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的事情,其他科室都略有耳闻,只是没人像宋思礼这样挑明。
会议室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张主任自恃进医院多年,排辈大,资历老,大家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不曾想宋思礼竟当面讽刺他。
张主任当即拍了桌子,怒目而视:“宋思礼!你什么意思?”
全会议室的视线瞬间集中到张主任和宋思礼身上,唯有钟成英垂眼看向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宋思礼余光瞥了一眼钟成英,瞧她迅速神隐,甚至还有心情拿出手机回两条消息……是了,一心二用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都是学生会的成员,经常有数不尽的会议要开,大一的时候,学生会会长是个极其严苛的学姐,不许他们在会议上走神玩手机。
那时候,宋思礼和钟成英虽是一个班的,但其实不熟,毕竟大学么,上完课就走,男女各坐各的,除了小组作业,几乎没有其他交流机会。
宋思礼第一次注意到钟成英,是发现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她的视线四十五度斜向下,看上去像是低垂着视线看桌上的笔记本,但实际上她一只手放在桌下,迅速地打字回消息。
若不是宋思礼的笔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他还不能发现。
大约钟成英在此之前在宋思礼的印象里是个遵规守矩的学霸,所以当他发现她也会在会议上偷偷玩手机的时候,她的形象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钟成英在大学的时候独来独往,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可知家境不是很好,宋思礼一直觉得她是个勤奋学习的书呆子。
就这样,宋思礼悄悄观察了钟成英有半个学期,在他的刻意下,后来他坐的离她很近,他发现她几乎每个会议都会和人聊天。
不知什么时候,宋思礼开始有了微妙的不爽,他想:她是在和她男朋友聊天吗?
当然了,后来宋思礼和钟成英谈恋爱的时候,这个谜底就破掉了,钟成英当时在勤工俭学,在线上回答学生的问题。
只是现在的钟成英很明显不需要勤工俭学了,宋思礼心想,她现在又在和谁发消息发的那么投入?
宋思礼压根就没在乎张主任的发怒,他淡淡地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对贵科的临床业务水平提出合理质疑。”
这不是在张主任的火气上火上浇油吗?
医务科老师见大事不妙,赶紧出来拉架:“宋主任,张主任,我们这次是友好交流,不要伤了和气。”
宋思礼话一出来,其他科主任都在偷偷憋笑,其实临床和科研不能兼顾在医院里是常有的事情,因为医生的晋升多靠文章,所以不少主任科研做得好,手术做的一般般,但是像张主任做得这么差劲的也少见。
不管怎么说,你到底还是个医生,手术水平也要面子上说得过去吧。
宋思礼这话明面上无差别攻击心外科,但大家都知道心外科手术做得差的也就张主任一个人。
张主任也是进医院的年代早,在他们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条条框框,也不需要规培,所以张主任的博士学历都是后来补的,水分有点大。
医务科老师迅速转移话题,说:“为了促进各个科室的进步,大家也可以提出对其他科室的建议。”
“宋主任,你对其他科室有什么想法吗?”
麻醉科最近缺人,像其他科室或多或少来了1-2个主任,只有麻醉科派了宋思礼一个光杆司令。
宋思礼微微坐直身体,准备开大。
“上次神经外科跟我们说,麻醉方式要听他们外科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宋思礼冷笑:“上次王刚欺负我们这的副麻小姑娘,还挺威风,我听说他还要来医务科投诉我?”
医务科老师很惊讶地看向神经外科两位副主任。
神经外科是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的王牌科室,人才扎堆,随便拿出一个医生,他的履历都金光闪闪,所以基本上大家都不敢得罪神经外科。
说句不好听的,整个医院都是靠神经外科养活的。
神经外科这次来了两位副主任,因为大主任是院长,在会议最前坐着呢。
其中有一位副主任格外年轻,看着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神态温和,气质出众,说话也不紧不慢的,笑着应对宋思礼的发难:“麻醉方式当然应该听麻醉医生的,王刚的事情,我回去调查清楚,给小姑娘一个交代。”
这位年轻的副主任便是前段时间从国外回来,空降神经外科的那位了。说起来,大家都准备看热闹,想知道神经外科的人怎么看待这位空降副主任,但如今看她出现在这里,便知地位巩固,实乃狼人。
不过有人知道内幕,也不奇怪,因为这位副主任只是瞧着年轻,实际文章牛气,手术牛气,在绝对的硬实力面前,谁敢有意见?
怼完神外,宋思礼开始对普外发难:“麻醉深度都是有要求的,手术都快结束了,病人都快醒了,这个时候还叫我们加药加肌松,是不想让病人醒了吗?”
宋思礼犀利地指出:“到底是肌肉张力太大,还是外科水平不行?”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普外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看热闹当然爽,但是被看热闹就不爽了。
好在普外科还有他的难兄难弟泌尿外科。
宋思礼接着说:“上次泌尿外科一个腹腔镜做了六个小时,做手术之前主刀跟我们副麻说只要一个小时,结果从下午三点做到晚上九点,让我们麻醉跟着加班也就算了,这个麻醉时间是能随便延长的吗?时间拖久了,病人出问题怎么办?”
各位外科医生被宋思礼怼得哑口无言,开始奋力反击,试图反驳麻醉保护不力,导致病人预后出问题,但……他们还真挑不出宋思礼的毛病来。
很快,一场友好的学术交流会议就变成了舌战群儒,钟成英这个时候已经放下了手机,忍不住笑了一下,大约是想到从前大学辩论会的时候。
可惜她的笑恰好被医务科老师看到,医务科老师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钟主任,你是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
钟成英被点名,也不好不出来说两句,她轻咳了两声,“我觉得,麻醉医生很辛苦,应该跟二院学习,增设一个中班,避免他们劳累过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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