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重新坐好, 调整了一下位置,拿起剧本,清了清嗓子:“皇后娘娘, 奴婢出生卑贱, 怕我这双手脏了您高贵的身躯。”

    不得不说,这段剧本真是应景。

    倒是非常贴合她与柳月明。

    若是不遇上她,柳月明早应该同云大小姐和好出入, 平等的身份权利地位,才是两个人相配的坚强后盾。

    柳月明入戏中, 不知道郁开在想什么,只从她迟钝思索的神情中得了丝兴趣。

    她饶有兴致:“小郁,不能光说台词, 还是把动作也走一次吧。”

    郁开的肩微微耸起,也罢,走一次就走一次吧。

    她一应承下来, 柳月明便放下剧本,端正手抱在一起,一双眼睛魅色似火盯着她。

    郁开紧张起来, 太阳穴突突直跳,光是被她看着, 就如芒在背。

    室内安静,窗户紧闭,柳月明缓缓凑近,耳边回绕着她小口的呼吸。

    一只白皙的脚掌轻轻抬起, 缓缓凑到她的脚踝处, 紧接着, 轻轻一贴。

    她打了个激灵, 脚底传来一股刺激的冰凉,冷白如玉的脚,缓缓上盘,从她脚后后跟爬上她的小腿肚子。

    像是游蛇,紧紧贴着她的后腿肚,轻轻盘桓着。

    她眉头一蹙,连呼吸都忘记了。

    “皇后娘娘。”郁开声音带着沙哑,是那种被高位权利者吓到引起的。

    柳月明挑起眉眼,直勾勾地凝视她,一面倾身上前,双手轻拽她的手腕,捉着她的手往她胸口处放。

    那处柔软,温暖,且像是温柔乡令人向往不已。

    郁开的手屈了屈,吓得跪地:“娘娘。”

    柳月明的脚停顿了一会儿,错开她的肚子,继而落在她的膝盖上,继续挑弄着。

    要不说这个角色接的好呢,可以正大光明地,不穿鞋子,就这样挑弄着对方。

    “怕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本宫只是羡慕你年轻,肤若凝脂,丝滑柔嫩。”

    郁开半跪着,眼神保持着下垂:“娘娘,娘娘金枝玉贵,纵然比奴婢长了几岁,依旧还是娘娘美艳细腻,是皇上最宠的。”

    柳月明脚趾勾着郁开大腿的肌肤,试图要把那洁白的一处挠红了。

    “哦,既然本宫这般好,你倒是说说,本宫哪里好。”

    按照剧本 ,郁开抬起头,现实盯了她深邃的勾,而后看她的腰肢,若影若现的美腿,继而目光在她脸上:“娘娘才貌乃是花中牡丹、艳冠群芳。”

    这话听了,柳月明挑眉一笑,她往后靠了靠,单手支撑起太阳穴,中指轻轻点在上面揉,舒适地半眯着眼,眼神垂垂,俯视着裙下臣。

    “帮本宫捏腿。”

    说罢,她抬起腿,双腿交叠,翘起一小腿。

    小腿绷直,嫩足在顺时针划着圈,等着她去揉。

    “奴婢遵命。”

    郁开指节现场,粉粉嫩嫩的指腹轻轻捏住她的腕,将她捧在掌心。

    她不紧不慢地,从脚踝往脚肚子捏。

    本想借机和郁开接触,不曾想,这一捏,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是一股火般,灼热着她的脚肚子。

    柳月明一口气憋着,放平心虚,由她揉捏着。

    郁开背着台词:“娘娘,可还舒坦。”

    曾经,柳月明工作累了,她也会主动上前,蹲下,做她裙下臣,替她捏腿。

    从小腿肚子捏。

    再往上。

    思绪缥缈,郁开久久回味在那吸人的漩涡中。

    薄纱之下,她的腿呈淡淡的粉色,像是罩上了一层白丝袜。

    而曾经,柳月明也在她面前穿过那样的的白丝袜。

    丝袜将肉质勒得紧紧的,一直勒着饱满的臀部,将腰肢紧紧束起。整个下身像是被勾勒出来的完美曲线。

    郁开勾开丝袜束腰处,白腰已被勒出了红色痕迹。

    正要下褪。

    柳月明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带笑:“不许脱。”

    那怎么办?

    郁开楞了,一双眼盯着她,丝袜已被打湿。

    柳月明红着脸,气息湍湍,伸手搂着她的颈脖,红唇咬她耳朵,轻呢:“撕开。”

    指尖颤抖到像是得了癫痫,郁开瞳孔放大,呼吸只进不出。

    柳月明,她的高冷傲娇柳月明,已经无数次在这个事上给了她惊艳。

    撕个洞。

    柳月明坐在她腰上,俯视着她,同她聊天。

    “小郁,最近学的什么。”

    “有没有遇到难处,我教你。”

    “你的演技很好嘛,手技更好。”

    她快疯了,这个时候怎么要聊天。

    后来,她问过柳月明原因。

    柳月明说:“因为小郁一挨着我,我就快要登顶了。只能找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想要久一点。”

    贴久一点。

    抱久一点。

    多么令她心动的话啊,

    心动到她愿意为她用尽力气,让她开心。

    让她像是站在最高的金顶上,看见最精彩的风景。

    或许,那也是柳月明的一种表白?

    兴许是被揉的舒服,柳月明也忘记了台词。

    纵然郁开出神了许久,对方也没有察觉。

    直到柳月明腿一缩,打了个冷颤,歪靠在沙发上。

    柳月明只觉得小腹滚烫,湿滑下溺。

    她松开手,一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刻,柳月明脸色通红,小手捂着胸口,身体蜷曲,似被她弄出了兴趣。

    郁开心浮气躁的这可不能怪她,是她要她揉的。

    她也不敢说话,也不敢戳破,万一人家不是怎么办。

    柳月明侧着身,眼睫毛垂下,眼睑处落下一道漂亮阴影。

    她咬着下半张唇,嘴唇微微抖动着。

    郁开蜷缩起手指,缓缓揉着指腹,感受方才那股震颤,从指端蔓延。

    此时夏天夜里,即使有空调吹着,身体也难掩一股燥热。

    柳月明望着窗外,耳根子红了红。

    有些事情,就像是有瘾一般,尤其是对着喜欢的人,更是有瘾,已经断了多久了?柳月明全然忘记,两周、一个月了有吧。

    自打重生回来,除了拍戏,两人时刻都是深入缠绵的。

    如今要她做尼姑,偏偏在夜色温柔时撩动她的心弦。

    月亮高挂,夜空靛蓝。

    此刻,却没有一颗星星围绕着她。

    哪怕是温热夏天,她感觉不到温暖,尽是无端的寒冷。

    郁开明明知道,她这个反应,在她面前出现过多少次。

    每次出现,郁开都笑着扑上来,前世是温柔的奶狗,这一世饿昏了些,总归是让她吃饱了够。

    而如今,她尴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发一言。

    心下羞愧难安,她起身朝门口走:“我先回去了。”

    擦过身侧时,郁开拉着她的手腕。

    她转头望着她,心口猛跳,难道是。

    她不敢想,抬头去看郁开,楚怜动人:“小郁。”

    “月明姐,这是你的房间。”

    一颗石头砸脚上,柳月明嘴一瘪:“哦。”

    一时慌乱,竟忘记了自己在哪里。

    郁开转头看了眼天,沉思道:“这么晚了,我先回去。”

    柳月明:“哦。”

    松开她的手,郁开转身:“那么,晚安。”

    直到她走远,门被轻轻关上。

    柳月明一口气才缓缓吐出:“哦。”

    郁开虽然走了,但她的心依旧狂热着,刚刚努力遏制的火,也在人走之后,渐渐蔓延开来。

    成年人的欲有时候难以启齿,但又那么的真实。

    还记得自己初次有这种想法,应该是在二十来岁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一个页面。

    而那上面尽显的。

    她头一次看女生和女生。

    一连好几个视频划过去,一开始,是害羞不敢看,觉得低俗。

    然而总有无聊加寂寞的时候,半夜深更,躲在被窝偷偷亮起屏,冷淡而平静地看完。

    也没多好看嘛。

    只是看完身热,她起身去泡澡。

    不泡澡还好,泡澡的时候,将身体埋进泡泡浴缸里,用粉红的掌心揉搓每一寸肌肤,每一寸。

    很快,肌肤泡得通红,她仰在浴缸里,墨色的头发泄在白瓷浴缸周围,漂亮得像是黑海藻。

    而她则像是一条美人鱼,扭曲在浴缸里。

    柳月明睁着眼,看着浴霸的灯渐渐模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迤逦画面,整个人快要缺氧似的。

    那时,正直九月,下午。

    秋蝉高鸣,阳光泄在树上,撒在地上,斑斑波波的光电,是点点透出的欲。

    水温滚烫,她眼神朦胧,此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像是神灵在呵责她为何做这样的低俗之事。

    下流、卑鄙、无耻。

    “年纪才十六岁,就长这一身,是要勾引谁看呢。”

    “有你全身l照,害怕你不听话,哼,不拍,到时候让你身败名裂。”

    她吓得兴致全无,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柳月明是吧?”

    “郁开在我手里,你今天若是不拿五百万来,我就。”

    啪地一下,说的是什么东西。

    她恢复了神智。

    从十六岁一来,到她二十四岁,原本应该对那个教育完全熟悉,而她因为那件事,一直在逃避,以至于自己生出那些想法,会为她感觉到可耻。

    她闭上眼睛,拇指遇食指轻轻捏着透明的薄片刀刃。

    正要向那青色的血脉割去。

    这几年来,她一直逃避,逃避那些事实,逃避那些背叛,纵然已经站上了顶端,她也依旧不屑,她不屑那些东西。

    可世界偏偏可笑,她越是不屑,老天爷偏偏要给她。

    但是,老天爷并不垂帘她,她那样想着,不然,她也不会在午夜做梦时,一个又一个压抑着的梦将她击碎。

    她撑不住了,唯一的认为还算值得信奈的朋友背叛,觉得可以依靠的父母竟清描淡写淡化她的悲惨经历,而加害过她的人,竟可以平步青云,逍遥法外。

    这个世界的割裂让她觉得害怕,她撑不住了,就让她和她无尽的欲,一起葬送在水池里。

    刀片触摸到肌肤,只轻轻一碰,就感到了皮肉分开的痛苦。

    正要深入。

    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一张图片。

    她彻底恼了,什么事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划开一看,竟是个女生,还是个漂亮的女生。

    她被几个人五花大绑逼在角落,可怜微微。

    世界上的各个角落,原来都在发生同样的事。

    她不知道是她救了郁开,还是郁开救了她。

    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竟说愿意用一切偿还?

    她有什么?她有一副好皮囊,还有知根知心的情绪,温着呵着捧着,把她放在心尖上。

    原本只是突发奇想地尝试,不曾想,越陷越深,越深越陷。

    早知道郁开小朋友这么难搞,当初就应该让她签下终身契约。

    折断她的翅膀,把她紧紧绑在身边。

    爱也好,恨也好。

    她需要她。

    有她填满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活着。

    想了许久,柳月明眼睛已经潮湿,她艰难地掐着膝盖,忍受着巨大的空虚卷来。

    桌面上,尚且放着两本剧本,层层交叠。

    郁开走得匆忙,竟忘记了拿剧本。

    她本想去去收,忽地脑海灵光一现,郁开一想细心稳重,为何连重要的剧本也没拿上,难道她也。

    郁开回到房间,仰着头看天花板,思绪着,人可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为什么还要去想和柳月明之前的事,难道没有爱,也是可以有欲的吗。

    为什么看到那张脸依旧会慌乱,心会漏跳一拍。

    为什么看到玲珑的身段依旧会勾起她的浪荡思绪。

    她是个俗人,她就知道。

    前世追求柳月明爱她,这一世追求金钱与自我安全感,却还是掉进了色里无法自持。

    那是险境、是深潭,是她走过六年,得来一身痛楚的地方。

    可她为何还要想,因为贱。

    她自嘲,因为贱。

    若是第一次走近陷阱,是因为涉世未深,而第二次走近陷阱,那就是她活该!

    是她贪图美色、是她知错犯错、是她没有意志力,活该被虐掉皮,被人吃尽了骨头都不带吐皮的。

    冷冷静静了五分钟,那种羞耻感终于渐渐过去。

    她是成年人,有难以割舍欲,再多难免。

    不过再多的欲,当她想起对放冰冷的眼神,还有严肃的时刻,也犹如浇了一层冰,很快平息。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柳月明发来微信。

    “你剧本在我这。”

    郁开看了,想了会儿回应:“明天去拿。”

    她是不想再挑起自己的神经了。

    柳月明又发来:“你好像没关门,我不想起床,过来帮忙关一下。”

    没关门吗?

    郁开回忆了一下,她好像有关吧。

    沉思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起来关。”

    打好了字,她又删除,不过去拿剧本,关个门而已。

    郁开坐起身来,疏松了一下筋骨,穿上凉拖鞋,又回到柳月明的房间。

    房间门虚开着,真的没关。

    她无奈探口气,摇摇头,轻轻推着门,往里走去。

    “月明姐。”

    郁开叫了她一声。

    她房间的格局和她的差不多,卧室在靠茶几侧面。

    柳月明答应了她一声:“嗯。”

    不过,听声音不太正常,声音颤抖,娇细。

    “我来拿剧本。”

    “嗯、嗯。”

    她听得耳朵直抖,心下颤抖。

    月明姐在做什么。

    缓步走到茶几处,弯腰去捡剧本。

    一抬头,卧室就在眼前。

    卧室开了半条缝,

    柳月明侧坐在床上,一手举着衣袖捂眼睛,正在抽泣。

    郁开心一抖,睫毛飞速翻转,好似心被揪着,跟着她一起疼。

    她脚步迟疑了会,轻轻推了推门,发出枝丫一声。

    柳月明停止哭泣,眼睛写斜着觑了她一眼:“拿了剧本,就走了吧。”

    睫毛下的一双眸子微红,鼻尖也擤得红红的,此时此刻,她看上去无比娇柔。

    好不令人心疼。

    郁开眉拧着,似乎也找不到还能关心她一下的理由。

    两人若还有关系,她必上前抱着她,让她靠在怀里,细细地问她什么事。

    就如前世,柳月明时常做噩梦,惊醒后,就会主动贴着她,她也会问她什么噩梦。柳月明从来不说。

    但是后面,柳月明做梦次数少了,甚至没有,她也就淡化了这事,不再提,不再问。

    现如今,柳月明还会做噩梦吗?还会深夜惊醒,突然痛哭吗?

    她稳在门口,指节紧紧攥紧剧本,手背明晰的血管微微凸起。

    “是做噩梦了吗?”

    分开以后,这算是第一次明面上的关心。

    柳月明耳朵起了鸣,像是听错了再问:“嗯?”

    郁开垂下睫毛:“夜里好睡吗?”

    柳月明瞳孔放大,心中起了一丝丝的荡漾。

    但她不敢表现,只耷拉着声音:“噩梦倒没做,就觉不好睡。没事,到了时间就会睡的,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重要的戏,要费些力气。”

    郁开虽有点松动,但她不敢继续深挖,生怕一说多,郁开又跑了。

    要稳住心态,要淡定。

    “也好,你也早些休息。”

    轻轻替她掩好了门,郁开转身离去。

    *

    翌日,片场上。

    金秋艳阳。

    郁开身着宫女的服,头发束成两个髻,怀里搂着身着华贵凤袍,头上簪着凤钗的柳月明。

    她轻轻对她说:“皇后娘娘,这样抱着您,您可暖和了些。”

    柳月明嘴角勾起:“本宫甚是满意。”

    “卡。”

    陈青松一喊完,郁开立即松开她,同她拉开距离。

    准备挪去下一场戏,陈青松走上前来夸赞:“柳老师,郁老师,你们两个人很默契啊,莫不是晚上在偷偷对剧本。”

    郁开谦虚笑了笑。

    柳月明则说:“当然,小郁和我昨天对戏对到了深夜。”

    她说的大声,生怕片场的人不知道。

    一旁等戏的陈妍听了,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顾小多咬牙切齿:“真是得意。”

    郁开没多说,继续跟着往下一个景别走。

    柳月明跟着她,同她说话:“晚上,我们还一起对剧本。”

    她只点点头,埋头往前。

    此时,云遇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一抬头,见云遇那怜爱的目光投射到身旁,她的心又下沉了些。

    然而,对方正朝她走来。

    准确来说,是朝柳月明走来。

    她快速往旁侧走,云遇正好钻了空,站在柳月明面前。

    “月明。”云遇拦在柳月明面前,表情凝重:“你怎么会来演女三。”

    柳月明望着郁开远走,这才看见云遇,她一时横着眉:“管你何事,还有我说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冷冷地,绕过云遇往前走。

    云遇跟上,心情百般沉重:“这几日,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所以没能来陪你,但我没有走,我一直想着你,念着你,希望你能。”

    柳月明本就心情不好,如今刚刚和郁开缓和了一些关系,才不愿意让她打扰两人的和平。

    她嗔怒看她:“云小姐,你要做什么,计划什么,完全不用同我讲,如同当初离开的时候,也请你现在一声不吭离开。我有很重要的事,若是被你影响了,我真的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过去种种,她只被云遇的背叛恶心到了,但她也不曾怪她,然而这次,任何要阻止她同郁开和好的人和事,她都要统统斩尽。

    她是用命换来的这一世,别人绝对不可以干扰,绝对。

    森然的目光盯着云遇,眼中尽是不可侵犯。

    见柳月明转身,她也不敢上前,只像是被训疼的小兽,茫然站在圈外看着她。

    重新回到片场。

    开始准备下一场戏。

    马场打马球的戏,本是非常危险的戏份。

    陈青松心想着,郁开还好,懂基本的御马术。

    但柳月明依旧坚持上马。

    可今天看了那几匹烈马,他还是有些担忧。

    这边,他本想叫副导演,结果副导演不在,逡巡了两圈,便见着陈妍的经纪人,他招她过来。

    顾小多恭恭敬敬到了跟前:“陈导,有什么事。”

    陈青松说:“你过去跟柳老师说下,这场戏用暂用替身。”

    顾小多:“不上马吗?”

    陈青松:“今天借来的马都太烈了,我怕她驾驭不住。让她先在一旁休息,后面补她的镜头。”

    顾小多眼睛转了转:“可她若是执意。”

    陈青松忙着调试景别:“你先过去说,让陈贞也跟着劝劝。”

    说完,他又开始调试机器。

    顾小多点头,朝着马场走去。

    演员们都还在走位。

    柳月明根据戏份,已经到了马场,她已在古装服里穿好了护膝护腕以及护腰。

    除了头的部分,其他的,都做好了准备。

    她不是没上过马,演电影的时候,还能骑着马跑呢。

    只是,今天的马儿有些倔,她伸手抚摸它的头,和它交流着。

    此时,郁开牵着她的马儿过来,眼神盯着她,有些担忧。

    柳月明朝她看了一眼:“你的马儿也好看。”

    她的马儿白的,郁开的马儿黑色,很相配。

    郁开沉着脸:“月明姐,你还是用替身吧,那匹温顺的马没有借到,这个我看着挺烈的。”

    柳月明:“不行,不能因为我是女三就不上了,况且,导演都没说什么。”

    一面,她转头看向远处的陈青松。

    郁开深吸一口气:“可马毕竟是动物,是动物就有兽性。”

    柳月明知道郁开关心她,心中自是欢喜。

    但是演戏这件事,唯独是她做主,除非导演让她不上。

    她摸着小白马,努力同它增进感情。

    一旁,顾小多搓着手走了过来。

    “柳老师。”

    她转头看顾小多:“干什么?”

