    “林教授,不好了, 总部实验室被应淮狼圈发现了!”

    被唤作林教授的中年男人缓缓转过身, 头顶的白织灯从他脸上划过, 这才完全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俨然就是西北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 也是苏隽鸣雪狼研究室的另一位成员林教授。

    林教授听到这个情况也并没有惊慌, 像是早有预料这一天那般:“他们发现什么了。”

    说着走到玻璃仓旁的冰柜前, 他弯下腰凑近欣赏着冰柜里用狼王血液储藏的心脏,像是在欣赏着什么艺术品。

    “30-1000号人类实验体的资料,还有他们与雪狼杂交的视频以及我们解刨狼皮的视频都被他们拿走了, 好在总部我们的解刨视频只有手,没有露脸的, 有露脸的也只是其他人, 我们是安全的。”

    “嗯, 那销毁的实验体他们找到了吗?”

    “应淮狼圈找到了焚烧处。”

    “我们征集志愿者的信息消除了吗?”

    “已消除, 只有我这里有,这个他们找不到的。”

    “那批货拿回来没有?”

    “我弟弟他已经去找了,暂时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林教授听到许慎之这么说,他打开冰柜,想着把雪瑞的心脏拿出来,可当他打开冰柜的瞬间,却发现这颗被浸泡在血液的心脏是不会跳动的!

    他拿着玻璃罐的手在抖,眼尾堆叠的皱纹因怒意渐渐加深:“许澜卿把雪瑞的心脏拿走了?”

    许慎之听到脸色倏然一沉,他快步走上来,发现了林教授拿着的玻璃罐里,这颗心脏确确实实是不会跳动的!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可能,他愕然看向林教授:“他不会是……”

    那个恋爱脑不会是去找苏隽鸣了吧?!就说为什么突然那么积极要去做事!

    林教授径直将手中的玻璃罐狠狠砸向墙,‘嘭’的一声,罐里的血液与玻璃碎片一起飞溅粉碎,还有那颗已经死透的心脏滚到一旁,浓郁恶心的血腥气味顷刻间在实验室弥漫开。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慎之万万没想到弟弟许澜卿真的会在这么重要的关头糊涂了,就为了个男人竟然把那颗最重要的心脏给偷了出去,他见林教授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连忙上前扶住他:“林教授您先别气,我一定会——”

    还没说完话就被林教授重重踹了一脚,他猝不及防被踢中,踉跄了两步,在林教授看不见的眸底,眼底浮现出反感之色。

    ……这个老头真的是越来越疯了。

    “废物,都是废物。”林教授盯着地板上那颗心脏,和蔼的面皮在此刻被彻底撕毁,露出了实验疯子疯狂又血腥的真实面目:“说好人类跟雪狼可以诞生出优质的超人类,到现在我都还没看不到一个!!”

    他弯下腰揪住许慎之的衣领,苍老的脸,布满血丝的眸底透着几近疯狂的神色:“你跟许澜卿试过跟志愿者交配没有,你们俩也必须给我试一下,我就不信,我拿狼血给你们改过的基因不能让你们给我诞出超人类。”

    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他松开许慎之的衣领,站起身:“要不我们把苏隽鸣抓过来试试看,他的身体接受过狼血,还是狼王血,说不定可以诞下超人类。”

    许慎之心想都没有雪瑞的心脏这张牌,谁还能靠近苏隽鸣,身边不是狼王冬灼就是应淮狼圈,简直是密不透风。

    他拍了拍膝盖裤子上的脚印,站起身说道:“林教授,这个决定现在太冒险,如果您暴露了那就糟糕了。”

    “谁说要我暴露,你去做,或者是许澜卿去做这件事不就行了?”

    许慎之心头咯噔一跳,他诧异的看着林教授:“……您说,要我去做这件事?”

    实验室有三个骨干成员,林教授,以及他跟许澜卿两人,通常这些事根本不可能由他们亲自去做,现在把他们丢到这个位置上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们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只剩下繁衍的价值?

    林教授也意识到自己踹了这个偷偷养大的孩子不太对,便上前把他扶起来,叹了声气道:“慎之,我知道你跟你弟弟身为半狼忍辱负重,当初把你们放回狼圈适应圈内规则,就是为了证明你们也可以跟其他纯种雪狼不同,也可以称王。现在就是证明你们基因的时候。”

    “我们的实验为什么频频失败,关键就是在狼王身上。我认为除了狼王血,没有办法能让其他雪狼跟人类在交配时突破生殖隔离。”林教授看向许慎之:“现在能够证明这一点的只有苏隽鸣,他是最好的实验体,这一次他手术更是源源不断输了很多狼王血,如果真的能把他抓过来,一定可以诞生新的物种。”

    这么一想他的眼睛又亮了,像是看到了未来的什么。

    “没错,这样一定可以。当年苏重军说我疯了,说这是不可行的,我现在肯定可以证明给他看,超人类这样的新物种一定可以诞生!”

    “再加上狼王血具有延长寿命的功能,或许让苏隽鸣成为繁殖工具,诞生的超人类寿命就会无限延长。”

    林教授笑了出声,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没错,一定可以,这一次我的成就肯定可以超过苏重军,我不会再是那个万年老二,这一次我肯定可以成功的。”

    许慎之看着又开始喃喃自语的林教授,他神色复杂。

    这一切跟他们兄弟俩最初只是痛恨自己是杂种狼想要征服狼圈证明自己的目标已经南辕北辙,这个人类为了用雪狼血液印证永生背后有不少势力势力支持着,黑色的利益链在日光见不到的地方疯狂运转。

    他们这群已经同流合污的狩猎者,曾经以杀害这些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为荣,当中有人拥有超高的智慧和生物医学专业,擅长研发引诱野兽却对野兽致命的药物,将它们的尸体分尸制作成标本,或者是将器官泡进福尔马林运至海外售卖给有这样恶劣喜好的人。

    又或者是抽取血液作为某种药的引子,成为了备受追捧的延年益寿的保健品。

    暗网,黑市,市场,利益链早已经被这个最初的永生计划铺天盖地的笼罩着。

    可如今死的不仅仅是雪狼,而是被热爱动物被吸引而来的志愿者,他们兴致勃勃,想要为这个保护动物的公益事业做出自己微薄的力量,在未知的情况下将被注射雪狼血液,与人狼杂交的半狼进行交配,其中不少男性因为少量的狼王血被改造成可孕体质。

