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嘉言开口回答,就有一柄匕首靠近了她柔嫩的脖颈。
杀气腾腾。
嘉言生生压下了用武艺躲开的冲动。
唔,可能以她现下的身手,根本也躲不开。
她双目紧闭,身体微颤,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我是后厨打杂的,今天耽搁太久,回的迟了,没有鬼鬼祟祟。”
脖颈旁的匕首,稍稍移开了一些。
头顶响起萧遇有些意外的声音:“是你。”
嘉言这才睁开眼睛,仿佛刚认出他,惊恐又恭敬:“啊,原来是王爷。小人不知道是王爷,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他竟然还能认出她?
萧遇收起了匕首:“本王为什么会在这里,需要跟你交代吗?”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嘉言连忙摆手。
不过她是真的好奇。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还是第一次遇见萧遇。
说来也奇怪,以前她千方百计想出现在他面前都没能成功。现在她打定主意靠自己了,反倒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了。
萧遇轻哼了一声,将匕首放入鞘中。
锋利的匕首在夜色中划过一道白芒。
嘉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还带着这把匕首啊。
“以后没事不要磨蹭。本王竟不知道后厨有这样忙。”萧遇丢下一句话,大步离去。
嘉言轻轻拍一拍胸脯,暗松一口气。
还好,看样子并没有迁怒她。
她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直奔西侧院。
等她收拾停当,躺在床上,回想着方才的事情时,才猛然间想到几件事。
今天是老王妃的忌日。
从后厨到西侧院,中间要经过弄玉堂附近。
老王妃生前住在弄玉堂。
……
所以,他今晚出现在那里,可能是刚从弄玉堂出来?
嘉言心里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
嘉言在齐王府度过了几天勤勉上进的日子。
每天做菜,习武,忙得不亦乐乎。
很快迎来八月初一,王府要发月钱。
嘉言成功领到了二两银子。
这是她近来最开心的一天。
果然有钱就是好。
在回去的路上,徐嫂子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周妹子,你随我来。”
“什么事啊?”嘉言捏了捏笼在袖中的银子,暗自猜测,这么神秘,莫不是要打探月钱?
这也没什么好打听的吧?
徐嫂子不直接回答,含糊其辞:“你来了就知道了。”
嘉言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随着徐嫂子快走几步,一路后院角门处。
这里很安静,只站着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看见她们过来,年轻人冲徐嫂子感激地施了一礼:“多谢嫂子大恩。”
徐嫂子摆一摆手,笑容灿烂:“这样小的事情,说什么谢呢?”
她心满意足,又推了一下嘉言,转身离去。
嘉言只觉得脑袋钝钝的疼。
这年轻人长得眼熟,好像是……
电光石火间,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都是周三小姐同这个年轻人的。
他们同住一条巷子,青梅竹马。长大后暗暗互许终生。后来她被接回周家,再后来得知要被当作礼物送人时,给他写信求助,却只收到一封冰冷的回信。
……
嘉言心口忽然一阵绞痛。
她记起来了,这是周三小姐的恋人:候玉生。
见她脸色苍白,双眉紧蹙,候玉生下意识上前,作势要扶她,又不敢真扶,口中不停地问:“怎么了?你,你还好吧?”
嘉言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她后退两步,不让对方靠近:“你来做什么?”
“我,我……”候玉生面带惭色,“我听说,你在王府做下人,我来看看你。”
“看我?好,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言言,你非要这样不可吗?我当时不是不管你,是我也没办法。你想想,他们一个是驸马,一个是王爷,我能争过谁?我现在知道你没做王爷屋里人,这不是急急忙忙来找你了吗?咱们可以再续前缘。”
他的神情看起来诚恳极了。
可嘉言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的是:他那封绝情的信。
那是压垮周三小姐的最后一环。
嘉言神色冷了下来:“再续前缘?怎么续?到地下续吗?你的言言已经没了。”
候玉生听不得这种话,眼眶微红:“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怪我。可你与其责怪,不如想想我们的将来。我这里有点银钱,我赎你出来……”
“赎我出来?”嘉言打断他的话,“你不是在信里说,你已经定亲了吗?那你接我出去,又算什么呢?”