    顾小多这个人十分谄媚,她又是陈妍的心腹,柳月明更是不喜欢自然没好脸色给她。

    她冷冷淡淡看着她。

    顾小多依旧笑着:“柳老师,陈导那边说说你一会儿上马小心点。”

    柳月明挑眉:“哦。”

    说完,顾小多转身,脸色立即一沉,斜着往后恨一眼:“最好摔死你。”她心里诅骂着。

    这边,柳月明听了话,在驯马师的帮助下,已经骑上了白马。

    她小心翼翼牵着马绳,有些兴奋。

    在高处看,视野宽阔多了。

    这马儿只缓缓抬着脚,看样子也没那么不容易驯服。

    她缓缓低着头,伸手轻抚马儿的头。

    马儿的脚在笃笃踏着,兴许是身上有了重物,它开始变得烦躁不安。

    它重重出气,听着声音,还挺威风的样子。

    柳月明扯紧缰绳,不免有些紧张。

    慢慢地,马儿开始往前走。

    她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不远处,陈青松调试好机器,架着摄影机看马场,镜头扫过的地方,画面质感优美。

    只是,镜头忽然扫到了马上,再往上一抬,竟见柳月明上了马。

    陈青松跳起来招手:“月明,快下马。”

    马场太远,柳月明自然听不见。

    他拿起电话正要打。

    另一边,马儿从慢慢走着,忽地一下,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它抬起脚,嘶鸣一声,开始在马场上狂奔。

    柳月明吓得一惊,整个身体往后仰,她死死扯着缰绳,只觉得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空。

    第82章

    郁开猛地转身, 见那小白马正在狂奔,狂烟四起,马背上的人死死扯着缰绳, 正在承受马一次又一次的颠簸。

    她一秒上了小黑马, 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月明姐!”郁开骑到她旁边,试图伸手去拉她。

    “小郁,啊!”

    马又颠了一下, 柳月明整个身体往下滑。

    她的手已经被勒红,在这次剧烈的颠簸中, 终于松了缰绳。

    身体似重物狠狠下坠。

    柳月明脑海一空,整颗心脏像是在体外漂浮着。

    而后,只觉得抱过来一个人, 手掌紧紧贴着她的腰,与她死死抱着。

    继而身体砰一声坠落,滚了两圈, 眼前一黑,全然不知事物。

    片场上,所有人都惊围上去, 牵马的牵马,哭泣的哭泣, 打120的打120,拍照的拍照,陈青松拦在中间,看见沙尘里两人紧紧抱着, 浑身是血, 一下大叫 :“大家都给我散开, 不要碰她们, 不要碰!”

    这一下,他抓到顾小多,双手扯着她的衣领直摇晃,陈青松从未这般暴怒过:“我让你传个话,你他妈干什么去了!”

    顾小多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只想吓吓她,她没有杀人,她害怕躲着:“是,是柳影后执意要上马的。”

    陈青松一把将她推在地上。

    陈妍捂着嘴,浑身颤抖着,眼泪呈珍珠一般掉落下来:“郁开。”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

    云遇也冲上前来,见柳月明满脸失血,心如刀绞。

    她脸色一下刷白,像是暂时性休克的脸色。

    衣衣扶着她:“大小姐。”

    “快,快请北京最好的医师团队过来,快!”

    她几乎发狂地,眼泪掉落下来:“月明,柳月明你不要有事啊。”

    五分钟后,救护车赶来,郁开和柳月明被担上不同车,火速前往医院。

    当天下午,两人摔马受伤得消息立即冲上了热搜。

    爆#知名女星排戏不幸坠马,性命危在旦夕#

    爆#新晋小花为救柳影后共同坠马,性命危在旦夕#

    爆#《后宫》双女主拍戏坠马,性命危在旦夕#

    社会波及面广,一下传到柳盛和柳母那里。

    两人知晓了消息,纷纷赶往横店。

    另一边,郁复正在上课,看到了消息,立即摔下了书本狂跑。

    他要去横店,他姐姐出事了。

    天高皇帝远。

    横店医院,一大堆人围在门口,久等着结果。

    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医生,一窝蜂人拥上去。

    “请问一下,柳影后此刻生命呈什么样的状态。”

    “救她的郁开小姐情况怎么样了。”

    “请问两人是否昏迷。”

    医生满脸沉默。

    没一会儿,那些记者被几个五八三粗的汉子给拦走了。

    云遇从中间站出来,努力稳定着情绪:“医生,我是病人的家属,承担一切医用费和药物,给我说就是。”

    医生看了她一眼:“好,你跟我过来。”

    没有了记者的干扰,导演,陈妍,陈贞,卢丽丽,都在门外守着,

    卢丽丽更是泣不成声:“呜呜呜,郁开,月明姐。”

    云遇心口发凉,但是她依旧做好迎接任何的准备。

    医生脸沉着:“云小姐,她们血是止住了,只是,我们没有技术做颅内手术。”

    云遇往后一靠:“颅内手术?”

    “具体不好说,需要北京**医院顶级院士才能做。”

    云遇激动拉着他的手:“成功率高吗?”

    “现在不是成功率的问题。”

    云遇:“我已经请他们过来了,你放心,只要你能拖着时间。”

    医生摇头:“可路途遥远,等到了横店,我怕错过最佳时机。”

    云遇:“没关系,专机会很快的。”

    “专机?可以!”

    她依旧提着一口气,此时还没有缓过神来。

    只慢慢走到休息的长椅上坐着。

    一堆人围过来问她,她摇摇头,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回忆起马场的画面,至今她都在悔恨,悔恨为什么不是自己在场内,是自己救了柳月明,是自己奋不顾身。

    而那个郁开偏偏是她救了柳月明。

    这样一来,郁开将成为柳月明生命中完全不可磨灭的一个存在。

    她输了,彻彻底底。

    不过眼下,柳月明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而郁开,她也不能死,若是死了,就真的是一枚朱砂痣了。

    一旁,陈妍转头看着云遇,尝试着交流:“郁开她”

    云遇垂着眼眸:“两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陈妍:“暂时。”

    一口气始终沉不下去,她脑海里始终都是郁开奋不顾身,上前救柳月明的画面。

    若是她也上了马,郁开是否会救她。

    她不能确定,没有如果。

    只能静静祈祷,两人都没有事。

    过了不知道多久,医生再一次出现在她们面前。

    医生松开口罩,喘着小气:“目前还有一个人血型未配对成功,不能进行手术,你们还有哪些没验血的。”

    云遇起身问:“是谁的血型?说清楚一点。”

    医生:“郁小姐的血型很特殊,若是家人不在,就要快从各个医院调,否则就是北京院士也救不了她。”

    云遇沉了沉气,周围的人纷纷上去献血。

    她本想着也去,只是一转身,就看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来人是柳盛和青慧,青慧已经眼睛哭红,柳盛着一脸沉默。

    云遇给两长辈倒了水,静静靠在等候室:“叔叔、阿姨,月明她暂且没事,等医生一到,马上就能手术,你们放心,他们都是顶级的院士。”

    云遇自小追求柳月明,柳盛和青慧自是不同意的,也没把云遇看上,一则她是女生,二则,她个性高傲。

    可关键时刻,云遇也算帮了大忙,柳盛一脸严肃,不曾正面看她。

    青慧红着眼,拉着她的手说:“云小姐,谢谢你了。”

    “阿姨别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云遇说着,一面引二人坐下。

    又通知到,医生马上来,让她们放宽心。

    人就是如此,自己心都七上八下,猛跳不行,这下却让她们放宽心。

    唯一撑起她力气的,让她崩起一根弦,就是柳月明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北京团队的医生降落,一下飞机,就齐到了医院。

    准备手术。

    柳月明血液比较常规,血库里面很充足。

    这会已经开始手术了。

    比较棘手的是郁开。

    同行前去采血的还未出结果。

    卢丽丽站在门外着急急了。

    一旁,陈贞轻轻拍着她的肩,让她安心。

    医生终于出来了,看他脸色,就知道没有成功配型的。

    此刻,需要郁开家里的人来,若是家里血型再配型不成功,估计问题就大了。

    卢丽丽一听,心更疼了,她捂着胸口:“我这就,这就打电话。”

    可是眼下,天高皇帝远,且郁开父亲不知在哪里,母亲又不方便,唯一能走路的,就是弟弟。

    而她弟弟在南城读书。

    这一来一去,又要浪费几个小时。

    她没多思索,赶紧去打了电话。

    陈贞叹着气,眉头也紧紧锁着。

    她们的血都抽过了。

    眼下,还剩下云遇和柳月明父母,她去了休息室,犹豫地敲开门。

    里面,云遇立即站起身,见了她,立即问道:“有什么消息了?”

    陈贞摇头:“云小姐,柳董事长,夫人,现在郁开小姐的血液还未配型成功,就剩下你们没有配型了,希望你们能去试一下。”

    云遇差点把这事忘了,太多事,弄得晕头转向啊,她立即:“可以,我可以。”

    柳盛和青慧也一同前去采集了。

    云遇觉得这样还不行,索性让助理去医院的陪房人士,若有人人血配型成功,她将以百万感谢。

    郁开也不能有事,都不能有事。

    这次的事,虽说心上乱了套,但其他方面都算有条不紊进行。

    医生很快出来:“配型成功了。”

    云遇、陈燕、陈贞、卢丽丽一行人簇拥上去。

    “云小姐,是你的血。”医生惊喜对着她说。

    云遇并未多想:“那赶紧手术吧。”

    说着,她挽起衣袖,和医生往手术室走去。

    卢丽丽的一口气这才落下。

    陈妍也跟着谢天谢地,北京来的院士,她是非常放心的。

    手术均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众人从天亮等到天暗,终于等来了结果。

    医生总算没有苦着脸出来,他站出来:“病人家属在吗?”

    柳盛、青慧连忙走上前。

    “手术很成功,不过,病人需要静养,还有一个小时后便会苏醒。”柳月明因为被护着,受的伤不重,严重的郁开。

    两人同时松口气。

    总算只虚惊一场。

    另一边,郁开的手术也结束了。

    云遇静静候在外面。

    郁开的签字保单是她签的,她此刻心也揪着:“郁开,可别有事,浪费我的血。”

    医生出来:“病人家属,你过来一下。”

    云遇走上去解释:“我不是病人家属。”

    医生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拿出单子给她:“接下来要转去监护室,多多留意观察,醒了记得及时叫我们。

    云遇:“她很严重吗?”

    医生叹了口气,说了一连串专业术语,但是看情况,是挺严重的。

    医生走后,陈妍跟了上来,两人商量好,陈妍守着郁开,有什么事,定然会及时叫人的。

    云遇则放心了,她要去守柳月明。

    柳月明vv病房内,柳盛和青慧都坐在床边等柳月明苏醒。

    云遇轻轻推开门,脚步轻柔走到床边,侧头看着二老:“叔叔、阿姨,你们先去休息吧,路途遥远,可别熬坏了身体。”

    青慧自是不愿意:“我要等着月月醒来。”

    云遇规劝道:“您放心吧,医生说了,她的手术很成功,而且,若是她醒来,见着你们二人憔悴着,也不好。”

    “等她醒了,你们也休息好了,自然有精力照顾她。”

    青慧看着柳盛,这倒是说的在理。

    好说歹说,才把二老劝去休息了。

    云遇又让陈贞带着二老去附近的酒店,病房内,自然就剩下她与柳月明两人。

    累完了,她长长吐口气,静静看着柳月明。

    此刻,她应该是最乖巧的时候,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罩上阴影,表情柔和。

    这个时候的柳月明,不会凶她,不会抗拒她,可她面色苍白。

    云遇心疼。

    她坐在座椅上,对着柳月明自言自语:“若是不为了她来接这部戏,也不会受伤,月明,明明她和我相似,你就那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她伸出手,缓缓摸上柳月明放在床外的尖笋手指。

    手指冰凉得可怕,她紧紧握着,举起,凑近嘴边,轻轻呵气。

    “月明,这次你醒来,我不会让你再和她有所接触了,她不适合你,你接触她就运气不好。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她侧了侧脸,轻轻吻着柳月明的指尖,而后轻轻歪头在床侧,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睫毛眨了眨。

    柳月明眉头蹙起,只感觉到头顶传来阵阵巨疼。

    那是麻药过后,伤口肿胀恢复的痛感。

    好长一段时间,她动不了,视线在房中逡巡。

    这里是病房?

    右侧旁,还有个人坐在椅子上,头躺在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皱了皱眉,脑海剧烈的疼痛起来,一下把她拉入到发生事情的时候。

    她只记得,马儿后仰时,自己眼前一片白,能看到的地方仅有天空。

    那一刻,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只是似乎在落地前,有人抱着她,和她一滚落下来。

    耳边忽然想起声音:“月明姐。”

    “手给我。”

    是小郁!

    她神经迸发,身体却僵着,什么也不能动。

    五官渐渐恢复,她低头看着面前那人。

    “小郁。”

    柳月明手指勾了勾,试图唤醒她。

    云遇感受到指尖传来颤动,她猛地惊醒,抬头看柳月明,只见她眼睛撑开了一条缝,似朦胧看着她,对着她叫:“小郁。”

    她心一颤,寒冷灌入心脏:“我不是小郁。”

    柳月明听到她的回应,视线也逐渐清晰,她喃喃着:“小郁呢。”

    指尖还被云遇握着,柳月明用尽力气把手抽出来,放进被窝里。

    “小郁呢,她也受伤了?”

    本想坐起,奈何头还在阵痛。

    云遇连忙压着她的肩:“你放心,郁开没事,眼下你刚醒,我先去叫医生。”

    柳月明的心笃笃笃直跳,她控制不住:“小郁在哪里,我要看她。”

    云遇按了呼叫铃,一面安抚柳月明。

    纵然是医生来了,替柳月明检查情况。

    她依旧拽着医生的手:“那个,救我的那个人呢,她还好吗?”

    医生安抚着她:“你放心,手术都已经完成了。”

    柳月明:“她醒了吗?我要看她。”

    医生叹气:“柳小姐,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起床看她,她的病房就在隔壁,相信很快就会醒来。”

    被医生这么安慰,柳月明舒心多了,她又躺回床上,将被子拉在颈窝下,细细地盖着。

    一面自责,郁开,蠢啊,干嘛救她,干嘛冒着生命危险救她。

    一面又欣慰,郁开救她,心里自然是有她的。

    她平衡着情绪,良久,才看向云遇:“我已经好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云遇心疼看着她,摇摇头:“我不困,今天守着你,你要是饿了,或者哪里痛了尽管叫我。月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柳月明很虚弱,并未同她理论,只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云遇也沉下心来,既然柳月明醒了,就万事大吉了。

    纵然她醒来叫着是别人,纵然她牵挂着别人。只要她醒来,就好。

    *

    另一病号房,郁开还插着氧气管,头上也缠了好几圈纱布。

    她要比柳月明伤得严重些,加上手术时间等太久,耽误了时间。

    陈妍回忆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后,就看见郁开抱着柳月明后仰,头部狠狠砸在沙土上。

    习得好是沙土,又是后侧仰,若是水泥地,或者被马随意蹬一脚,估计当场就会毙命。

    陈妍眼眶通红,紧紧盯着郁开。

    听比人口中得知的,郁开同柳月明止步于那样的关系,而表现出来的,远非如此。

    她沉默着,守着她守了一夜,一直到天明,直到卢丽丽来轮班时,郁开也还未醒。

    与卢丽丽一起的还有郁复,他看见郁开躺在床下,鼻子里插着管,脸色惨白,吓得浑身发软。

    卢丽丽和他一起走到陈妍面前,与她交班。

    纵然还想留着,但是年纪上去终归不经熬夜,陈妍点了答应:“若她醒了,记得通知我。”

    卢丽丽:“嗯。”

    病人也需要安静,卢丽丽和郁复在门外守着。

    一面听说了柳月明已经醒来,卢丽丽心里安下来,即是柳影后都醒了,郁开也一定会醒。

    病床上,郁开睫毛颤动着,想醒来,却被卷入深深的漩涡。

    疼,不是头疼,不是摔下马的背疼,而是胃疼。

    依旧是白色的病床上,她疼的胃痉挛,浑身冒冷汗,一旁还有女人的哭声。

    她努力撑着眼,看清那个模糊的身影是柳月明。

    “小郁。”

    这是什么时候?

    太疼了,疼到四肢发颤,疼到耳鸣。

    嘴里不知道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像是要探进胃里去,吸胃中令人讨厌的病毒。

    她受不住了,终于想起来了,是她临睡前吃的褪黑素。

    一次性吃了过量,是死神来了吗?

    太疼了,这一世,她活得太累了,最疼的感觉来自于柳月明。

    是她自己找的。

    喜欢别人,就要承受别人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结果,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但她没想到,竟这样痛苦。

    胃里的疼,带着失恋带来的心脏震颤和呼吸不畅,让她永久停留在二十四岁的年华。

    临终前,她十分确信,若有来世,再也不要喜欢柳月明了,太疼了。

    五官渐渐恢复,四周安静,浑身的血脉从前世的记忆中把她唤醒。

    她撑开眼,面前是一片白,由模糊,到清晰。

    竟在医院。

    头部传来的阵痛才让她想起发生了什么,说好的不喜欢呢,说好的不爱呢。怎么看到她有危险,还是滚着屁股上赶呢。

    郁开叹口气,手指微微勾了勾。

    卢丽丽一听到动静,立即进了房间。

    她轻步上前,凑着脑袋盯着郁开,嘴角弯起:“郁开,你醒啦。”

    没一会儿,又凑过来一个头,是郁复:“老姐,你醒啦。”

    郁开张嘴说话,氧气罩堵住她的话语:“月明姐呢。”

    卢丽丽:“你说什么?”

    她压着脑袋,凑到郁开嘴边:“柳月明呢。”

    卢丽丽:“月明姐吗,她没事,已经醒了,你放心吧,我去叫护士。”

    没事就好,郁开安下心来,闭上眼睛静养。

    医生来过了,对着她上下检查了一通,而后才彻底松口气。

    他对着郁复:“你是她什么人?”

    郁复:“我是她弟弟。”

    医生点了点头:“你们一家人血型还挺稀有。”

    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就转头离开。

    郁复挠头:“不稀有啊,我一直是a型血。”

    还说来献血了,没想到有人先他一步,总算好了。

    另一边,郁开醒了的消息传到了柳月明这里。

    此时,青慧正在陪她吃饭。

    她喝了口粥,立即松了勺子。

    尖锐的勺子砸在瓷碗上:“我去看看她。”

    云遇、青慧、还有柳盛都拦着她。

    尤其是柳盛,他多少听了云遇说,柳月明为了那个女生跑到片场,跟着去演女三,才会闹出这件事。

    好在那个人救了柳月明,若不然,他定会让她们不再相见。

    如同当初不待见云遇那般。

    当初是云遇追求柳月明,如今是柳月明追求那个什么郁,两人曾经还有那样的关系。

    作为父亲,他知道女儿同他一般,是个倔脾气,但是,那女子出生条件以及各方面,还有之前的那样的关系,让他觉得羞耻。

    那样的人如何配得上她的女儿。

    纵然她要喜欢女生,定然不能配郁开。

    他一向严肃,哪怕柳月明才做完手术恢复,语气也不见得温和。

    “去什么去,自己都还没好,你去看了她,她就能好?”

    云遇一下被他的威严吓到,想起了自己被他震慑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余悸。

    青慧则护着柳月明,转头对着柳盛:“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她才醒来。”一面看向云遇:“云小姐,你和你叔叔都出去一下,别让他太吵闹,我要照顾我家月月。”

    云遇虽然惧怕,但还是劝着柳盛出去。

    柳月明并不搭理柳盛,现在的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她不住。

    她不免有些激动,双手捉着青慧:“妈,你带我去看她。”

    青慧叹口气:“哎,这叫什么事。”

    柳月明眼睛含情:“若不是她,我早被马一脚蹬死,或是摔死了。”

    青慧听她如此说,连忙伸手堵她嘴:“你别说这个谶气的话。”

    柳月明平静:“不是故意这样说,是事实。”

    “纵然我醒了,她若是没醒,我也会跟着去的,还有,她不是只救我这一回,这一生,管她如何弃我,厌我,躲我,我都不可能放她走。”

    她颤抖着手,紧紧握着青慧,连带着温热地气息吐露,鼻音一颤,似哭腔般:“我就在门缝看一眼。”

    青慧疼她,起身扶着柳月明。

    她还有些疼痛,只将手靠在青慧肩侧,缓缓往外走。

    隔壁,就是郁开所在的房间门。

    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刚好能看见郁开的情况。

    不见还好,一见她面色惨白,头上缠了绷带躺在那里,心口没来由一阵疼。

    她捂着鼻子,身体跟着颤抖了起来,眼泪也在一瞬间落了一滴。

    而后,又看了几分钟,柳月明擦了擦眼泪,深呼吸着,又笑起来。

    她轻轻拉回门,转身和青慧回了病房。

    又休息了一天,疼度已经减少。

    柳月明可以自行起身了。

    柳盛和青慧也松下一口气。

    云遇天天来照顾她,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柳月明压着眉毛,十分不想见她。

    这天,云遇照常端了粥过来,坐在她跟前,看她吃饭。

    一面看她吃饭,一面说自己的事。

    “月明,坦白跟你讲,若是我在马场,第一个冲出去救你的,一定是我。”

    柳月明喝了粥,哦了一声。

    云遇瘪嘴:“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柳月明也没怎么听她说话,又哦一声。

    但是忽地一惊,看着云遇:“怎么没听见你提过。”

    云遇:“那个时候,我哪里敢提,我妈病重十分,全家人没一个人敢说,更何况我了。”

    柳月明:“那你找到了吗?”