    从十五年前这个计划诞生,到今天,一共有1203个志愿者成为实验体。

    能活下来的屈指可数,活下来的就会成为繁衍工具。

    实验到今天,试验体都很难逃离人与动物间生殖隔离,除了被注射过微量狼王血的人类。就好比他们,他们也只有在付出了辛苦之后这男人才会给他们很少剂量的狼王血,毕竟他跟许澜卿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了。

    现在林教授已经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苏隽鸣身上,可以这么说,如果苏隽鸣被抓住,这男人这一辈子就会彻底坠入黑暗中。

    但是,苏隽鸣不是普通人。

    他的身边有冬灼狼王以及数量惊人的应淮狼圈,这几乎是密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应淮狼圈这群狼,在应淮这几十年的积累下,不论是财力物力或者是权利,简直在全球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早已经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为了这次事件更是动用了很多人。

    这次准备销毁的雪狼皮被存着侥幸心理的工作人员运出去售卖,就被应淮狼圈彻底抓到了他们的把柄。

    应淮狼圈从出现到现在两年不到,就即将捣毁这个存在于黑暗下将近十五年的永生实验室,而林教授还在想着自己能够功成名就。

    人类是复杂的,为了求生,会提前放弃一些东西。

    这条利益链上的人还有多少会继续为了还没有印证的永生而支持林教授,不见得,因为陆应淮已经将所有势力从阿布扎比渗透入华夏,速度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可怕。

    而陆应淮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爱人。

    再换个角度想,已经接受过冬灼狼王血的苏隽鸣,这才雪狼圈里的意思就是血液标记,也就是苏隽鸣不论愿不愿意都已经是冬灼的狼后。如果狼后出事,狼王会怎么做?

    冬灼会做出来的事情比陆应淮会有过之而不及。

    人类可以小看,但永远不要小看动物,尤其是他们对感情的忠诚度。

    过去是林教授救了他跟许澜卿,为了报恩他们选择跟了林教授,可如今他们也即将沦为实验工具,他们是不是应该认清某些事情。

    或许他该庆幸,弟弟许澜卿还有着强烈的感情需求,将这一张‘雪瑞’的王牌拿走,现在看来是最明智的行为。

    雪狼也是能屈能伸的生物,他们可以为了证明自己向人类臣服,就可以为了活着回到狼圈里臣服于他们的王。

    许慎之转身离开这个隐匿在大学底下的地下实验室……

    “老师,我真的只是想来见见你而已。”

    病房里,被五花大绑丢在厕所门口的许澜卿努力的探出一个脑袋,想要再看看苏隽鸣,但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站在他跟前的保镖团已经把他的视线堵死了。

    只能让他看到腿。

    此时病床上,冬灼面露担忧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苏隽鸣,正合着眼休息,估计是他刚才太凶了把这男人给气到了,以为他真的要把许澜卿弄死。

    在看见苏隽鸣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的时候他才真的要被吓死。

    顾医生站在病床边帮苏隽鸣检查,对于病房里此时的阵仗,他只能说一句真不怕把苏隽鸣给吓死,但他也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苏隽鸣自己提出的。

    他看了眼冬灼:“你就由着他乱来?明知道他现在还没恢复好,要知道他现在开完胸才半个月,但凡情绪波动大都会影响到他。”

    余光瞥着厕所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许澜卿,还真的是好久不见。

    冬灼握着苏隽鸣的手放在唇边,另一只手给他揉着肚子,见他还在闭目休息,凝视着他眸底尽是歉意:“乖乖,我真的不是故意那么凶的,我只是对他凶没有凶你。”

    苏隽鸣从眩晕中缓过来,他感觉到冬灼给他揉着肚子,比刚才稍微舒服了点。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胃里上涌一阵恶心。

    掀开被子作势想要下床。

    冬灼眼疾手快的扶住苏隽鸣不让他动,见他脸色忽然很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苏隽鸣低垂着头,难受道:“我好想吐。”

    一旁的顾医生手一抖。

    作者有话说:

    顾医生:这个狼崽不一般啊,又是手术,又是麻醉,又是用药,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不对,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赶紧翻我的产科书。

    【离谱知识:狼崽有三代的狼王血脉,生命力强悍,百毒不侵,能够供给苏教授大量的营养,怀了他能让身体恢复得更快。】

    第108章 奶狼108

    乏力, 容易疲惫,干呕。

    顾医生回想起这几天苏隽鸣有的症状,前两个症状是术后的正常现象, 实在很难让人想到另一个可能, 但在看见苏隽鸣出现干呕的症状,这就不太对了。

    在看见冬灼抱着苏隽鸣去厕所, 顺带把五花大绑的某人丢出来。

    他心想, 看来一会得给苏隽鸣抽个血看看。

    不管是于不是都还是需要做个检查,以防万一,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厕所里,苏隽鸣扶着腰马桶盖,弯着腰干呕得难受,由于胃部在干呕过程中反复的抽搐, 眼眶被生理性眼泪浸透, 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陌生,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好像不是吃坏肚子的那种呕吐,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样吐又吐不出来实在是太煎熬。

    这个过程大概是持续了好几分钟。

    冬灼见他已经不再干呕, 立刻把他扶起身来, 盖下马桶盖让他坐在上边, 抽过旁边的纸巾给他擦嘴:“还难受吗?”

    苏隽鸣坐在马桶上,呆了几秒,才慢慢的抬头看向冬灼, 点头:“吐不出来,还有点难受。”

    这个声音因为刚干呕, 闷闷的, 也显得格外的可怜。

    冬灼真以为是自己刚才太凶把苏隽鸣给吓坏了, 开始反省自己的这个大嗓门是不是也该收一下音量, 于是他蹲在苏隽鸣跟前,手扶着他的大腿,仰头看着他,抱歉道:“乖乖,对不起。”

    苏隽鸣现在稍微觉得好了些,他见冬灼蹲在自己跟前在跟自己道歉,莞尔一笑:“干嘛又跟我道歉,我又没有说你。”

    “我觉得是我吓到你了,我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冬灼担心苏隽鸣觉得他太残忍:“就算是我变回雪狼我也不会凶的,你别害怕。”

    苏隽鸣听他这么说知道是自己突然的不舒服吓到他了,他抬起双手揉了揉冬灼的耳朵:“不是被你吓到的,只是我突然的不舒服而已,你刚才那个样子挺酷的,不过我们在人类社会就要按照这里的规则去做事,还是不要冲动的好,正当防卫可以,但我们不可以主动打人。”

    冬灼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说着站起身伸手想要抱他起来。

    却看见苏隽鸣摇了摇头。

    “外面好多人,别抱了。”苏隽鸣站起身,就是站起身隐约觉得肚子有点疼,拧了拧眉,好在也不是不能忍受。

    冬灼见他皱眉头还是有些担心:“你确定能自己走?真的没有难受的地方了?”

