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点灯,他处皆有光亮,却忽略了那灯下的阴影。”林西点到即止,他相信焦廉听得懂。


    焦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人人都以为林玖被救出,定会想方设法逃出京都,之后的追查亦是在全国各地,故此,在京都隐藏要比别处安全得多。”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不无可能,不是吗?”


    “可能性极大。”接话的是昌平侯李昊。


    杨潇眉头皱紧,出声说道:“若真如殿下所说,这次他们行刺失败,定会马上出城,我们需马上封锁城门才是。”


    李昊闻言忙说道:“臣这就派人封锁城门,全城搜索,定要将刺客抓到。”


    “晚了,距离遇刺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他们要想逃,早就逃了。”


    “唉,错失良机。”李昊脸上满是懊恼之色,道:“殿下,那我们此时该如何做,难道就放任他们离开?”


    “本宫当街遇刺,搜查是应当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昊听得一头雾水,道:“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刺杀失败,城中必然会大肆搜索,他们不会想不到想,此时大抵已不在城内。侯爷便是搜索的再仔细,也定不会有结果。若是城中没有应对,他们亦会怀疑,故而搜还是要搜的。”


    杨潇出声问道:“殿下心中可是有了主意?”


    “若他们这,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如今他们逃出城,也定不会走远,只等风头一过,势必会再回来,所以此事需暗查,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林玖是原书的男主,气运不是他人能比,万一让他死灰复燃,那林西就会面临巨大危机,所以必须找到他。


    焦廉眉头紧锁,道:“当初林玖被人从死牢救出,并销声匿迹,这本身就意味着朝中定还有隐藏势力,如今三年已过,那股势力定更加强大,不可不防啊。”


    “看来这朝中对我这个太子不满者大有人在。”


    “殿下聪慧又仁善,是太子的不一人选,朝中重臣对此很是欣慰,不满者定是那心怀鬼蜮之人,殿下可多提防,却不必往心里去。”


    林西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永昌侯负责搜查刺客下落,城门该封的封,该查的查,一切如常便可。暗中便交由杨指挥使,务必找出藏在暗处窥视本宫的那双眼睛。”


    杨潇和李昊对视一眼,道:“是,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昌平侯去忙吧,留下军士便可,切记,假戏真做,勿让人生疑。”


    “是,殿下,臣告退。”李昊转身离开。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向焦廉,道:“这次多亏了都督相救,不然本宫现今已然是一具尸体,本宫心中感动不已。”


    “殿下言重了,这是他该做的,殿下无需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能相忘,本宫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往后国公若是有所求,只要本宫能帮的,定不会推辞。”


    林西这话能说给焦廉听,却不能说给焦战听,因为他明白焦战心里在想什么,这事他真心帮不上。


    “多谢殿下恩典。”这次焦廉并未推辞。


    杨潇出声提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宫了。”


    林西犹豫了一瞬,道:“那本宫再去看看都督,便起身回宫。”


    林西起身,径直进了焦战的卧房,


    花海棠正坐在窗边的软塌上守着,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主子,您来了。”


    林西应了一声,来到焦战的床边,见他双眼紧闭,便弯下腰摸了摸他的额头,入手的温度不高,应该没有发烧。可林西总觉着这温度有些熟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满心疑惑,微微皱紧了眉。


    花海棠见状连忙出声问道:“主子,都督可是发烧了?”


    林西回神,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道:“没有。三娘,我被刺杀的事想来父皇已经知晓,我得尽快回宫,你在这儿好好守着,若有何事处置不了,进宫寻我便可。”


    “都督交给三娘,您就放心吧,保管阎王爷来了,也带不走他。”


    “好,那……”


    “殿下。”


    虚弱的说话声打断了林西的话,他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刚刚还在昏睡的焦战已然睁开了双眼。


    林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信会这么巧,他这刚想走,人就醒了,这人分明早就醒了,一直在装昏罢了。


    “都督醒了,感觉如何?”


    虽然知道他耍了小心思,但人家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差点没了命,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


    “臣有话要单独和殿下说,不知可否?”


