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师姐弟一走,桑遥气得杏眼圆瞪:“哥哥,叶姐姐都吃醋了,你没什么表示吗?”
微生珏面无表情道:“我闻着醋味更像是从你身上飘过来的。”
桑遥:“……”
桑遥严肃道:“你该去道歉。”
“我为何要道歉?”
“你拈花惹草,惹得叶姐姐生气,难道不应该把叶姐姐哄回来?”
微生珏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冷然道:“我与郡主只是普通朋友。”
嘿,他还生气了。
桑遥回过味来,这对小情侣是闹别扭了。叶菱歌醒来后,对待微生珏的态度忽冷忽热,这位大少爷打小就众星捧月,什么时候这么被冷落过,这不,他脾气上来了。
原书里,叶菱歌和微生珏也吵过架,他们两个的性子说是吵架,不太准确,顶多算得上冷战。每天都是同框,愣是各过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没有人率先低头,是不会和好的。
那怎么成!
桑遥绝不允许自己磕的cp分手。
她神秘兮兮,对微生珏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在叶姐姐的梦里,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条件。”
“你去把她哄回来,我就告诉你。”
微生珏想了想,说:“换一个。”
回绝得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桑遥简直气死。
微生珏别看着是世家出来的贵公子,礼节周到,倔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桑遥眼见着微生珏这边劝说不动,就打算先撂下他,让他冷静冷静。
当下要解决的燃眉之急是钟情。
用脚指头想,这会儿钟情肯定又在叶菱歌面前说微生珏的坏话,挑唆二人分手。
就这么空手去,显得别有用心,桑遥回到院中,把炖好的冰糖雪梨用碗盛了,端着去找钟情。
钟情先前就有咳嗽之症,刚才还吐了血,明显重伤未愈。
桑遥心头不免蒙上一层担忧,这厮那日救她,付出了什么代价?
钟情的屋门紧闭,桑遥在门口站了半天,凝神细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抬手叩门,屋内没回应,她便开口道:“钟情,是我,我炖了冰糖雪梨,给你润润嗓子。”
“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被钟情推开,少年斜倚着门框,脸白得像是罩上了初冬的寒霜,偏偏眼尾上扬,勾出一缕不合时宜的春色。
桑遥递出炖盅,眼睛往他屋里瞟:“给。”
钟情心知肚明她来做什么,哑声说:“师姐回去了。”
“哦。”桑遥心不在焉。
钟情持着炖盅往回走。
桑遥跟在他身后:“那个,你伤势怎么样?”
“三小姐到现在才想起关心我?”
听听这语气,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他在拈酸吃醋。毕竟是为救她伤成这样,桑遥过意不去,解释道:“你身法好,道行深,前些日子表现得一如往常,我以为没事了。哪知伤势会恶化,这样,你躺下,我用回春咒给你医治。”
“不必劳烦三小姐,请回吧。”少年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这一个二个的,脾气怎么都这么倔。
桑遥双脚似钉在地上,不肯挪动。
钟情不予理会,放下炖盅,自顾自在床上躺下。他阖上双眼,浓密的睫羽小幅度地翕动着,不消片刻,整个人就没了动静。
桑遥斜眼瞟过去,发现他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桑遥眼皮一跳,唤道:“钟情。”
“钟少侠?”
“茶茶?”
连唤三声,闭目躺在床上的少年始终毫无反应。
桑遥三两步跨到床前,惊觉钟情已昏了过去,伸出指尖探上他的脸颊,所触肌肤滚烫得如同溅出来的火星子。
“好烫!怎么烧成这样?”
钟情的手一直按着心口,微皱的眉心,蕴藏着深深的痛苦。桑遥心脏狂跳,合上屋门,坐在床畔,抬起他的手,撕开他的衣襟。
少年胸膛上遍布着血线,那些血线歪歪扭扭,狰狞地缠在一起,像是一道道伤口,将他的身体切割成无数碎片。
而血线的来源,就是钟情的心脏。
桑遥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这是青萝公主留在他体内的封印破裂了。
钟情出生以来,被微生世家的家主微生翊强行喂食妖怪的内丹,为防止他爆体而亡,青萝公主耗尽修为,把妖力都封印在他的心脏。一旦封印破裂,而此时他的身体尚承载不了这么多力量,会直接爆开。
原书里钟情被叶菱歌抛下从而黑化的那回,就是这个情况。少年历经粉身碎骨的痛苦,死在寿王墓里,留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在黑暗的深渊里死而复生,成为天底下最恐怖的邪物。
桑遥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合起双手,口中默念回春咒,以燃烧自身的元气为代价,医治着钟情的内伤。她没办法修复好青萝公主的封印,只盼着治好钟情,钟情能自己把封印修补好。
毕竟,这个当口,钟情还不想暴露自己就是微生家逃出来的那个怪物的事实。
回春咒这种咒语,很少有人主动去修习,也就微生瑶这样的笨蛋,会为了微生珏去练。她是灵女的后人,骨子里流淌的血脉,意味着她是最适合修炼这种咒术的存在。
使用回春咒,救回钟情,这对桑遥来说轻而易举。
源源不断的生机从桑遥的身体里泻出,被咒语纳进钟情的体内。桑遥的脸色越来越白,而床上躺着的少年脸色逐渐好转,有了血色。
桑遥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掏空,她的手腕遏制不住地颤抖着,眼前覆下一层层浓厚的黑暗,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没过多久,钟情幽幽转醒,五脏六腑如被焚烧的痛苦只剩下绵长的余韵,毫无气势地叫嚣着。