    苏隽鸣:“……我不是腿做手术,怎么不能走了。”看着冬灼还盯着自己看,无奈道:“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冬灼心想他怎么可能不担心,现在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很害怕。

    在离开厕所前,苏隽鸣想到什么抓住冬灼的手:“对了,你想怎么处理许澜卿?”

    “我想听听你想怎么处理。”冬灼把问题的主动权抛回给他。

    苏隽鸣若有所思须臾,他想到刚才许澜卿的态度:“听他的语气是知道雪瑞的心脏在哪的,要不我们尝试用一下怀柔政策?”

    冬灼哪里知道什么是怀柔政策,以为苏隽鸣又想以身试险,想到这人刚才才被吓到,还不怕?他冷哼,眉眼一冷:“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别想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怀柔政策的意思是——”

    “我不管是什么意思,反正我不会再让你跟他面对面,除非你想他。”

    苏隽鸣:“……”

    这只狼就是在醋缸里泡大的。

    走出厕所后,冬灼交代了顾医生帮忙看一下苏隽鸣,然后单手拎起五花大绑的许澜卿往外走。怕苏隽鸣觉得他暴力,出门前转过头解释一下。

    “老婆,我绝对保证我不打人。”

    苏隽鸣看着冬灼这个阵势其实也是有点担心的,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冬灼就转过身跟他解释了,一下子把他想说的给咽回肚子里,也被这声‘老婆’弄得耳热。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摆手:“那你去忙吧。”

    虽说许澜卿这事他也很愤怒,但最愤怒应该是雪狼们,所以这件事第一处理人也应该是冬灼他们,他这部分的事情就等到之后再说吧。

    冬灼不动声色将苏隽鸣耳根的泛红尽收眼底,挑了挑眉勾起唇:“等我回来。”

    他拎起许澜卿往外走,转身时眸底再无半分笑意,面无表情,眉眼敛出狠戾。不打人而已,他尊重人类社会的规则,但没说不打狼。

    过去这个人渣拿只手碰过苏隽鸣,打伤过苏隽鸣哪里,那他就咬断那只手,折断打伤过的位置。

    随着保镖团从房间撤离,终于恢复了安静。

    苏隽鸣知道冬灼暂时不会那么快回来,就想着继续看书打发时间吧,毕竟也暑假了,手术那段时间也已经向学校请了假,现在手头上的很多计划也还在前期铺设阶段,急也急不了一时。

    他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就发现顾医生看着自己,眼神透着欲言又止,就是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这样看着我?”苏隽鸣拿起书,翻开刚才自己还没看完的位置。

    顾医生还没回答,拿出手机给护士打电话,说的内容不外乎是过来帮忙抽几管血。挂断电话后,他把手机放回白大褂口袋,看着还有心情看书的苏隽鸣。

    心情有些复杂。

    “我一会让护士过来给你抽两管血。”

    苏隽鸣以为是例行检查,毕竟这几天他抽的血也不少,头都没有抬便回答:“好。”

    顾医生本来也只是猜测,但他还是有些不安,其实正常人想也知道,假如真的是怀孕,不论是有没有做这个开胸手术,按照这个平时吃药的程度,这个孩子也要不得的。

    更别说开胸手术,在手术时又是打麻醉,又是心脏骤停又是大出血二次开胸,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可又想了想,他都看过那么多次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就算是真的怀孕了……

    也不是不可能的。

    午后,苏隽鸣睡了个懒洋洋的午觉醒来,这时大概是下午三点多,他醒来时就正好看见顾医生走了进来。

    顾医生手上拿着报告,进来就看见苏隽鸣刚坐起身,睡眼惺忪,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睡到现在吗?”

    苏隽鸣看着墙上的时钟,打了个哈欠,还有些犯困:“嗯,我发觉我做完手术后好像特别容易困。”

    好几次冬灼推他出去晒太阳,晒着晒着他就在轮椅上睡着了,基本上醒来就已经回到病房。

    顾医生听他的阐述,再结合手上这个检查单,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已经被他遇到了,再多一件也不出奇,相比较于现在的淡定,他刚才跑去产科借产科书还比较慌张。

    他知道,接生这件事他逃不了的了。

    苏隽鸣察觉顾医生又盯着他看,从早上开始就是这个眼神,现在看得他有些忐忑,他坐起身往后靠在床头,拿过眼镜戴上:“你怎么了,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看了眼顾医生手上的单子,以为是什么检查又不合格,他笑道:“不会是我哪项指标又不行了吧?”

    “你怀孕了。”

    病房的窗开着一道小缝,微热的风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墙上的钟在顷刻间的沉默时走针的声音格外的清晰,男人膝盖上那本书也在失神间,纸张在跌落时翻动,‘啪嗒’一声掉在地面。

    打破了空气的宁静。

    苏隽鸣睫毛轻颤,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他神情僵住两秒,缓缓抬眸对上顾医生,眸底荡开讶异的涟漪:“……什么?”

    顾医生把手中的单子递给他:“中午给你抽血验了HCG,数值显示你的怀孕时间大概是5周,我也很震惊,我不是觉得你不可能怀孕,毕竟你出现了子宫,就可能会有这样的几率,我只是震惊这个孩子竟然能活下来。”

    苏隽鸣还没从这个震惊中抽离出来,脑袋嗡嗡作响,他下意识握紧自己的双手:“……什么意思?”

    他怀孕了?

    他竟然能怀孕?!

    所以这是他跟冬灼的孩子。

    ……一次就有了吗?!

    “你想想看,你平时吃抗生素,这次又刚做完开胸手术,手术过程中全身麻醉,而且还经历了鬼门关,大出血,两次开胸,这个孩子竟然还能活下来。”

    苏隽鸣还没从这个自己怀孕的事情中反应过来,他只感觉到脑瓜子嗡嗡作响,放在膝盖上的手微乎其微发颤。

    “……我是男人,怎么能怀孕?”

    顾医生见苏隽鸣一副深受刺激的样子,好在他已经提前预设过这个可能,早就刺激过了,但毕竟怀孕的不是他,而是苏隽鸣本人,本人受到的刺激估计是最大的。

    不仅经历被改造身体结构,长出子宫,现在还意外怀孕。

    他大概能够猜测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距离二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情,除了冬灼的发情期还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是没有做措施吗?

