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怀孕的前几个月是最折腾人的,虞清晚肚子里的孩子却反而格外消停懂事。
才怀了不到个月,容熠和秦悦柠就提前带了大包小包的婴儿用品过来,无一例外都是粉色的,满满当当地铺满了一整个客厅,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打劫过母婴用品店一样,还有已经迈入青春期的秦嘉赐也跟着一起来了。
看着满地狼藉,虞清晚不禁失笑,问他们:“怎么买的全都是粉色的?”
容熠给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直男回答:“给女孩的东西,当然要买粉色了。”
秦悦柠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他现在每天心心念念是个小外甥女,东西都只挑粉色的买。我让他也选点男孩的,他偏说用不着。”
秦嘉赐在一旁搭腔:“清晚姐,等妹妹长大了,我再给她买其他玩具。”
容熠半蹲在地上撑着膝盖,闻言眼尾一挑,目光懒懒扫向秦嘉赐:“你打算送什么?”
秦嘉赐:“粉色的变形金刚。”
“........”
关于孩子性别这个问题,虞清晚其实也思考过。
是男是女还说不准,不过她猜测,贺晟应该会期待女孩更多一点。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好,世界上总归会多一个人爱他,这就够了。
晚上,卧室里放着胎教音乐,轻柔的音符飘扬在房间里,虞清晚靠坐在床上翻着字典,心里还惦记着给孩子取名的事。
怀孕将近个月,她的小腹还只是微微隆起,穿着宽松的棉麻睡衣,孕肚看起来也不明显,只是眉眼间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和温柔,显得更加温婉动人。
最佳胎教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点,贺晟每天都尽量控制在这个时间段里回家。
他也彻底把烟戒掉了,偶尔应酬回来也都会先洗澡,确保身上没有烟酒味之后才敢上床抱她。
贺晟特意准备了几本胎教故事书放在床头,每晚回来都要给她念,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给她揉腰,一心二用。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缓缓流淌在静谧的房间里,床头的光线柔和,虞清晚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出声问:“贺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贺晟跟着认真思考了下,然后回答:“都行。”
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念头。
只要她和孩子平安。
如果是女孩,他就当成第二个虞清晚养大,反正也不是没养过,就算一起伺候着两个,他也甘之如饴。
如果是儿子....
那就再说吧。他不是很愿意去考虑这种可能性。
-
到孕中期开始,虞清晚的妊娠反应才开始逐渐加重。
她闻不了牛奶的味道,也不能闻各种带腥味的食物,吃到一点不顺口的食物就全都吐出来,营养师搭配出来的健康食谱也吃不下,只有贺晟亲自动手下厨的时候,她才能勉强多吃下去几口。
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在临西的时候,贺晟每天伺候她的日子。
只是现在他每天工作繁忙,很多事都挪到家里处理,每天在书房里工作到深夜,闲下来的时候就要照顾她。
她吃不好睡不好的时候,贺晟也陪着她一起,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她还经常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肚子饿,贺晟摸清了她的习性,总能比她早几分钟起来,然后问她想吃什么,他再去做,经常折腾完就天亮了。
整天吃不下睡不好,她有时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譬如晚上贺晟念故事的时候,虞清晚听着听着,就会忽然出声道:“你都不给我念故事,只给孩子念。”
她一双杏眸哀怨地看着他,仿佛他干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儿似的。
贺晟其实特喜欢看她吃醋黏人的样子,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只会顺着她的话说。
他低笑了声,故意逗她:“那不让孩子听了?再给我老婆重新念一遍。”
说着,他还真打算要把书再翻回第一页重新念。
虞清晚把头埋进他怀里,闻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气,那股想吐的才压下去了一点。
她闷声说:“不要,我要睡觉了。”
孕期的很多情绪都来得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安静了一会儿,黑暗里,女人的长睫轻动了动。
她忽而出声:“对不起,贺晟...”
他顿了下,才低声问:“好好的道什么歉?”
虞清晚心里清楚,从她怀孕到现在,贺晟也被折腾得不轻,人也瘦了不少,每天除了白天去公司,晚上回来还要想法设法地哄着她高兴。
静默片刻,贺晟也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放柔了语气哄:“你是我老婆,现在受的苦都是因为我,跟我道什么歉?”