    焦战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与以往的气定神闲差别甚大。


    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先退下吧,我与都督说会儿话。”


    花海棠点点头,躬身退出了门外,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都督有何话现下可以说了。”


    焦战挣扎着要起身。


    林西见状连忙阻止道:“都督伤重,不易多动,这是作甚?”


    “殿下身子弱,不易久站,臣想搬个凳子给殿下。”


    林西听得一阵好笑,道:“你好生趴着,我自己来。”


    “殿下身份尊贵,怎能……”


    “怎么,都督是想抗命?”林西打断焦战的话。


    “臣不敢。”


    “不敢就老实趴着。”林西用力将焦战的身子按了回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嘶”焦战眉头皱紧,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了,可是扯动了伤口?”林西见状有些后悔。


    “殿下不必担忧,只是有些……疼。”


    因是趴在床上,焦战只能侧着头看林西,而林西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这样看去,焦战的脸更加立体,刀削斧砍一般棱角分明,只是脸上的苍白柔和了这种硬朗,让他看上去没那么难以亲近。尤其是他说‘疼’时,眼底带了几分委屈,竟让林西觉得有几分可爱。


    林西晃了晃脑袋,晃去脑袋里的胡思乱想,道:“疼也是活该,看你还敢不敢乱动。”


    随时这么说,林西还是上前查看他的伤口,见还有血渗出,不禁皱紧了眉头,道:“切不可再乱动,伤口又开始渗血,万一伤口感染,有你受的。”


    “这伤是为殿下受的。”


    林西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将被子给他盖好,道:“所以呢?”


    “殿下能否回答臣一个问题。”


    林西有些意外,本以为他要提什么条件,“你说。”


    “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被焦战直直地看着,林西莫名有些心虚,“哪一件?”


    “殿下想让臣加入您的麾下。”


    “当初本宫年幼无知,做下了错事,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太子结党营私,那可是历朝历代的禁忌,他不怕林扈知道后会怎样,只是不想因此落人话柄。


    “殿下忘了,臣却一直记在心上。殿下对臣有知遇之恩,在满朝文武皆反对臣时,支持臣,相信臣,臣万分感激,亦铭记在心。臣别无他想,只想追随殿下,可不知为何殿下好似在疏远臣,臣心中万分惶恐,殿下能否告知臣缘由?”


    林西怀疑地看着焦战的眼睛,他清冷的眸子里此时满是疑惑,就好似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自己为什么躲着他,他心里应该清楚,如今却这般说,是想用这种方式降低自己的防备心吗?


    “方才本宫不是说明缘由了吗?”


    “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本宫是太子,身份敏感,不能结党营私。当初是本宫年少无知,才犯了大错,如今本宫已然明白其中要害,自不会一错再错。当初支持都督,并非因为都督,而是为了林国,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林西不妨把话说明。


    “那殿下为何要让臣作为主帅?”


    “既然本宫支持用兵,自然要考虑怎样才能打赢,都督在广宁十几载,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又对广宁、对蛮人再熟悉不过,都督做主帅,才能更好应对,打赢这场仗,所以本宫不是为都督,而是为打赢这场仗,为边关百姓不再被袭扰。”这是林西的心里话。


    焦战沉默地看了林西许久,方才出声说道:“殿下这般说,不怕寒了臣的心吗?”


    “都督是忠臣良将,本宫笃定都督不会做那危害国家、祸及百姓之事。”林西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被他看得一阵发毛。


    “殿下能否看在臣舍身相救的份上,答应臣一个请求。”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西深吸一口气,道:“都督直说便是,能应的,本宫不会推辞。”


    “三年前臣与殿下曾有约定,待臣重回京都,便邀殿下出游,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林西很想说不记得,但看着焦战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口,只得点了点头,道:“记得。”


    “那臣便当殿下应了,待臣伤势好些,便邀殿下出游。”


    “短时间内怕是不行,本宫刚刚遭遇刺杀,父皇应不会再让本宫出宫。”林西心里很是无奈,忍不住吐槽,“若不是没得选,谁当太子谁是傻子!”