    “你跟冬灼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是不是那次晚上你找我的时候?”

    苏隽鸣愣愣点头:“嗯。”

    “做措施了吗?我当时送了那么多盒t,没有用吗?”

    苏隽鸣回想到那晚,像是想起了什么:“本来是要戴的,但是我给他戴不上,太小了,一怒之下我就丢掉了,没有戴……”

    发情期的狼,大多数一次就能够使对方怀孕。

    那他……

    完了。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怀孕的样子,隆着个孕肚。

    “结果可能会出错的吗?”抱着侥幸的问。

    “验孕棒可能会出错,但是验血不会有错,是最准确的。”

    苏隽鸣:“……”

    顾医生见苏隽鸣脸上浮现出茫然且失措的神情,如果换做是他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顿时间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毕竟这不是安慰就能使对方理解的事情。

    “要不要跟冬灼说?”

    苏隽鸣靠在床头,四肢发软,肩膀下沉,后脑勺贴在微凉的墙上,微仰着头,失神的凝视着天花板:“我先冷静一下,先别跟他说。”

    顾医生点头:“行,这个你决定。血液报告上看孩子没什么问题,很健康,看起来是有狼王血脉在百毒不侵。其他检查的话为了保险起见,两周后做个彩超。”

    “好。”

    病房门缓缓关上,只留下病床上脑袋开始放空的苏教授。

    又或许是一个人呆着实在是太安静,他变换了好几个姿势在缓解着此刻的心情,但无论是躺着,坐着,趴着,又或者站起身,都难以缓解他怀孕了这件事。

    他怀孕了,他竟然怀孕了。

    他可是一个男人,明明白白的男人。

    手下意识想摸一下肚子,最后颤颤的放下,有些不敢。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冬灼的声音,紧接着便看见他探了个脑袋进来:“乖乖,我回来了。”

    ……

    无人回应。

    冬灼看着背对着他站在窗边苏隽鸣,夕阳下,橙黄的余晖落在这道清瘦修长的身影上,却在此景下背影透着浓浓的悲伤。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觉得他出去太久了?

    好像也是,要不是为了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去掉身上的味道,确实是耽误了一点时间,没错,肯定是觉得他回来晚了。

    他拎着手中的晚餐推门走进来,关上门,先把晚餐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苏隽鸣身后,伸手想要从身后抱上他哄一哄,结果被这男人躲开。

    苏隽鸣在玻璃窗上看到冬灼走到他身后,提前识破了他的举动,不动声色的侧过身躲开那只手,仿佛是在头脑还不清醒下开始觉得这只狼碰一下自己都能怀孕。

    冬灼的手僵在半空中,见他躲开自己,面露疑惑:“怎么了乖乖?”

    “吃饭。”苏隽鸣走到沙发前坐下。

    冬灼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放下手跟着走了过去,见人神情疲倦坐下,担心的跟着他坐下,想着要抱抱他:“乖乖,是不是我太晚回来生气了?”

    苏隽鸣见这只手伸过来,条件反射的往后躲开,警惕的盯着他,屈指弹开这只手:“别抱我。”

    冬灼难以置信自己的抱抱被拒绝:“我做错什么了吗?”

    苏隽鸣不温不热收回手,伸手去拆今晚的晚餐:“我现在要吃饭。”

    冬灼见他要打开饭盒,站起身想他来弄,就在他不经意碰到苏隽鸣的手时,这男人反应极其的大,连忙抱住自己的手,又是警惕的盯着他。

    “?”

    苏隽鸣觉得这样总是亲密触碰不行,于是他指了指对面的小板凳,表情严肃:“你不要坐我旁边,你坐对面去。”

    冬灼:“……?”

    他才出去了一个下午,这一个下午是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间对他那么抗拒,他是做错什么了吗?

    但是老婆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默默的坐到对面小板凳去。

    于是在白色茶几前,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只能听话的坐在小板凳上,给老婆夹菜,盯着老婆要认认真真吃饭。

    “今天下午我把许澜卿带回集团,暂时把他安置在那里,已经安排让人盯着他,直到他说出我爸比的心脏在哪里才考虑把他放出来。”

    “今天的晚餐是新厨师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试试看好不好吃,如果好吃以后就让这个厨师做了。”

    “顾医生说下周我们就能出院了,我在想,到时候我们就搬离你现在的房子,搬到新家去。新家还有很多家具没有添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要不我们到时候先去看看?还是你想要现在这个家这种风格我直接安排?”

    “……”

    说到最后,冬灼觉得自己自言自语得有些枯燥了,他见苏隽鸣一言不发的吃着饭,理都没有理他的意思。筷子夹起来的饭还是按颗粒算的,甚至饭粒沾到唇边都没察觉,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担忧的蹙着眉,忍不住伸手握上苏隽鸣拿筷子的手:“你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你突然那么奇怪?”难道真的是他下午回来晚了闹脾气了?

    可是不对啊,苏隽鸣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把苏隽鸣唇边的饭粒捻下来递给他看。

    “你看你,吃饭都吃到嘴边去了。”

    苏隽鸣盯着递到自己面前这颗米粒,也不知道怎么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眼眶一红,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拿起冬灼捏着的这颗饭粒,气愤的丢到冬灼脸上,恼怒的一字一字道:

    “陆!冬!灼!”

    冬灼:“……???”他看到苏隽鸣忽然掉眼泪,吓得顿时手足无措,连忙把筷子丢到桌面上,差点没坐稳从小板凳摔下去,立刻站起身:“怎、怎么了,我错哪里了?我……对不起。”

    完了呀,老婆为什么哭了。

    他竟然把苏隽鸣惹哭了。

    他径直撞入苏隽鸣通红湿润的双眸,眸中的愠怒与委屈他看得有些迷糊,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嘛,我错了。”

    但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先道歉的好。

    苏隽鸣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脸无辜的高大个,越看越是生气,当然他也气自己那天晚上说不戴就不戴,现在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想着骂一顿冬灼。

    可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却不争气的先绷不住了。

    病房的灯光如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掉着眼泪,双手撑在沙发边缘,或许是真的心情低落,手抓着沙发边缘致使骨节泛白,眼眶哭得发红,也不知道由来,浑身透着焦虑,哭得令人很是心疼。

    冬灼从没见过苏隽鸣这个样子,刚才是自己手足无措,可现在他却感觉到了这男人身上的手足无措,这到底是怎么了,在他不在的一个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吗?

    难道是他爷爷来了?!又说了让苏隽鸣伤心的话?