    云遇摇摇头:“挺难的,一个镇有好几个村,每家每户都去了,没有。”

    “所以,我是又没找到妹妹,又没照顾好你。”

    说到此处,云遇很想去拉柳月明的手,柳月明冷淡地瞥着她,她又缩回去。

    柳月明吸了口气:“所以,当初你出国一言不坑,也是因为妈妈生病。”

    自然是,云遇那个时候知晓她发生那么大的事,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讲。

    她也明白了,人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做,纵然自己的世界天塌下来,别人也无法顶着。

    云遇的手放在床沿:“当初,若是我留下来陪这你,你定定会被我感动的对吗,这次我决定。”

    柳月明严肃:“没有想当初,没有如果。那个时候我很虚弱,若你对我好,或许吧,可就算松动又如何,又不是喜欢。”

    云遇同她个性相通,都是傲得不行的人,两人在高中也算相互陪伴走了漫长的时间。

    这些情谊,她是知道的。

    只是,那断了的就是断了。

    真正让人动心的,是同她一起走过前世的六年,今生的一年,还有未来的数不胜数的日子。

    云遇再要说什么,却已是如鲠在喉。

    柳月明喝完粥,轻慢躺下,伸手摇了摇:“你走吧,我要睡了。”

    云遇收拾好碗筷,将h家的金黄色钱夹放在她的床头:“那我先走了。”

    走的时候正好勾着钱夹往下一带,落在了地上。

    柳月明正要叫她,躬身去捡钱夹。

    指尖正落下,看到了钱夹里的全家福。

    云遇六岁的样子,同郁开小时候照片一模一样。

    第83章

    伸手勾起钱夹, 柳月明再仔细看了看,照片上,是一家四口。

    云沧海和慧英各自坐着。

    云遇站在母亲身侧, 云沧海手里抱着个毛娃娃。

    皮肤粉嫩嫩的, 一看就是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婴儿。

    她乖巧地闭着眼,似乎不知道一家人在拍全家福。

    云遇则手护着小妹妹的脚,对着镜头咧嘴笑。

    而孩童时期的云遇, 同她看过的郁开孩童时期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柳月明不禁发地想着:“郁开不会就是云遇的小妹妹?”

    太狗血了, 她很快打住。

    郁开有自己的亲生父母,有根底,怎么会呢, 只长得相似而已。

    再说了,若是郁开真是她妹妹,那她还真的是, 和云家有缘。

    收拾好钱夹,柳月明掀开被子下床。

    轻脚轻手穿好拖鞋,走到门口, 又对着门外看了两眼。

    确定了,没什么人。

    只是一出门, 门口站的两个彪型保镖把她吓一跳。

    她伸手拍拍胸口。

    这个云遇,尽在这些事上显摆。

    不过,这次还多亏了她,专机请来北京院士, 她面儿也有了, 还救了小郁的性命。

    总算做了件不缺德的事。

    不过, 另一个房间就没保镖守着了。

    这样也好, 方便接近。

    柳月明走到郁开房门外,轻轻拧开门锁,觑着眼看。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除了郁开,似乎没其他的人。

    也不知道好没好些。

    透过门缝,首先看到脚,接着是上半身,接着是。

    郁开坐起来了,正半躺在床上,发呆望着窗外呢。

    她只看了侧脸,心口一下怦怦跳动。

    昨天看是心疼,今天看,便是心动。

    郁开怎么病起来,还透漏着一股病态美来。

    她回到病房,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对着自己一看,差点没吓一跳。

    “怎么这么没血色?”

    “最初都是白的。”

    “眼睛也没神。”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补妆,要见郁开,不能让她看见憔悴的自己。

    简单扑了霜、点了眉、涂抹了淡淡的红润唇膏,总算有了些血色。

    她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微笑,又折回到郁开的门口。

    清了清嗓子,她轻轻敲门。

    叩响三声,听见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

    “进来。”

    气若游丝,听得她心疼。

    她将长发拢在肩后,轻轻推开门,小偷似的,卡着门缝进去。

    郁开朝她看来,眼睛充斥着几分惊异,但很快,她错开了眼眸。

    柳月明走到她跟前,双手揪着蓝白竖条纹病号服,声音细微:“郁开,你醒了。”

    郁开呼吸沉重,抬眼看她:“月明姐,你怎么不休息,这就下床了。”

    她还不能下床,至少没有下床的力气。

    柳月明拉着凳子坐下,正对着她:“我想来看看你。”

    坐近看,才看清郁开的病容色,脸色雪白,嘴唇也是,仅一双眼透着明亮,有股处处惹人怜的气质。

    不禁心疼起来,郁开抱着她后身着地,得多疼啊。

    她心揪着,眼泪在框里打转,但又怕影响郁开心情。努力平静情绪。

    郁开见她没事,至少比自己好多了,也就放下心来,她不曾多瞧柳月明,经过这一次之后,更加坚定,不要再喜欢她的决心。

    这些时日,两人说断了,实则没断干净。

    断干净,就要看不到,见不到,不被肉体诱惑,隔开了很久,距离很远,这才算是断开了。

    这样半拉着,让她忘记了自己。

    柳月明垂着眸儿,眼睛闪烁,说话带着克制:“怎么那么傻,不要命了来救我。”

    她正眼看过去,正巧见到她那对小扫把似的睫毛,在眼睑处形成漂亮阴影。

    脸色红润,嘴唇也是。

    郁开更放心,可以说些狠话。

    “顺手而已,没曾想。”

    柳月明抬头看她:“你是顺手?你分明是为我。”

    说罢,她换了个边,依旧垂着眸。

    打死不承认这事,她是可以做绝的。

    “你想多了。”

    “怎么想多了,你心里还有我。”她咬着唇,似吐词不清。

    郁开急得咳了咳:“没没有的事。”

    见她如此,柳月明起身轻拍她的背:“有就有,我又没笑你,更何况,我心里也有你。”

    大病初愈,若是她还停留在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刻,这必定是治愈身体的良药。

    可在这个时刻,她不确定是被肉吸引还是什么,只觉得它是一剂猛药,过犹不及,虚不受补。

    “我不说了,不说了,等你好了再说。”柳月明也知道克制些。

    被哄着喝了些水,她擦了擦嘴角,这下子躺平,正视柳月明:“月明姐,你真的想多了。”

    “是吗?”

    “嗯,换做是其他的人,我也会救的。”

    “其他人?谁?陈妍?你会救?”

    “对,我也会救。”

    她脸色暗淡了些,也对,她也是胡乱猜疑,若是别的人遇到危险,郁开也会伸出援手的。眼下,不是着急这件事,只消郁开把伤养好了再说。

    她起身,犹犹豫豫说:“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脚尖转动方向,柳月明朝着门外走。

    郁开侧头,从她离开的身影里,看到些许落寞。

    稍稍晃了一会儿神,护士小姐走了进来。

    护士是个年纪二十来岁的姑娘,身穿一身白,头上带着护士帽,手里端着今天给她换药的纱布、剪刀、药物等。

    她笑眯眯地将医用托盘放在桌上,转身对着郁开,有些拘谨:“郁小姐,你好,来给你换药了。”

    郁开点点头,坐直身体,呈自然放松状态。

    护士抿了抿唇,往她身前一站,一双白嫩小手缓缓伸向她的脑袋,一面轻轻地解着她头上的绷带。

    “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照看你,护理到你出院为止,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叫我,我是你24小时的贴身护理。”

    护士声音细细软软的,说话带些微笑,时不时觑着她的脸细看。

    郁开一抬头,就见她眼睛笑得似月牙儿,一副玉雪可爱的模样。

    “谢谢,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霜,你叫我霜姐就行。”

    小姐姐轻轻拆着她的纱布:“疼吗?”

    “不疼。”

    “疼了给我说一声,我轻点。”说话间,速度也放缓了些。

    纱布拆开后,杜霜的一双手轻轻扶着郁开的小脑袋,正对着她,听她嘶了一声:“疼吗?”

    郁开皱着眉:“还好。”

    她开始上药,郁开是没有什么感觉得,只觉得头顶凉凉的,能感受到杜霜在头顶轻轻吹气的感觉

    这个护士还挺细致。

    她没多想,人家专业的护理,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倒好药粉,开始替她缠绷带。

    白纱布滚着圆润的脑袋走一圈,杜霜的视线下移,饱满的额头下就是高挺的鼻梁,漂亮而深邃的眉眼。

    五官大气舒展,比电视里还要好看。

    她本是郁开粉丝,这次能赶着来横店,她幸福地在医院跑了三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个精神病呢。

    她仔仔细细地缠着她的头,生怕把自家偶像弄疼了,轻轻慢慢,样就能多呆一会儿了。

    弄好了,杜霜立即松开她的头,往后退了半步:“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紧,或者松。”

    郁开试着转了转脑袋:“不紧不松。”

    护士笑着抿抿唇:“那你先休息,午间我来替你擦身子换洗衣服。”

    还要擦身子换洗衣服的吗?

    郁开思索了一会儿,不过,在这医院住院的,总不能一直不洗身体吧,她点点头,还好是同性,也没什么。

    柳月明回到房间,细细看着那张照片,陷入了沉思。

    门吱呀一声,她连忙放好钱夹,拢了拢被子。

    云遇抬头看她:“怎么了。”

    她朝柳月明走近,正要伸手去抚摸她的额头。

    柳月明用手挡开,冰凉的手腕刺骨,眼神也似寒刀。

    云遇迟疑了一下,将手收回。

    她手放下,捡起钱包递给云遇:“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好,别放我这里。”

    “好。”她接过钱包。

    柳月明又思索了一会儿:“对了,你说的要找妹妹,可有什么线索没有?或者说,你家给她留了什么东西没,比如,信物什么的。”

    “信物?”云遇坐下:“有。”

    她从怀里掏了掏,半响,掏出条银色手牌来。

    这手牌她又好多条,都是为了找她定的,见人就给。

    柳月明一惊。

    前世,她在郁开身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手牌。

    而云遇和她长得又那么像。

    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事很狗血,但也很。

    她惊诧地盯着云遇:“我记起来了,郁开有条一模一样的手牌。”

    云遇瞳色一淡,不可置信,郁开?怎么可能,就她那样子那样子,的确和她长得相似,的确差不多啊。

    她心猛地一颤,快速跳起。

    “她手牌上写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云遇有些激动,双手揽着柳月明的肩,眼神恳求。

    柳月明耸肩:“哎,你弄疼我了。”

    她后退半步:“抱歉。”

    沉默半响,柳月明说道:“好像是,是她的生日。”

    生日?

    “六月十八?”

    “嗯。”

    云遇瞳孔地震,身子一下歪倒在座椅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痛彻感袭来,从胸口开始,压得她喘不过起。

    柳月明看她脸色一下惨白,呼吸不畅,连忙问她:“难道是真的?”

    郁开真的是她的妹妹?

    可郁开有自己的家人。

    她也疑惑起来。

    云遇吐了口气,喃喃:“我还,还给她输了血,我们的血液配型成功了。”

    柳月明捂着嘴,震惊到无法言语:“她做手术,你给她输的血,那不就是。”

    脑海一下灌入郁开的事迹,她出生在小乡村,父亲赌鬼,妈妈是残疾,弟弟也和她长得十分不相似,大山里出了这么一个好苗子,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排挤,从小受到的孤立数不胜数。

    光是漂亮,就足够让人妒忌了。

    而郁开呢,原本是高门大户的千金,本该优渥无忧长大,却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坚强活着。

    经历导致了她的个性变得坚韧,同时,也没有安全感。

    她的心更加疼了:“小郁她真的是。”

    云遇也一下接受不过来,若郁开真的是,那她和她还有那么大的矛盾,她宁愿她不是。

    “我去验dna,等结果出来再说。”

    出门后,云遇火速赶往鉴定科。

    三个小时后出结果。

    这漫长的三小时,她的心注定是悬着荡着的。

    无非两种结果。

    郁开不是,那就意味着她还要继续寻找,也是一个漫长的痛苦。

    郁开若是。

    她心里五味杂陈,从前种种,她如此对她,高傲地宣誓柳月明是她的,针对她,欺骗她,挑衅她。

    这些都让她狠狠自责,这不是作为一个长姐该有的风度。

    在家里,她虽是老大,但她无数次幻想过,找回小妹就要好好对她,找回小妹,一家人就能彻底平和在一起。

    然而现在。

    她希望她是,又希望她不是,一旦她是,那么,对于自己来说,要同她竞争柳月明的唯一优势,或许荡然无存了。

    柳月明不看重,可她看中。

    坐了会儿,冒身冷汗,她支撑着站起身,缓缓走到郁开病房门口。

    推开门再看,久久凝望了一会儿。

    想着前世的回忆。

    她同郁开说,她是替身。

    想着今生的回忆,自己竟做了那么多针对她的事。

    如今,她正躺在床上,头上裹层纱布,静静地躺着,这样的场景,竟头一次牵动她的心。

    是她的妹妹吗?

    那体内流出的血液,都是倔强。

    此时,身旁站了一个人,那人盯着她笑:“云小姐,你和我姐姐长得可真像。”

    云遇看过去,见男生正对她说话。

    男生长得高挑,皮肤呈小麦色,眼睛是单眼皮,整个长相都是平展的,而郁开五官深邃,立体,根本同这个平平无奇的男生扯不到一起去。

    她站定,对着他似盘问:“你们老家是哪里的。”

    郁复:“永平县平福镇。”

    云遇:“镇上?”

    郁复:“村里。”他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哪个村?”

    郁复没好气,这姐姐脾气真是不好,没她姐一半好。

    但是碍于她救了姐姐,所幸回答

    “安乐村,咋的,你瞧不起农村人吗?”

    云遇似被雷击,一动不动,她喃喃:“安乐村,安乐村。”

    还等什么鉴定报告,她找了大几月的妹妹,就在眼前啊!

    *

    郁开休息了两个小时,再一次被护士小姐姐叫醒。

    白天不能睡太久,要不然晚上睡不着,这样也不助于恢复。

    她坐起身,乖巧靠在床头。

    杜霜准备好了热水,用毛巾在水盆里浸了浸,再轻轻拧干,漂亮的水花溅落在盆里,发出泠泠声响。

    “那么,我开始了。”

    郁开坐直身体,伸手接过毛巾:“还是我来吧。”

    杜霜有些不好意思:“你才做完手术,不宜乱动,要是手扯着哪里痛,更是不好了。你坐好,我来。”

    她虽不好意思,但碍于对方其实没那么想法,也就让她服侍了。

    说实话,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服侍。

    以前,都是她服侍柳月明的。

    柳月明喝醉了酒,或是做完了事,她每次打来热水,小心翼翼替她擦洗身体,呵护着,如何呵护宝贝似的。

    如今自己这样被对待了,倒是觉得并没有多美好。

    对别人好若是一厢情愿,反而让那个人不舒服了。

    思绪飘远,回过神时,杜霜已经凑过来,白皙的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衬衫扣子上,一颗颗扣子解开。

    被陌生的女生照顾,还是头一遭,郁开不免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如何拒绝。

    按道理来说,擦洗身体,是不是可以找熟人?但是眼下,她找任何人都不合适。

    所幸就那么躺着了。

    杜霜压抑着兴奋,脑海里告诫自己,是在照顾病人,病人,可不是什么偶像,别想那么多。

    要知道,这次从北京过来,本是来长见识的,没曾想她照顾的就是郁开。

    一开始,她还不相信,直到见到了本人。真的是她。

    她还从未给人擦拭过身体,这等护理工作,都是交给专门护士做的,她本是医生,这会子做护士,也没有人认得出来。

    其他几个重要的人回北京时,还拉着她一起走了,她不愿,她要照顾郁开到身体好了为止。

    咳咳咳,偶像不能尽快恢复,她哪里有心情工作。

    手指轻轻落在她领口,微微一抬,便触碰到了偶像的下颌线,指尖传来一股暖流,手微微一抖。

    郁开黝黑的眼朝她看着,她害羞地不知道该往哪里钻。

    “杜霜姐姐。”

    “嗯。”

    “我还有多久能好。”

    杜霜替她解开一颗扣子,一截嫩白的锁骨显现出来。好漂亮明晰的锁骨,里面可以养鱼吧。

    “这个呢,要看个人的恢复情况,你这么着急好啊。”

    郁开点头:“嗯,还有戏没有拍,这样一来,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不愧是她粉的演员,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工作。

    此刻,郁开在她眼里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她知道郁开,自小出生不好,个性随和,都是让着别人,想必吃了不少苦,才到了今天这个为止。

    她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这么打好的机会。

    更何况,还是和一个影后、一个视后合作了。

    天啥了,就是新晋小花也没这个待遇。

    杜霜安慰:“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休息,再加上我的专业护理,一定会好很快。”

    “不过,眼下你不能去想那些事情,想的越多,越是不助于恢复,好好休息,才能恢复。”

    说着话,开始解第二颗扣子。

    她粉的偶像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这下放心大胆解第二颗扣子。

    第二颗位置正好在胸骨处,轻轻松开,就能看见漂亮的胸骨,一节节的,肌肤上还有细细的汗,散发着女性完美的荷尔蒙。

    运动内衣的边缘露出一截白来,

    她的心砰砰直跳,定睛屏息地看着,久久没有动作。

    郁开只觉得她停了太久,见她神情凝滞,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嗯?”

    杜霜回过神来:“我这就替你擦。”

    一旁,柳月明照常来看郁开。

    每隔几个小时,她都要在门口偷偷看一眼,不看就睡不着觉。

    这会更是,她带着各种疑惑,若郁开真的是云遇的妹妹,那以后岂不是要和云遇抬头不见低头见。

    云遇总归是姐姐,作为她妹妹的媳妇,少不了来往的。

    她照常轻轻推开门,从门缝细细地望。

    这一次,竟不是郁开一个人,里面还坐着一个护士。

    在干嘛?

    柳月明呼吸紧了紧,那护士的正侧坐在她面前,用白毛巾替郁开擦着颈脖。

    还有胸骨。

    鲜嫩的指儿慢慢地擦,滚烫的毛巾在她颈脖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尴尬。

    有必要擦这么仔细?

    她心头跳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擦完颈脖,又替她擦脸颊。

    依旧是一寸寸,一丝丝。

    看不到小护士正脸,但能看郁开正脸。

    两人似乎还在谈论什么,而且,郁开时不时对她笑。

    谈什么这么开心。

    先把脸粗略擦了一遍,杜霜又开始洗毛巾,等到毛巾滚烫了,她重新覆盖到郁开脸上。

    这白皙吹弹可破的肌肤,挺翘的鼻梁,饱满的唇珠谁看了不馋啊。

    郁开被擦得满脸通红,轻声咳了咳:“我来吧。”

    从来都是她伺候别人,现在有人伺候她,怪不习惯的。

    说罢,伸手去拿毛巾。

    手指轻轻相触,杜霜害羞地丢了毛巾,缩手回去。

    她侧坐着身子,嘴角弯起:“是不是弄疼了你。”

    郁开擦脸的手一顿,摇头:“没,你挺温和的。”

    “是吗?”

    柳月明竖起耳朵听见了……

    “能再给我换条热毛巾吗?”

    杜霜大喜:“好。”

    转过头来洗毛巾时,柳月明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皮肤白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身护士服还很修她的身材。

    齐刘海、淡红唇、眼睛弯弯,性格温顺,这不就是郁开喜欢的可爱型?