    “无妨。现下正值冬日,又近年关,实在不是出游的好时机,待来年春日,臣再邀殿下出游。”


    看着焦战脸上的笑,林西有些晃神,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好。本宫还需尽快回宫,都督安心养伤,身体有任何不妥,便直接告知三娘,她会留下照顾都督。”


    焦战闻言脸上的笑意消失,道:“殿下,国公府有医师,就不劳烦她了。”


    林西看得一阵好笑,焦战和花海棠仿佛天生不对付,一提到花海棠,焦战就一张臭脸。


    “今日若非有她在,都督此时怕是已经去了鬼门关。”


    “为了殿下,臣纵死无憾!”


    林西被他眼底的认真触动,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这是命令,都督只需领命便可,无需多言。”


    林西说完转身就走,不给焦战拒绝的机会。


    看着他的背影,焦战眼中闪过无奈,他本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挡住飞镖,却用了最蠢的办法,就是想用受伤来软化林西的心,博取他的同情,只可惜效果不佳。


    这人精明得很,丝毫不给他机会,甚至想方设法和他摆脱关系。可他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接近他,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他也只能是他的!


    脚步声远去,房门被人推开,李晟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人跟上了吗?”


    “跟上了,那人去了西城的一处小院,未免打草惊蛇,属下并未靠近,留江离监视,属下回来禀告。”


    焦战点点头,道:“江离轻功不错,又擅追踪,应不会跟丢。”


    “主子的意思是他们将即刻离京?”


    “太子当街被刺杀,皇上必定盛怒,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京都将掀起惊涛骇浪,他们留下只能死路一条。”


    “那属下现在便带人出发,策应江离。”


    “不必,他们跑不远,若我所料不错,江离晚间便能回来。”


    “属下愚钝,他们既然要逃,为何不逃得远远的。”


    “‘灯下黑’。”


    林西所料不错,焦战并未昏倒,这一路不过是装的,目的就是示弱,博取林西的同情,所以他们所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一楚。


    “‘灯下黑’?”李晟听得一脸茫然。


    “你无需多问,派人盯好那个小院,详查进出的所有人。”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


    李晟刚走到门口,就听焦战说道:“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找到今日那个卖窗花的小姑娘,带来见我。”


    李晟怔了怔,满心疑惑,却并未多问,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虽然剪窗花是林西用来为难他的点子,但自林西让那个小姑娘剪出他的小像后,焦战便决定要学会这项技艺。


    待林西回到宫中,余庆已等候多时,上下打量林西,直到确定他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道:“殿下,皇上召见,就在御书房。”


    “公公先去回禀父皇,就说我换身衣服,马上过去。”


    余庆领命,快步离开了东宫,林扈听闻林西遭遇暗杀,心急如焚,若不是他们拦着,便已去了国公府,现正在御书房等信儿,他得快点禀告,让林扈安心。


    林西换了身衣服,整理好衣冠,便坐上车辇,来到了御书房。


    见林西进来,林扈不等他行礼,快步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混账东西,竟敢当街刺杀,简直是胆大包天,真是该死!”


    林西见状连忙劝慰道:“父皇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儿臣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


    “朕听说了,若不是焦战护着,西儿就……”林扈到底没将‘死’字说出口,道:“以后西儿便安稳地待在宫中,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天涯海角,父皇让人给你寻来。”


    “父皇,若当真如此,那些人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这种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儿臣才不干。”


    林扈眉头皱紧,道:“朕已下令全城戒严,务必抓到那些刺客,在此之前西儿就乖乖待在东宫,莫让朕担忧,可听到了?”


    “这马上过年了,儿臣出宫也是为了给父皇挑礼物,哪曾想居然遇到这种事。”林西一边说,一边拉着林扈来到桌前坐下,道:“父皇放心,就算您不说,儿臣最近也不打算出宫。”


    “最近不出宫,那西儿是打算何时再出去?”