    太过于担心他连忙走到沙发坐下,把苏隽鸣抱了过来。

    他知道苏隽鸣最喜欢他面对面抱着,于是掐着他的腰让他这么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抬头注视着这男人,见他哭成这样,伸手摘下他的眼镜放在一旁,用指腹给他抹掉眼泪。

    结果他才刚给擦眼泪,嘴巴就被拍了一下。

    苏隽鸣掉着眼泪,心情很是烦躁:“别说话。”

    冬灼抿了抿唇:“……”

    其实他想说,他没有说话。

    所以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苏教授:没事,就是怀孕而已,我冷静一下,再让我冷静一下。

    顾医生连夜苦读产科书:区区接产而已,我赶紧看一下。

    冬灼:我也想加入你们嘛。

    第109章 奶狼109

    苏隽鸣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有点丢人, 扯过冬灼的衣服擦了擦眼泪,故作无事的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冬灼掐住了腰身。

    这只大手完完全全的握着他两侧的腰身, 不让他从腿上下来, 掌心贴着腰腹的位置,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他的肚子没忍住的吸了一下。

    ……他肚子里竟然有宝宝了。

    “嗯?”冬灼挑眉, 掌心感觉到这男人的肚子在吸,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跟他闹脾气,眸中含笑抬头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是想跟我闹脾气吗?”

    可能是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宠溺,仿佛是一种无条件的纵容, 想闹闹脾气就纵容你闹脾气的语气。

    苏隽鸣听着, 没再动了, 他垂下脑袋,双手撑在冬灼的胸膛上, 眉眼低垂, 神态沮丧。

    “嗯, 我在闹脾气。”

    这一刻,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受挫,是冬灼成长得太快, 也是他变化得太快,更是对这个新生命的存在措手不及。

    他已经渐渐在接受着自己会跟普通人不一样的体质, 受伤了会在狼王血的作用下慢慢治愈, 接受了自己长出一个子宫, 接受了自己爱上一只狼。

    但是他能够怀孕, 此时此刻新生命正在他的子宫里孕育着,这让他很慌张,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自己是个男人竟然能怀孕的事情。

    更不知道该如何跟冬灼开口。

    这家伙能懂吗?真的能明白新生命的意义吗?他自己都还有些不知所措,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甚至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就在他纠结时,全然不知道抱着他的这只狼眼神愈发的深情。

    冬灼注视着坐在自己腿上很是郁闷的苏隽鸣,目光落在他睫毛上还挂着的眼泪,兴许是没有戴眼镜,眼眶还红红的,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很是纠结,耳朵开始红了。

    这幅模样实在是让他心痒难耐。

    不是在撒娇还是在做什么。

    他扣上苏隽鸣的腰身稍稍往怀里一揽,指腹沾上这男人眼尾的湿润,轻轻摩挲着,耐心询问:“那我猜猜,是我下午答应你早点回来迟到了,所以你生气了?”

    “我有那么小气?”苏隽鸣看了他一眼,把问题抛回给他。

    冬灼被他这一眼看得心痒发笑,保持着扶着他腰身的姿势,往后靠在沙发上坐着,宽肩松弛,黑衬衫领子微敞,脖颈的青筋若隐若现,慵懒而毫不迟疑笑道:

    “没有,你心胸宽广,肯定是我小气才惹你生气了。”

    苏隽鸣听到冬灼态度已经这么迁就自己了,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是有点问题,但是又想了想,不对,他现在才是委屈的那个。

    怀孕啊,他怀孕了。

    不是做梦不是开玩笑,报告都直接给他了。

    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他们是怎么做的,肯定是哪个姿势让中奖几率提高了,明明才一个多小时,这只狼变成人后也能那么强的吗?他是个男人不过是长了个子宫都能一次就中吗?

    越想越纠结,越想越烦躁。

    他伸手扯过冬灼敞开的衣领,动作有些霸道,将这只狼扯到自己面前,垂下眸,眸色冷淡,不温不热看着他:“我问你个问题,你发情期最难受的那天晚上,我们真的只做了一个小时吗?”

    “嗯,怎么了?”冬灼见苏隽鸣的耳朵又开始红了,手痒的捏了捏:“想要了吗?”

    刚说完,嘴巴被拍了一下,像是说错话的小惩罚。

    “……”

    苏隽鸣咬牙切齿,他放下手,懊恼自己那晚的不矜持,也恼火冬灼的能力,这只狼那么行做什么,现在好了,别说半年不能碰,要是真的能把孩子剩下来,一年都是吃素,什么都不用想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他说。

    冬灼认命了,这男人铁定是心情不好,他只能是这么顺着哄:“你问。”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他怀孕了。”

    “怀孕?”冬灼又听到了个名词。

    苏隽鸣见他茫然的样子顿时恼火了,看吧,这家伙连怀孕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让他怀孕了,面无表情说:

    “渣男。”

    冬灼:“?”他无辜的看着苏隽鸣,仿佛用表情在问为什么好端端的骂他渣男,渣男他还是知道什么意思的。

    苏隽鸣松开他的衣领,觉得这么坐不太舒服,下意识想着往后靠,结果忘了身后压根没有靠背,不过当他来不及收回往后靠的腰身时,一双手把他的后腰护得严严实实的。

    没让他倒下去。

    “小心点,你坐着的又不是椅子。”冬灼无奈用手扶着他的后腰。

    苏隽鸣目光幽幽盯着冬灼,说不知道怀孕是什么意思吧,又很会照顾人,尤其是现在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会照顾他,而且也做得很好。

    “你就不能是椅子吗?”

    冬灼点头笑出声:“行,是我椅子。”

    苏隽鸣微乎其微叹了声气:“就是我有个朋友有宝宝了。”

    “你哪个朋友有宝宝了?”冬灼疑惑:“你有朋友吗?”

    苏隽鸣:“……”顿时有被哽到。

    朋友,他的生活里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如果顾医生也能算的话,毕竟他的生活保持了将近二十年的两点一线,工作单位,家,就是这样的往返。

    “你先听着。”

    “哦。”

    “就是我那个朋友有宝宝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很苦恼。”

    “为什么苦恼?有宝宝不开心吗?”冬灼目光认真:“如果是我有宝宝,那我不知道多开心。”

    这句话在心头落下重重一拍,像是被打翻的蜜罐,糖浆溢出,过于甜蜜的液体向四处渗透。

    苏隽鸣眸底浮现迟疑:“……你会开心?”