    换了热毛巾,杜霜侧坐在她床头,一双手放在她胸口的第三颗纽扣上,笑着说:“好了,我们开始擦洗身子。”

    第84章

    作为一个病人, 郁开也没那么多矫情,不就是擦洗一个身体。

    想想那些生孩子的母亲,生育的时候躺在床上, 把自己仅有的尊严交出去。

    在医生面前, 她不过是各种零部件(器官)组成的物品。

    乖巧靠正, 郁开头偏过去, 当护士小姐姐的手放在她胸口处时,刚刚所想的无所谓没关系瞬间崩塌。

    还是算了吧,她转头正要制止。

    此时, 房间门被推开。

    一股阴凉的寒风从门口刮来, 柳月明从风口处走来,面色铁青,神情严肃, 蓝白条纹的衣裳让她更显肃冷。

    郁开吸了口寒气。

    杜霜也松了手,转头看过去, 见来人是柳月明,面色孤傲,那冷压压的气场盖顶,悠悠朝她走来。

    她打了个寒颤,只听柳月明说着:“在做什么?”

    早听说柳月明是圈内有名的冰块脸,今日一见, 名副其实。

    冰冷声线像是破雪一般刺入她的骨髓:“我家艺人的身驱,是你随便能碰的吗?”

    杜霜虽说害怕她, 但她也十分委屈,碍于柳月明是病人, 她才没与她计较。

    “我是来给她擦洗身体的。”

    柳月明眉头一挑:“擦洗身体?我怎么没有擦洗身体, 为什么要擦洗她的身体。”

    杜霜吸了口气:“你自己能活动, 病情轻一些,但是她病情重一些,擦洗身体,是我们护工应该做的。”

    护工?

    柳月明眼神落在她胸口处,并没有看到护士的字样,倒是看了医生杜霜两个字。

    柳月明扯着嘴笑了笑:“你是专业的医生,为什么要来做护工的事。”

    杜霜:“我是她的看护医生,这医院的护士我担心忙不过来,所以是我管她。未来她一个月的事宜,都是我来护理。”

    郁开这才明白了,原来不是她的护理阿。

    正好,她可以逃过一劫。

    “那个,姐姐。”

    这一声姐姐,直叫两个人都转头过来看她。

    柳月明两步走上前,关切地问她:“我在呢,你怎么样了。”

    郁开咳了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错开柳月明,看向杜霜:“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还是先不洗了,而且两三天不洗也没事。”

    杜霜疑虑,那不得发臭阿。

    管他的,自家偶像都说不洗了,眼下有是这种状态,所幸离开。

    郁开总算松口气,不用在别人面前露尴尬,真好多了。

    只是,走了一个,又来了另一个。

    柳月明咳了咳,她刚刚叫她姐姐哦。

    也是,还以为郁开只叫她姐姐,没曾想后面又来了陈妍姐,护士姐姐。

    长得好看,就是招人。

    不对,长得好看,个性好就招人。

    像她这样的,只会吓人,只有不怕死的云遇敢来触她。

    房间安静,柳月明小步挪到座位上,缓缓坐下。

    郁开脸色苍白,长睫毛下垂,自上而下笼罩成一道阴影。

    她十分心疼,又十分自责。

    没一会儿,郁开先抬头:“你不回去休息吗?”

    这就开始赶客了,不过,她又怎会被这句话击退。

    “我轻伤。”她睫毛快速翻转,看着郁开胸口露出截骨头,眉头一压,本想说她替她擦拭身体,但是郁开应该会拒绝吧。

    郁开感觉到她的视线在看自己,不觉毛骨悚然,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将衬衫往回拉了拉。

    这个时候,柳月明不会要提出给她擦洗身体的请求吧,千万别。

    她自己也一身伤,还未好,就这样跑来跑去,不助于恢复。

    半响,柳月明睫毛抬起,眼睛带些犹豫:“你身体需要擦拭吗?”问完话,她侧着脸,耳朵腮边红红的。

    外面是金秋艳阳,刚好斜一束在她脸上。

    此刻,空白的病房,柳月明身穿病号服,阳光疏影下,她显得有几分病态。

    “暂时不需要。”郁开回答。

    柳月明:“哦,如果需要的话,我让阿姨来帮你清理。”

    阿姨?原来并不是她自己动手,她心下一松:“好。”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柳月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眼睛瞟了一下窗外:“那个,和你认识这么久,我一直还不是很清楚,你父母的样子,昨天第一次看见你弟弟,总觉得,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只当做闲聊,郁开也没提防:“从小就有人这么说,我习惯了。”

    柳月明半挑眉:“嗯那,有没有人开玩笑,说你们不像是一家人呢?”

    郁开:“有,还挺多的,我妈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是在马路上捡来的,所以啊,以后家里的东西,那些田啊、地啊、还有半边山,家里的牛,二十头羊、三百只鸡,还有养鸡的水泥房,小两层楼房,都是我弟弟的。”

    她虽说是开玩笑说出来的,但以及看得见郁开脸上的失落,柳月明自是不知,也无法换位思考,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听了这句话有多么绝望。

    她攥紧拳头:“这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前世,还有更过分的。

    郁开把柳月明给她的零花钱,用做买房资本在南城给父母安了一个家,套三小居室。

    结果刚装修好,她那赌鬼爸就悄悄把户口转给弟弟头上,还悄悄把她的东西转移出去,让她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买的那个房子,在短短一年内翻了三倍。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个时候,家里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这都是你该做的,我养你那么多年,这点钱算什么,不过是你身上掉的毛。

    那还是冬天,过年的时候,回家连一顿饭都没有吃完整,郁开摔了筷子、砸了桌子、把家里弄得一团乱,只穿单薄的衣裳就冲出了房间门。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而这个时候,只有柳月明给她打电话。

    所以,她一辈子都感谢柳月明,那是她在冬夜里看到的唯一茭白的月亮。

    上一世,她想起来还总是哭泣,这一世想起来,总觉得已经很遥远了。并且像是复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复述给柳月明听。

    柳月明鼻子一酸,眼泪似珍珠滑落:“太过分了,怪不得,你前世过年都不回家。”

    郁开:“哪里有家可以回。”

    “那这一世呢,这一世待你如何?”

    郁开躺在床上舒气:“因为我没有给她们伤害我的机会,所以,我不在乎他们待我如何。”

    柳月明瘪嘴:“所以,还是不如何。”

    她心下发紧,上一世,郁开从未跟她说过这些,她也未主动去关照过她,实则,她对小郁了解甚少。

    她抽抽噎噎,郁开安慰笑着:“前世,多亏了月明姐收留我。”

    说什么收留的话,语气竟也那么疏离。

    柳月明自不同她计较,她擤擤鼻子,平复着心绪。

    而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对话,已被门外的云遇听完。

    她颤抖着,手里的化验单也跟着颤抖着,尽管无法接受,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郁开就是她的妹妹,那个在外十九年,靠着自己长大的妹妹。

    她没有脸进去相认,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说什么。

    是从她悲惨的命运开始,还是从,虽然我知道你是我妹妹,但是我还是不可能把柳月明让给你。

    还是说,母亲因为你,差点疯了。

    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大人的事情,就由大人来处理吧。

    她掏出手机,走到偏僻处,给远在北京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爸、妈,我找到小妹了。”

    说完这句话,便让助理接过,安排那边尽快赶过来。

    衣衣举着手机:“是,是,董事长,是是。”

    事情总算安排好,衣衣把手机递给她。

    云遇手指点点了屏幕:“还有一事,需得把郁开的养父母都找来,自家养女出了这么大事,就一个小孩子赶来,大人一个电话都没有,让她们来,我要好好报恩。”

    衣衣感受到她强大的愤怒,只一个好字,一溜烟退了出去。

    房间内,郁开说完话,静静地看着柳月明:“月明姐,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个?”

    柳月明收起情绪:“我就那么一想,没事了,你先休息。”

    *

    自从郁开、柳月明受伤后,《后宫》的拍摄,就暂时跟进其他演员的戏。

    主演出了事,但好歹两人并没有受到性命上的伤害,修养个三个月,即刻重新拍摄。

    陈妍不仅要忙着自己拍摄的戏,还要做好公关,发布关于《后宫》暂停拍摄等不实言论。

    于此同时,网友们关心的更多的则是郁开和柳月明的健康状况。

    媒体记者也一直在跟进,试图知晓第一消息。

    陈妍拍完戏,被媒体围堵在街道。

    齐刷刷的闪光灯同时朝她照来。

    “请问陈小姐,作为这次事件的制片,为何没有做好安全措施,让两个演员都受伤。”

    “听闻你为了与柳月明竞争,还开了喜笑妍开超话,是真的吗。”

    “听说是你让柳月明上马,才造成这次事件的,是真的吗?”

    后宫两人受伤,受益人是谁,在网友看来,自然是她。

    与此同时,阴谋论也诞生了出来。

    她此刻像是被推到了悬崖上,变成了万人声讨的戴罪之人。

    站在人群中,她似乎忘记了反抗,由着摄像机怼她脸上,越来越近。

    此时,陈青松带着一对保安上来,好说歹说把记者哄走,解救了自己的女儿。

    陈妍回过神来,转头松口气:“爸。”

    陈青松恨铁不成钢:“怪不得人家媒体,要怪就怪你身边那个顾小多,是你纵容她。”

    陈妍瞳孔放大:“我纵容她?到底怎么回事?”

    陈青松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便丢下她:“你身边这样的人,留着还做什么,留着让她继续给你捅窟窿?”

    她脸色惨白,呼吸一下上不来,十分不确信,竟是顾小多做的。

    十分钟后,片场办公室。

    陈妍和顾小多两人对峙。

    一道响亮的耳光在房间传出。

    顾小多的脸爬上五条红印,陈妍满眼猩红,第一次控制不住发了脾气。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杀人未遂!”

    顾小多捂着脸,心只这事瞒不下去,这地儿也呆不下去了,她努力反驳:“是,我是让柳月明上了马,可我并不知道那匹马是烈马,更不知道郁开会冲上去救她,造成两人受伤,说到底,还是剧组的错,偏偏惹进来这么烈性的马。”

    陈妍怒吼:“顾小多,枉我留你在身边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从此以后,你滚出我的身边,不止,我还要让你在娱乐圈混不下去,让你名声败坏。”

    顾小多噙泪:“我做这些事,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替你扫清楚障碍,让你追到你喜欢的人,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boss,这么多年,我跟着你,你有真实信任过我吗?你对我从来都是运用。还有,郁开和柳月明的事,你难道中间没有干扰,做的事情难道比我干净。”

    好啊,原来人的脸皮一旦撕破,里面住的是人是鬼,竟一眼看出来了。

    陈妍悔啊,当初怎么就可怜顾小多这个被众人围攻肥胖的人,将她救下来。

    鼓励她减肥,让她从一个200斤的胖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虽然依旧壮,但不至于被人围攻取笑!

    原来,她早已经把当初那一点恩情忘记了,也忘记了这些年一同共事的情分。

    要说为什么会有农夫与蛇、忘恩负义,或者是恩将仇报这样的故事,原来,这样的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只是她忽略了而已。

    陈妍自嘲笑着:“我是不干净,可我不杀人。顾小多,从今天起,你就滚出我的公司,外面再若有什么事,生死我也不过问了。滚!”

    此生,她发的最大的一次脾气,也仅限于此了。

    那天,顾小多摔门而去,她的世界,终于迎来了一片清净。

    这么久以来,她也算是明白,自己在追人的方式上,或许有点像是工作的态度,工作上可以有心机,但是感情上不能有。

    下午时分。

    陈妍买了两束花,一束康乃馨给陈贞,让她送给柳月明。

    陈贞感谢接过:“陈小姐,你要去看一下吗?”

    陈妍摇头:“不去了,工作忙。”

    她也没脸去。

    看着陈贞离开,她则抱着向日葵到了另一间病房。

    这是郁开醒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郁开正翻着剧本,阳光照在白色剧本,光出去的在恰巧落在郁开脸上,给她的身上添了一丝漂亮的光晕。

    她神情认真,表情淡定,永远都是一副努力上进的样子。

    陈妍笑着摇摇头,推门而入。

    “郁开,怎么这么用功啊。”

    一听有人来,郁开放下本子,抬头见人,竟是陈妍。

    陈妍今天穿了漂亮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温柔地挽在脑后,带着一对珍珠贝母耳环,气质淡然。

    “陈妍姐,你来了。”

    因为她的事耽误工作,她还一直同陈妍抱歉。

    陈妍找来花瓶,装满水,一朵一朵插进瓶子里,和她有说有笑:“别顾着工作了,你的伤才是最重要的,要知道,所有人都在担心你们的安危。”

    郁开:“我就是知道,不敢耽误工作。”

    忙的时候,觉得太忙,总想着要休息,闲着的时候,就浑身难受,总觉得还是忙一点好。

    陈妍忙完手里的花,总算坐了下来。

    她一脸歉疚地看着郁开:“其实,这次的事,都要怪我。”

    郁开楞了楞神,这才从陈妍口中得知,是顾小多故意传错话。

    她回忆起来,怪不得那天,顾小多鬼鬼祟祟的。但是这样的事,报警也不能判她什么。毕竟马不通人性。

    顾小多,竟差点伤了柳月明。

    她攒紧拳头,后糟牙紧紧咬着。

    一咬紧就疼:“这事不能怪你,是她心术不正,这样的人,陈妍姐,我劝你离她远一点,今天她害我,明天不知道她害谁。”

    陈妍叹气:“我已经开除她了。”

    开除,并且圈子的人都知道她恶劣的行径,让她没有办法在圈子里混了。

    她总算安心下来,否则,这样的恶人继续横行,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陈妍:“总之,我还是觉得,是因为我的纵容,她才如此大胆。”她站起身,直愣愣立在郁开面前,十分惭愧低下头,九十度鞠躬:“对不起,郁开。”

    郁开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礼,她一时头疼,伸手去拉陈妍。

    陈妍啜泣着,眼泪簌簌掉落:“你别管我,我真的,真的对不起。”

    她双手相互拉着,过了一会儿,才叹口长气,抬起头来:“我没想到,喜欢你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我差点害了你。”

    怎么无端又说起喜欢,郁开耳朵嗡鸣一般,自觉得自己不配。

    陈妍听她没说话,柔柔地擤鼻子,伸手去拿盒子。

    “我给你带来了粥,你吃些吧。”

    打开保温盒,是清淡的青菜瘦肉粥,陈妍学习熬了几个小时才好。

    小心心翼翼用白瓷碗盛好,再用勺子舀了一勺。

    她把白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嘴皮试探了一下粥的温度,刚刚好,递给郁开。

    郁开楞了神,睫毛垂下,还有没人这般对过她,她心中过意不去。

    陈妍看她唇红齿白,像是发楞似的,终于笑了笑:“干什么,你是怕我下毒?”

    “我可以是熬了两个小时,你要是不吃,岂不是白费了我的心意。”

    让她吃个粥,有没让她吃其他的。

    郁开也不好白费她的心意,她只伸手过来:“谢谢陈妍姐,不过,你手受伤了,还是我来吧。”

    她看到她左手食指上的透明创可贴。

    陈妍捂着碗儿转身:“你一个病人,还是躺好些,我来吧。”

    郁开寻思着说:“我是头受伤,手没有。”

    这一说,一勺白粥就赛到她的嘴里,瓷碗冰凉,白粥温热,带着青菜和肉质杂合的香味。

    米熬得稀碎,肉是浓稠的,光是含上就十分服口。

    勺子紧接着往上一倾,小口粥灌入口中。

    陈妍松开勺子,笑眯眯看她:“如何?”

    郁开眼睛瞪圆,点了点头:“嗯,好吃。”

    “再来一勺。”陈妍舀起第二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跟前。

    门外,观摩已久的柳月明瞳孔渗着血丝,她的指甲深深掐紧木门,似乎要把那门上的木漆刮下来一般。

    陈妍趁她身体不便,乘虚而入。

    还偷偷用嘴唇触碰勺子,这不间接接吻吗?

    而且,郁开似乎还很开心。

    她不敢进去打扰。

    不然,郁开又要说她是不知道轻重,贸然打扰她。

    她只好站在门缝里看,像是一个小偷。

    其实,她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让小郁回到她身边。

    比如折碎她的羽翼,让她永远飞不起来。

    比如给她使点绊子,让她不得不跪服于她。

    比如用更狠的手段,让她跌进泥潭,再来个英雄救美。

    可她不屑。

    她要的是心。

    没有正确的方法。

    可眼下这一场面,虽说看了妒忌,但也不失为是个学习的契机。

    不就是煮粥?

    她也会。

    回到病房,她掐着下巴思索,病人恢复要喝什么粥?

    她百度后,选定鱼片粥。

    只是什么都有了,没有锅和食材。

    当然,在这vvv的病房,想要什么,只要有钱,都是分秒钟的事。

    她呼叫了陈贞。

    一分钟后,陈贞出现在她房间。

    “老板?”

    “我要生鱼、米、调料、还有锅。”

    “老板要做什么?”

    “做粥。”

    “嗯你可是想吃什么粥,这个时间,医生建议你不碰冷水,要是想吃,我去买就行了,旁边就有一家五星饭店。”

    “不必。”柳月明手一挡:“只能是我亲手做。”

    陈贞领了命令,转头就去买了。

    不过,熬粥是一件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的事。

    等所有的食材都到了,柳月明才发现,自己连宰鱼都不会。

    活蹦乱跳的花鲢两斤重,柳月明一菜刀下去,把鱼是砸晕了,可它还会乱动,摇头摆尾冲到了洗手池子里。

    她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新做的透明指甲都变得斑驳起来。

    打晕后,再次把鱼按在案板上,学着视频里刮鳞片。

    生鱼的味道十分腥,柳月明屏住呼吸,仰着头,一片片鳞片刮下来。

    虽说累了些,但好歹弄了几片下来。

    陈贞站在一旁提醒:“老板,也有切好的鱼片,就在旁边。”

    柳月明累得满头大汗,她吐口气:“不用那样的东西,没有心意。”

    陈贞捂嘴笑了笑,同卢丽丽走到门外。

    卢丽丽笑嘻嘻说:“要有心意,看来她要从养鱼开始,先从市场上把鱼苗买回来,放回池塘,然后天天割鱼草,去池塘里喂,等鱼肥了,再然后下堰塘捕捉鱼,这样心意更足。”

    陈贞笑着摇头:“从来没见过老板这样。”

    卢丽丽:“可不是嘛,我最喜欢看高贵的影后降落神坛,为了某人发狂的样子,嘻嘻。”

    陈贞脸色立即严肃:“你不怕我告你。”

    卢丽丽捂嘴,伸手撩起陈贞一截头发打圈卖萌:“陈贞姐,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吧。”

    折折腾腾,一个下午过去了。

    柳月明熬坏了三锅粥,第一锅糊了,第二锅咸了,第三锅干了。

    她果然不是做这个的料。

    但是第四锅,出奇地成功。

    竟剩下几片鱼摆摆,若是坏了,恐怕又要重新切。

    她看着自己切了几处伤痕的手指,叹了口气。

    老天保佑,味道合适、浓稠合适,一、抬头看天,天已黑,看表,过去了五小时。

    时间也合适。

    郁开也该饿了,给她送饭去。

    行走的路上,小心翼翼,只是觉得此情此景,似乎在哪里出现过。

    貌似是前世。

    她躺在医院,是郁开给她送来的粥。

    她脚步一顿,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世是小郁给她做粥,定然也费了好些力气,如同她一般,满手的伤痕,反复好几次。可她。

    她开始紧张起来,也不知道郁开会不会接受她的这碗粥。

    轻轻敲了敲门,柳月明推开房门,房间仅有郁开一人,她正坐在床头看着那束漂亮的太阳花。

    太阳花是陈妍送的。

    她笑得开心,听了声音后,抬头看她。

    柳月明心漏跳一拍,四目相对后,她缓缓走近去。轻轻巧巧把粥放在茶几上,她清清嗓子:“饿了吗?我给你买了粥。”

    不能说做。

    郁开睫毛垂下,盯着她手里的盒子,又盯着她手上的同款创可贴。

    “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些的。”

    柳月明心一寒:“哈?”

