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像是一柄柄小刀撕扯着赖尚荣的脸,刚刚还懒散的心情这会儿消失不见。


    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近眼前的二人,纵然不认识对方,可他也能知道,自己今日惹祸了。


    明明是这样冷的天气,可他偏偏却觉得有几分冒汗。


    他心中清楚,这京城之中贵女虽说极多,可是能穿成眼前这副模样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再看着通体的气派就算是,如今刚刚嫁过门的凤二奶奶,恐怕也没有这一般的气派。


    不提那右边红衣少女,看起来活泼,却身量未足。左边的这一位,不但身着那吓死人的素云锦,更是通体的气派。


    赖尚荣不敢直视,在行动间偷眼观瞧,女子面容绝美,柳眉星眼,眉心更有一点朱砂,让人不敢直视。


    眉宇之间,皆是婉约大气,身形修长,却浑身不可侵犯之感,让人只觉得抬头看她都是亵渎。


    这一眼让他再也不敢多看,心头更是慌张之极,连旁边的傅烟儿什么样子,都没敢多瞧一眼。只依稀记得,红衣似火,手中抓着一根鞭子。


    他如今只期望对方,看在荣国府的份上能够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可是恐怕这一件事情也难,毕竟眼前这人能将自己叫过来,就证明,她们不将荣国府放在眼中。


    以时间赖尚荣心头哀叹自己,实在是……运气不好。


    不管他心头如何想象,毕竟相差不过十几步,如今再慢也该到了。


    走近之后他看到二人身后的那名书生,眼神之中划过厉色。心头却是暗恨自己太过手软,早知如此,定然直接将其弄死。


    然而事已至此,对方再也难下手,想到这里,赖尚荣只得抱拳行礼,带着几分尴尬的自曝家门。


    “不知二位姑娘,有何事?咱们家那还是荣国府贾家。姑娘可有什么吩咐,绝无二话。”这十几步的距离,赖尚荣就已经想好,如今只能抬出荣国府的名号,希望对方多少有所顾忌。


    实际上他心中也清楚,对方能够叫他过来,显然就没把荣国府放在眼中。


    然而如今他却是,不得不如此。毕竟这一件事情背后的主谋可不是他,他赖家还看不上这一点子银子。


    也正是因此,刚刚赖尚荣还心头慌张,此时说出荣国府之言,他突然冷静下来。


    之前他也曾经提过此事,这种蝇头小利,实在不需要如此,结果反被人奚落。


    当初他就劝过那人,这里毕竟这里乃是京城。天子脚下,谁做得太过,可后面要小心。


    如今却是,正应了他所言。


    也是因此赖尚荣这一会儿,忽然竟是有些兴奋,看着苏槿忍不住想要,将一切都告知对方,颇有些竹筒豆豆子的意味。


    那些人猪油蒙了心,为了蝇头小利害人,与他赖尚荣有何关联。最后惹到了人,也是荣国府平事,与他赖家何关。


    赖尚荣的眼力不差,一见到这些人心里就知道,定然是京城中的高门大户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家而已。


    想到此处,赖尚荣隐晦地扫过那名书生,这人引起了这事。恐怕,就算自己放过对方,回头荣国府也不会留下他。


    赖尚荣的这一系列表现,让苏槿颇有些玩味。


    眼前的赖尚荣,她只需一眼便可看得通通透透,瞧着对方的眼神,从慌张到冷静,最后又到幸灾乐祸。再后来看身后林修远那眼神,苏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眼前此人乃是天生的反骨。


    这让原本就对其有几分厌恶的苏槿,如今更觉得对方面若硕鼠。


    眼前之人这一般反骨,而荣国府竟善用此人,他日离破门不远。


    荣国府贾家……苏槿心头暗道,见其仆而只其主,只看眼前的赖尚荣,就知道贾府是什么样子。


    想起母亲曾说,起如今自己那个侄女,与贾家有些因缘,苏槿这会儿却是瞬间,心头几分阴霾。


    这贾家之人,恐怕非是可堪为伍的。她心中更加坚定,要将其带到身边好好教导的想法。她苏家的女儿,绝不可与这些奸佞之辈,朝夕相对。


    “荣国府贾家。”苏槿复述赖尚荣所言,‘荣国府贾家’这几个字却读得毫无情绪。


    偏偏这几个字落在赖尚荣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一瞬间他鼻尖冒汗。


    对方根本不将荣国服假家放在眼中,赖尚荣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不成是皇家的公主出门?还是宰相的女儿来的。


    随着苏槿这句话空气越发的沉默,一旁的傅烟儿攥紧手中的鞭子,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这是今日所用的大米,是陈米还是霉米?”打破冷凝的是苏槿下一句话,她压根就没问是不是新米。