    冬灼点头,他笑道:“那我肯定开心啊,谁有宝宝不开心。”

    “可是你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宝宝。”

    “这可以学的,我觉得爱孩子是一种天性。”

    “万一学不会怎么办?”

    “谁都是第一次当爸爸,学不会就学,慢慢学肯定会的,只要肯学,我反正肯学。”

    苏隽鸣垂着目光,沉思不语,像是在消化着冬灼说的话,可是他试图一鼓作气,却发现自己暂时好像没勇气去面对自己的身体变化,又是新的变化。

    还是巨大的变化。

    怀孕十个月,会发生什么变化都是未知的,他又怎么可能不茫然,心中乱得一团乱麻,这比之前跟冬灼表明心意还要纠结。

    毕竟生的是他。

    可是冬灼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高兴,也是,毕竟从前这家伙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总是说想要宝宝,现在宝宝来了……

    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很兴奋吧?

    只是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不论是能与不能生,都不太时宜。

    冬灼看着又垂下脑袋的男人,此时此刻,心头仿佛猜测到了什么,目光往下,落在宽松病服上,他手握着纤细腰身的位置被手环出的轮廓。

    现在是平坦的。

    ……难道是……

    深沉的眸底宛若被染上星点光亮,但又不敢亮了,亮了一下便完全暗下去了,心头一沉。

    《我有一个朋友》这个话题两人像是心照不宣的不再提。

    冬灼如常的盯着苏隽鸣把饭吃完,然后便是给他擦拭身体。由于刚拆完线,伤口恢复都很好,但顾医生不建议他现在就洗澡,于是他就肩负起擦身的工作。

    照顾人的活也越做越精,乐在其中。

    现在已经是白天能运筹帷幄,晚上照顾老婆贤惠无比。

    床边,高大青年拿着温水擦拭着手中握着的纤细小腿,动作在灯光下倒影在地面,轻轻且温柔,连影子看了都觉得细心的程度。

    苏隽鸣看着冬灼在自己身上忙前忙后,每一寸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有些走神。

    他在想着,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吗?

    按照他对未来的设想,排除掉自己恐惧自己能怀孕这件事,怀孕也应该是在所有事情都解决后,在他身体完全恢复后,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怀孕十个月。

    在他们身上都压着很多事情,在一切都未定的情况下这个孩子的出现太意外了。

    可是,他又觉得冬灼会是个好爸爸。

    半年前冬灼刚来到人类社会,懵懵懂懂的连厨房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能在厨房里把洗洁精弄得到处都是泡泡,就是个小朋友。现在一眨眼,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什么都可以很快学会,甚至已经能照顾他,还照顾得那么好。

    所以归根到底,他就是害怕自己怀孕的事,他不是在怀疑冬灼不是一个好父亲。

    让他再想想。

    一声叹息落下。

    冬灼擦拭的动作一顿,疑惑抬头:“弄疼你——”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感觉一道清瘦的影子覆盖而下,他被扯过衣领抬起下巴,吻了上来。

    这道吻带着清水擦拭过后的浅淡气味,连动作都是慢慢地,温柔地,触到下巴的指尖掠过惹乱了心跳。

    冬灼一动不动,且将苏隽鸣闭上眼亲吻他的模样映入眸底,脸上没有任何的惊愕,由着这道温热的吻落在唇上,再慢慢地深入探索。

    此刻落在彼此脸上的呼吸都像是温柔的抚摸,在微微的喘息中无声的宛若诉说着什么,也是在借此给自己一点笃定的勇气。

    ‘借酒壮胆’跟‘借吻壮胆’有着其曲同工的巧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隽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放开冬灼,抿着自己湿润的唇,浅抬眼皮,轻轻喘息着,眸底氤氲着刚才接吻留下的情绪,是复杂的,矛盾的。

    而他对上了冬灼眼中的沉静平和,这双晶蓝色的双眸宛若大海那般,此时这只狼眸中的温柔仿佛被拥抱在风平浪静中,让人不得不放松下来。

    也让犹豫不决恐慌无比的事找到了落脚点。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正当他想说话时就看见冬灼站起了身,把毛巾丢回温水里,弯下腰单手撑在他肩后方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低头将唇覆了上来。

    炙热滚烫的吻跟刚才的完全不一样,呼吸频率加快,心跳频率加快,他没有闭上眼,目光坠入冬灼凝视着自己的深情如灼,在感情攀升时,早就忘却了羞臊,浑身上下有一种被燥热包围的温度过高。

    左肩胛骨的位置开始发烫。

    顺从着心意将手搂上冬灼的肩膀,心甘情愿的被他滚烫的呼吸吞没加深了这个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冬灼将怀中吻得发软的男人放开。

    他对上苏隽鸣被吻得湿润迷离的双眸,见他怔怔的望着自己,唇角微陷,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用手抹掉他眼角溢出的眼泪:“乖乖,你怕什么。”

    苏隽鸣被吻得七荤八素,在失神中听到冬灼这句话,眸底的迷蒙渐渐褪散:“……嗯?”

    冬灼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仰着头,觉得可爱之余又觉得心疼,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彼此额头相抵,温声哄道:“我说,什么都不要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没有人会比我更想保护你。”

    苏隽鸣怔住须臾,他微抬眼皮,看着冬灼。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彼此的模样完完全全倒映眼中。

    “也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这句话在苏隽鸣心头落下相当重的份量。

    冬灼在苏隽鸣的鼻尖落下轻轻一吻,又在他眼皮上落下一吻,继续哄着:“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等你想跟我说的时候我们再说,现在先睡觉好吗?”

    苏隽鸣眸底荡开涟漪。

    这家伙,

    真的是越来越温柔了。

    温柔得他好像都不太害怕自己能怀孕的事了。

    苏隽鸣思索片刻,见冬灼准备要抱起他,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冬灼,我有宝宝了了。”

    冬灼抱人的动作停滞。

    这个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冬灼身体僵住,这样细微的动作连带着他也跟着紧张了。

    然后,冬灼哭了。

    他错愕的看着冬灼站起身,见他仰头深呼吸着,抬手捂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下颚线紧绷着,喉结也滚动着,半晌后,听到隐约的呜咽溢出。

    苏隽鸣:“……?”

    病房头顶的白织灯通亮,落在高大青年身上,他就这样站着,捂着眼皮泣不成声。

    哭得比怀孕本人的苏教授还要投入。

    作者有话说:

    苏教授:……你怎么哭上了?

    冬灼:呜呜呜呜我们的二人世界没了,那在你孕期我们可以——

    苏教授额角突突:闭嘴。

    第110章 奶狼110

    一时之间, 苏隽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冬灼会哭,刚才不还说如果有宝宝的话会很高兴吗?