    “现下已近年关,又值冬日,天冷的很,若不是有事,儿臣才不出去。要出去也等到来年春日,到时春暖花开,才是出游的好时机。”


    “外面的人千方百计地进来,而西儿却想方设法地出去,看来是朕太宠你,倒是把你的性子养野了。”


    “儿臣明白父皇的担忧,儿臣也明白身上背负的使命,儿臣只想在还能玩的时候,出去玩一玩。若真到了随朝听事的时候,儿臣可就只能困守在这宫中了。儿臣就这点心愿,求父皇成全。”


    林扈看着林西那双酷似乔兰心的眼睛,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朕会多派人手,将那些隐患全部清除,待确定安全后,西儿想去哪儿,朕不拦着便是。”


    “谢父皇!”林扈已然让步,林西自然不会胡搅蛮缠,笑眯眯地应承下来。


    “唉,这次出门也没能买到礼物,可惜了。”


    “往年西儿都是自己做,怎么今年学会偷懒了?”


    林西‘嘿嘿’笑了两声,道:“被父皇发现了。看来是老天爷不想儿臣偷懒,才给了儿臣教训,儿臣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


    “礼不礼物的,朕不在乎,朕只想西儿平平安安,那便是给朕最好的礼物。”


    “儿臣也是,希望父皇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儿臣想一辈子躲在父皇的羽翼之下,做个无忧无虑的太子。”


    林扈看向林西的眼神满是慈爱,只是藏在这慈爱之下的,还有浓浓的担忧,只是林西并未察觉到。


    林扈转移话题道:“听说西儿又破了一起投毒案?”


    林西点点头,苦笑着说道:“儿臣发现每次儿臣出宫,总会遇到命案,也不知是不是儿臣命里带煞……”


    “休得胡言!”林扈打断了林西的话,面色变得严肃,道:“西儿是天潢贵胄,与父皇一样有龙气,是那些人承受不了龙气,才会有所损伤,很西儿没有关系。”


    “父皇,儿臣知错,以后绝不会再胡言乱语。”


    林扈见状缓了语气,道:“人言可畏,有时候便是朕也不得不畏惧,西儿以后切不可再胡言乱语,记住了吗?”


    “是,父皇,儿臣记下了。”


    “和父皇说说,今日又遇到了何事?”


    “今日儿臣去逛街,进了一家首饰铺子,遇到了吏部左右侍郎的公子……”


    林西详细地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是王默的庶女下的毒,想要毒杀王默的一儿子王冼,随后嫁祸给郭进的儿子郭岩?”


    “是。”林西点点头,道:“王恩母女十几年前被赶回冀州老家,一直都过得很艰难,不仅要受王老夫人的打骂,还要受下人的欺凌。有一次,王恩的母亲被王老夫人打成了重伤,却没有钱医治,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王恩心中有怨,加之王家又在打她的主意,想将她接到京都,为了报仇,她顺势而为,来了京都,寻求报仇的机会,而恰巧郭岩与王冼的争执,给了他这个机会,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林扈听完后,抬眼看向林西,道:“西儿同情那个庶女?”


    林西点点头,道:“不瞒父皇,儿臣确实有些同情。”


    林扈沉吟了一会儿,道:“西儿之所以让郭岩报官,而非王家人,是早就猜到了王恩的不幸,提前布的局?”


    林西闻言笑眯了眼,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父皇。若王恩被带回王家,十有活不了,所以儿臣便提醒郭岩报官,然后顺理成章地接手案件,事后也就有借口带走王恩。王恩在诏狱中要比在王家安全的多。”


    “西儿聪敏,只是性子太软,容易被人拿捏,这于太子而言,并不是好事。”


    “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有分寸,绝对不会误了父皇的大事。”


    “你打算怎么处置王恩,还有这起案件?”


    “国有国法,还是按国法来处置为好。”


    “若当真依国法行事,那这女子一辈子就毁了。”


    “她是可怜,却不是她杀人的理由,既然做错了事,那便要接受惩罚。玻璃厂不是要开了吗?就让她去玻璃厂做工吧,只给三餐,不给工钱,以十年为期,十年过后再还她自由。”


    “用女子做工?”


