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卿穿着一袭青色的布衣,手里拿着把油纸伞踏进小巷中便发现了异样。以前忙碌不已的商人们不少站在门口三三两两凑一起窃窃私语,不远处,衙役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寻。
这么快!
他有些心惊,走过去,故作诧异地询问道:“咱们这地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惊动了官府,是谁家的东西又失窃了吗?”
他们这片因为居住的人员复杂的缘故,时常有人丢东西,报官也不见什么成效,因为人员变动实在是太快了,几天隔壁就很可能换了个人。
住在隔壁的一个小商人认识他,摇头解释道:“不是,曹掌柜,你刚回来,还没听说吧?发生大事了,太子殿下遇刺,现在全城戒严,衙役在四处搜查凶手呢。”
曹正卿陡然瞪大了双眼,肩膀瑟缩了下,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这……谁这么大胆,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小商人忧心忡忡地说:“可不是,这贼人真是害苦咱们了。现在弄成这样,也不知道广州会戒严多久。”
全城戒严就意味着他们的买卖必须得暂停,积压在手里的货没法卖出去,收到的货也没办法运出广州。若只是耽误个三五日也就罢了,万一一拖便是半月一月的,有些货就要砸在手里了。
旁边的商人也很是担忧,个个脸上愁云惨淡,但见衙役已经搜了过来,本来还在抱怨的,当即闭上了嘴巴,免得不小心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被当成跟那刺客一伙的就完蛋了。
衙役分为两队,一队拿着平安的画像,先一一跟在场的每个人比对,然后又举起画像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没有……”小商人们纷纷摇头,表示从来没见过。
衙役便说:“这是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若尔等有线索,到官府禀告,只要经查实后,线索为真,奖励一百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小商人们都有些心动,可看到衙役身上的刀,顿时打消了胡说八道的想法。
另一队衙役则进屋搜查,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搜完之后出来,他们又继续到了下一处,巷子里每一间门屋都没放过。
小商人们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真心祈祷:“早点抓住这个杀千刀的刺客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太子殿下下手。”
曹正卿跟着附和了两句,然后就以有事要忙为由回了房子,关上门,低声问随从:“都处理好了吗?”
随从点头:“先生放心,平安第一时间门就出了城,他们白忙活一场,找不到人的。”
下了毒,平安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广安楼,坐上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广州,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广州城外了。
曹正卿放心了。这次动手,从头到尾,露面的就只有一个平安。只要他离开了广州,其余的人蛰伏不动,广州府衙的人就很难查出什么来。等过段时间门,这事只能不了了之,风头过去后,他们再离开广州回江南复命。
只是唯一让他疑惑的是太子如今到底是什么个状况。
那毒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一入口,必死无疑,太子应该暴毙了才对,为何传出的却是太子被刺的消息?还有府衙的反应这么快,照理来说,这会儿太子党应该是乱成一锅粥,群龙无首才对。
莫非是他们刻意压下了太子中毒身亡的消息?