    “冬灼。”伸手扯了扯冬灼的衣角,尝试着叫叫他让他冷静一点。

    刚喊完就看见冬灼放下手, 算不上泪流满面, 但眼眶也已经哭得发红,然后坐回自己跟前的小板凳上, 仰头看着自己。

    “我对不起你。”冬灼哽咽着, 将手放在苏隽鸣的大腿上:“如果不是那天我碰了你,你今天肯定不会受这个委屈,都是我的错,我还让你害怕了,怎么会有像我这样这么坏的狼,太坏了!”

    “还把你弄哭了, 我更坏了!”

    “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就让你怀孕, 这不是让你担心受怕吗?我真的是太坏了, 不能原谅。”

    苏隽鸣:“……”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这家伙怎么就把他要说的话全部说完了, 那他还能说什么:“我——”

    “我知道。”冬灼微微低头, 握上苏隽鸣放在腿上的手, 目光存量着这只手:“这个意外让你受委屈了,本来你爷爷就反对我们在一起,要是现在让他知道, 肯定会更加反感我。”

    苏隽鸣想着说话,结果又被冬灼抢先了一步。

    “要不我们结婚?”

    苏隽鸣:“……”他顿时凝噎, 所以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就为了说这句话:“你倒是想得很美。”作势想把手抽出来。

    冬灼哪能让他动, 干脆把脑袋枕在他手背上, 放在苏隽鸣腿两侧的长腿一收紧, 把这男人的腿夹着不让他逃,姿势霸道,蹭着手背的动作倒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乖乖,我可不能让你受委屈,你们人类有了孩子不是就得结婚吗,那我们就结婚。”

    苏隽鸣没有回答,结婚……

    结婚这两个字其实他已经听了很多次很多次,尤其是他这个年龄,大多数都已经是立业成家,他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因为他已经看过了父母的悲剧,对于婚姻他就算是不反感也是不想触碰,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不想把太多时间放在这件事上。

    人活着还没有为自己活清楚就要为其他人的人生负责,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负责任。

    这家伙自己都才多大,他能明白婚姻的意义吗?

    他斟酌片刻,垂下眸,回握住冬灼的手,轻声道:“冬灼,你要知道,结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苏隽鸣怔了证,微抬眼皮,落入冬灼深沉认真的双眸。

    “我不像人类那么麻烦,要给所有事情附上所谓的定义,对我来说,结婚就是跟你在一起,要对你负责,要照顾你,要更爱你,就这么简单。”冬灼简明扼要道。

    苏隽鸣再一次被这只狼说的话打破了自己纠结的事情,他承认,相比较性格果断的冬灼,这家伙是勇猛的狼,天性果敢擅长挑战。而他有着人性最胆怯的一面,会恐惧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被改变,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接受新的自己。

    “苏隽鸣,你是不相信我吗?”

    苏隽鸣听到冬灼又喊自己的大名,看了他一眼:“没有,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你是不是害怕自己会怀孕这件事?你觉得因为我身体变得越来越奇怪。”冬灼语气耐心,没有一丝不耐烦,身为狼,天生就有捕捉猎物的能力,耐心是狼最突出的品质。

    他没有把苏隽鸣当成他的猎物,对苏隽鸣有的是耐心。

    苏隽鸣听出冬灼的语气,担心他想太多:“我没有说是因为你改变了我的身体而怪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话音落下间,他有些恍然。

    是啊,刚从鬼门关踏回来的他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现在的他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或许现在怀孕对他身为男人来说是一种很恐惧的事,但好像也没比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来得恐惧。

    他能现在就消除自己怀孕的恐惧吗?

    可能还不行。

    或者是说,他现在要放弃这个来得不合时宜的孩子吗?

    “那你是在纠结要不要这个孩子?还是在害怕。”

    苏隽鸣讶异看着冬灼,有些意外他看透了自己上一秒的想法,见冬灼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他微乎其微叹息一声:“冬灼,害怕我可以克服,但是我觉得这个孩子出现的时间不太对,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这句话说完,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他下意识观察着冬灼的神情,但并没有在冬灼脸上发现黯然或者是失落的神色,而是认真且如常的凝望着自己。

    “我尊重你。”

    这四个字,打破了刚才气氛的凝固,在苏隽鸣心头落下份量。

    冬灼摩挲着握在手心的这只手:“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如果觉得现在不合适,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又或者是你害怕了,我们也不一定要孩子,孩子对于我们来说不是维持我们关系的必要,在我心里,你的情绪稳定身体健康才是我必要的。”

    夜深了,这番成熟温柔的话也格外入心。

    苏隽鸣眸光微闪,心里很是触动,他每每总是感慨,在他最纠结的时候这只狼都能够说出安慰他让他安心的话。

    他弯下腰,心动不已的抱上冬灼的脖子,眼眶有些热:“……乖乖,对不起吓到你了。”

    “如果你不确定,那我们就问问顾医生,顾医生知道吗?”

    “知道,是我让他不要说的。”

    “嗯?你让他不要说怎么自己说了。”

    “那我看到你好像知道自己有宝宝很开心的样子,就……没忍住说了。”

    冬灼怕苏隽鸣这么弯腰抱着自己受累,便就着这个姿势,站起身把人稳稳的托抱起来,然后抱起他放到床边,伸手把他脚上的拖鞋脱下放到地面。

    “虽然我有宝宝很开心,但我更希望你开心,你开心了我才会更开心。”说着转身要去把最亮的那盏灯关闭。

    就在他转身时,后背从苏隽鸣抱住,身体顿时怔住。

    “冬灼,我不希望你总是只想着我,只想着我开心不开心,健康不健康,我不想你喜欢我都在迁就我。”

    冬灼感受到从身后拥抱上来的体格是单薄的,没有什么重量,他甚至害怕自己转过身太用力还会把苏隽鸣撞开,所以他没有动。

    听到苏隽鸣这么说他正想着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苏隽鸣说先一步。

    “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宝宝。”

    或许是被窥探出心思,冬灼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微乎其微颤了颤,深沉的眸色加深几许,喉结滚动,他不动声色的加深呼吸,扶上苏隽鸣圈着腰身的手。

    “乖乖,我……”

    “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开心。”苏隽鸣没让他解释,就像刚才自己那样。

    冬灼深呼吸,微仰头,再缓缓呼出这一口气:“对,我很开心。”尾音发颤。

    “好,那我知道了。”苏隽鸣放开冬灼,去床头柜拿自己的手机。

    冬灼侧过身见他要打电话,蹙眉:“你要做什么?”

