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我走?”顾许委屈巴巴,难以置信。
经历了被粗暴女人指着骂狐狸精还有用力拽胳膊,她已经很委屈。
听见周露让她明天就离开这里,眼泪又直接冒出来,盈盈蓄满眼眶。
周露不忍看她红红眼睛,疼惜地看着她受伤手臂,淡声说:“顾许,你不适合这里。”
“你在这里,并不开心。”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开心?”顾许下意识反驳。
“你才来第一天就发生那么多事,又惊又吓,眼泪都掉了几次。”
顾许还想反驳,却发现周露说的是事实。
“回去就回去!”
她本来也想回去了!
顾许越发气愤,又发现周露压根没抬眼看她,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因为她是老师的女儿,就多照顾些,她要走,周露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顾许气死了,光明正大地瞪周露一眼,越过周露,却像无头苍蝇,愣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往自己唯一熟悉的大门走去。
门锁着,顾许进不去,生着闷气等周露过来开门。
周露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可怜荷花拾起,走到自家门口,将门打开,顾许看了眼她手中的花,飞快移开视线,跑进院子,直奔房间。
周露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生气跑走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才转身关门。
进门后,周露在客厅找了只透明玻璃瓶,接了水,将荷花插进瓶口,轻轻拨弄一下因为坠落散开的几片花瓣,没舍得摘掉。
看时间差不多,她走进厨房做晚饭。
明天顾许就要离开,最后一顿晚饭她希望顾许能吃得开心些,至少不为卡路里感到烦恼。
*
顾许回到房间,气鼓鼓握着门把手将门合上,即使生气,她也做不出摔门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没由来的,就是生周露的气。
气得在小小的房间里转了三圈,停下来,又冲动地提着行李箱想:要走现在就走算了,何必等明天。
然而,她还没走出房间,眼前就划过一道模糊闪电,紧接着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
顾许丢开行李箱,条件反射般抱头蹲下,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爸爸妈妈,思佳……”顾许下意识呼唤这三个陪伴自己度过许多个雷雨天气的人。
最后面这个名字一从口中说出来,她顿住了,甚至忘记害怕。
她从心底唾弃自己,唾弃自己对周思佳的依赖无形之中竟然已经如此深。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后背,轻拍。
周露说:“别怕。”
“我才不怕……”
顾许嘴硬地往前缩了缩,想躲开周露的安慰,那只手却知道她言不由衷似的,继续安抚她。
周露叹息一声,雷声雨声盖过她的叹息。
顾许又在发抖。
她知顾许有包袱,不肯承认的事情很多。有脾气,难主动示弱,便换了个话题。
“晚饭做好了。”她说。
其实还没有,有道菜还在小火炖着。
“我现在就要回家,”顾许无理取闹地说,“你送我下山。”
周露收回自己放在她背上的手,包容地说:“你先自己站起来。”
顾许更气了,外面明明在下暴雨,周露竟然又不挽留她。
至少也叫她先把晚饭吃了再走嘛。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顾许背对周露,蹲着问,又生气又难过。
“不讨厌。”周露回答她。
一点也不讨厌,甚至……
“就没见过你这么敷衍的人!”顾许无处发泄,气得锤了一下地,痛出声。
周露眉头拧得很紧,心疼却无奈,“别拿自己出气。”
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闪电吓人地映进房间,像是要将人分割成两半。
顾许只顾着生气,竟忘记了害怕。
周露在她面前蹲下,一道闪电横在她们中间,照亮周露严肃的脸。
周露替她检查刚刚捶地吃痛的地方,以及不久前被张嫂抓伤的手,她喊疼,周露握着她胳膊的手便又轻几分,这让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好像被周露当成了一件什么脆弱又珍贵的宝贝小心对待。
“手臂红印有点深,还见了红点,得上点药。”周露说。
顾许习惯性地“哦”一声,她从小就是个药罐子,被各种中药和西药吊着,就连吃饭,也经常要加入药膳,感冒发烧也是常事,擦药她能忍受,她怕的是喝药和打针,尤其是打屁.股针。
她被周露带到客厅,又进了与客厅连通的一个小房间,小房间有点像古代药房,被从客厅涌进来的风吹得飞扬翻卷。
周露抬手将门帘稳稳捞起,眼神示意她先进去。
顾许丝毫没有客气,走进去,好奇地打量这个小房间,或者说小药房。
房间里靠墙立着两个木头柜子,已经掉得没有什么颜色,里面放着各式药材,有的她认识,有的不认识。
“到这边来。”周露朝她招手。
顾许乖乖走过去,在周露面前的木头椅子上轻轻坐下,比想象的稳,椅子看着虽旧,腿却没松。
周露打开一个白色医药箱,从里面取出药酒和棉签,神情专注地开始给她伤处涂抹。
顾许觉得痒,忍不住乱动,周露也没有说什么,由着她,一边又将她不安分,想要逃离的手握着更紧,力度却把握得刚刚好。
像给她上了一道温柔枷锁。
顾许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安分下来,不给周医生惹麻烦。
她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了,那个光头男人之前也做了那些不好的事,从来没有人报警吗?”
闻言,周露擦药的动作停顿一下,很快又继续。
“有。但是用处不大,没有实质性伤害的证据和证人,警察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周露似乎说不下去,语气无端有些悲戚。
“更何况什么?”顾许好奇地问。
“更何况……”周露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告诉她,“之前村里还有过一起强.奸案,受害者是一个我认识的姐姐,但是罪犯最后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那个姐姐报警了,但并没有换来什么正义的保护。”
顾许震惊地屏住呼吸,又好奇又害怕知道结果,“后来,这个姐姐怎么了?”
“据说,在警察的调解下,女方家接受了罪犯的2万彩礼,把那位姐姐嫁给了罪犯。”
顾许知道结局可能会超出她的想象,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离谱。
周露继续道:“婚礼前一天,罪犯下水库游泳淹死了,但村民都说那个姐姐克夫,她的家人也这样认为,后来,那位姐姐疯了。”
顾许听完,一时失语,听了前半段,她还想着罪犯淹死也算是罪有应得,可那位受害的姐姐为什么是这种结局?
“很难以置信对吗?”
周露低垂着眼,给她上药的动作细致温柔,说出的话却很残忍,“这就是偏远山区和发达城市的差距,在发达城市,言语骚扰和轻度猥亵都能维权,但在这里,更多的女性求助无门,有了前车之鉴,也不信任所谓部门和法律能真的保护好自己,只能被迫适应残酷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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