    “有何不妥?儿臣开的铺子,用的伙计都是女子。”


    说到这儿,林西想到了城西的杨柳巷,道:“父皇可知京都有个杨柳巷?”


    林扈摇摇头,道:“那是个什么去处?”


    “那里多是暗娼,多数女子被逼在家中接客,直到年老色衰,或者死亡。到时家中男子再纳一房妻妾,继续这种营生。”


    林扈眉头皱紧,道:“还有这种地方,西儿如何得知?”


    林西如实答道:“中秋游园会时,儿臣遇到一个小贼,他便是杨柳巷中出来的孩子,这事是从他口中得知。后来儿臣便命锦衣卫查证,确如他所言。”


    “西儿打算如何处置?”


    “儿臣想肃清此事,给那些被逼的女子一条活路。”


    “如何给?”


    “给她们治病,让她们去玻璃厂做工。”


    “若她们不肯呢?”


    “儿臣只救可救之人,若有人自甘堕落,儿臣也不会强求。”


    林扈听后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清不干净,即便封了一个杨柳巷,还会出现槐柳巷、花柳巷。”


    林西深知林扈的话没错,却依旧坚持道:“清不清与清不清得干净是两回事,儿臣想要的就是朝廷的态度,至少能让这种现象少些,再少些,也能避免一些悲剧发生。”


    “玻璃厂的活可不轻啊,那些女子能做的了吗?”


    “玻璃厂的工作不少,给她们分派些轻松一点的便可。”


    林扈思量了思量,道:“那此事便由西儿做主吧。”


    “谢父皇。”


    “听闻焦战为了救你,受了重伤,现下情况如何?”


    “有三娘在,焦都督并无大碍。”


    林扈一怔,随即说道:“那飞镖上可是有毒?”


    “嗯。”林西从腰间接下荷包,掏出了装有解毒丸的瓷瓶,道:“这是三娘给儿臣配制的解毒丸,效果十分显著,王冼和焦战皆是服用它解的毒,儿臣分与父皇一些,若是真有人胆大包天给父皇下毒,也能及时解毒。”


    林扈看着林西的动作,眼底满是欣慰的笑意,道:“西儿的孝心,朕收到了,这解毒丸还是西儿留着吧。”


    “儿臣这瓶里还是十几颗,足够用了,大不了儿臣再让三娘配制。”林西看向余庆,道:“公公去拿个瓷瓶过来。”


    余庆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拿了瓷瓶回来。


    林西将解毒丸放进去,道:“父皇,这个要随身携带,关键时刻能救命。”


    见林西伸手解他身上的荷包,林扈并未阻止,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许,道:“听西儿这口气,朕怎么觉得咱们的身份调转了?”


    “咱们父子之间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将瓷瓶装进荷包,林西又帮林扈系好,这才松了口气。


    “好,好,不在意,不在意。”


    两父子又聊了会儿天,林西便回了东宫。


    林西遭遇刺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宫里,林路和林耀相继来东宫问候,在东宫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日子过得平静,转眼就到了年一十九,林西这段日子一直在宫里准备礼物,反正现在制作玻璃的工艺已经纯属,他索性在东宫弄了个作坊,每日散学后就会和林路一起鼓捣,各种花样的玻璃制品问世,放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甚是漂亮。


    林西抬头看向林路,见他小脸上满是灰尘,不禁调侃道:“路儿这小脸花的,与小狸有的一拼。”


    林路下意识地去擦,却忘记手上比脸可脏多了,这样更花了。


    林西看得好笑,道:“路儿别擦了,越擦越像小花猫。”


    林路赧然地笑了起来,道:“皇兄脸上也是,和路儿相差无几。”


    “是吗?”林西拿起刚刚做好的镜子照了照,道:“还真是。”


    林西站起身,看着周围的成品,十分有成就感。他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道:“做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打包,送礼了。”


    林路也跟着站起身,不解地问道:“皇兄是太子,要送礼,也是别人送给皇兄,皇兄为何要费尽心思做这些东西?”


    “自然是为咱们即将开办的玻璃厂做宣传了。我送的可都是达官贵人,虽然咱们费了些功夫,但之后所收获的利润将是这些东西百倍千倍。”


    林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笑着说道:“皇兄真厉害!”