    “我说,你不用考虑我。”郁开脸色平淡。

    果然,柳月明心一揪,前世,打翻了郁开送来的鱼粥,所以,这一世……。

    总算是,轮到她了吗。

    第85章

    其实, 心狠这件事,郁开是不会做的。

    尤其面对柳月明。

    若不是柳月明,她又何必分心。

    有她在的地方, 她视线会不自觉跟着走。有句话则呢么说来着, 毕竟是一起睡过的人, 又是真心爱过的人, 怎么看都怎么不适。

    而内心深处的那种恐惧,源于自己,她自以为忘记了柳月明, 却不经她三言两语撩拨, 三天两头碰面。

    身体的记忆是诚实的,她从未和她长时间断开过。

    若是等了三月、半年、一年,或许她就能不再注意她。

    所以, 狠心是有必要的。

    但她做不到打翻粥品这样的事。

    说完后,空气中安静了许久。

    郁开见她迟迟不回应, 心想着,她不会又在哭吧,她最怕柳月明哭了。

    没敢去看她,只听见碗勺滑过的声音。

    再一转头,白色的粥勺递了过来,温温的, 热热的,冒着热气, 带着鲜鱼片片的清香。

    柳月明像是没听见她拒绝似的:“很好吃,有助于恢复伤口, 这盅你要吃完。”

    饭又一次被喂到嘴里, 她彻底被柳月明折服。

    她紧闭着唇, 轻轻挪开:“我刚刚才吃完了粥,真的不饿。”

    柳月明放下瓷碗,也没逼她,微微叹气。

    郁开斜瞥着她,见她手上的贴了几处创可贴,还有斑驳的指甲,心中跟着发紧。

    继续这样下去,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屁颠屁颠重新抱她入怀里,甚至主动敲开鸟笼,折断羽翼,变成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玩物。

    柳月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将粥倒回保温杯,放在远处。

    要知道,陈妍的粥她都有喝,但是却不喝她的。

    她想什么说什么,心里憋不住个事儿:“陈妍给你的为什么你都能喝。”

    像是发气似的,但又没有往日那般严肃。

    郁开咳了咳,一瞬间脸红,柳月明她怎么会知道。

    不对,她就是知道。她怕不是时时刻刻观察着她呢。

    被她这般呵护着,她受宠若惊,不敢接受,也怕她很快离去。

    到时候繁华过后,留下她一人收拾一地鸡毛。

    她找了个理由,说陈妍来的早,她就吃了,这会儿不饿。

    柳月明信了,便把粥放在茶几上:“那一会儿饿了再吃。”

    她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正想休息,柳月明忽然起身,凑到她的面前。

    夏天她穿着单薄的蓝白病号服,熟悉的气质一下涌来,她狠狠吸了口气,近距离闻着,是消毒水中参杂着茉莉的清香。

    心口怦怦跳动起来,靠这么近做什么?

    头顶传来小幅度的浮动,似柳月明在轻轻抚摸:“还疼吗?”

    郁开微微收紧身体,汗毛不自觉竖起:“不疼了。”

    才怪,柳月明自己的头时不时还疼着。

    偏偏那么逞强。

    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柳月明心中得到极大的安慰。

    眼下,郁开的小脑袋正在她的胸前,呼吸弱弱的,小脸儿也还红着,很想一把拉过来抱着。

    以聊以慰藉长久的思念。

    手指轻轻屈了屈,柳月明往后退了一步。

    郁开松口气,还好她没做什么,不然以她现在的病情,柳月明的力气应该完胜她。

    等她坐好,郁开这才把心里话同她聊了聊。

    “月明姐,我想了很久,等这部戏拍完,我就准备同公司解约,也不再接和你一起的剧了。”

    柳月明被她放一只冷箭,抬头凝视:“为何?”

    “我想,想从身体上,彻底与你隔开,和你在一起,我总会不自在。”

    郁开实打实说了:“月明姐,你这样紧迫,我只会越走越远,就像这次,你不该来这部剧,真的很危险。”

    若是,柳月明因为她出了意外,她更愧疚。

    生理上的隔绝?柳月明心如刀绞,但也清楚:“你说的对,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伤。”

    “我不该来的。”

    郁开连忙:“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月明伸手看着她,一面捂着鼻子,努力克制快要掉落的眼泪。

    “我会退出这部戏。”

    “月明姐。”

    “你放心,我不是耍脾气,才拍不久,我的戏份并不多,正巧,我还有重要的电影等着我去拍。”

    不能掉泪,绝对不能。

    她噎了口水,努力保持平静的情绪。她要维持最后的体面。

    “月明姐,我。”

    柳月明站起身,侧着身子对她,眼睛斜觑着她:“我呢,毕竟是三金影后,的确不该在这浪费时间。”

    “我也给你时间,让你我不想见,你想要多久。”

    “最好是半年以上。”

    柳月明崩着眼泪,她抬起手,轻轻揉揉手上的部位:“不打扰你了,这就去办退组。”

    回到病房,柳月明把门一关,快步跑到小床上,迎面往鹅绒被上一砸,闷呜的哭腔发了出来。

    呜呜呜。

    小郁。

    “如此狠心毒辣的金鸟儿,她还是头一回见!”

    哪有主人被欺负成这样的。

    哭了一会儿,她抬头,伸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因为做了一顿饭变得伤痕累累,明明是白皙的手尖,硬生生变了色。

    不能就这么消靡下去。

    不就是半年吗?半年就半年,半年后,她不信小郁还能跑了。

    她坐起身,努力找好状态。

    柳月明离开后,郁开转头看着那盒粥。

    从来手指不沾阳春水的柳月明,竟屈尊降贵来替她做粥。

    她轻轻挪动了身体,如玉竹节的手攀上保温盒手柄,勾了过来。

    轻轻旋开餐盒,一打开香浓四溢,浓稠适中,粥上面泛着鱼油的光。

    她噎了唾沫,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递在嘴边。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含了一口,她立即瘪嘴皱眉,这里面是放了几次盐,太咸了。

    她连忙放回去。

    柳月明哭完后,总觉得哪里不对竟,回去收拾餐桌的时候,看见自己腌鱼用的淀粉,她好像没开,那么,腌鱼的是盐巴!

    她收起哭腔,得赶紧把鱼粥拿回来。

    *

    傍晚时分,一脸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入医院。

    车子停下后,几个保镖立即围了上去,将车门拉开,恭恭敬敬迎接车上的人。

    车上下来一对夫妻,男人穿高定的舒适西装,面容严肃冷静。女人身穿白色的针织连衣裙,颈脖上手腕上都带着闪闪发光的珠宝。

    她捂着鼻子,眼睛哭红了一般,朝着门口走去。

    云遇正巧走上来,迎接她的爸妈。

    云母有些激动,伸手揽着云遇的肩:“她在哪儿?”

    “头上的伤怎么了,好了没有?”

    刚听了这个消息,云母就陷入了大喜大悲中。

    喜是因为找到了女儿,悲是因为女儿从马上摔下来险些丧命。

    一路上,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就是落脚医院,也还没站稳。

    云遇搀扶着她,同她一起上了楼。

    听闻她手术成功,已经在恢复期了,不要情绪激动。

    云母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到了门口,云遇敲了敲门。

    云母理了一下头发,让云遇看了看,又看了看云沧海,替他理了一下领带。

    她努力克制着情绪。

    房间传来声音,细细的,小小。

    清脆的很,她惊喜了笑了笑。

    推开门,从门缝看进去,见床上躺着的她,头缠绷带,面容苍白,立即心疼起来,又看她五官挺拔,同云遇竟有九分相似。

    她心一沉,这就是她的小女儿啊。

    此刻再也绷不住了,她走了进去。

    郁开吃惊地看着云遇带着两个人,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

    于此同时,柳月明正巧站在门外,正要进去,连忙被女人的一声哭泣给惊住了。

    “我的宝贝啊。”

    云母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摸郁开的头发。

    郁开连忙后退,躲开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不知道怎么的,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姨,你做什么。”

    郁开看了看她,见她一时痛苦不已。

    又看向云遇,还有她身边的男人。

    男人不过五十来岁,气质平静,但依旧用刚刚女人用的同样的眼神注视她。

    出生时不过拇指头大的小婴孩,十九年过去,现如今竟这么大了。

    见她一脸茫然,云沧海看着云遇:“还不把东西拿出来。”

    东西?

    什么东西?

    郁开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云遇应了声好,笃笃朝她走来,递给她一份鉴定报告,和一枚银色项圈手链。

    她低头看了看,鉴定书上写的,她同云遇,是亲属关系!

    还有那枚银色项圈,是是她一直携带的项链牌。

    郁开掏了掏,对着两个手牌看了看,猛地吃惊。

    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遇见她不说话,便解释:“虽然很离谱,但是,郁开,你就是我的亲妹妹、这位,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穷家女,而是有着我们云氏集团血脉继承人的,二千金。”

    郁开:“。”

    柳月明听了差点嗤笑出来,都这个时候了,云遇还没有忘记她那套话述。

    郁开拧着眉头:“什么?”

    她哪里是什么二千金她父母是山里的人。

    云遇又拿出一份报告:“这是我调查你的养父母,她们没有你的出生证明,是找的一个偏僻医院办的假证,总而言之,你现在不信,等你养父母一来,听她们同你讲。”

    郁开现在不能过度去思考事情,一思考就头疼,她轻轻捂着头,躺在床上,依旧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可她翻看证据,医书上的鉴定报告,无一不指向,她就是云遇的亲生妹妹。

    没来由一阵抗拒,即是有血缘关系,为何次次看了就像是刺头,仇敌一般。

    面前的女人较为温柔和善,她眼里噙泪,一双雪白的手轻轻挨着她的手腕:“郁开,你叫郁开是吧。”

    郁开缩回手,不想同她们接触:“是。”

    “小开,是妈妈的错,妈妈不小心弄丢了你,但是妈妈心里一直想着你,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妈妈心里难过极了,这次找到你,就是要带你回家,以后和妈妈一起生活。”

    无疑,电视里认亲的环节她看过不少,每次看见那些走失儿童和亲生父母再见时,那个感激涕零,叫人潸然泪下。

    可她是麻木的,她心里虽有些动容,但依旧觉得这就是梦一般。

    穷家女真实身份是富家千金,这样的桥段小说中常有,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竟一下没有感动,反而抵触。

    “阿姨,你别哭。”

    云遇见她如此,两步走上前:“你叫什么?阿姨?她是你母亲!我是姐姐!”

    姐姐,好一个姐姐,姐姐就是前世骗她说她是替身,然后她不小心吃了过量药就嗝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恨海情天,因为柳月明自尽了呢。

    郁开重生来没同她计较这件事,这会子,幡然怒火起来:“谁是你妹妹,这下想要认我就要我回去?”

    “既然生了我,为什么不保护好,为什么要弄丢,为什么要再重聚时想着我立即对你们产生感情,回去?姐姐?我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在别人操控!”

    一连说了连串,云母惊讶了,云遇更是说不出话来。

    郁开此刻也没绷住,眼泪潸然落下,不过不是感动的,而是无语的。

    她轻轻按着头,此刻呼吸加重。

    云沧海哪里听过这等言词,他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妈为了找你,差点变成精神病。”

    坏了。

    柳月明抬头一看,郁开已经痛苦地捂脑袋了。

    她敲了敲门,两步走上去。

    几人朝她看来,见有外人,立即不说话了。

    柳月明走到郁开身边,轻轻将她拦在身后:“那个,叔叔阿姨,她现在这个情况不能情绪激动,况且,这个事等从长计议,还是要等她养父母来了再说。”

    一面给云遇使眼色,让她拉着她激动的父母出去。

    云母依依不舍地离开,转身拉着云沧海走。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郁开无声地哭泣着,手里依旧拿着那份鉴定报告和信物。

    柳月明抽了张纸递给她。

    “那个,你不要激动,头上的伤口还没恢复。”

    郁开点点头,用纸擦着眼泪花。

    “月明姐,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是刚刚知道的。”柳月明心疼地看着她:“我理解你的心情,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你认她们,是我我也难以接受。”

    都说血浓于水。

    可一条血脉连接的,仅仅是基因,自小丢失的关爱没有,自然也没有。

    郁开像是找到了出口,柳月明愿意听,她也就多说两句:“其实,我小时候也觉得我父母不是我亲生的,第一,我们长得不像,第二,她们对我不好,我想象过千万次,我的亲生父母来接我,没想到,新如今真的来了,而我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建议我。”

    她很无助,以前拍戏时,也会找柳月明建议,且,对方会给出相对好的建议。

    柳月明听她如此说,立即从面前的沙发上,坐上了床上,她也靠在床头,伸手虚环着郁开的肩,像是将她搂在怀里。

    看她的脸,长长的睫毛被润湿,眼珠里还有水珠转动。

    啪嗒。

    柳月明伸手上去,轻轻擦干她的眼泪:“这是你的选择,要看你,你如果不想,法律上也不会强加判定,而且,你已成年,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说着话,她紧紧圈着郁开,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抽动,还有滚烫的气息,她搂紧了一些:“想哭,肩膀借你靠靠。”

    她收紧呼吸,做好被郁开推远的准备。

    谁知道,郁开吸了口气,歪头靠上了她的颈窝,一时悲恸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她衣服上掉。

    她一面心疼,又一面窃喜。只得安慰着郁开,一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臂,就这样,实实在在把她搂紧。

    “没事的,没事的。”

    “小心伤口崩开。”

    就这样,她用最快的速度,打破了半年不见的约定。

    还记得,前世。

    大学纷飞的除夕,南城的灯光亮着,飘飞的大雪像是身姿飘摇的美女。家家户户亮起红灯,迎接这个喜庆热闹的节日。

    可南城一别墅旁,少女穿着红色带帽棉服,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柳月明听了门铃出来,看见郁开眼睛鼻子通红:“怎么哭了?”

    郁开摆摆手:“没有没有,我那是冻的。”

    “进来吧。”

    那个时候,她完全不知道,郁开是在过年和家里吵了一架哭的。

    她只顾着自己喜欢,同郁开夜夜笙歌。

    却没有将走投无路的她,拉过来拥抱安慰一下。

    是她错过了,太过太过爱她的机会。

    这一次,她要全部要回来。

    其实,长久缺爱的孩子最是难哄,因为她们没有安全感,从小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所以郁开独立。

    在跟着她的那些年,没有成为废物。

    而她认识的一些其他大佬,她们手底下的鸟儿都十分不安分,捞钱就算了,一次性服侍好多个人,最终也不求上进,觉得人生的路径是通过睡,就能万事亨通。

    那些小鸟的翅膀最后不是别人折的,是她们自断羽翼。

    而她的郁开不一样。

    她骨子里有自己的坚定。

    踏实、稳重、清澈、单纯。

    乖巧、活好。

    想着想着,就会想歪。

    她喜欢郁开,喜欢她的个性人格,当然,也喜欢她的肉身。

    灵肉一体,从不分开。

    只是,她从前不是她的依靠,而这次,她就是她的依靠。

    想到这,又拢紧了些。

    *

    自从还完赌债后,郁成明就有脸回家,时不时朝郁复打听郁开的消息。

    知晓女儿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钱,给他还了那么多债务,还治好了母亲的双腿,他就打定主意。

    这白花花的摇钱树可不能断了。

    在外游荡大半年回来,一回来就见他破败的小屋下站了一圈黑衣保镖,立即吓得不敢说话,知晓来人是郁开的亲生父母,要找他两个去认清。

    还要感谢他呢。

    这才惊魂定下,还以为是要债的来了呢。

    郁母不方便行走,他一人跟着黑衣人回横店。

    一路上,郁成明打听清楚了,原来自己当初夫妻两个在马路上捡到的娃娃,竟是云氏集团的二千金。

    他噎了口唾沫,郁开不是一颗摇钱树,而是一片种摇钱树的地啊。

    上了车,先转了拖拉机、再坐专车到了横店。

    一路上,他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待遇。

    高级的皮座椅,还有人给他开门,他第一次坐还有小桌子的车,管家会给他提供吃的喝的,伺候他如同大爷一般。

    他心里想着:“也没白养那个丫头这么些年,总算是得了好事。”

    想当初,他们在马路边捡到她时,他夫妻二人才迁到村里,没想到两个长久没生育的,竟捡到了一个女婴。

    既然是马路上的女婴,就是弃婴,碍于自己也没有孩子,就把郁开当做亲生女一般。

    好景不过几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更疼自己的孩子啊。

    并且,还是个儿子呢。

    如今看来,儿子女儿倒挺好的,尤其是郁开,都快混成大明星了。

    醉生梦死的车程七八个小时。

    郁成明醒来时,由着管家引到医院。

    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养女辛苦,哪能让对方这么简单认回去呢?

    云氏有好多个亿吧,他掐着下巴思索。

    到了休息间,郁成明进屋,一见到三个人,抬起头昂气胸。

    云母眼泪哗哗地,上前谢恩:“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小开。”

    他摆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云沧海也在此,他神情严肃些:“谢你的话,自是应该,但是我有个问题。”

    郁成明:“请讲。”他昂首挺胸的,觉得自己简直做了大善事。

    “当初捡到女婴,为何没有直接报警,反倒说是自家生的。”

    郁成明脸色一暗,定不能说自己家里没有孩子,要她也是因为。

    “我们哪里知道,那个时候村里更不通路,只顾着救活她了,为了洗她的尿不湿,冬天我的手都冻僵了。”

    要论如何避重就轻,郁成明自是如此。

    云母感性化,自然听不出那些话外的含义。

    “是的,我们很谢谢你一家,这次来,就是想要认她回去,你想要的感谢,我们也都会给你。”

    郁成明:“这个好说,要认回她,拿五千万来。”

    第86章

    五千万?

    五千万对于云家来说, 就是大江大河洒洒水。

    对于郁成明来说,只要不赌博,一辈子要想在村里活出个有头脸的人物, 那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 人的欲望无穷尽, 今天敢要五千万, 那便宜得来的钱就不会懂得珍惜,并且欲望的羽翼会越发饱满,后面会像是个无底洞, 他会越来越贪。

    贪得无厌, 是郁成明的人格底色。

    不然也不会让自家年收入不到十万的家庭,欠上五百万,然后逃之夭夭, 让自家女儿去擦他屁股。

    郁开站在门缝外,仔仔细细地听着里面交流。

    她像是一物品, 在自己养父拉扯长大的十九年来,养父郁成明竟对她没有一丝感情。

    言谈之间,既没有关心她的病情,也不说第一时间来看看她。

    而是在金钱权贵面前,好好把自己养女卖个好价钱。

    而她呢,在今天之前, 她一直认为父母是亲生父母,对他们有着依赖的感情。

    发生什么事, 总给他们商量,得来的却是毫无关怀的回应。

    遇到什么困难, 给她们打电话, 结果就是让她不要在外惹是生非。

    也是, 当初她养父捡她,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若当初养父母有自己孩子,且是个男孩,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说不定那个时候就饿死在马路上了。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但是如果一定要用金钱衡量,郁开早已经还给他了。

    500万?要知道,郁成明从十八岁开始打工,打到六十岁,可能连200万都赚不到。

    她替他还了赌债,治好了母亲的病,给郁复交了学费,保送他读完整个大学。

    这就是她的回报。

    至于其他。

    把她卖了送到云家去当女儿,呵,可笑。

    她纵然要回云家,那也同郁成明再无任何关系了。

    房间内,郁成明坐在三人面前,翘着二郎腿,身穿深蓝色衬衫,黑色裤腿卷起,鞋子是黑色运动鞋,沾满了泥土。

    花白头发、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模样看上去比云沧海苍老了很多,不像是同一个年纪的人。

    两手在云母面前比了比:“听我说,我养她不容易,寒冬十月给她洗衣服,两手都冻起了疮,你女儿又金贵,爱哭得很,一天要吃好多次饭,我家那人没奶水,又从其他地方借奶买奶粉来吃,难养得很。再说,你看我们村,哪个女儿不是十五六岁就悄悄同男娃子搅起,给人生娃做媳妇去了,你看我把郁开培养得,成了大明星!从小从不让男孩子接近她,她长那么好看,可不能被人骗了。我们农家人,挣几个粮食牲畜钱,一年到头得来的,全贴给她学费买衣服了,要不艺考还得靠两件漂亮衣衫呢,她还是最美艺考生!”