    毕竟若是新米,决计不会是眼前这个颜色,那灰蒙蒙的色泽,让人看着就毫无食欲。


    与自家那如同牛乳一样的汤汁,眼前这锅粥汤,让人隐约有些作呕,仿佛是擦洗后的泔水。


    苏槿十分怀疑眼前这东西,吃下肚去,哪怕不是发霉的,恐怕也会要人命吧。


    赖尚荣听闻苏槿所说,心头一喜之事,他却不敢直接合盘托出这是,干巴巴地解释道:


    “这自然是好米,哪里敢将霉米在这里熬粥。”


    这一会儿他却是心头狂喜,若非是当时他贪图便宜。因此没有在多花上几文钱,让其直接打磨,又哪里来的这样的机会,好好坑对方一把。


    此时赖尚荣可没什么唇亡齿寒之感,他只是畅快自己即将出上一口恶气。


    而他这一切的表情,都被苏槿看在眼中。心中对其的比却是越发的浓烈,不说实话,而且还因私怨而弃同僚,眼前这一人若是为官,他日定为害一方。


    傅烟儿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直接朝着地上便是一鞭子,一团雪花被她的鞭梢直接带起,砸在赖尚荣的头上,弄得对方狼狈不堪。


    如今天气正是雪后寒凉刺骨,被这一大团雪兜头盖脸,赖尚荣只觉得瞬间一阵凉意刺骨。


    他刚想大叫,却看见对方那跃跃欲试的眼神,瞬间憋了回去。


    若是刚刚他还有心思想,要借眼前二人去,给与自己有之人找麻烦,那这一会儿他可是真的急了。


    “二位小姐到底是何意思?我们贾府从不做亏心事的,如今二位小姐,这一般是究竟是何缘由,难不成就是看不起我们贾家?”


    南北本来想忽悠二女,结果未曾想到,自己的话还没出出口,就被这一鞭子打散,他心之今日事情无法善了。


    如今被这一捧雪砸醒,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祸水东引的,只能想办法抢占先机,赌她二人脸皮薄。


    赖尚荣这点小心思苏槿哪不知道,她看向对方,想起被抄家的贾家。


    若是她记得不错,这赖尚荣似乎也是贾家出生的家生子,却在最后反咬了贾家一口,成为贾府被抄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真的是一条白眼狼。


    “表姐,咱们就直接砸了他这摊子,不能让这害人的东西继续留在这,如今这灾民这么多,若是真的吃了,岂不是要出人命?”


    傅烟儿的性格不但火爆且嫉恶如仇,如今眼瞧着这害人的东西哪里忍得住,而在此时这一边的骚动,也引起周围的注意。


    不少排队的难民凑到边上,想要知道到底是所谓何事,只是他们眼瞧着风光霁月的苏槿不敢上前,只是凑在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窃窃交谈。


    他们大多都是京城的本地人,知道这种样貌的女子,皆不是普通人。


    眼瞧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难民,赖尚荣心头暗叫不好,这事绝不能承认,不然定然会被眼前这些难民生吞活剥。


    心中思量,赖尚荣脸色越发难看,干巴巴地笑着解释道:“二位小姐可莫,要开玩笑要知道咱们不同于其他之人,咱们家乃是国公府,一门两国公,荣宁街就是我们家。


    像我们这种人家,哪里能做那种糟践人的事情,我们用的可都是好米,决计不是那些肮脏东西。”


    若是刚刚赖尚荣还想,借着此事打压他人。这一会儿,却是直接将其抛在脑后,如今能够将自己摘出,就是走运。


    只是纵然他再狡辩也是毫无作用,如今只看那翻滚的粥锅,是个人都能觉察出,这粥的颜色不太对劲儿。


    之前如若是他人看了也未必会多想,毕竟这用陈米熬粥的,可不止这一处,除了略有几家真心实意想要救人的,乃是新米,其他的勋贵家族大多都是陈米。


    而这些难民也是心中清楚,因此都是先可着新米好人家走。


    等没有了,这才会去其他家,毕竟新米和陈米之间,差了不少钱,他们也能理解。


    可却从没想到,竟还有人会用霉米。


    傅烟儿听着赖尚荣狡辩怒气上涌,又要甩鞭子,苏槿伸手拦住对方,语气淡淡,却隐含威严。


    “你说这米没有问题,那不如你自己喝上一碗可好?”苏槿仍旧不慌不忙,她早将赖尚荣面皮之下的色厉内荏,看得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立时周围传出几声附和。


    “没错。”


    “不是霉米自己怎么不吃。”


    “他肯定不会吃的。毕竟谁都知道那些东西要命,除了活不过的哪里会吃这个。”


    这一下子赖尚荣却是被架在火上,他此时眼珠乱转,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他满心惶恐之时,不知何时身旁走进二人其中,一人婷婷袅袅,颇有两分弱柳扶风之姿。


    随即一道声音传来:“苏妹妹,却是许久未见。刚刚离着老远便听到这边喧哗,没想到竟看到妹妹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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