    “这还多亏了路儿。路儿有什么想要,皇兄给你备着。”


    林路看了看四周的玻璃制品,期待地说道:“皇兄,这些礼物可有路儿的?”


    “自然,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路儿的,不过不是在这里,到明日皇兄再送你,今日先保密。”


    林路大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道:“路儿谢皇兄。”


    林西叫来春喜等人,让他们逐个打包,自己则拉着林路去洗漱。待他们回转,又在礼盒上写了标签,这才算收工。


    第一日早朝时,余庆得到林扈的授意,扬声说道:“有本禀奏,无事退朝。”


    殿下的大臣相互看了看,无人出声。


    林扈见状笑了笑,道:“今日是大年三十,太子念及诸位爱卿辛勤,特为诸位准备了礼物,是太子亲手所做,诸位爱卿有福了。不过礼物有限,只有三品以上者可得。”


    林扈话音一落,余庆扬声说道:“进殿!”


    殿中大臣面面相觑,此事往年并不曾发生,没想到今年竟还能得到奖赏,还是太子亲手所制,即便是一块木头,那也是荣幸。


    众人翘首以盼地转头看向殿门,只见一群内侍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的物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照的众人睁不开眼睛,再去看时,那些内侍已经进的大殿,托盘上是一尊尊透明的摆件,就像水一样干净透彻,每件的形状皆不同,憨态可掬,十分讨喜。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真是太子亲手所做?”


    “这是何物,竟这般晶莹剔透,比最好的玉石还要透彻?”


    “是啊是啊,在阳光下竟发出七彩的光,这是各种神物?”


    礼盒上都有收礼人的姓名,内侍们只管来到自己所负责的大臣面前便可。


    待所有内侍站定,林扈这才发话道:“礼盒上都有姓名,各人取了便是。”


    甄礼身为内阁首辅,站在众人之前,看着托盘上的摆件,一时竟没认出是何物,便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回大人,是狐狸,礼盒上有注解。”


    “注解?”甄礼不明所以地拿起礼盒,首辅,狡诈如狐’。


    甄礼看得哭笑不得,行礼道:“多谢殿下夸赞。”


    林扈自然清楚甄礼为何这番模样,发放礼物之前,他可是一个个过了目,形容的十分贴切,看得林扈乐不可支。


    甄礼说完,那内侍便将托盘放下,戴上手套,将礼物放进礼盒内,双手呈给甄礼。


    甄礼接过礼盒,好奇地看向徐臻,道:“君山收到的是何物?”


    徐臻连忙将东西收好,摇头道:“不知。”


    “不知?”甄礼听得一阵好笑,道:“君山这话我能信?”


    徐臻将东西抱紧,丝毫不给徐臻偷窥的机会,“不知就是不知,信不信由你。”


    “皇上,乔尚书出使齐国还没回,这礼物……”


    众人即可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好奇林西对乔呈的评价,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待会儿让人送到府上便可。”


    “是,皇上。”


    工部尚书郁金好奇地闪了闪,没想到托盘上竟然是只胖乎乎的兔子,并小声念道:“乔呈,礼部尚书,纯洁如兔。”


    听到的众人面色古怪,纷纷瞧向前排的甄礼,一只老狐狸,一只胖兔子,这画面顿时有了……


    “张大人,太子送你的,是何物?”


    “李大人,你怎么收的这么快,我都还没看清是何物。”


    “哈哈,刘大人,太子对你可谓相当了解啊,居然是……”


    奉天殿中前排大人嘻嘻哈哈,调侃着身边的同僚,后排的则眼巴巴地看着,就好似伸长脖子的乌龟,心中甭提多羡慕。


    林扈见所有人都收了礼物,出声说道:“此物名为玻璃,是太子研制而出,现如今只有林国有,只有太子会做,比那黄金玉石还要稀罕。”


    “那这礼物是相当贵重了!”


    “太子殿下有心了!”


    “有生之年能得此物,我死而无憾了!”