他诧异地转头看向身侧。桑遥趴在他床畔,双眼闭得紧紧的,面如白蜡,不知是死是活。
是回春咒。
这是钟情第一次被回春咒医治,依旧能认出来,桑遥使的是回春咒。能在短时间内治好他内伤的,只有桑遥的回春咒。
使用回春咒,代表着她将他所受的伤害,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微生世家三小姐的回春咒,只对微生珏使过。记得那次微生珏被一只蛇妖重伤,吐了口血,微生瑶就急不可耐地用了回春咒。
并非什么伤都能用回春咒,回春咒这种咒术,牺牲的是自己,稍有不慎,施咒者会被反噬,从而丢掉性命。比如钟情这次的伤,足以让桑遥丢掉性命。
钟情伸出手,两只搭上桑遥的颈侧,那里微微跳动着,尚有气息,说明她的命保住了。
真是个任性妄为又福泽深厚的蠢丫头。
钟情呼出一口灼息。
桑遥似有所感,睫毛颤了颤,努力撑开眼皮。钟情神色微僵,在她望过来的瞬间,阖上眼眸,装作依旧昏迷不醒的样子。
桑遥撑着自己的脑袋。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泛着尖锐的疼,四肢百骸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大半。这时她也顾不上自己,她伸手探了探钟情的脸颊。
还在发烧,不过,没有先前那么烫了。
她侧着身子,扒开钟情的衣襟,那睡梦里的少年明显挑了下眉梢,她浑然不觉,双目认真观察着钟情胸膛上的血线。
血线颜色好像淡了一点。
桑遥放下心来。
这样烧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先给他退烧吧。
桑遥慢吞吞地站起,拖着沉重的两条腿,走到桌边。桌子上的水壶里盛着的水是凉的,她取出自己的帕子,倒出清水,浸透拧干,敷在钟情的额间。
待帕子不凉了,她重新换水,就这么重复好几遍,钟情面颊的红晕退散,恢复正常的脸色。
此时一轮清凉的月升起,悬在窗外。
钟情是草木妖精,草木妖精天生食日月精华,将月光照在他身上,能帮助他尽快恢复伤势。桑遥尽量将窗门推开,可惜床帏离窗户太远,月色只照到床前三寸的距离。
桑遥索性背起钟情,将他搁在窗台上,这样就能尽情的吸收月之精华了。只是她刚使用过回春咒,浑身没什么力气,把钟情扶上窗台,已经耗尽她的全部力气。
那少年刚被她靠上窗台,身子一歪,就朝着窗户下方栽去。桑遥惊呼一声,手里抓着他的胳膊,被他的力道带着,眼前发黑,也一头栽了出去。
钟情所居乃是二楼,窗户下面是硬邦邦的土地,这样摔下去,两人不死也残。千钧一发之际,钟情睁开双目,单手搂住桑遥的腰肢,足尖轻点墙壁,借着力道,纵身一跃,跳回窗台。
狭窄的窗台,刚好只容得下二人,桑遥与钟情紧贴着,四目相对间,彼此呼吸相融。
嗅到少年身上独有的草木香,桑遥大气不敢出,放缓了呼吸,胸腔内那颗心脏却不受控制,如战鼓擂动。
钟情目光垂地,哂笑道:“三小姐想杀了我,直接捅刀子就是,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不是故意的。”此事是桑遥理亏,桑遥无可辩驳。
“受伤了?”钟情注意到桑遥的异样。
破天荒的,他竟关心她。桑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有没有受伤?”少年好脸色不过维持三秒,又凶巴巴起来。
“没有。”桑遥心有余悸地摇头。
钟情放开桑遥。
桑遥跳下窗台,倒退三步,垂着脑袋,整理自己被揉皱的衣角。钟情站在她身后,拢了拢敞开些许的衣襟,遮住胸前斑驳的血线,神色晦暗不明。
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上桑遥的身体。
桑遥后颈汗毛一根根竖起,接着,就听见钟情阴森森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你都看见了?”
青萝公主的封印,钟情身份的秘密,都是不能触碰的逆鳞。桑遥想起这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掺了冰渣子,停止流动。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回过神来,生生压住身体里的那股寒颤,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盛满清亮的光,点头说:“我都看见了。”
如此直白的承认,令钟情所料未及,只听得那紫衣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你偷练邪功一事,我不会泄露出去的。”
钟情微怔。
桑遥又说:“我在一本书上看过,你身上这种症状,是练了邪门功夫走火入魔的后遗症。”
有许多违禁的功法,是禁止猎妖师修炼的。确实有桑遥所说的这种功法,练了过后,会在身体上留下印记,比如摄魂术,一不小心就会反噬自身,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钟情笑言:“三小姐还真是见多识广。”
明夸暗贬,老阴阳人了。
“可你为什么要练这种邪门的功夫?”桑遥装作不知,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继而欢喜都凝固在了眼角眉梢,取而代之的是不赞同,“这种邪功害人不浅,你还是别练了。”
“好。”半晌,钟情嗓音嘶哑地回道。
诶?
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桑遥眼神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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