曹正卿心里有诸多猜测,但现在城中戒备森严,他也不方便派人出去打听,只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安静地等着消息。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广州城内也不曾传出太子暴毙的消息,曹正卿有些不安,平安这次的行动很可能失败了。
果然,三天后他的预感成了真。
因为广州放开了戒严,官府贴出告示,太子仁慈,不欲打扰百姓的生活,因此放开了对广州城的管辖。
只是在城门口和城中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张贴了平安的通缉画像,凡是能提供准确线索者奖一百两银子,若能帮助朝廷抓住平安和其同伙,抓住一人奖励五百两银子。
这个举措一出,也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总之街道上都是夸赞太子英明,体恤百姓等声音。太子借此又在广州城百姓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只要曹正卿很郁闷,他让人悄悄打探了一下,连公孙夏都没到广州来,显然太子没什么事。
这事废了个平安倒是事小,最大的问题在于,现在太子一派有了防备,再想下手,难度恐怕大多了。
果然,他让人去重新去盯着太子的府邸,很快就发现,太子府邸周围的侍卫较之以前增加了一倍,巡逻的时间门也由以前的半个时辰一次缩短为两刻钟一次,而且中途还会随机调换时间门,有时候隔一刻钟就巡逻一次,有时候会隔三刻钟,两队交接的时间门也并不是完全定时的,都在变动。
盯了五天,他们也没发现这其中变化的规律。
至于送入府中的食物,那更是在门口就会经过严格的检查,估计进了府做成食物后还会再查一次。
这种情况下,完全没办法下手。
曹正卿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派人盯着太子的府邸,准备再寻别的机会动手。百密总有一疏,他就不信了,太子能够永远躲在府中不出门,只要他出门,自己这边就有机会。
殊不知,刘子岳虽然足不出户,但却已经将状告到了京城。
延平帝看到黎丞的奏折勃然大怒。
他倒不是多心疼刘子岳,毕竟都整整十一年没见了,他连刘子岳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哪还有多深的感情。而且他儿子多,死一两个不受重视的他也不心疼。
他愤怒的是晋王敢一再地挑战他的帝王权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储君动手。
没错,虽然黎丞没指名,但延平帝还是第一个就怀疑上了晋王。
只是怀疑归怀疑,南越又没送来什么强有力的证据证明是晋王做的,他也不可能将这事直接扣到晋王头上,以此来治晋王的罪。
但这不妨碍延平帝对晋王更多了几分戒备。
能对自己的亲兄弟下这样的毒手?哪日对他这个皇帝下手恐怕都不稀奇。
延平帝气得将奏折丢在桌上,对邬川说:“召集许国公、工部尚书、吏部尚书……进宫。”
至于陈怀义和傅康年等晋王党自是被排除在外。
几个大臣进宫后,延平帝将黎丞的奏折给了他们。
大臣们看完都震惊不已:“陛下,太子殿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延平帝欣慰地说:“好在太子是个有福的,虽历经磨难,但屡屡避开了危险,侥幸逃过一劫。只是陈院判说他的身体受到了损伤,本来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启程回京的,如今还得再等一段时日了。”
“天佑我大景,天佑我大景……”许国公激动地跪下磕头。
其他大臣也一脸庆幸的样子,纷纷说着吉祥话,夸赞太子有真灵护体,屡次逢凶化吉。
这些话延平帝爱听,他现在迷信得很,对神怪之说,深信不疑。刘子岳这屡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觉得这个儿子确实有几分福气,心里不禁希望这个儿子能早点回京,兴许能把福气也带进宫里,他的身体也能跟着好不少。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解决晋王这个逆子。
若是不把晋王召回京中,软禁起来,只怕老七迟早要死在晋王手中。
老七再有福分,可到底也是凡胎□□。而且老七势弱,没什么根基,无论是势力还是手腕心机都比不过晋王,两人斗下去,老七肯定不是晋王的对手,一旦老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朝中还有哪个儿子能跟晋王抗衡?
