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表妹的表情,苏槿并没有打算,将此言告知对方。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苏槿从未将自己放诸于国家之上。


    如今大汉朝内忧外患,又怎能只顾得自己,而置国家百姓于不顾。


    当年她听从景帝的暗示,归根结底是权衡利弊之下的妥协。


    在苏槿的眼中,国家高于一切,而自身在没有意中人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太过在意。


    毕竟嫁给谁都是嫁。


    不过却也是当时,她想得太过天真,未曾想过嫁给水霖之后,对方会做下那些幺蛾子。


    如今跳出当年,苏槿再回头望,却是觉得自己做事太过优柔寡断。


    不管是景帝也好,还是后来的水霖也罢,实际上都不适合成为皇帝。


    景帝还能说是中规中矩,而水霖差得太多,就比如周朝和亲,旬阳公被害案上,对方的作为让苏槿十分失望。


    想到此处,苏槿眸光之中多了两分愁绪。不过这丝烦忧得快,去得也快,她却是猛然想起另外一人。


    也是她昏了头,明明早上刚见过对方,却还是把他忘在脑后。


    忠顺王水湛。


    原本的皇后嫡子,如今被封忠顺王的水湛。


    本来应该是皇位的不二人选,可是偏偏在十几年前,皇后被卷入巫蛊案中,据说利用巫蛊来诅咒当时的景帝。


    不但承恩公府灰飞烟灭,就连皇后本人也在宫中自尽,当时三皇子不过半岁而已。


    三皇子可以算是,从云端直接落入凡尘之中,若非是太后心慈,将其抱在自己宫中抚养,恐怕对方根本活不到成年。


    宫中母以子贵,子凭母贵,是永远不变的真理。失去皇后的庇护,即便太后对其垂怜,可仍旧让其受了不少的罪。


    也不知何时,三皇子便传出脾气暴烈,不堪为尊的传言,后来对方便慢慢沉寂下去。


    而在其年满十五之后,便被景帝匆匆忙忙地封为忠顺王,赐忠顺王府。


    苏槿也是觉得,对方的身世未免有两分让人唏嘘。可再想到后来,在水霖死后,对方成为摄政王,与自己共同协理朝政,教导幼年储君。


    又让她怀疑,这所谓的忠顺王,不堪为尊的谣言,究竟是否有着其他的缘由?


    想到此处,苏槿揉揉眉心,她带着傅烟儿回到车上,再过一会儿,便快临近中午,按照母亲的习惯就该归来。


    如今少不得走一步看一步,终归还是要看情况,只要是对天下百姓好就好。


    苏槿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前生水湛的嗓音,当时他们正在尚明鹿苑,接见完大齐使者。


    “自始至终,这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百姓所求的,不过是一房一地,一餐一宿而已。


    然而纵然是这样简单的诉求,却仍旧有很多地方达不到,吾等也是无能。”


    苏槿闭上眼眸,她似乎又回到前生,在水霖死后,大汉朝中被遗留了许多烂摊子,当时她正为这些焦头烂额,又恰逢被其使者前来。


    当时她对水湛极为警惕,甚至多番试探。未曾想对方,虽然脾气有些火爆,却并非是不可理喻之人。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对于水湛多了一份信任。


    当时大汉朝官员腐败,上下糜烂大半。归根结底,是因为水霖三年之间,为了培植党羽,而饥不择食的缘由。


    景帝在定下水霖和苏槿的婚约后,不过几个月便离奇暴毙,谁也不知道他的死因到底是何。


    水霖仓促继位,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一边用苏家来制衡朝野,一边又在私下疯狂地招揽手下。


    可如此一来,造成了极大的麻烦,那就是良莠不齐,很多的官员在上任之后,不过短短时日便开始违法乱纪。


    越是天佑大汉朝,在景帝去世之后不到三十六个月,水霖也在一个意外中离世,这才使得大汉朝有了一丝生机。


    然到底是在这短短三年之中,他们几乎玩掉了大汉朝半条命,使得后来西征之事难上加难。


    想起以前是哪些艰难的日子,苏槿眼神越发的幽暗。不过现在却也不是着急的时候,总要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最重要的,却是尚在宫中的父亲。


    苏父是个读书之人,在苏槿的眼中,自家父亲是个极其端方的人,反而因为太过君子,而让她极为担忧。


    如同小白兔一般的父亲,对上狐狸一样的景帝,苏槿此时只是担忧,自家父亲今日还能平安地,从宫门中走出吗。


    苏槿先是有些着急,随后又像是想明白一切,也有些哑然失笑,自己却是关心责乱。


    父亲对峙景帝已然二十来年,又怎会不知对方的想法,却是她太过自大。


    而且另外一个原因,纵然景帝不在意百姓的生死,可是他在意自己的名声。


    在这种情况之下,恐怕会将皮球踢给自家父亲,虽然如今户部尚不太富裕,但是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长出一口气,苏槿这才把心放下,随即便瞧见自己面前多了一盏茶碗。