虞清晚呼吸一滞,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复杂的情绪缠绕包裹,酸涩满涨。
下一刻,男人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的发顶,动作里充满了克制后的怜惜。
“生完这个以后不生了。”
有些苦头,他再也不想让她吃第二次了。
-
除了身体上的酸楚煎熬,虞清晚也开始变得敏感多思,整天心事重重,甚至会去担心自己的障碍性贫血会不会遗传给孩子。
又过了两个月,虞清晚的体重开始增加,随着肚子一点点变大,她的体重到达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巅峰数字。
她以前才九十斤不到,现在已经逐渐有了直逼一百的趋势,而且双腿时常浮肿。
孕期总是免不了胡思乱想,每次在卫生间里,她都忍不住盯着自己的腰看一会儿,想着明天的孕期瑜伽要不要多做半小时。
贺晟不知道她心里都在烦恼什么,还在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每天陪她的时间少,毕竟他们都没有父母陪伴,虞清晚白天的时候也只能一个人在家里,要么画画,要么照料花草喂喂兔子,做一些孕期适宜的运动。
晚上贺晟回来,照常帮她按摩小腿消肿。
灯光下,男人的手指修长骨感,手表还没摘,轻握着她的脚踝慢慢揉着,连按摩这种事做起来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侧脸轮廓深邃分明。
大概是快为人父,贺晟身上原本的戾气也不知不觉间被抚平了不少。
虞清晚抿抿唇,看着自己肿起来的脚踝落在他掌心,更觉得有碍观瞻,心里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夜里上了床,贺晟从背后抱住她,给她把被角掖好。
他放低声线问她:“最近因为什么不高兴,跟老公说说,别自己闷在心里,嗯?”
男人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让虞清晚的眼眶忽然又发酸得厉害。
“贺晟,你会嫌弃我吗?”
她最近的脸好像也胖了点,从前是有些病态的纤弱,现在脸颊多了点肉。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开始在脑袋里冒了个尖,她又忍不住去想,怀孕这段时间是不是成了他的负担。
静默片刻,贺晟从背后轻顶了下,让她感觉到身后那处硬邦邦的触感,声线有些发哑。
“这叫嫌弃?”
她掉一滴眼泪,他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生理反应证明一切,虞清晚顿时僵住了,黑暗中的耳根一点点泛起红,刚湿润的眼眶都止住了泪意。
贺晟轻笑了声,又毫不顾忌地轻佻道:“我哪天晚上没冲冷水澡?”
明明爱她都来不及,哪来的嫌弃。
被他这么混不吝地一打岔,虞清晚刚刚的伤感情绪全没了,红着脸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哪不正经了?”
贺晟的视线往下一扫,看见她睡衣领口不经意流泻出的那抹春光,眼眸轻眯了眯。
“是不是又大了点?”
“........”
虞清晚实在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看着她羞红的耳尖,就看了这么两眼,那里又隐有躁动起来的趋势。
每次逗她两句,遭罪的都是他自己。
贺晟压着那阵躁意,低头亲了她一下,从床上起来:“你先睡。”
这时,虞清晚眼睫颤了颤,试探着出声问他:“你要不要帮忙...”
大冬天的,总去洗冷水澡早晚要感冒。
贺晟下床的动作一顿,又重新将人揽进怀里,细密的吻铺天盖地从耳后落下,酥麻发痒。
虞清晚顿时咬紧唇,不让那阵□□泄出来。
其实方法多的是,虽然她主动提出来帮他,贺晟也舍不得累着她。
男人呼吸逐渐粗重,温热的吐息克制地落在虞清晚的耳蜗处,让她不自觉绷紧身体,被他宽厚的掌心握住。
四周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滚烫起来,忽略不掉的热意将她包裹,存在感极强,紧绷着的弦似乎下一刻就能断掉,让她不自觉羞耻地咬紧唇。
“宝贝,叫两声。”
-
到了孕后期,胎动开始变得频繁,肚子里的孩子时不时就要踢虞清晚一脚,搞得她晚上也经常睡不好,身上经常出现淤青。
见她每晚辗转反侧,贺晟更心疼,却又对她肚子里那个活泼好动的祖宗无可奈何。
夜里,等虞清晚好不容易睡熟了,贺晟才把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小腹处,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感化里面的捣蛋鬼。
他简直用尽了平生最多的耐心,商量的语气慢声道:“听话,别闹妈妈了。让你妈妈少遭点罪,留着点力气出来折腾你爸,行不行?”