所以他对在场的大臣们说:“朕让晋王去襄州平乱,这都快一年了,金州等地是收复了,可襄州还乱着,就一座城池,迟迟打不下,也不是办法,朕准备派个人去接管襄州的江南驻军,一举拿下襄州,平了这场祸乱,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大臣们都看得明白,延平帝这是等得不耐烦了,准备直接对襄州军务下手,彻底绝了晋王拖延滞留在江南的借口。这是第一步,估计下一步陛下恐怕是要让人去将晋王带回来。晋王若还是执意不回,那就是抗旨,陛下有的是借口对他动手,只要晋王不想背上个不忠不孝的名声,那就得老老实实回来。
在场的大臣都是忠于延平帝的纯臣,听了这话,纷纷推荐人选,而且刻意绕开了亲近晋王的武将。
延平帝很满意,从中挑了一个:“那就让范天瑞去吧。”
当即让人研磨下了一道圣旨,派范天瑞带人去接管在襄州附近的江南驻军,快速拿下襄州。
延平帝召了这么多重臣进宫,稍微注意宫内动向的都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傅康年和晋王筹划多年,暗棋不少,当天傍晚,今日宫里头发生的事就大致呈到了他的案头。
看着纸上传来的消息,傅康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太子的命可真大啊,又让他逃过一劫。
其实不光是延平帝怀疑,傅康年都觉得平王遇刺这事十有是他家殿下所为。谋杀储君,虽说是大逆不道的事,但也不算什么,成王败寇,再寻常不过,这事坏就坏在,太子没死。
这个太子可一点都不像前太子。
傅康年叹了口气,太子没死,肯定是要找回来的。这不,告状的折子这么快就递到了京城,陛下也不负太子所望,怀疑上了晋王,甚至直接派了范天瑞去接管在襄州的江南驻军。
范天瑞是禁军出身,曾担任过禁军的副指挥使,武艺不凡,为人直爽,领兵打仗也很有一套,算是个实干派的武将。
这种人在军中很容易赢得将士的喜欢。这次范天瑞去,带着圣旨,时间门一长没准还真能挖走一部分将士。
因为他代表着正统,代表着朝廷的态度。江南驻军虽是殿下的势力,可其中也不乏一些忠于朝廷的人,尤其是最底层的官兵。
但目前在襄州的驻军可是有八万人,占了江南驻军的近一半。若是这支兵力被范天瑞给搞出了点什么,殿下将蒙受巨大的损失。
不行,这事得尽快通知殿下,想个万全之策。
傅康年当即写了一封信,让人十万火急送往江南,争取赶在范天瑞抵达襄州之前让晋王知道这个消息。
信送出去后,傅康年仍有些不放心。
这事的根源还是在陛下这,得打消陛下对殿下的怀疑才行,否则长期这么下去,他们家殿下太被动了。
只是陛下多疑,晋王又有前科,父子俩之间门已没多少信任可言,要想改变延平帝的想法太难了。
傅康年都快将书房的地板都踩烂了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招来管家询问道:“陈怀义最近有什么动静?”
管家摇头:“没有,派出去盯着他的人说,陈府没什么异常,陈怀义照旧是每日上朝下朝,偶尔会几个友,就没其他的事了。”
“他都见过了什么人?将名单给我。”傅康年说道。
管家将名单递给了傅康年。
傅康年翻了一遍,上面还有这些人的底细,都是些低下层官员,一半是晋王一派的官员,还有些是墙头草,或是托陈怀义办事的,没什么发现。
见他叹气,管家知道他在为什么发愁,试探地说:“老爷可是想见陈大人了?”
傅康年确实想见陈怀义。
毕竟这几年,两人身为上下级,合作无间门,还一起共同度过了不少难关,在朝堂上打配合也打得挺好的,甚是有默契,都培养出了几分感情。
于公于私,他都是舍不得这位老友的,也非常不愿与陈怀义为敌。
可现在情况还没查明,不能完全证实陈怀义的清白。有些事他也不好与陈怀义说,见面两人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谈笑风生,最后还是徒生尴尬,何必呢,他摆手道:“算了。”
陈怀义其实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最近他刻意隐藏了一部分自己的人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只有明面上的几个人,所以消息不那么灵通,只知道皇帝今天突然召见了好些个大臣进宫。
陈怀义拿着今日入宫大臣的名单,扫了一眼就知道延平帝今日之事多半是针对晋王的,因为上面一个明面上投效了晋王的官员都没有。连牧福都进宫了,他这个兵部尚书却没被召进去,显然是防着晋王呢。
既如此,也没什么好担忧了。反正愁也是傅康年愁,陈怀义让管家上了一壶酒,高高兴兴地喝酒去了。
晋王先后收到了曹正卿和傅康年的信。
看到曹正卿说下毒失败了,晋王皱了皱眉头,这老七虽说十几岁就离开了宫中,但做事倒是谨慎。这次不成,再想下毒就更难了。
可老七越是难除,他心里越觉得不安,更是担心老七会坐大到无法铲除的那一天。
这个坏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掉,京城的坏消息又来了。
晋王看完后,心情更加糟糕了。
父皇真是一点都不信任他。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这事是他做的,父皇竟以此对他发难。