    云母听了,感激涕零,连连点着头,她家孩子能被好心人捡起,盘活养这般大,已是不容易,别说现在郁成明要五千万,就是一个亿,她也得给。

    郁成明看她比较动容,就逮着她说话:“云夫人,你想想,好不容易给她养大,她成大明星了,一年能赚不少钱,我作为她养父,她若没回你们家,自然是少不了给我孝敬,如今你们突然杀出来,因为一点血缘关系就要把成果拿回去,那肯定要不得哦。”

    “五千万,已经不多了。”

    是不多,但云沧海是生意人,他理性,这个价格,是作为一个农家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他转过身,没有答话。

    云遇则同她父亲差不多,是个生意人,要说报答,是铁定的,五千万对于她家不多,让郁开回来不多,但是,郁成明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

    她也不说话。

    仅有云母,她哭答应:“可以,可以。”她去拉云沧海的手。

    云沧海心一软,若是能圆夫人的梦,竟又觉得这个值钱了。

    他拍拍她的肩:“既如此,就这么办吧。”

    郁成明放下二郎腿,笑着站起:“那这就去办户口。”

    呵,真是卖女一分钟都不想耽搁,郁开胸口积攒着一股气,光是听了他吹的牛就觉得有多可笑。

    这下,她猛地推开门:“我不同意!”

    四人朝她看来,纷纷惊讶看着她。

    郁成明皱眉,上下打量着她,却又不敢说话。

    云母上前拉着她:“小开,你怎么下床了。”

    郁开瞥了一眼她,并未松开她的手,她看向郁成明:“爸,我现在还叫你一句爸,你就听着,首先,你刚刚说的那些,有几个字是真的?你养我是真,可你编的那些是真的吗?”

    “冬天给我洗裙子?”

    “是我四五岁时,还要在河边给你鞋子吧,我的学费,一直都是一个陌生的叔叔赞助的,读书成绩好,奖学金年年拿,关于家里的粮食牲畜钱,我那么小,就被你拖去下田种地,放牛,牛扯着我跑几座山,还有衣服,都是我能赚钱赚钱,地里挖野菜去卖,树上摘知鸟壳去卖,大些就去打寒暑假工,我有过完整的假期吗?是,我不奢求这些,你救了我命,但是你不能捏造事实,公然卖女。还有,你赌博欠下的五百万,母亲残疾的医疗费,都是我在出,对于你,对你们家人,我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如今,你想把我户口转出去,我转,但是我不转到任何一个人家里,我是我自己的户主,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此刻,云母猛瞪着眼睛,听着郁开口中说的,挖野菜,下田,放牛,她猛地吸一口气,胸口似千根针刺,扎入心肺里。

    这下,她再也没忍住,疼得晕倒过去。

    “妈!”

    云遇连忙上前,搂着弱小的妈妈,将她打横抱起,送进急救室。

    这架还没怎么吵,就被突然地意外打断。

    一时混乱,解释的解释,怒斥的怒斥,郁开脸色苍白,紧跟着到了急救室的门口。

    慧英自小是书香门第出生,是家中独女,自小知书达理,气质温婉漂亮,自大学与云沧海自由恋爱,便很快成了家。

    云沧海有钱有权,年轻有为,忙里偷闲的时间,都会开车到学校接她。

    别说是放牛、下田、挖野菜,就是洗碗水,她都没有碰过。

    家世好嫁得好,养尊处优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厄运。

    直到弄丢了第二个女儿。

    原来厄运不是不降临,只是降临在其他地方。

    作为母亲,自己都没有吃过的苦,自家孩子却样样都替她吃了。

    难过到胸闷,气短,一次又一次精神失常,她也从一个高门贵户大小姐到贵妇人,再到神经病人。

    若不是找到了郁开,她想着,心那么痛,就那么去了算了。

    终于醒来,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她吸着氧气,觉得胸口舒畅多了,也没那么疼了。

    迷糊的视线下,房间内,她看到了云遇、云沧海、还有郁开、柳月明。

    她舍不得她,但听郁开的意思,似乎并不愿意回她家。

    她朝云遇勾了勾手:“你过来。”

    云遇往前走,蹲在她的床前:“妈,好些没?”

    她点头:“我单独给你说话。”

    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柳月明搀着郁开,往外走了。

    云沧海紧跟其后。

    云遇关了门,再次回到床前蹲下。

    慧英望着天花板,眼泪花闪闪:“你的妹妹,太苦了。”

    说着,又要开始哭。

    云遇拉着她的手,紧紧握着:“你别哭。”

    “她她若不愿意回云家,你和你爸,别逼她,否则,我就去死。”

    “妈!”

    “说什么死不死的,她成年了,不愿意也就算了。”

    “但是作为家人,她要是有困难,我定会帮助她。”

    云遇说着,也是这么想的。

    慧英:“别逼她了,时间一长,什么都好了,她现在还在病中,跟她说这么多,压力也大。”

    云遇:“我知道了。”

    *

    急救室外。

    郁开同柳月明并肩站着。

    她们面对着走廊,低头俯瞰

    都说进了医院,才会让所有人看清,身体最重要,可有些人呢,并不觉得自己身体会遭受意外,或是生病,或是其他什么。

    总觉得未来无限美好,一直贪婪,一直索取。

    “人为什么总是如此。”

    郁开喃喃说着。

    柳月明深吸一口气,郁开家里的事情,是比她家还有棘手几十倍的。

    对于喜欢的人所处的困境,她一下觉得自己很弱小,她什么也做不了,帮不了。

    郁开大底是需要郁成明一家的关爱,但是,对方总想着钱。

    所以,郁开想要的,她的父亲没有给。

    而感情上。

    柳月明反思,郁开想要什么?在感情上,郁开想要她的温柔、体贴、微笑、关怀,而这些,在前世是没有的,在这一世,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天,就渐渐有所改变,但并不多。

    她知道,郁开在乎的是情绪,是真正的在意,是不变,是不离不弃。

    白皙的手尖轻轻触着郁开的肩,她也不敢多碰,怕惹她不开心。

    “我不是那样的,我会陪你。”

    郁开叹口气,其实从来是她错了,企图从别人那里得到关爱,用自己卑微的付出去获得可怜的怜悯,本就是错误的。

    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

    做多就适得其反,过犹不及。

    只能说,自己愿意付出,得到什么,无所畏惧。

    她不想同任何人讲话,也理不清思绪。

    只对着柳月明:“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柳月明松开她的肩:“好。”

    望着她的背影,她也明白,有些事情,一旦想要在短时间要结果,往往都是不好的,倒不如让子弹飞一会儿,时间一长,事情都会还原到原来的样子。

    不必急于求成。

    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做一盅粥去。

    郁开还没吃饭。

    比上次有经验。做好后,自己尝了一口,觉得满意了,才装好保温杯带走。

    到了郁开的房间门口,还没进去,就见陈妍手里也提着保温杯赶到。

    秋高气爽,她穿了件黑色斗篷薄外套,小短裙,光着大腿,下半身高筒靴,涂抹着口红,打扮得花枝招展。

    柳月明挑眉,上下打量她,在门口相遇。

    想也不用想,她此刻蓬头垢面、身穿病号服、虽然那素颜也能比某人好看不少,但总归是没气色。

    她拦在门口,斜瞥着她。

    “陈老师,今天没有戏拍吗?你毕竟是女主角,应该挺忙的吧。”

    陈妍拢了下耳发,微笑着回:“刚好结束,今天一有空,就过来看看我的女主角。”

    柳月明脸一沉,什么她的女主角。

    陈妍见她不让,继续说道:“听导演说,你要退出我们《后宫》剧组了?”

    消息倒是走漏得快,陈妍恐怕此刻都笑上天了。

    在她不在的情况下。

    她憋着口气,竟不知如何回击。

    不过,陈妍的狐狸尾巴也不是头一天露出来,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争强好胜。

    面前仅一扇门,她们谁也没让着谁,虽说是你请我让,但个个都走在前面,保温盒碰在一起,乒乓作响。

    “谁啊?”

    房间传来声音。

    半分钟后。

    郁开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还有两盒粥,陷入了深思。

    “你们。”

    柳月明:“我是来给你送粥的。”

    陈妍:“我也是。”

    柳月明觑她一眼,立即走上前,拿出餐盒:“我这次做的虾仁粥,可好喝了。”一面拿出碗勺,舀了出来。

    陈妍也放下餐盒,以样学样,将粥盛了出来,走到她的两边:“郁老师,我做的虫草粥,听医生说,可以补养气血。”

    就这样,一个在左边喂,一个在右边递。

    郁开望着天花板,这哪里是来送粥的,这是要她送命的吧。

    她捂着嘴咳嗽:“我不饿。”

    两人争相推荐,她像是走进了盘丝洞,不知道如何解啊。

    一个是傲气的妖精,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一个是狡猾的妖精,各番引诱。

    陷入两难时,终于有人来救她了。

    有人敲了门。

    郁开朝外看去,来人正是云遇。

    她一脸茫然:“你们怎么都在。”

    郁开:“是有什么事吗?”

    云遇点头:“有事单独找你。”

    她默许了。

    陈妍收起碗,绕到一旁,将粥放桌上,留给郁开一个微笑:“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郁开点头:“嗯,你去忙吧。”

    陈妍刚走,柳月明依旧站在她面前。

    且再一次给她递上一勺粥,放进她嘴里。

    猝不及防的。

    总觉得柳月明做不来那般温柔的性子。

    虾仁很脆,粥很软滑,咸淡适中,竟莫名好喝。

    郁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柳月明勾着唇角:“如何,好吃吧,一会儿把它吃光。”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她:“对了,虫草这种活血的东西,不能给才做完手术的病人吃的,啧啧啧,可惜,你别吃了。”

    收走陈妍的粥,翩然离去。

    郁开沉了口气。

    见云遇进来,坐在她面见。

    还未说话,只双手撑在腿上,食指交叉,眼神细细盯着她看。

    说实话,郁开到现在都没适应过来,云遇是她姐姐,想必云遇也适应过来,突然多个妹妹。

    她不正面瞧她,只冷冷说着:“什么事。”

    云遇看着她的脸,陷入了长久的自责,怎么就没有早一点认出来。

    若早一点,或许也没有这一世了。

    坦白来说,重新来过,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没有胜算。

    她合盘脱出:“前世,我对你说了那些话,你才一气之下吃药的吧。”

    郁开瞳孔放大,凝重看她:“前世?你也。”

    云遇:“我思考过了,你必定是重新来过,才会与从前大不一样,还有月明她也改了很多。”

    既是如此,郁开没什么好隐瞒的:“那又如何?”

    云遇:“我非常抱歉。”

    笑死,郁开心中嗤声,云家大小姐一向目中无人,因为身份转变,就觉得对不起她了?若她只是个普通人,就活该她死?

    不过都是前世的事,郁开也想通了,既然重来,那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并不接受她的道歉,但是,她还有一个疑惑。

    “我掉下马后,听说是你献血,你为什么救我。”

    难道不应该希望自己的情敌去死吗?

    这样一了百了。

    云遇指尖颤抖了一番,浓密的长睫毛下垂,眼神看地,似乎在想很久远的东西。

    “因为,我不想柳月明再一次追你而去。”

    前世,郁开下葬的那天,天空下着小雨。

    这场雨仿若送行人的眼泪。

    她们统一穿着黑色衣服,胸口佩戴白花,手上扎着白花环,各自撑着黑伞,站在雨中送郁开最后一程。

    那一天,柳月明出奇地没有哭,没有闹,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黑色小盒子放进棺材里,上面的布被雨点打湿。

    盖棺、埋土。

    哭丧的人开始下跪痛哭,空气中飘着雪白的纸钱,为她送别。

    云遇撑着伞,走到柳月明身旁。

    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无声地安慰着她。

    只是,忽地一下。

    柳月明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身子一下软在她的怀里。

    “月明!”

    两把黑色的伞落地,她抱着柳月明蹲下,任凭如眼泪的雨水淌在脸上。

    柳月明娇小的身躯颤抖着,一只手掐紧心口,脸唇苍白,呼吸上不来。

    “月明,你怎么了!”

    忽地一下,柳月明猛地一咳,鲜血喷满她白皙的脸颊,云遇只觉得双眼一红,再睁开眼睛时,柳月明已经闭了眼、垂了手、雨水洗着她的面颊。

    她的体温,也在怀里渐渐冰凉。

    记忆拉回现实。

    云遇并不想回忆她是怎么死的,也不想给郁开说。

    只说了句:“她是为随你而去走的。”

    郁开的心揪着。

    云遇:“所以,这一世,你要是先走,不出意外,她也会出意外的。”

    无形之中,又给郁开增加了一道压力。

    她何德何能,能让高贵傲慢的人为她殉情?

    如此说来,她就必须原谅柳月明,和她在一起。

    因为她付出了性命?是这样吗?

    柳月明真是傻啊。

    云遇:“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回到她身边,我只是告诉你,你十分危险,她会为了你受伤,不管怎样 ,就算你是我亲妹妹,我也不会把柳月明让给你。”

    郁开颤抖着,鼻子微微一酸:“是吗?我不和你抢。”

    即是她随她来了,那又如何?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前六年做什么去,凭什么说为她付出了性命,她就要回头。

    她何尝不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郁开笑了笑:“那想必,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吧,三个人中,仅需有一个人回头或者放弃就好。”

    她深知,自己是那个最不合时宜的人。

    如论如何,她心里都过不去那道坎儿。

    “云小姐,你去追吧,我不和你抢,让给你。”

    “我不是云小姐,我是你姐。”

    “是吗?可我不会叫你一声。”

    “那什么是让给我,喜欢不就是要争?你不争,不是我云家的人!”

    郁开笑了,竟还有云遇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跟她争也不行,不跟她争也不行,她倒是非要有个人和她对着干,心里才舒坦?

    为何要如此?

    空气安静十分。

    柳月明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对话,一时透彻心凉。

    让给她,郁开不要她,把她让给别人。

    难道说,用生命换不回来郁开的一个回头?她心如刀绞,一时泣出了声,身体也往门上一软,轻轻往里推了一下。

    郁开视线对着门口,见那处隐隐显着蓝白色条纹的衣摆,正随风浮动。

    柳月明,你蠢啊。

    既然前世斩不断,这一世,就彻底斩断了吧。

    郁开视线收回,看着地面,这段关系中,只有她是误用药物,其余两人都是,她不敢细想。

    她也不配。

    她心里想过,云遇同柳月明青梅竹马,从小个性习惯都相投,也经过青春时期最美好的阶段,两人就算有误会,也该解除了。

    论合适,还是个性相投的人合适。

    继而,她平静说到:“并非我不和你抢,而是我没有感觉了。”

    云遇:“什么?”

    “我对柳月明没有感觉了。”

    第87章

    夏季一阵阴凉的风吹来, 撩动柳月明耳边的发,发丝飞扬,弄乱她的脸颊, 她瞳孔渐渐放大, 心口也在一时间揪紧。

    郁开是真的不喜欢她了吗?

    可她明明, 还救了她。

    郁开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她算是看清楚了。

    轻轻拽了拽衣摆,一声叹息。

    或许,现在不是追求她最好的时机。

    她身上有太多的事需要去打理了。

    她回了病房。

    郁开见她离开, 自然放了心。

    再看云遇, 她脸上似乎没有多余的惊喜。

    面对自己情敌说出放弃的话,不应该开心吗?为什么一副傲慢的姿态。不过,云遇本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这表情。

    自我思索了会, 云遇双手垂下,落在膝盖上,纤长手指紧紧掐着肉,将白色西裤掐出道痕迹来。

    “你可以骗自己,但你骗不了我。”

    郁开睫毛颤抖,瞳孔在灯光下闪光, 她心烦:“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我们才认识多久。”

    云遇笑着:“我们从小就认识。”

    小时候, 郁开刚生下来,她就站在旁边看, 一个月以内的婴儿皮肤红红润润的, 眼睛又大又亮, 不爱哭,安静,乖巧得很。她时不时凑上去抱一抱,亲一亲,现在,她只想打一打。

    郁开:“哦,我可不认识你,别跟我套近乎,我不吃你们血缘关系这套。”

    云遇:“那我真没弄白你,家里这么有钱,你若回来了,从此以后平步青云,想演什么戏,随口一说,那定是你的,想不演戏,下辈子躺着休息,也尽保你荣华富贵,你想的是什么呢,不知道你在倔什么,多少人连做我们家的保姆都需要严格考核,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她笑了。

    是,郁开曾经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大火赚大钱,在上一世,她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了。

    在她理解的范围内,已经到了自己最顶尖的人生。

    然而现在突然降了大运,告诉她,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无用的,甚至再怎么努力都到不了家底的百分之一。

    她应该开心才是,从此以后开启躺平人生,吃了睡,睡了吃,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去受苦,割猪草喂猪。

    一朝成为名门千金,多美好的事啊。

    可她没多开心,这些都在否认她之前经历过的苦难,告诉她,努力还不如出身好。

    这就是事实。

    强大的割裂感让她在两个世界里穿行。

    也导致她在感情上一直处于唯唯诺诺的状态。

    倘若自小在云家长大,或许面对柳月明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自卑感了。

    沉默就是回应。

    云遇没再逼她:“当然,你若喜欢打拼,没人拦着你。”她叹口气:“你什么时候想回,就回来吧,妈很想你。”

    说罢,她站起身,叹了口气才出门。

    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人再打扰她。

    听说郁成明因为没拿到大钱,只收了点路费,就拉着郁复回去了。

    她的亲生母亲,也吸了两天的氧气,目前有所好转。

    云遇偶尔来看看她,也不同她说什么过激的话。

    总而言之,一切都像是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

    思索了两天,郁开也想清楚了,纵然她是云家的女儿,回去与不回去,接下来的路,她还是要走。

    该演戏演戏,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几日没什么事,伤口也好得快些,没有之前那么肿胀疼了。

    她侧躺在床上,拿着剧本阅读起来,等一出院就要回剧组拍戏,不能把重要的事落下了。

    医院凉爽,心情平平和和的,正读到着迷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阵凉爽的穿堂风灌入,撩起她的头发。

    抬头看去,只见两日不见的柳月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没有再穿病号服。

    而是一身白色修身的小香风连衣裙。

    裙摆到腿根,下身穿着肉色吊袜,吊袜的扣子在纤薄的布料下隐隐凸起,光影透过性感的三角区,能恍然见到黑色内裤。

    郁开吸了口气,心忽地被提起来。

    柳月明踩着黑色高跟鞋,手提香奈儿挎包,胸口带了一串闪闪发光的宝石,妆容精致,嘴唇上红色的唇釉闪出诱人光彩来。

    她跨坐在椅子上,双腿张开了一会儿,很快,翘起二郎腿,转了转椅子,正对着她。

    交叠处漂亮的弧线展露,郁开坐着,刚好看得明明白白。

    她屏住呼吸,小偷似地将脸转过去。

    “我出院了。”柳月明食指勾开太阳镜,暗色的眼影显得冷淡又有气质。

    郁开的手抓紧被子。

    前几日,才故意说了那样的话,柳月明兴是听进去了。

    “嗯,恭喜你出院。”

    柳月明挑眉,小没良心的,倒是冷酷无情,都不正眼瞧她。

    她站起身,高跟鞋朝着床的反向走了一步,柳月明侧着腰,坐在她身旁。

    郁开拉紧被子,将娇弱的自己盖严实一些。

    柳月明气场强大,只是坐在旁边,侧着头,上下打量她,就让她觉得心浮气躁。

    她往另一边坐了坐,不去贴她的皮肤。

    忽地,柳月明伸手过来,掌心温暖,轻轻覆盖在她额头上,手臂震动间带来一阵清香。

    “嗯,没之前那么烧了。”

    柳月明贴了贴她额头,掌心缓缓抽开,指腹剐蹭她纤长的睫毛,不经意间似的。

    郁开眨了眨眼,嘴角紧抿。

    还是那么冷淡。

    柳月明直勾勾看着她,看着她平静的脸,看着她平静的身体。

    她今天这一身,可是费了好功夫,让专业的妆造团队做的,出来时还再三确认过,就是这样走出去,没有人不会多看一眼。

    而郁开呢,瞧都不瞧她一眼。

    心好梗,好绞痛。

    面对她的冷淡,柳月明伸手过去,指尖轻轻穿过她的左侧脸颊,穿过她的发丝,将她的头硬生生掰过来。

    郁开猛吸一口气,瞧着柳月明忽然凑过来的脸,一动不动。

    她凝视着柳月明,都快要成斗鸡眼了。不会,不会又要强吻吧。

    心口怦然跳动起来,她屏住呼吸,嘴唇抿进去。

    柳月明压成狭长的眼眸,流光溢彩的红唇错开她的鼻尖,在她耳边说:“我不会放弃的。”

    低沉声音入耳,呼吸也在她颈侧滚烫,郁开心猛收紧。

    继而,柳月明松开她,连带着她压迫的气息也松开。

    “小郁,我要去台湾拍戏了,去半年。”刚好,是她提出的,要半年不见面。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太阳镜戴好。

    郁开心中诧异:“是那部,你第金马奖那部。”

    柳月明:“当然啊,导演一直等着我,说来也是,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不是自己,怎么都争取不来。是自己的,逃也是逃不掉的。”

    说话间,柳月明自信看着她。

    郁开如芒在背,柳月明对她像是志在必得一般。

    她咳了咳:“那恭喜你了。”

    柳月明推了推眼镜,墨色眼镜背后,是有些发红的眼眶,半年,说实话,她根本不确定,半年会发生什么。

    她抬了抬下巴:“如你所愿,那么,祝你早日康复,半年后见。”

    转过身,柳月明快步走到门口,只稍稍停顿了一下。期望郁开能叫住她。

    但她没有。

    她提起一口气,推门而去。

    医院门口,粉丝和记者们已经堵满了两边的路。

    刚一出来,闪光灯就对着她咔咔响起,另一边,粉丝拉了很长的横幅祝她康复!