    甄礼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道:“臣谢太子殿下恩赐,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人见状也连忙跪倒在地,“臣等谢太子殿下恩赐,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爱卿平身吧。”


    众人相继起身。


    “不知诸位爱卿可曾发现这奉天殿有何不同?”


    众大臣听得一愣,不禁四下看了看,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同


    “皇上,奉天殿的窗子似有不妥。”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那窗上的油纸不见了踪影。


    林扈点点头,道:“没错,正是窗子,奉天殿的门窗全部镶嵌了玻璃。这玻璃不仅能遮风挡雨,还不会遮挡阳光,十分实用。”


    甄礼眼睛一亮,连忙说道:“皇上,老臣可能上前一观?”


    “自然。”


    众人一听纷纷上前,尤其是站在后排,没有收到礼物的诸位大臣,发挥了他们站在后面的优势,率先来到了窗前,看着面前能清晰映出人脸的玻璃。


    “正如皇上所说,不透风,还不遮挡阳光。”


    “果真是好东西啊!”


    “太子竟能研制出这等实用的物件,真是不世之材啊。”


    “是啊,如此天纵奇才,是我林国储君,真乃林国百姓之福!”


    见众人都见识了玻璃的好处,林扈继续林西交代的任务,道:“诸位爱卿可想要?”


    一众大臣听得一愣,相互看看,思索着林扈这话是否有坑。


    甄礼偷眼瞧了瞧林扈,见他含笑意,心里顿时有了数,道:“如此实用之物,老臣自是想要,只是这乃是太子孝敬皇上的一片孝心,臣等实在不敢夺人所好。”


    “哎,甄爱卿此言差矣,太子研制此物,并非要独享,而是想受之于民,只是此物制作起来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实在难以赠与诸位爱卿。”林扈顿了顿,沉吟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当皇帝日久,还从未和大臣做过买卖,一时间不好开口,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说道:“若诸位爱卿想要,也不是无处可寻,只需预定便可。”


    “预定?”众人面面相觑。


    甄礼再次说道:“敢问皇上如何预定?”


    “一块一尺见方的玻璃十两银子,每人只能预定十块,预定时也可上报所需玻璃的尺寸,大则多加钱,小则不退。”


    “十两银子?”这里大多数官员的俸禄也就只能买三四块玻璃。


    “这是朕考虑到诸位爱卿为国操劳,劳苦宫高,给的优惠价。若是别国来买,至少要三十两一块。”


    “三十两!这可是我一个月月俸!”品阶低的大臣开始小声议论。


    “因玻璃产出不高,第一次预定,只有五十个名额,除夕宴开始前,将会进行登记,想预定的需带足银两。”


    林扈的任务完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余庆见状扬声说道:“退朝!”


    众大臣连忙跪倒在地,齐声说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下朝,并未回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东宫。


    林西见林扈进来,连忙起身迎了过去,道:“父皇,您来了,那些礼物可都发下去了?”


    林扈点点头,无奈地说道:“朕活到现在还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满朝文武做生意。”


    “只有经济繁荣,国家才能强盛,父皇以后不仅要和满朝文武做生意,还得和邻国做生意,争取把咱们的玻璃销往各国。”


    “这往后谈生意的事,还是交给户部吧。”


    “父皇,现在您做生意,赚的钱进的是内库,您自个管着。若交给户部,那这钱就得户部管着,说不准何时就被谁给贪了。您自个管着,万一哪里闹了灾,或者兴兵讨伐,都有底气,不用看户部脸色。”


    林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西儿所言极是,那这内库便交给西儿管理。”


    林西一怔,没想到说着说着,自己多了个差事,苦笑着说道:“父皇,儿臣是给您出主意,您怎么还给儿臣摊派了差事。”


    “你是太子,林国的储君,内库早晚都是你的,让你接手有何不妥?”别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差事,林西却不想要,林扈心里也很无奈。


    “儿臣这不是想多玩两年嘛。不过,既然父皇已经说了,那儿臣应下便是。”


    为了赚钱,林扈都当促销员了,他自然不好再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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