若这事是老七自导自演的,他岂不是冤死了。
而且看到信中说“太子中毒,命在旦夕,多亏陈院判医术高明,不眠不休三日,终于让太子醒了过来”,他不禁冷笑。曹正卿用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旦沾上当即暴毙,哪会给太医施救的时间门。
刘子岳分明是没有中毒,偏还在父皇面前卖惨,更是借口身体不好还要修养一阵,继续呆在南越,真够阴险狡诈的。
刘子岳这将计就计用得高明啊,不但拖延了回京的时间门,反而又加深了父皇对他的怀疑。他那好父皇,现在一叶障目,偏生觉得他可恶,半点都不怀疑老七。
正是因为如此,晋王才觉得,绝不能再容这个老七了。老七有钱有人,还占据了个好位置,又有父皇支持,这么长期僵持下去,对他没好处。
他捏着信在室内踱了几圈,又展开信阅读了一遍。
江南驻军现在是他最大的底牌,他绝不能可能让朝廷插手。
范天瑞想去襄州接管那八万人马,他不答应。
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就是派人在半路杀了范天瑞,推到山贼土匪的头上。
只是现在皇帝本就怀疑上了他,范天瑞一死,皇帝对他的猜疑会更重,势必会再派出武将去襄州。他总不能皇帝派谁去,他就干掉谁,这么下去,无疑是跟朝廷直接闹翻脸。
可不动手,坐以待毙又不是他的风格。
现在摆在晋王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回京任人宰割,留在江南继续谋划。
晋王想了一夜,回京他肯定是不会回的。依皇帝对他的态度,这一回去,他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落个圈禁到死的下场。但这么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皇帝的耐心不多了,撕破脸是迟早的事。
但他现在兵马倒是有十几万,可江南这地方,没有天堑可守,而且还腹背受敌,况且现在他手里粮草也不丰,打起来他恐怕不占多少优势。
他得掌握主动权。
晋王抬头看着舆图。
目光最后落到了南越上面。
南越南边西边东边都安全无虞,唯一担心的就是北边来的势力,这块地若是跟江南、西南连成一片,往南往西便再无顾虑。
当初老七可真是挑了个好地方。
而且南越还有他需要的财富和粮食。
一瞬间门,晋王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朝廷要对他动手了,那他就对老七动手,暗中刺杀不行,那就来硬的,直接攻下南越,杀了刘子岳,将南越据为己有。这样他的地盘便有了纵深和缓冲的空间门,即便打仗,也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了。届时,父皇不想大景分崩离析,不想看着刘氏的江山会毁在自己手中,就乖乖立他为储,将皇位传给他。
若到那时候父皇还不愿意,他就学老七,蛰伏几年,屯兵屯粮,等哪一日父皇驾崩,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趁着混乱带兵入京,照样可以一举统一大景,坐上那个位置。
心里有了决断,晋王立即写了一封密信,让人快速送去给黄思严和喻百胜,准备先下手为强。
黄思严接到这封密信大吃一惊,这么快,晋王就打算对南越动手了,仓促又令人意外。
喻百胜倒没想那么多,他将信收了回来,对黄思严说:“殿下的意思黄参将明白了吧?这次你担任我的副将,一切都要听我的。”
黄思严看过信了,晋王明显更信任喻百胜一些,将指挥权交给了喻百胜。他这时候没必要唱反调:“喻将军,我知道了,我会谨遵殿下的命令。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喻百胜想了一下:“明日一大早就出发,现在传令下去,收拾东西,将粮草带上。”
“是,那没什么事我就下去准备了。”黄思严道。
喻百胜点头。
黄思严当即回了自己的帐中,让亲信看守着门口,焦急地对郭迁说:“军师,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郭迁挑眉:“怎么啦?朝廷要派人来接手咱们这支驻军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黄思严坐到他旁边,郁闷地说,“朝廷派了个将军过来,说是要接管咱们这八万人,晋王坐不住了,下令让我们即刻南下,攻打南越。”
这下郭迁都吓了一跳,震惊地望着他:“信呢?我看看。”
“只有一封,被喻百胜拿走了。”黄思严闷闷地说,“晋王将借口都找好了,说是一批反贼混入了去年南下的那批百姓中,因此他派咱们去平乱,杀了那些逃脱的反贼。”
这借口还真是好,即让范天瑞扑了个空,又给攻打南越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他们在襄州,要制造点这样的证据实在是太容易了。
黄思严沉默少许,抬头望着郭迁道:“咱们现在要不要派个人去通知殿下?”