    门口地上到埃尔法保姆车地上,铺了长长的红毯,柳月明抬头挺胸,无视一切往前走。

    记者们纷纷冲上前:“请问你为何退出《后宫》剧组?是因为和陈妍不和吗?”

    “听闻柳小姐和陈小姐不和,竟是因为新生代演员郁开吗?请柳小姐做一下解释。”

    她没有答话,粉丝就抢着说话:“月明姐,今天也好漂亮哦。”

    “月明姐,恭喜你出院了。”

    鲜花簇拥上来,柳月明就那么走过,怀里塞满了鲜花。

    上车前,她勾开太阳镜,对着众媒体和粉丝:“谢谢大家今天来看我,其次,我没有和谁不和,因为接下来要去更重要的行程,电影才是我的路。”

    她摆了摆手,弯腰上了后车座。

    车辆开了许久,才开除媒体人的视线。

    陈贞坐在副驾驶,听后座好久都没有动静,不禁有些担忧。

    她转过头去,见柳月明正横躺在后车座,背对着她,腿部弯曲之间,吊袜没能遮住全部的皮肤,裙子和吊袜之间露出一截柔白来,往上是饱满的臀,再往下是细致的腰,柳月明胸脯饱满,侧躺也没有瘫软下去。

    挺圆丰盈,黑色的墨发挡着她大部分的手臂,雪白和黑相对十分好看。

    只是,她正在无声地哭泣。

    长睫毛像是一对湿透的小扇子,眼泪哗啦啦往下落。

    陈贞心口一紧,她知道,柳月明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但是似乎,郁小姐铁石心肠,并没有回头。

    能让柳月明这么不顾形象躺在后车座,翘着屁股对着她,已经是罕见至极了。

    她扫了一眼,从车上捡了条红色披肩,转身替她盖上。

    或许是腰间有什么东西盖着,柳月明侧脸,瞥了她一眼。

    陈贞沉默地安慰着她,而后轻轻转过头去。

    *

    柳月明出院后,郁开又修养了一周才出院。

    出来时,特意叫卢丽丽千万别泄露消息,她现在本就没什么粉丝,也不希望媒体人送她。

    但是送她出院的,还是来了好些人。

    云遇、慧英,还有云沧海一直都在。

    虽说没有要回云家的意思,但是从样子上看来,慧英是不大愿意割舍她的。

    郁开和卢丽丽出门,远远地和她三人目光相接。

    作为旁观者,卢丽丽不敢提任何意见,只问她:“要过去吗?”

    郁开瞥了一眼,见慧英垫着脚仰头看她。

    头一次有长辈用那般依依不舍的目光盯着她吧,又或许是慧英本就是书香门第出生,出身编剧,心思细腻。感情要比那两个生意人充沛许多。

    郁开点头:“我去一下吧。”

    长长的十米,郁开慢慢走着。

    肉眼可见慧英由忧伤变为笑脸,她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云遇和云沧海站在原地,远远看着。

    两人走近,慧英本想去拉她的手,但她忍了:“小开。”

    郁开还是叫不出口,她看着她:“您好些了吗?”这段时间慧英也病得不轻。

    “你愿意和我说话,我心里无比开心。”她笑着,像是电视剧里慈眉善目的妈妈,但是她年纪看上去十分年轻,叫不出妈妈。

    “那挺好的。”

    慧英笑出声:“你想怎么做都行,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

    郁开低头:“嗯对了,我希望您,你们,不要把这事宣告出去,我不想她们知道。”

    慧英:“她们?就是媒体吗?你放心,我们不会说的,就是怕人多眼杂,恐怕有些人早已经知道了。”

    郁开点头:“没事,只要媒体不知道就行,谢谢了。”

    慧英:“我是你妈妈,你跟我客气什么。”

    郁开脸有些红,她垂着眼眸:“那么,我先走了。”

    她转身,默默往前走。

    慧英上前跟了两步:“别太辛苦了。”

    郁开脚步顿了顿,侧过头,鞠躬远去。

    上了车,郁开心情十分放松。

    或许是因为慧英个性和善温柔,知书达理,让她浮躁的情绪抚平,或许是因为亲子血缘,血浓于水,呆在她身边一会儿,就像是养生一般?

    这种感觉,她之前从未得到过。

    很神奇。

    车辆前行,郁开朝后看了一会儿,等开远了,才转过头来。

    回到剧组。

    虽说云家没有将她的事传出去。

    但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知晓了。

    闲下来时,那些人交头接耳凑到一起。

    “听说了吗?郁开是云遇的亲妹妹,是云氏家庭的二千金,她啊,自小别人偷走,云家到现在才找回来呢。”

    “哇,不是吧,怪不得和云遇长那么像呢。”

    “哎,她进组的时候,我没有欺负过她吧,要是欺负过,我不就完了。”

    “没欺负没欺负,顶多她是新人,我们关照少一些罢了。”

    “而且啊,我还听说了,柳月明之所以退组,是因为云大小姐回来了,让她对郁开和云遇两个人产生了抉择感,她决定远离二人,冷静想清楚,再做选择,毕竟一个是前任,一个是现任。一个曾伴她高中,一个救她性命。”

    “哇那不就是两姐妹争同一个人。”

    “哎,是我啊,我两个都要了算了。”

    “哈哈哈,白天叫姐姐,晚上叫妹妹吗?”

    这前面听着还靠谱,后面就离大谱了。

    陈妍抱着一束花路过,温柔地呵斥着:“剧组不允许谈论艺人私生活,下次让我听见了,是要被开除的哦。”

    几人见是陈制片,立即住了嘴。

    这个陈妍虽然表面温和,但是办事雷厉风行,之前跟了她那么久的顾小多,直接被扫地出门,一点赔偿都没有。

    她们就知道,陈妍并非表面那么和善。

    陈妍自不必知道他们心中想什么,只往前走,便见郁开到了。

    她抱着康乃馨,迎着风朝她走去:“欢迎你回归。”

    郁开接过花,抱着闻了闻。

    “因为,你不太喜欢热闹,我就没让做那么热闹。”

    郁开笑着:“一束花足够了。”

    陈妍挑眉笑:“只是一束花吗?”她人可是亲自到了。

    郁开立即反应过来:“谢谢陈妍姐接我。”

    陈妍笑着,伸手去拉她的手腕,依旧同往常一般,像是细心的前辈。

    引着她介绍新加入的演员皇后。

    不知道怎么的,郁开看见新的演员,总会慌神,因为服装妆容一致,在和她对戏的时候,老是把她看成柳月明。

    直到下了戏,她才反应过来,柳月明已经走了很久了。

    也不知道,她在台湾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把脑海的杂念撕去。

    因着之前拍了大部分,剩下的戏份,在短短三月就完成了。

    旁边的银杏树叶从九月到十二月,经历了初黄、深黄、掉落,已然光秃秃了。

    并且,大家也从秋天的服装换成了冬天的风衣。

    拍这部戏算是跨过了最热到了最冷,时间蛮长的。

    终于熬到了杀青宴。

    郁开这段旅程也算圆满结束。

    不得不说,一忙起来,到了后面,她也没有心思去想柳月明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放下了。

    还是物理性的隔断好,不然总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心如藕丝,藕断丝连。

    如今丝也断了,她十分开心。

    酒桌上,她和陈妍以及几个导演重要主演坐一起。

    饭吃了一会儿,少不了敬酒的环节。

    陈青松站起来,举着茅台白酒:“听我说,这次我们项目圆满成功,还要感谢郁小姐,郁开,这第一杯酒,敬你。”

    郁开才做完手术,陈青松自然是知道,他又说:“你不必喝酒,喝豆奶就是了,身体要紧。”

    要知道,郁开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只因为她是云家二千金,私底下都传遍了,故而所有人都对她好了不少。

    其实,她并非贱。这样一来,她演戏就更加心无旁骛,好好演戏,看来有一个好的家世,的的确确帮了她。

    场面一片热闹,有人主动替她喝酒。

    陈妍一下挡了下来:“她是我的应筝,你挡什么,要挡也是我来。”

    说着,陈妍高兴倒了一杯,与陈青松对饮。

    杀青宴呢,是告别这个角色的一夜。

    这几个月,同陈妍演情侣戏,在戏中,两人免不了眼神肢体接触交流,故而酒桌上这等亲近,拉着她手,替她挡酒,已是常态了。

    但是戏已经结束了,并且,两人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郁开等她坐好后,又拉着凳子坐远了些。

    这几月,陈妍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明示她,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陈妍喜欢她的灼热目光。

    终于结束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接有关陈妍和柳月明的对手戏。

    这就对了。

    陈妍不知道是什么喜事,喝得有点多。

    喝得热了,就开始脱小西装,内里是孔雀蓝的小吊带,灯光下,蓝色衬托她皮肤酡红。

    她眼神有些虚,一双白嫩的手儿时不时贴贴脸颊,脖子,转头看着郁开:“我想去上厕所,你陪我。”

    那厕所在外面的小巷子里,虽说有人看着,但总觉得不安全。

    郁开起身,跟着她去了。

    陈妍在前面走着,偏偏倒倒,时不时扶着一颗树。

    郁开跟在后面,时不时扶她一下,见她站稳,又连忙松开手。

    一直跟着她到了卫生间门口。

    看她进了卫生间,她才站在外面,静静等着她。

    月亮高挂,皎洁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枝丫落在她脸上,打下斑驳光影。

    一个摄像头悄悄从草丛中探出,无声地对着漂亮的脸拍照。

    远处树影闪动,郁开看了过去:“谁?”

    本想过去看看,只听里面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陈妍洗了手,偏偏倒倒走了出来。

    郁开一转头,只见陈妍突然凑得很近,挟裹着一身酒气,朝她拥了过来。

    她穿的单薄,肌肤滚烫,两条手臂挂在她脖子上。

    郁开紧贴着墙,呼吸一滞!

    “陈妍姐。”

    “郁开。”陈妍抬头看着,眼神迷离:“我好像喝多了。”

    郁开扶着她的肩,只扶着光秃秃的肌肤,瞬间被她的灼热吓了一跳,她轻轻推着她,陈妍又很快软在她怀里。

    “我送你回去!”

    郁开双手挡着,却抵不住陈妍靠过来的躯体,她的汹涌压着她,压得她心口喘不过气来。

    喝多的人,真难伺候。

    她推着她的腰,让她与自己分开距离。

    好在,胸口终于分开了。

    郁开紧张万分,此刻,又不好叫人,反而叫人误会了。

    陈妍抬起头,一双眼睛半眯着,娇娇滴滴:“这三个月,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郁开心一紧:“陈妍姐,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这不,陈妍双手按在墙上,她穿了高跟鞋,刚好能凑到她的脸上。

    郁开觉得皮肤灼热,她努力挪开头。

    脸颊扑入热气,陈妍说:“我还是喜欢你。”

    说完,朝她脸上亲去。

    快门无声咔咔咔按出了火花。

    郁开偏开头,避开亲吻,伸手轻轻一推,从背后搂着陈妍的腰,拖着她远去。

    亲她,不可能。

    三天后,两人热搜登顶,微博差点爆了。

    陈妍与某新晋小花疑因戏生情,在厕所热吻!

    第88章

    陈妍醉后失态, 此刻若是拖着她回杀青宴上,被大家看了,陈妍若再次控制不住, 可能醒来后两人都比较尴尬。

    她一手扶着她的腰, 那孔雀蓝的丝绒材质似火烧一般柔韧,像是要捏化了一般。她又松了手,虚空往上,搂着她的肩膀, 拖着她往酒店方向走。

    期间,陈妍软软浑浑的, 双腿像是软了一般, 走起路来磕磕绊绊, 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好几次,她的颈脖被陈妍搂着,路灯下, 陈妍一双醉红的眼朝她笑了笑:“郁开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郁开侧过头,表示和醉酒的人有话说不清。

    若是说没有,此刻不知道她又要闹出什么事。

    不过好在还行, 就算是醉了,陈妍也没有胡闹, 她没有得到答案,又像是断了片儿, 歪头在她的怀里。

    额间滚烫,稳稳靠在她心口。

    灼热的肌肤让她产生了思念,想起了另一个人, 对方总是凉凉的, 就算是夏天, 靠过来的时刻,也像冷冰一般,刺得她毛骨悚然。

    柳月明在她颈脖里取暖,小冰手小冰脚一并缠着她的腰。她拢她入怀,慢慢,慢慢去融化她。

    也不知道,月明姐在台湾怎么样了。

    思绪放飞了一瞬,郁开回过神来,抱着陈妍进了酒店。

    不远处,摄像机一路跟到酒店外,咔咔咔咔按下快门。

    男人收起摄像机,正想进大门,却被保安拦了下来,让他出示卡。

    他转头离开,嘴里骂骂咧咧:“呸,狗眼看人低,等老子手里有了这些照片,还住不起你们这破酒店?”

    他满意地看了看,从一开始拍到陈妍和郁开,他就觉得有问题,从此以后一直拍两个人,果然,真的有问题。

    这才发大财了!一千万总有了吧。

    酒店内,郁开将陈妍放下后,轻轻替她盖好了被子。

    陈妍此刻迷迷糊糊着,眼睛半睁着看她,似清醒非清醒:“郁开。”

    郁开拢着被子,替她挡着露出来的肩颈:“陈妍姐,早点休息。”

    陈妍凝着眉头,白皙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掐了掐太阳穴:“水。”

    “要喝水是吗?”

    郁开起身,用酒店的烧水壶和矿泉水烧了起来。

    烧好后,她去了卫生间,将手机掏出来,给陈妍的新助理打了个电话,顺便让她带了些蜂蜜来。

    这样对醉酒的人好些。

    床上,陈妍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心口被压得难受,她勾着被子,难以隐藏心底的情绪。

    趁着酒意,她胆子也大些,只想得到想要得到的人。

    望着灯影闪烁的卫生间,她小声喊着:“郁开。”

    郁开挂了电话,从卫生间出来,折回到餐桌旁,正巧,开水烧到顶,跳砸了。

    她倒好一杯水,朝着床头走去。

    水很烫,她先放在了床头柜上。

    陈妍的脸依旧很红,她已经不听话地将被子往下拉了一些,露出腰腹以上,孔雀蓝的小呆带往下滑了一条,白皙的肩膀尽显,里面还有一条细细的透明肩带。

    陈妍抬起手,像是指着她一般:“能不能,今天陪我。”

    “不要走。”

    郁开垂着眸,长长的睫毛似鸦羽盖着,声音带着疏离感:“我已经让小裴来了。”

    小裴是陈妍新助理。

    陈妍胳膊缓缓下垂,落在鹅绒被上,发出柔润的垂落声。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一酸,眸光似柔水,细流直下,哼唧,哭泣。

    这穿透人心的哭声让人怜悯。

    郁开无奈地看着她:“陈妍姐。”

    她凑上前,用热毛巾替她擦泪。

    可怜情感这个东西,郁开至今都没有学会。学不会如何追求自己喜欢的,学不会别人追求自己时,应该是什么反应。

    陈妍顺着盘上她的手腕,双手紧紧捏着:“你就不能,陪我一晚。”

    郁开不知道,这个陪一晚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管是□□、还是陪着坐一晚上,她都觉得逾越了。

    她缓缓松开手,脸色沉冷,自然没答应她:“陈妍姐,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你了。”

    说罢,她站起身,转身朝着房门。

    陈妍坐起:“郁开。”

    此刻,门铃响了。

    郁开淡然地往前,伸手拉开了门。

    那天之后,两人一直没有见面,也没有再说话。

    郁开当陈妍是醉酒迷糊,兴许是忘记了。

    并且,她自己也需要一个长长的假期。

    前两天,在家里睡了大懒觉,任凭是谁都没有叫她出去。

    神奇的是,所有的事情忙完了。

    那份空虚感竟也钻空子似的往她心里填。

    梦里,她拍着柳月明的漂亮臀。

    对方像是软泥一般趴在她身上。

    一双眼睛红红的,好似缺氧看着她。

    她猛地被惊醒,醒来后手心颤抖,掌心汲了汗。

    还是没有忘记吗?

    是太闲了吧。

    终于熬到了两日,有一段小通告。

    是有关《后宫》的双人采访。

    郁开已经将那夜的事忘记了,和陈妍合作时,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异样。

    正好,她最好记不得,就当是没发生过。

    可采访一结束,陈妍叫住了她。

    郁开转过头,双手掬在白衬衫上:“陈妍姐,有事吗?”

    陈妍身穿长袖连衣裙,比那日的装束要保守许多。

    她拢了一下挎包:“一起吃个饭吧。”

    郁开答应了。

    两人并肩朝饭店走去。

    郁开走在她前面。

    陈妍抓着包,指甲深深陷入小牛皮里。

    那天夜里的事,她都知道,她竟竟说了那样的话,问郁开喜不喜欢她,还想亲她,还让让她□□。

    这些事情都是她断断续续想起的。直到今天,才有一个完整的记忆。

    活了二十八年,她从未像那般失态过,兴许是酒精作用,兴许是她自己本就想。她是成年人,单身已久,看着郁开这般,身材好个性好模样好的,自然会有想法。

    郁开走在她前面,穿着修身的牛仔裤,宽松的衬衫,随意走着,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后悔昨日的举动,后悔没有豁出去,只是犹犹豫豫,想又不敢。

    到了包间,点完了菜,房间就剩下她二人。

    陈妍双手交叠着,语气低低的:“郁开,那天晚上的事,真的不好意思。”

    郁开端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顿,原是陈妍知道,记得,所以。

    “不过,我让你留下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陪我,我怕一个人。”

    她还是不敢说出内心的想法,毕竟这遭人厌恶。

    郁开抿了口茶,自然信了。

    她捏紧杯子,指腹揉搓着:“其实,酒后失态是常有的事,我之前喝醉酒,也这样,陈妍姐不必过意不去。”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以后还要见面,郁开也没把话说死。

    这样一来,那事就算翻篇了,陈妍也笑了起来:“对了,一会儿吃完饭,我想去买衣服,你能陪我一起吗?”

    她点头:“好啊,我也好久没买衣服了。”

    菜上齐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电视剧拍完了不等于以后没有交集,后面播放的时候,两人说不定还要一起出镜宣传,做综艺什么的。

    故而都是聊的这些。

    陈妍切着牛排,刀叉都太顿了,一时上不了手。

    郁开很快切好,看她:“刀用不了?”

    陈妍食指按着刀背,迟疑点头:“没事,你不管我。”

    她见状,将自己的牛排递过去:“你吃这份吧,反正都是一样的。”

    郁开的体贴,是很自然的,大方的,不殷勤的,陈妍微笑接过去。

    交换餐盘的时候,郁开将她牛排里多余的西蓝花叉了出去,一共三朵,都叉到了自己碗里。

    陈妍诧异地盯着她:“嗯?西蓝花?”

