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云间别苑的慕容初和墨璇收到了墨司璟从皇宫寄来的一封家书,附带那本惊世骇俗的话本。据墨司璟信中说,这本话本是他偶然得到的,希望母皇和母亲观阅后回信。
墨璇看见话本封面上与前几日在书局中看到的如出一辙的书名,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最后还是慕容初代笔,以墨璇的口吻给墨司璟回信,具体说了什么墨璇不知道,只知道之后市坊间再没有明面上流传过这本话本。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当天夜里,墨璇做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梦。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慕容初起初以为墨璇是真的被话本的内容吓到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甚至就连墨璇自己也说不上来,她为什么会做这样那样的梦。
为了缓解墨璇的症状,慕容初带着她暂时离开云间别苑,去别的地方散心。问到墨璇想去哪里的时候,墨璇说想去听月谷。
听月谷坐落在昆仑山脉以南,因为所处地势的缘故终年飘雪。漫无边际的雪地上,隐隐可以看见几座小木屋和一株红梅树。
当年听月谷一场大火来得莫名其妙,按理说这么冷的地方是不会失火的,可大火来势汹汹,烧完了听月谷的屋舍和屋前的红梅树,又奇迹般熄灭在大雪中。如今的听月谷,是柒奈长大后照着儿时记忆重建的。
漫天的雪似柳絮般纷飞飘散,掩去了行人的足迹。这里太像一个荒无人烟的禁地,以至于当墨璇推开其中一间木屋的门,看见里面的柒奈时,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柒奈穿着白色的衣裳,身上披了一件与她本身格格不入的玄色大氅。她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墨璇重逢,下意识唤了旧时的称呼:“阿璇姐姐。”
看到她,墨璇倒是想起来自己十年前有件算是很重要的事情忘了和她求证。她开门见山,“阿月,前世的时候,你既然杀了我,又何必……”又何必费尽心思让我重生到这个世界?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母后’是冒名顶替的。当年她把我从听月谷接回皇宫,只是因为她欠我真正的母后一个情。
“在她的身份被揭穿之前,我以为她是爱我的,只是更爱我的皇兄。可后来我知道了,在把我从听月谷接回来的时候,她在我体内种下了蛊,为的是有朝一日,我这个没什么用的花瓶,可以为她的大业尽力。”时隔多年,柒奈的语调是出奇的平静,好像多年的事情再不能掀起她内心的波澜。
话说到这份上,墨璇和慕容初都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墨璇艰难地开口:“所以那天是她用蛊虫控制了你对我下手。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没有对我下手的理由。”
柒奈:“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一直没有出声的慕容初想到了什么,说:“我知道她的理由。前世我去找你的那天晚上,她来找过我,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墨璇和柒奈瞠目结舌:“……”还有这么一回事?你怎么不早说?
之后的事情也不难猜,无非就是这位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喜欢上了墨璇这一事实,受了刺激,这才操控柒奈对墨璇下手。清醒的柒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拼命想要挽回,才有了这一出。
真是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墨璇伸出一只手,和柒奈握手,算是误会解除,重归于好。
小木屋的门被人敲了几下。正疑惑着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就看见一身玄衣飒飒的柒若走了进来。之所以说她是玄衣飒飒,因为她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连个防寒的大氅都没穿。至于为什么柒若会连件大氅都没有,墨璇和慕容初不约而同看了柒奈身上的玄色大氅一眼,心中明明白白。
柒奈不知是被盯得不好意思,还是考虑到柒若这样真的会得风寒,解下自己身上原本就属于柒若的大氅,披在她肩上。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有十五公分,柒奈踮起脚好不容易把大氅给柒若披上了,不慎踩到了她那身飘飘欲仙的白衣裳的下摆,整个人就摔进了柒若怀里。
等到彻底站稳,两人不约而同地咳嗽一声,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一样。柒奈和墨璇叙了会儿旧,聊了点无关紧要的话题,还准备再逗留时,被柒若很霸道地提溜上马背。
没办法,谁让前朝小公主殿下身娇体贵,连马背都跨不上去呢?
目睹着柒氏姐妹一骑绝尘的背影,墨璇感叹着这对姐妹感情真好,慕容初忽然提了一句:“柒若是天和帝的养女。”
“是啊,怎么了?”墨璇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信息意味着什么。柒若是天和帝的养女,这是每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慕容初提这个作甚?