郭迁摇头:“来不及了,明日早上就出发,按照大军的速度,十日左右就会抵达并州。这时候殿下恐怕刚刚收到消息,都来不及做反应。况且,现在这种紧要的时刻,保不齐喻百胜的人在盯着咱们,这时候派人出去太显眼了,容易惹人怀疑。”
黄思严苦恼地抓了抓腮帮子:“那怎么办?咱们这次岂不是要暴露了?”
他们总不可能真帮着喻百胜拿下南越。
“事到如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郭迁笑了笑说,“咱们这次正好顺理成章地回去,届时将喻百胜那三万余人也一块儿变成咱们的,就当是这么多年不见,给殿下捎回去的一份礼物。”
喻百胜那两万人已经被他们渗透策反了近一半,但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只以为他们是跟喻百胜争权。剩下的一半加上去年晋王指派给喻百胜的两万人,刚好三万,一部分是喻百胜的嫡系,一部分还没来得及渗透。
黄思严一想也很开心,是啊,这次回去,虽说是要暴露了,但他们也相当于带走了晋王的小半兵力,极大地削弱了晋王的势力。这份礼物,殿下肯定很开心。
而且离开了殿下这么多年,他也想殿下,想南越了,想必手底下最早跟着他的那批兄弟们也是如此。
“好,咱们好好干,给殿下一个惊喜!”黄思严高兴地说。
郭迁点头,又道:“这个命令发布后,咱们的人恐怕会比较担忧,待会儿以要出发为由,将亲信召集起来开个小会,安大家的心。”
黄思严站起身:“好。”
次日清晨,在襄州滞留了快一年的八万大军终于拔营出发,从西南往东南方向挺进。
一路,路过不少州府,他们对外的统一说辞,都是有一批襄州之乱的反贼潜入了南越,准备在南越造反,他们是去镇压的。
这么多人,各地府县都不敢过问,只得放行。
只是等人走后,稍微精明谨慎点的官员,要么是将此事报告上峰,要么是快速写奏折汇报给朝廷。
但从荆湖地区到南越可比到京城近多了。
等京城收到消息,只怕这事已尘埃落定,朝廷也拦不住。
为了能够尽早赶到南越,天不亮大军便出发,一直到天黑才停下来扎营休息。
现在是夏日,昼长夜短,每天能行七八个时辰的路。
因此十一天后,他们就快抵达并州了。
喻百胜准备从并州开始动手。
因为并州知府穆庆是公孙夏的学生,公孙夏极有可能投效了太子,那并州应该也已落入了太子的手中。
并州这等寻常州府按照朝廷的规定,驻军应两千左右,主要维护此州的治安,负责剿匪和平定小股的反贼作乱。
区区两千人,不足为惧,因此喻百胜准备直接动手,强攻拿下并州。
黄思严不大赞同,说道:“喻将军,并州驻军虽少,但守城总比攻城容易,咱们远道而来,带的攻城器具并不多,若是并州关闭了城门,誓死守城,只怕也得需要个一两日才能攻下并州,会损失一定的兵马不提,更要紧的是,并州恐怕会通知南越,做好准备,咱们后续攻城,再想打个出其不意就难了。”
喻百胜并不把南越的兵力放眼里:“打就打,南越水师只有区区三四万人,黄参将还畏手畏脚的,莫非是怕了?”
黄思严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喻将军,我只是想减少一些无谓的牺牲。殿下还有大业未成,以后需要更多的兄弟,况且,并州以后也是咱们的了,打坏了,岂不是要咱们自己掏银子修城墙?而且咱们这次最要紧的任务是铲除掉太子,在并州若是耽搁太久,万一误了殿下的大事?”
“黄参将就是畏首畏尾,罢了,听你的,他们若识趣乖乖开城门,那就算了,不然莫怪我不客气。”喻百胜松了口,答应先礼后兵,进入城里后再动手。
等人走后,副将道:“将军,这个黄参将就是出自南越,小心他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喻百胜瞥了他一眼:“你当这点殿下没想到?没看殿下将指挥权交给了我?”
而且为了防止黄思严有异心,他还将这八万人混编了。
尤其是下面的士兵,很多都是忠于自己的上一级军官,这一打散混编,很多人就找不到上级了,最后只能听命行事。
不过内心里,喻百胜并不是特别怀疑黄思严,他虽然嫉妒、提防着黄思严,但也得承认黄思严的队伍打仗的时候是真不含糊,冲锋陷阵总在最前面。哪有叛徒会这么卖命帮人挣军功的?
