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家门,白溪言的手机就响了,她低头看一眼,是个陌生电话。整理好情绪,她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白溪言。”电话里传来容斐的声音,背景是网吧嘈杂的声音。
“你喜欢韩肃。”
容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容斐,这跟你无关。”白溪言面色不变,不急不慢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初二发期中考试成绩那天,是我忘关体育器材室的门。”
网吧里的容斐轻笑一声,轻点鼠标,一招击毙电脑里对手操控的小人。
白溪言握紧手机,声音淡淡:“你想说什么?”
“我晚上想起来,准备去看一眼,没想到有这只小老鼠在里面偷偷打电话。”容斐放下鼠标,眼睛微眯,嘴角上扯,一脸桀骜不驯。
“容斐,我现在高二,”白溪言坐在沙发上,抱住大狗玩偶,“就算当年我违纪带手机,你现在说也没意义。”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班里看着文静的女同学,心里原来有那么多不满。”
容斐的话像一把铲子,把白溪言深埋的脑海中的记忆挖了出来。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想说什么?”白溪言压住嗓子眼里涩意,强行镇定的问到。
“你说韩肃听了那些话后还会喜欢你么?”
容斐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砸进白溪言心里。
白溪言迅速按下挂断键,闭上双眼,把脑袋埋进玩偶柔软的毛毛里。她很少回忆过去三年,特别是初二那一年,因为她知道,那一年她有多狼狈,又有多不堪。
而打给韩肃的那通电话,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也是从那次起,她再也没有主动给韩肃打过电话。
她转学到清宏一中的前几个月很不适应。无论是第一次住校还是严格的管理制度,她都难以适应。而且她跟同学并不熟悉,很难去倾诉心中的不安与苦闷。
惨烈的期中考成绩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成绩单后,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为了避免在班里痛哭出声,她偷偷拿着手机跑到操场。那时候已经是晚自习,操场空无一人,她一边哭一边找能打电话的地方,正巧看见没锁门的体育器材室。
她坐在硬邦邦的垫子上,缩成一团,颤抖着拨通了韩肃的电话,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就崩溃了。从父母不顾她意愿,强行转学,到同学冷漠,融不进去,再到学习进度不同,跟不上,她把生活里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说,她觉得很绝望,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值得期待的事情。
韩肃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能安慰她,不要哭。
她清楚的记得,听完这句话,她瞬间变得歇斯底里,跟斗败的公鸡一样,哑着嗓子嘶喊:
“我为什么不能哭?!我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如果我父母不换工作,如果老师没有在转学第一天跟同学说我的成绩在原来的学校数一数二,如果有人能带着我融入这个环境,我就不会这么痛苦!我的成绩也不会跌落到全校两百名!”
“韩肃,你感受不到这一切,你凭什么跟我说我不要哭!你是不是很开心看到我这样!”
她当时吼出来,就后悔了。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知道,这话有多么可笑。
然而韩肃还是一阵沉默,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这种安静,让她难堪不已。
最后,她听到许欣妍在电话那头问韩肃,“你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
她慌乱地挂断了电话,把头埋进膝盖,痛哭不已。
她那此才真切明白,海市跟阳城有多远,那个护在她身前的韩肃已经没了。
她那晚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同桌看她红肿如核桃的眼睛,没有多问。
那时候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的日子,她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白溪言感受到眼泪从眼角流出来,打湿了毛绒玩偶,压抑的哭声在客厅里响起。
为什么多年后,还要让她回忆起来那段灰暗的岁月......