慕容初无奈地解释道:“她喜欢柒奈。”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墨璇发自内心地疑惑。就柒奈那么精明,柒若要是喜欢她,她会不因此和柒若保持距离?还真不会。柒奈虽然精明,但对身边人是真的没心没肺,顶多当是个错觉。
有这么个迟钝的对象,慕容初觉得心好累,“就你看不出来。柒奈估计早就知道,她留在北疆十年不就是断定柒若会因此护着她。”
墨璇顿时同情柒若。看样子柒若喜欢柒奈不是一年两年了,至少十年起步,她是心甘情愿被利用,还是根本不知情?一时间她竟分不出这两种哪一种更惨。
在听月谷小住了几日,墨璇不再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了,两人就启程回到了云间别苑。此时已经入夜,两人直接沐浴就寝,到了三更时,慕容初不知什么原因醒来,一醒就看见了眼睛睁得堪比铜铃的墨璇。
但凡胆子小一点的,此时就被墨璇吓晕了。慕容初用手在墨璇眼前晃了晃,墨璇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看来是真的醒着。
“又做梦了?”慕容初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在想,既然柒若喜欢阿月,那柒珩不会也喜欢我哥吧。如此一来,我哥岂不是很危险。”墨璇说。
慕容初好气又好笑,“危险什么,就柒珩那个武功,他能把你哥怎么样。”
墨璇:“可是……”可是我哥危险不危险和柒珩武功高不高有什么关系,我担心的是柒珩把我哥拐走了好吗。
“没有可是。睡觉。”慕容初直接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杜绝了墨璇的胡思乱想。
委屈巴巴的墨璇“哦”了一声,在温暖的怀抱里安然入睡。这一睡就睡到了辰时,因为睡了太久,她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要不是慕容初在旁护着,很可能就撞到了墙上。
洗漱完毕,清醒过来的墨璇慢吞吞吃完了某人给她准备的早膳,又开始讨论起了昨晚那个玄妙的话题,慕容初忍无可忍,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哎呀,慕容初你干什么。”墨璇捂着脑袋,语气里充满了对慕容初强烈的谴责。
慕容初装无辜,“当然是帮你把脑袋里奇奇怪怪的东西赶走。”
“我就是担心嘛。”墨璇瓮声瓮气。
“他们俩没什么好担心的。”慕容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一句。
墨璇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目光严肃地打量着慕容初,最后得出一个离奇但可靠的结论:“因霜,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有。”慕容初撒起谎来毫不心虚。
“可是我觉得你就是吃醋了。”墨璇将固执己见这个词诠释到底。
事实上她的己见十分正确,因为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慕容初便用唇堵住了她的嘴。唇上温热的触感让墨璇晃神了片刻,她想,慕容初这个动不动就亲人的毛病也太要命了吧,她毫无招架之力啊。
“你觉得的没错。”亲完人后心满意足的慕容初对她的答案给予了肯定。
两人搬了张小桌,摆开棋盘,在屋后的山泉旁下棋。那是离开云间别苑之前留下的一盘残局,在十年间的切磋下,墨璇的棋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偶尔能和慕容初战个平局了。
她们这局棋一下就下到了日落西山,除去中间用午膳和打情骂俏的时间,可以说时间很长了。久坐的坏处就是,等到这局棋下完,墨璇连起身都变得艰难起来。
好不容易借力站起来,墨璇想起什么,猛地看了旁边扶她的人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墨司璟怎么在这儿?
“母皇,母亲。”已经长成十八岁风华正茂少年郎的墨司璟向两人行了个久别重逢的礼。算起来,自从墨璇把担子扔在他身上和慕容初一起跑路以来,他们已经有一年未见了。
墨璇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养子,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她和墨司璟谈了些朝堂上近来发生的事情,最后话题一转,“晏儿可有心悦之人?”
晏儿是墨司璟的小名。久违的称呼和猝不及防的问题给墨司璟整了个大懵圈,幸好慕容初善意提醒道:“你母皇是在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妻。”
“儿臣暂无此类打算。”墨司璟一本正经。
“你母皇我十七岁就看上你母亲了,你怎么十八岁了还暂无打算呢。”墨璇恨铁不成钢。
已经身为帝王的墨司璟却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悄悄向旁边的慕容初求证,“母亲,真的那么早?”
“嗯。”慕容初点头。
听不到他们俩悄悄话的墨璇很不满意,用口型问慕容初,你们嘀咕什么呢?
慕容初也用口型回她,什么都没有。
得到回答的墨璇:呵呵,我信你个鬼。
送走微服探望两位母亲的墨司璟,墨璇发扬锲而不舍的精神,大有慕容初不说她就不放弃的意思,慕容初没办法,威胁道:“阿璇,如果你再问下去,我不介意用行动让你闭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
“因霜,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墨璇声音里带着犹疑。
天边皓月初升,万籁俱寂,慕容初吻上她洒满月光的眼睛,回答:“当然会。”
我愿成为你可依的枝,陪你一路同行,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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