而且黄思严调到江南后,殿下便派人去调查过他的底细,土生土长的南越人,阴差阳错进入了南越水师,后来因打仗卖力,最后被提拔为了南越水师。
这几年,他跟黄思严不对付,一直派人盯着黄思严这边,也没发现什么猫腻。
次日中午,大军抵达了并州城下。
并州府衙如临大敌。
赵世昌立即派人去通知穆庆,然后自己亲自上城门,询问是哪里来的大军。
喻百胜按照前一日的约定,派人递上了名帖:“我乃江南驻军喻将军麾下,奉命去南越平乱,需经过并州府,还请并州放行。”
赵世昌听了这番说辞,再遥遥瞥了一眼黄思严。
南越好好的,有什么乱可平?胡说八道。
黄思严来了,还有喻百胜也来了,分明是晋王的大军到了。
但事前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接到,很明显,晋王这是准备偷袭南越,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之势拿下南越,扩大地盘,并除了太子。真是好算计。
赵世昌表示已经派人去请知府大人过来了,请他们稍微等一会儿。
穆庆闻讯连忙骑马过来。
看到他,赵世昌连忙迎上前,将这事说了一遍:“穆大人,现在应该怎么办?”
穆庆没怎么跟黄思严接触过,不了解他,干脆直白地问道:“赵将军,这位黄参将可信吗?”
赵世昌点头:“可信的,他是最早跟着殿下的人,殿下对其极为器重。他能有今日,全赖殿下抬举,他本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情,必不会背叛殿下,大人尽管放心。”
“那这事就好办了。”穆庆笑了笑说,“这事想必那位黄参将会解决,咱们要做的便是你派人埋伏起来,需要行动时立即行动,我去开仓,迎友军。”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穆庆还是不大放心,敛了笑道:“他们出现得太突然了,事前没有一点点消息,赵将军虽信得过黄参将,但为了保险起见,此事还是需得通知封州,通知殿下。”
说到底,穆庆还是担心黄思严已经叛变了,完全将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后面几州没有防备,万一黄思严变了节,损失就大了。及早通知封州,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封州、袁州、连州也能做好准备。
赵世昌拱手道:“还是大人考虑周详,我这就安排人出发迅速去封州,通知徐大人。此外,咱们的人埋伏在南城区,若黄……万一有变,也能抵挡一阵。”
那边的建筑比较高,而且街巷非常绕,能僵持一段时间门,此外南城门出去也可快速去封州。
穆庆含笑点头:“有劳赵将军了,我上城楼去看看。”
穆庆爬上城楼,便看到乌压压的八万大军聚在城门外,旗帜飞扬,写着大大的喻字。这么多人,仅凭并州这一万人撑不了多久,但也不会轻易被他们拿下。
若是誓死抵抗,有几率撑个十天半月甚至是更久,为南越赢得宝贵的时间门,因为城中有仓库并不缺粮。
穆庆有些犹豫。
赵世昌信任黄思严,他却不敢将南越的门户,并州十数万百姓和一万驻军的命运都交到黄思严的手上。
一旦打开了城门,他们的主动权将丧失殆尽。
底下,喻百胜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黄参将,你也看到了,我给了他们机会,是他们不珍惜的,动手!”
黄思严连忙说道:“喻将军且慢,并州的城墙高达十来丈,比襄州的还要高,这城怕是不好攻打!”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喻百胜瞥了他一眼。
黄思严驱马贴近喻百胜,刻意放低了声音,笑眯眯地说:“喻将军,我有个好办法,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并州……”
这话成功地吸引了喻百胜的注意力,喻百胜低头凑得更近了一些,想听清楚一点。
就在这时,原本还笑容满面的黄思严忽然动了,出其不意地拔出腰间门的短匕,狠狠刺入喻百胜的胸口。
他离得太近,速度又太快,喻百胜完全没防备,等察觉到不妙想要闪躲时已来不及。
黄思严这把匕首不知是什么铁矿打造的,哗的一声刺破了喻百胜厚厚的铠甲,喻百胜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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