    “我们现在就问顾医生,问他我现在这样的情况适不适合怀孕,如果适合,我生,如果不适合,我们以后再要。”苏隽鸣拨着顾医生的电话,等待接听,目光对上表情讶异的冬灼:“我认真的。”

    两人中间就隔着一张床,四目相对,等待着顾医生电话接通。

    直到电话接通顾医生的声音穿出来:“怎么了?”

    苏隽鸣开了扩音,他问道:“顾医生,我想问问,如果我想留下这个孩子的话,可以吗?”

    电话那头翻动书页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你想留下这个孩子?”

    苏隽鸣听到顾医生这么问心头一紧,他其实也能猜到,以他现在的情况是不大可能留下这个孩子,所以不论是怎么样他还是抱着对冬灼负责的心态,带着一线希冀。

    “如果我想要呢?”他握紧手机,望着冬灼。

    冬灼走到苏隽鸣身旁抱上他的肩膀,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复,跟着他一同紧张。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说实话,我不好判断,毕竟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心外科。从我这里判断的话,我是不太建议,毕竟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以你的体质怎么说也得半年后。”

    “但如果你真的想要留下,还是像我跟你说的,两周后我们做彩超,再看看孩子的情况,毕竟你们这个孩子不能跟普通孩子对比,在经历了全麻开胸手术几次鬼门关还能够这么顽强的存活下来。”

    “再说句不科学的,等这个孩子在肚子里再大一些,他的血液很有可能会对你有一定作用,就不是普通的母亲向孩子供给营养,而是你们双向供给。”

    “或许这个孩子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也不一定。”

    “可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趁着现在孩子还不大,能够药引,然后你就慢慢养身体,养好了之后再说。总之选择都在你们自己手里,留下与不留下,都会有办法。”

    “主要看你们。”

    苏隽鸣跟冬灼对视了一眼,其实一人一狼都有纠结的原因在,他们也都不确定是留还是不留。

    那头的顾医生似乎感觉到他们的沉默,于是他提出一个建议:“这样吧,我因为没在医院,我让晚班护士送药到你们病房,如果决定要药引停止早期妊娠,打电话给我,我赶回去,你们先想清楚。”

    ……药引停止早期妊娠。

    或许是这个字眼太过于心疼,苏隽鸣跟冬灼一人一狼都有些抵触,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犹豫。

    电话挂断,直到护士敲门把药送过来。

    护士提醒道:“这颗药真的决定要吃了,一定要跟我们说了等我们过来才能吃,不要自己随便用药。”说着把塑封袋里装着的一枚白色药片递给冬灼。

    冬灼接过这颗药,心情很是沉重。

    病房门被护士带上。

    他们两人就盘腿坐在床上,一起盯着放在中间的这颗药,如临大敌那般。

    这颗药片就被放在塑封带里,静静的等待着他们开封,但没有一个人敢打开。

    “吃吗?”苏隽鸣盘腿坐着,双手撑在身前,皱着眉头,一脸抗拒的盯着这颗药。

    “你说呢?”冬灼的神情也并不是好看,同样的复杂纠结。

    “你说呢?”苏隽鸣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

    冬灼:“……”这种程度的纠结不亚于割掉一块心头肉,这可是他跟苏隽鸣的宝宝,就算是很意外得知的,也是他的宝宝,他都要当父亲了。

    他感觉煎熬无比,仰头深呼吸一口气:“要不我们再看看。”

    苏隽鸣点头:“好,我们再看看。”

    于是一个晚上,两人变换着姿势盯着这颗药,想了又想,完全是彻夜难眠,这可是他们的孩子,经历了很多思想斗争,好不容易接受的孩子,现在就要决定要不要留下来。

    夜幕渐渐褪去,破晓的日光缓慢吞没黑暗,从地平线升起新一轮的日光,这道光倾洒入病房,落在病床上背后式拥抱着的两人身上。

    高大青年坐在身后拥抱着怀中清瘦的男人。

    熬了一晚上的夜,煎熬得完全无法入眠,两人面容疲倦,眼眶微红,还在盯着这颗药。

    “乖乖。”

    “嗯。”

    “吃药会很疼吧?”怀中的男人仰头枕在身后高大青年的宽肩上,望着他小声问。

    “那要不我们不吃了。”冬灼心疼的在苏隽鸣的眼皮上落下一吻,他们已经思考煎熬了一个晚上,都还是忍不下心放弃这个小生命。

    “那就要这个宝宝了?”苏隽鸣觉得熬了一晚上很累,顺势窝入了他的肩颈。

    冬灼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吃不消熬夜,但昨晚确实是睡不着,这个决定他们都很煎熬,现在见他很累了也很是心疼,调整姿势抱着他让他躺得舒服些。

    “只要你要,我就要,我以你为主。”

    苏隽鸣笑了,是熬了一晚上才终于笑了,或许更多的是一种释怀,他合上眼枕在冬灼的肩头,困意让声音变得懒懒的:“你说,宝宝也会像你一样这么乖吗?”

    冬灼见他笑了,心头压了一晚上的巨石才沉了下来,低下头轻碰他的额头,笑道:“会的,一定会。”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了敲,随后一人走了进来,正是身穿白大褂的顾医生。

    顾医生今日早班,见自己进来的似乎不合时宜,别开脸咳了声:“我是不是来早了?”

    苏隽鸣听到顾医生的声音睁开眼坐起身,他打起精神来:“没,你来得正好,我们做好决定了。”

    顾医生插着白大褂口袋走到他们跟前,见他们两人都是面容疲倦,估计是想了一晚上:“那是决定留还是不留?”

    “留。”

    顾医生听到这个决定,也是意料之中,看着被他们俩丢到床位的那颗药,笑着伸手去拿,把密封袋子打开,把这颗药拿出来,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吞下。

    苏隽鸣:“?”

    冬灼:“?”

    “维c咀嚼片,我吃一颗补充一下。”顾医生指间捏着密封袋朝他们举了举,挑眉笑道。

    苏隽鸣和冬灼:“……”

    作者有话说:

    晚班护士接到顾医生的电话:“怎么了顾医生?”

    正在苦读产科书的顾医生:“1201病房送一颗维c咀嚼片过去,跟他们说这是米非司酮(一种口服堕胎药),提醒他们这个药必须要在医生的指引下才可以服用,如果要使用请打我的电话。”

    晚班护士:“……?”

    为什么要把维c当堕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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