话音落下,掌心下似乎隐约传来一下微动。
像是答应了。
那晚之后,肚子里的那位祖宗好像真的消停了不少。
将近临产期时,产前焦虑症好像转移到了贺晟身上。
虞清晚发现书房里多了很多本跟生产有关的书,有一次夜里洗完澡出来,她看见贺晟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还以为他在工作。
走过去一看,电脑上的表格里竟然是一份待产包列表,按照各种类别分好,严谨程度直逼公司财报。
婴儿纸尿裤,湿巾,宝宝奶粉,吸管杯。
月子服,孕妇座垫,红糖.....几乎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虞清晚还发现贺晟每天好像都会固定去一个地方,在下班之后两个小时才会回家,还故意瞒着她,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心里好奇,便在某一天的下午跟在了贺晟的车后,来到了一个类似教育中心的地方。
孕妇产前培训班。
教室里坐满了年轻夫妇,台上老师正在讲解着孕妇生产前做哪些训练会有助于生产,减少分娩时的痛苦。
男人一身西装正襟危坐,气质沉敛,神情严肃得仿佛在参加什么国际金融宣讲会,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他也在低头做笔记,侧脸专注而认真。
虞清晚站在教室门外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眼泪忽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从前总是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平,因为她没有父母,甚至没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可现在,上天好像已经把曾经缺给她的一切还了回来。
她的孩子,她的家庭,还有她的丈夫。
还有成千上百倍的爱。
-
生产来临的那天,是个阳光晴朗的下午。
分娩过程持续了快八个小时,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贺晟的侧脸线条紧绷着,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一直等到深夜,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他的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背后的衬衫也都跟着湿透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病床被推出来,一个护士抱着孩子朝男人走过去:“恭喜贺老板,是个......”
话还没说完,一抬眼的功夫,面前的人已经抬脚走了,徒留护士抱着孩子愣在原地,看着男人头也不回地去看他夫人。
病房里,贺晟看着病床上昏迷着的人,唇角不自觉抿紧:“我太太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宽慰道:“贺太太只是麻醉药效还没过,再有几个小时就会醒过来了。”
男人紧绷了快十个小时的神经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后,虞清晚醒过来时,就看见贺晟守在床边。
上次在病床上醒来时,第一眼没有看见他。
这一次,贺晟从始至终都守在她身边不曾离开。
他的眼睛都熬红了,深邃漆黑的眸底情绪汹涌着,仿佛快要压抑不住。
虞清晚都能想象得到,她生孩子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在外面该有多煎熬,多害怕。
男人薄唇动了动,最后只哑声说出来一句话。
“以后不生了,就要这一个。”
闻言,虞清晚忍不住弯起唇角,只觉得心口涨满了复杂的情绪。
其中一种,名为幸福。
这时,护士敲门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孩子走到床边,笑着开口:“恭喜贺先生贺太太,是位小公子呢。而且非常健康。”
护士把孩子抱给两个人看,而贺晟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虞清晚身上,一眼都没移开。
虞清晚无奈地笑,催促他赶紧看孩子:“快看看你儿子...”
贺晟这才勉为其难地把注意力分给了襁褓里的那个小团子,皱皱巴巴的,还算白净,眼球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紧紧盯着他,不哭也不闹,看起来还算是乖。
不是他预期里的小小晚。
女儿梦就此破碎。
行吧,只要性子别太混,他也能接受。
然而后来,事实证明,贺晟完全想错了。
-
出生不到一周,小团子就正式拥有了名字。
贺行宴。
简直和贺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里就只有嘴巴像虞清晚,生下来就白白净净。
大概性格也全都随了贺晟,贺行宴小朋友不怎么爱笑,除非长相漂亮的护士来抱,要么对着自己亲妈,换了别人来逗,连笑都懒得敷衍,脾气拽得很。
那天容熠和秦悦柠来探望,容熠好不容易学会了抱孩子,跟怀里的小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看着襁褓里那张表情可以称得上冷酷的小脸,容熠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怎么都不对我笑一下?”
秦悦柠抢着抱孩子:“同性相斥懂不懂,来给我抱抱。”
她弯起红唇诱哄道:“来小宴,给舅妈笑一个。”
小团子应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咯咯咯地笑了。
容熠:“.......”
破案了,这小子爱美女。
不仅爱美女,冷傲拽个字也可以完美形容贺行宴小朋友的脾气。
而且在襁褓里几个月时就已经初见锥形。
譬如在贺晟第一次给他换尿布的时候。
就在他抱起来的那么短短几分钟里,淡黄色的液体直接把身上整洁的白衬衫染脏,一滩相当可观的面积。
贺行宴小朋友,很不客气地尿了。
像是要给他这个父亲一个下马威似的。
“......”
自那之后,贺晟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别人生下来的孩子是天使。
他儿子是个混世魔王,专门来找他讨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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