    她转头便看见,傅烟儿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表姐喝茶。”


    苏槿微微挑眉,未曾说话,接过茶碗,只嗅清香就能发现,这茶乃是她素日爱喝的枫露。


    不过瞧这色泽很显然,正经是三四回的,色泽正好。


    “说吧,你惹什么祸了?”苏槿一脸淡定地看着对方。


    傅烟儿吐吐舌头显得娇俏可爱,看着苏槿已然喝了茶,这才笑眯眯地说道:“表姐,我可是听说了,那个林姑娘来京城了。”


    这说的是黛玉,苏槿微微一愣,倒是不知道自家表妹,突然提起这孩子做什么。


    不过若是对方来京城,也有些不对劲,如若是她所记未错,那孩子母亲如今,应该刚刚去世不久。


    “你说的是黛玉?”苏槿带着两分古怪地说道:“你知道那孩子不奇怪,可你怎么知道她到了京城?”


    苏槿只觉得心中古怪,当下里仔细地询问傅烟儿,未曾想对方说出的话让她更加吃惊。


    “想来这一两日就可以到了,我却是听贾家的下人所言。


    表姐你不知道,这荣国府就跟个筛子似的。有了什么事情,不出半日满京城都知道了。


    就比如前段时间,他们家宝玉犯浑,又摔打他那一块儿叫什么玉的东西。”


    傅烟儿带着些许不屑地说道。勋贵人家对于自家院子的事情,皆是极为遮掩,可偏偏这荣国府就不一样。


    京城有句笑话,露勺儿里的眼儿,荣国府的事儿。


    直接将荣国府千疮百孔的规矩,讲得清清楚楚。


    别看黛玉此时还未曾到京城,可是早已经传出风声,说是巡盐御史的女儿,荣国府姑奶奶的独生女,要送到荣国府教养。


    “……”苏槿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此时只有一个疑问,这贾家真的可堪为伍吗?


    只看这家人的规矩,就能够知道人家的底蕴。如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在苏槿看来,纵然是位列朝中一品,也是不堪为伍的。


    然而转瞬间,苏槿便若有所思,她听着傅烟儿说道:“你今日里突然和我说这个,是想让我把黛玉接过来!”


    苏槿有些咄咄逼人地盯着傅烟儿,看她带着几分尴尬的垂头,这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


    傅烟儿垂着眼眸,如同两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此时不停地眨动着,似乎在告知众人,主人是多么的心中慌乱。


    而抿紧的双唇,和紧紧攥住衣袍的手指,透露着她此时心头的忐忑。


    看着自小疼爱的表妹,忽然这般垂头丧气,苏槿忍不住有些心软。


    “且罢了,要接也可以,你先得告诉我原因。”苏槿到底心软下来,再者毕竟她虽未曾见过黛玉,但那孩子也是她的侄女,该护着的时候自然要护着。


    不过虽说如此,可还是要仔细问对方,到底原因为何。


    傅烟儿先是咬唇,随即猛然抬头,带着几分恼怒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荣国府,算计一个六岁的弱女算什么!?”


    此言一出却是,瞬间让苏槿一愣,她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语气之中不知何时夹杂了些许冰霜。


    “到底怎么回事,谁敢算计苏家的孩子。”


    此时直面苏槿的傅烟儿,下意识地一哆嗦,她只感觉不知道从何处,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只让人心头寒战。


    若非是她肯定,眼前之人是从小宠爱自己的表姐,傅烟儿肯定要下意识地找鞭子自卫。


    “表姐,你别这样。”好不容易将心头的胆怯压下,傅烟儿勉强地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有两分扭曲。


    眼瞧着自己将表妹吓成这样,苏槿也带着两分歉意,赶紧收拢气势。


    她将茶盏放下,伸手握住傅烟儿的手安抚说道:“烟儿,却是表姐不对,吓到你了。”


    傅烟儿赶紧摇头,她苦笑一声,颇为有些无奈地说道:“表姐,这事儿是我自己,被表姐的气势压住了。”


    她一边说着,还带着两分不好意思地亲吐舌头,随即又赶紧说道:


    “你不知道,这贾家未免太过分,竟是算计幼女。那黛玉不过六岁,竟然就算计上了。


    据说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知道黛玉要前来京城,可偏偏连间客房都没给准备,就准备让她住在荣国府老太太的碧纱橱。


    若是单纯如此也就罢,可是谁人不知,荣国府老太太跟前可还养着一位哥儿,就是那位活眼珠子,如今可已然七岁了。”


    傅烟儿口中一边说着,一边撕扯着自己衣服的飘带,言辞之间满是愤恨。


    苏槿听闻此言,眼神也变得深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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