不能将周三小姐的死全推到他身上,但她的绝望,毫无疑问和眼前这个人有关。
她在齐王府后厨,与人交往,堪称随和。可此时面对这人,不由自主变得尖锐。
她心疼那个死在十七岁的周三小姐。
一提到定亲,候玉生的脸又白了几分:“言言,我,我会想办法。其实,其实名分也没有那么重要。”
嘉言心下了然:哦,所以就是想劝她给他做妾。
她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周三小姐因为生母是外室的缘故,从小立志,绝不为妾。
可她生前的恋人,此刻告诉她:“名分也没那么重要。”
好讽刺。
候玉生还在继续说着:“……眼下,你先离开王府是正经事。”
“为什么要离开王府?我不想离开,我就爱待在这里。我在这儿靠自己本事吃饭,这就是正经事。”
嘉言想的明白,就算离开,也不是和眼前这个人一起。
她甚至压根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候玉生压低了声音:“言言,你别赌气。”
“我没赌气,就像你信里说的那样,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言言,我那是迫不得已。”
“现在你可以继续当自己迫不得已。”
“你——”候玉生脸色变了几变,“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嘉言心头一跳,这是认出来了?
他是猜到借尸还魂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她心里竟隐隐有些亢奋,笼在袖中的手也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想,毕竟是曾经的恋人。能认出不同来,似乎也不奇怪。
她睫羽低垂,忍着激动:“我以前怎样?现在怎样?”
候玉生面露失望之色,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你是不是看上了王府的荣华富贵?”
嘉言一惊,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就这样看周三小姐?
“他要是能看得上你,还会打发你去后厨?而且,你真以为齐王是什么好人吗?他回京才一个多月,就斗倒了闻家。阴损狠辣的手段多着呢。”
嘉言看着他,心绪复杂。
她想,周三小姐很好,可惜运气不太好。
这个人真的是周三小姐记忆中温柔腼腆的少年郎吗?
她故意说道:“那怎么办呢?就算齐王阴险毒辣,不是好人,我也爱待在王府,不劳你费心。”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你——”见她油盐不进,候玉生失望极了,重重叹一口气,不得已转身离去。
嘉言刚回到后厨,徐嫂子就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妹子,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
“我都听说了,那是你相好的,长得还挺俊。他不是来接你出去吗?也省得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嘉言沉默一瞬:“他不是我相好的,我跟他不熟。”
“怎么可能?”徐嫂子明显不信。
嘉言想了想,为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她简单讲了一下候玉生的事迹。
也没多提,只讲了这边被逼做侍者,那边匆忙定亲。还有意无意强调了一下他的那句“名分没那么重要。”
徐嫂子听得义愤填膺:“他怎么有脸的?他哪儿来的脸面?他是不是觉得他是个大英雄来救你了?”
嘉言点头附和:“可能真是这么想的。”
徐嫂子将肉剁得咄咄直响。
“妹子,是我大意了。我不知道,我还以为……唉,你也是个苦命的。”
初时后厨众人看嘉言不顺眼,时间久了,跟她关系处得还不错。
嘉言只是一笑:“不知者无罪嘛。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徐嫂子连骂数声晦气。
一旁沉默的老范特地给嘉言开小灶,做了点吃的。
直到吃晚饭时,徐嫂子还表示:“他要是八抬大轿娶你,那也就罢了。他定着亲和你再续前缘,怎么续?这不就是欺负人嘛!”
嘉言也不说话,只胡乱点头。
高婶不以为然:“真八抬大轿来娶也不能嫁。这种人靠不住的。”
嘉言继续点头。
很遗憾,当时只顾着生气,没能替周三小姐打他一巴掌。
太可惜了。
嘉言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没太放在心上。
不成想,数日后竟发生了一桩大事。
八月上旬,京中传言:齐王萧遇飞扬跋扈,强占民女,拆散一对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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