网吧里,容斐看着挂断的电话,烦躁地靠在椅背上。这些话说出来后,他并没有意想中的痛快,甚至在听到白溪言那一丝哭腔后,他有些后悔。
容斐面无表情站起身,拎着书包出了网吧,抬眼就见面容严肃的李叔站在网吧门口,身后是一辆迈巴赫。
“小斐,老爷子在等你。”李叔拉开车门,沉声道。
“知道了。”容斐坐进车里,面露不耐。
车开起,窗外景色模糊扭曲,让人心烦。
他这三年经常会想起白溪言,即使在对方看来,自己就是个普通同学,还是不学无术那种。
他第一次见到白溪言,也是周五。
班主任带着一个高高瘦瘦,扎着马尾辫,脸上还有几颗痘的女生进来。那女生声音不大,看着有些不善交际,介绍自己也是一两句就结束。
但无论成绩好坏,对容斐都无关紧要。他继续逃课打架,对班里的人视若无睹。
直到那天他忘了关体育器材室的门。
夜里风很冷,他静静地倚在墙上听白溪言哭诉生活中的诸多不容易,包括后面的嚎嚎大哭。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容斐听到白溪言用一种绝望至极的嘲讽语气说出这句话。
然后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容斐本来还担心她会做傻事,但没等他进去,里面的人已经站起来收拾好自己,往外走了。
他站在阴影里,看着一道瘦弱的身影走出来。
她背影单薄,衬着苍白的月光,一步一步往教学楼走。轻飘飘的,好像再来一根羽毛都能把她压垮。
容斐跟着她回到教室,站在门外看她翻开错题本,把头发散开遮住通红的眼睛,拿笔沉默地做作业。
走廊里安静无声,只有教室里翻书的声音。
容斐倚在墙壁上,看着一侧黑洞洞的走廊,好像巨怪张大开血盆大口,要把人吃掉似的。
“小斐,到了,下车吧。”李叔拉开车门,叫他下车。
容斐回过神,看着眼前典雅的小楼,带着一抹讥讽,拽着书包下车,懒洋洋地往里走。
等到期末考试,白溪言就成了学校前二十,再后来,她稳居校园前三的宝座。
只是他没再看见她哭过。
白溪言不知道容斐的想法,哭了十多分钟后,她渐渐冷静下来。
她自嘲地笑了笑,仰躺在沙发上,闭眼还能感受到灯光的刺眼,都过了这么些年,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自己一人能熬过这三年,就算韩肃不喜欢自己又有什么熬不过的。
躺了一会儿,白溪言拎着书包回屋里。看着书包里的作业,她觉得有些厌烦。犹豫片刻,
她拿出几本言情小说,躺在床上翻开。
今天放纵一晚,明天再继续学。她暗自下决心。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压力过大,白溪言做了一晚上噩梦,不是被人追杀就是掉进蛇窝。早上起来,她都蔫蔫的。
白母正在厨房做早饭,看到自家女儿脸色苍白,赶忙在围裙上擦擦双手,快步走出来,摸摸白溪言的额头,不烫,担忧地问道:“宝儿,你这是咋了,昨晚就没什么精神,吃的不舒服还是着凉了?”
“没事,可能就是没睡好。”白溪言没精打采,勉强笑着说道,“我今天在家休息休息就行了。”
“那你今天少做点题,”白母给她倒杯水,又翻出来感冒灵冲剂,“不行就冲点药喝。我和你爸这两天都要加班,留你一人在家能行么?”
“没事,妈,”白溪言端着杯子,小口喝着水,“你和老爸安心上班吧,我中午多睡会就行。”
“那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早饭马上就好,”白母也没啥好办法,他俩都是急活,白天必须得去,“晚上回来你要还不舒服,妈就带你去医院看看。”
“好。”白溪言点点头。
“白军盛,你掉厕所里啦,还不赶紧出来!”白母抬头看白父还在厕所里,气不打一出来,“女儿都难受成这样,也不见你个当爹的问问!天天就知道在厕所里看手机!”
“我不那是抓紧时间看看新闻么,”白父一脸尴尬的从厕所里走出来,洗洗手,“闺女,让爹看看,哪不舒服?”
“我就是没睡好。”白溪言无奈地笑笑。
白父摸摸白溪言额头,的确没发烧,“那你今天多休息,别学了,才高二,不用把自己逼那么紧。”
“白军盛,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赶紧过来盛饭!”王白母容不得白父在那教女儿不上进。
“来了来了。”白父拍拍白溪言的肩膀,叹口气,走到厨房盛饭。
吃过早饭,白父白母就准备拿着钥匙挎着包去上班。
“别给别人开门,我和你爸都带着钥匙呢。”白母不放心嘱咐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白溪言无语道。
“行,那我俩先走了,中午饭你自己做点吃的。”白母匆匆关上门走了。
白溪言吃完饭,把碗洗了,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屋做作业。周末作业不少,五张卷子和两本练习册,她还剩两张卷子。
强打着精神,白溪言写写算算搞定了一张,起身倒水准备歇会,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白溪言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瞅,一道高高的身影,“谁啊?”
“我,韩肃。”门外传来韩肃冷冽沉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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