    郁开想也没想:“你不是不吃青菜的吗。”

    完蛋,她手一顿,惶惶然才记得这是柳月明的习惯。

    空气尴尬了几秒,陈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郁开连忙解释:“不好意思,记错了。”

    “没事。”

    陈妍也立即转移话题:“对了,有个事情,我想问你一下。”

    郁开:“嗯,你说。”

    陈妍:“听说,你是云遇的亲妹妹。”

    消息早走漏了,只是陈妍一直没问她。

    郁开:“血缘上是。”

    她放下叉子,惊吓地:“那你,为何没有回云家。”

    郁开沉着气:“不知道,总觉得,不像是一家人。”

    这是她不能理解的,她又说:“以你现在的演技,如果回了云家,只会对你的事业更加有帮助。”

    是啊,这点郁开知道,云遇也给她提过。回了家,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贱不贱啊,偏偏在外面吃苦。

    她缓缓卷起意大利面,睫毛轻抬:“陈妍姐,也觉得我应该回去吗?把我弄丢了那多年,对我的一切还不知道,也不过问我的想法,一来就,一个想直接用买的,一个直接想卖。”

    她像是个物品。

    陈妍颇为不解:“可她们毕竟是你的家人啊。”

    这句话,算是堵到她了。

    郁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脑海里只闪过柳月明给她说过的话。

    “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

    柳月明一向如此,似乎并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任凭别人说什么,她都是那个样子。

    那种管你毛事的模样,真的是太吸引人了。

    而陈妍和她是两种个性的人,陈妍温和、柔顺,做事情缜密、心思细腻,也中规中矩,在条条框框里做事。

    不是不好,而是。

    她也曾问过自己有没有可能喜欢陈妍,陈妍难道比柳月明差吗?论外貌、事业、家世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论个性,外人看来,自然是陈妍更胜一筹,人缘广,大家都夸赞。

    而柳月明,她就是一根刺,看谁不爽了就不会给好脸色,她只为自己的感觉而活着。

    郁开何尝不是,她只为自己的感觉活着。

    前世,哪怕是一厢情愿,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她也不曾后悔。

    这一世怕是那泥淖,要再一次踏进去了。

    郁开放下叉子,心口起着阵阵浮动。

    不可以,不行。

    见郁开脸色不好,连饭都不吃了,陈妍还以为惹到她不开心,她立即关怀到:“郁开,是不是我说的让你不开心了?”

    郁开摇头:“没有,陈妍姐,没有的事。”

    吃完饭,两人一起逛商场。

    郁开才暂时能将那磨人的月亮短暂忘记。

    正值冬季。

    商场上心了不少新品。

    陈妍和她并肩到了一家店,一眼就相中了一件大红色修长棉服。

    她指给郁开看:“这个好像很适合你。”

    郁开瞥了一眼:“好像还行。”

    “走吧。”

    陈妍拉着她往里走。

    导购身穿黑色的制服,踩着高跟鞋,恭敬迎着她们进去。

    一面将大红喜色的棉服拿了过来。

    陈妍接过,转头让郁开脱风衣:“快脱了,我给你试试。”

    郁开自然试穿了起来。

    她本就想买衣服,看看也不错。

    红色衬人,穿上后她整个人明艳又大气。

    导购在一旁夸赞。

    陈妍也看得呆了,去年的除夕,她记得很清楚,郁开就是身穿一身红色衣服,从公交车上下来,头发上顶着白雪,饶是好看极了。

    是小姑娘眼里清澈的干净,把她深深吸引住的吧。

    这样一看,就像是看到了除夕那天。

    不过,那个时候的郁开,对她还亲近些,也对她没有防备,甚至可以说,她感觉到对方很欣赏她。

    只是只是她怎么没早点和郁开产生关联,或许是第一次相遇,对方找她要签名,或许是应该选郁开入自己团队,她错开了郁开很多次。

    她走上前,轻轻理着她帽檐边一圈的白兔毛,仰头看她:“真好看。”

    转头又对导购说:“包起来吧。”

    郁开自然没有想到,陈妍会给她付钱。

    她提着衣服走到收银台时,导购说已经付款了。

    眉头一下锁起,郁开顿时心慌了慌。

    她跟在陈妍身后:“陈妍姐,我把款一会儿转你账上。”

    陈妍选在商场的衣服,很自然说:“不用,我送给你的。”

    郁开脸红着:“不行,这件衣服要两万八呢,太贵了,我不能要。”

    陈妍笑着没理她,伸手去拿漂亮的内衣,在她身前比划:“你穿多大?”

    郁开急了:“啊?”

    陈妍笑着觑她胸口。

    郁开伸手护着自己:“陈妍姐!”

    陈妍:“a吧,你是a。”

    她继续不理。

    郁开叹口气,望着她离去的身影。

    逛了快一个小时。

    陈妍正在试睡衣。

    郁开坐在小沙发上,掏出手机,将钱转给了陈妍。

    因为一次性不能转太多,她分了两次转齐。

    看来,有些事情,是她自己没有设门槛,所以导致陈妍觉得追她还有希望?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

    郁开坐在外面,此刻犹如醍醐灌顶。

    她个性太老好人了,万不能这样下去。

    是时候有一个终结了。

    郁开下定决心。

    良久,陈妍试了衣服出来,买了自己满意的睡衣,提着两包裹在店里转了一圈。

    没看见郁开。

    转头一看,见郁开正站在环形的走廊,背对着她。

    陈妍付钱时,才发现郁开给她转了钱。

    她吸了口气,很快,又调整好笑意,朝着郁开走去。

    “怎么在外面站着。”

    郁开转过头来,脸色平静:“陈妍姐,我把钱转给你了,你收一下。”

    陈妍眉毛跳了跳:“怎么了,收下前辈的礼物也不行。”

    郁开:“不行,陈妍姐,我觉得以后我们都没有必要走这么近了。”

    她说得严肃,眼神直直看着她。

    陈妍眼神闪躲,似不愿意听她这些话。

    郁开:“我真的只把你当前辈、朋友,我也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情。”

    商场内,环型中间的灯亮亮的,刺得陈妍差些睁不开眼,她心口一紧:“郁开,我们这样,很让你为难吗?”

    郁开:“若继续这样,或是朋友都没有办法做了。”

    她转头看着灯,橙黄灯光打在她脸上。

    “陈妍姐,我真的很普通,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被拒绝的陈妍,自是脸色不好看,她依旧不愿意相信,伸手去拉郁开衬衫:“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试试。”

    难道她不如柳月明?

    “明明,明明你之前对我也。”

    “敬重,我对你只有敬重。”

    “为什么,你都不了解我。”

    “在很久以前,我就了解你了,陈妍姐。”

    前世,两人本就是知己了。

    不过,前世她同柳月明公开恋情早,陈妍自没做什么。

    陈妍更不明白了,既然郁开很早就注意她,不应该更喜欢她吗,她的眼泪闪烁着:“你难道还喜欢柳月明吗?”

    郁开望着面前的灯,眼睛眨了眨,神情一下迥异了。

    指腹顺着郁开的衬衫松手,陈妍低着头,心口像是被浇了层凉水。她明白了。

    郁开远她的方向走了一步:“那么,我先回去了。”

    陈妍:“我送你。”

    郁开:“不用了,我打车。”

    说罢,她头也不回,转头就走。

    陈妍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下楼的,到了车上,她将满载而归的所有物扔在后车座,心口似一阵绞痛。

    像是呼吸不过来。

    她打开车窗,对着外面大口呼吸,调整了许久的情绪。

    感情这种事情,最是难以强求,越求,越是不得。

    而她至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靠在座椅上,久久难以想通。

    石柱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朝她车旁走来。

    陈妍正好启动了车。

    男人走到她身旁,轻轻敲着她的窗:“陈小姐。”

    陈妍:“你是谁?”

    看面相,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喜欢拍人隐私的狗仔。

    陈妍闷着气,不打算理他。

    男人举起相机,跟着她的启动的车一边走一边讲。

    “陈小姐,你和郁小姐的事我都拍下来了,拿钱来摆平吧,一千万!”

    陈妍面无表情,瞥了一眼他那些所谓的照片。

    她冷着脸,戴上墨镜:“你要曝光就曝吧。”

    说完,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留下男人一脸茫然:“陈小姐?”

    *

    台湾。

    某三十年多年的旧楼。

    房间内陈设均具有民国风。

    朱红的木门已经掉漆,门上的把手也已生锈,一切都是那么陈旧。

    然而,门缓缓打开。

    一阵香浓的青烟冒出,一截如笋尖的手摸着门,斜出来一个人影。

    摄影机扫到脚。

    白皙的嫩足因为泡澡变得粉红,热气也循循往上冒。

    上面,是一对纤细的小腿,小腿交叠,线条流畅漂亮。

    白皙的玉大腿还滴着水,刚出浴的美人,浑身就裹了张当天的新闻报纸在身上。

    正好遮住大腿以上,胸脯以下。

    柳月明靠在门边,整个人像是站在仙境中,浓黑色大波浪遮着半边肩膀,一张脸纯素颜,睫毛根根分明,嘴唇水嘟嘟的,脸上还流着洗澡水,整个人就是刚出浴的美人图。

    美,太美了!

    她俯视着镜头,像是俯瞰卑贱的舔狗。

    “一二三,卡!”

    众人纷纷鼓掌。

    柳月明也忙松口气,这报纸也太难穿了。

    陈贞走上前,替她盖好衣服,同她一同去了更衣室。

    “解脱了。”

    柳月明长舒口气。

    还以为会拍很久,没想到意外的效率高。

    她穿上白色针织连衣裙,披了件围巾,再穿了毛茸茸的拖鞋,就出了更衣室。

    陈贞接过她换下来的浴巾,一面问她:“晚上有庆功宴,不知道你去吗?”

    柳月明摇头:“我不去,好不容易杀青,谁还天天看着他们。”陈贞早就知道的,柳月明一向如此。

    她点头:“今天先在台北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的飞机。”

    柳月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上了保姆车,她才有时间掏出手机,看看今天的热搜。

    最近,喜笑妍开的cp组合已经快要超过她云开月明了,她无比慌张,一直关注着,生怕就被陈妍比了下去。

    毕竟她来台湾这么久,根本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刚一打开微博,就看见条爆了的热搜。

    词条:陈妍与某新晋小花因戏生情,在厕所热吻。

    柳月明心如鼓撞,又往下翻,接二连三的词条让她彻底失心发狂。

    #陈妍与郁开深夜共宿酒店#

    #陈妍与郁开事后甜蜜吃饭逛街#

    #喜笑妍开cp是真的!#

    她瞳孔怔了怔,连忙点进去看了情况。

    图片,陈妍和郁开在厕所外面亲吻,灯光下,两人紧紧相贴。

    两人手挽手进了酒店。

    还一起吃饭,一起逛街。

    心砰砰直跳,像是要滴血一般。

    柳月明掐着心口,只觉得一股阵痛从心直达四肢百骸。

    她不自觉颤抖起来,连呼吸也是无措的。

    “她们她们睡了?”

    第89章

    柳月明再一次体会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以往看别人失恋, 总以为那只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无关乎身体上的。

    可当她看到两人热吻、同进酒店、谈笑有声照片时,心口犹如被刀刺了, 脆弱的心脏瓣膜霎时间快速收紧, 扯得她心口痉挛,疼痛难忍。

    她抓着心脏的位置,试图用指甲在外部的抓取力量,去缓解心脏的痉挛疼痛。

    可惜毫无用处, 它不仅疼,顺带着呼吸也开始不畅, 四肢继而不收控制地颤抖。

    陈贞上了车, 从后视镜观看过去, 见柳月明脸色瞬间惨白,俨然一副病态的神色。

    她立即感知到不对劲,不会又犯病了?

    她连忙下了副驾驶, 绕到后车座上去。

    “老板,你怎么样。”她关切问她。

    柳月明这幅样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上一次见, 应该还是一年前,不认识郁开的时候。

    浑身痉挛、面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是疼的, 可惜她不说。

    以往她经历的那些,她对任何人都不没说。

    柳月明曾经对她说:“不要同任何人诉说你经历过的苦难, 因为别人根本不在意,哪怕是你的亲生父母,她们只会轻描淡写你的遭遇, 你的朋友若知道了, 那么不久的将来, 你的朋友将会拿着你脆弱的一点,作为砍杀你的利刃,没有人值得相信,除了自己。”

    陈贞铭记于心,也深信不疑。

    这会儿,她从包里翻出她以前常吃的心脏药物,兑了水让柳月明快速喝下,再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只手顺着她的心口往下:“好些了吗?”

    柳月明额头渗出细汗,一股股往下落。

    她声音孱弱,像是做了重大手术等待恢复的病人:“立即回回南城。”

    疼痛归疼痛,柳月明很快稳定下来,着眼于要做的事。

    按理说,新晋小花正在事业上升期,爆出恋情,不关是好的坏的,都会有一定的影响,很容易被人打上恋爱脑的标签。

    谈恋爱挖十八年野菜的帽子就扣上来了。

    不过,她此刻根本关心不上这些东西,她只想知道,郁开和陈妍是不是真的。

    点开微博,每看一条都有种让她在绝境中求生的感觉。

    闹的最厉害的就是嬉笑妍开cp粉。

    【嘿嘿,恭喜恭喜,我们喜笑妍开修得正果,打败了云开月明!】

    【这下终于证实了,郁开就是要和温柔姐姐在一起,谁会选择冰冷高傲的人哦。】

    【今天咱们cpf一起去团建,地址*****】

    柳月明手指颤抖着,很快用小号回复:【郁开和陈妍?怎么可能,世界末日也不可能,郁开不喜欢她那款。】

    回复好后,立即去下一条继续看。

    陈妍微博

    【虽然很突然,但是从图片中就能看出,两人已经恋爱很久了,恭喜陈妍姐姐】

    【妍姐姐也是该恋爱的时候了,祝福。】

    郁开微博下。

    【哇,是真的吗,是真的等一个公布,不是真的等一个澄清】

    【事业上升期,虽然不希望开宝谈恋爱,但是陈妍真的很香】

    【原来竟是喜笑妍开啊,站错了站错了】

    今天的微博和评论,没有一条她爱看的。

    没一会,马上又被#云开月明是营业cp#吸引了。

    这里面总是写她们的好吧。

    【天啊,居然是假的,这不浪费我们的感情吗?】

    【是啊,转粉转粉,咱磕cp还得是要磕真的。】

    这些人变脸怎比翻书还快,竟没真情实感了吗?

    好在依旧有几个粉丝比较坚持。

    【不相信,我始终觉得郁开看影后的眼神不一般,坐等一个澄清】

    【就是,乖巧的大学生和高冷的影后才配啊,两个人都温和,那还怎么产生爱情的小火花。】

    柳月明总算是看到条顺心的,再次用小号点了个赞。

    她这才关了手机,长叹一口气。

    胸口还是有阵余堵,喘气依旧费力。

    陈贞坐在她身旁,也已经知晓郁开发生的事。

    郁开作为欢漾艺人,柳月明没有理由不管。

    她心头的刺痛还没完全好,李洁就打来了电话。

    “月明啊,郁开是你带来的艺人,你看看,这下要怎么解决,我可不想让她破我们欢漾先例。”

    在欢漾,大家都像是和尚菩萨一般,都是个个事业心,从不塌房,也不恋爱脑。

    现在郁开一部戏都还没有播,什么都没有,就恋爱出道了?

    李洁又知道她是云家二千金,自然不敢叫上郁开公然□□,这事只好找柳月明了。

    柳月明问道:“她承认了吗?”

    李洁笑了笑:“怎么,不承认难道就没有谈恋爱了,我不是说你,我就说郁开不简单。”

    柳月明挂了电话,心头再次一梗。

    恋爱了吗?

    真的和陈妍在一起了?

    无奈地闭上眼睛后,依旧把重要的事情安排下去了。

    “尽快找媒体澄清。”

    陈贞点头:“如果郁小姐真的和。”

    柳月明胸口提起的气再次沉下去:“算了,等我回去再说。”

    *

    欢漾办公室。

    郁开给陈妍打了很多通电话,依旧没有回应。

    本想着,这事两个人是当事人,一起把当天的事说出来也就澄清了。

    可惜陈妍压根不接电话,或许在忙,也或许,是那天之后,陈妍不再理她了。

    卢丽丽坐在她的旁边,也在通过各种方法打听陈妍的下落。

    李洁在她们面前走来走去,想着郁开如今是云家二小姐,一口气也是发不出来。

    李洁:“我不管你们有没有热吻,有没有谈恋爱,你最好和你的陈妍姐商量个对策,赶紧把这事压下去。”

    郁开点头:“我知道了,李总。”

    李洁叹气,此时,办公室只有她们三人。她咳了咳:“你和月明才断多久,怎么就和她又搅上了。”

    郁开:“李总,我没有。”

    李洁摆手:“哎,我不是干扰你谈恋爱,问题是现在你和月明的戏要播了,闹这么一出来,那《和亲公主》谁还看啊,这对你们,都是很大的影响!”

    郁开小手抓着裤腿,思索着解决办法:“李总,你放心,今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洁:“嗯,尽快,不然你们的戏要往后推,错过寒假档,又要压到暑假档,时间一场,夜长梦多。”

    郁开起身抱歉,恭送李洁离开。

    说实话,前世,她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因为一早和柳月明公开了恋情,所以没有处理过绯闻。

    而且,这样的事最好要一招制敌,最好有证据把事情处理完整。

    只是陈妍不出面,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郁开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厕所和酒店发生的事,从摄影机角度去看,的确有些暧昧。也容易误导大家,唯一知道真相的,陈妍和她的小助理。

    如今陈妍也联系不上,小助理也失踪了。

    郁开眼神亮了亮:“还有酒店监控。”

    她进去房间不过十来分钟,监控也拍到了她出来的画面才对。

    卢丽丽一拍大腿:“对呀,赶紧去找吧。”

    说着,两人很快开车到了酒店。

    郁开记得那天晚上是九点多的样子,便很快扯到了监控的画面。

    从她送她进去,再到出来,不过就十来分钟,期间,还有小助理和她交班的时间点。

    找到监控后,两人都会心一笑。

    郁开:“有了这个,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了。”

    卢丽丽站在一旁,掐着下巴思索:“不过,好像也证明不了,那个接吻的画面怎么办。”

    而且,的确有两个人之前经常在一起的画面。

    她又陷入了困境中。

    对呀,光是这个,只能证明两个人没有睡,不能证明什么。

    说来说去,她还是要找到陈妍。

    郁开叹口气,和卢丽丽相互看了看。

    卢丽丽拖着腮:“你和陈妍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多眼杂的地方,郁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并且,酒店的服务人员都认识她,正激烈地讨论她和陈妍的恋情呢。

    她一时没脸,拖着卢丽丽往外走。

    到了林荫小道,郁开裹紧围巾和口罩,边走边叹气:“就是这样了。”

    卢丽丽惊恐:“天啊,你也太直接了,这样很伤人的。”

    “那怎么办,我已经说了好多次了。”

    郁开知道,如果没有明确的拒绝,甚至拒绝的不够决绝,那么在对方看来,就还是有希望的。

    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也像是经历过这样的苦痛一般。

    柳月明从未拒绝过她,也没有给她承诺过什么,就是典型的,不主动不拒绝。

    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眼力见,抱着自己的一片真心就往上冲。

    结果得来的,却是满身的伤痕。

    “反正都是要让人伤心难过的,还不如彻底一点。”

    郁开思索了一会儿:“而且,人生又不是只有恋爱,恋爱不能拯救自己,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

    恋爱甚至会让人变得不自信,把自己拖入深渊。

    “话是这样说,可这会儿,应该去哪里找陈妍呢?”卢丽丽叹口气:“她该不会是想坐恋情吧。”

    *

    某独栋小别墅。

    女人身穿黑色丝绸睡裙,懒洋洋地躺在落地窗的吊椅上。

    纤白的手捏着一红酒杯,一旁放着开了的红酒、起子。

    秋冬的阳光并不温暖,但洒在她身上,她似乎好受很多。

    晃了晃红酒杯,陈妍关掉手机,嘴角微微勾起。

    几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微信的轰炸,让她觉得自己也有被郁开重视的一天。

    就这样吧。

    让事情继续发酵,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们恋爱了。

    给郁开洗脑,让她看看,全世界都在祝福她们,让她看看评价,跟了她,不比任何人差。

    眼睛眯成一条漂亮的弧线,红唇微启,轻轻抿着来自生茱莉亚庄园的葡萄酒,此刻,哪怕是假的,她也觉得欢心无比。

    让她澄清?

    她疯了才回去澄清。

    *

    事件发酵了一整天,网友们都希望正主能有一个回应。

    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等来。

    柳月明坐上了回南城的车,心口一直堵到现在。

    没有人回应,难道发个声明需要这么久。

    柳月明压低了眉,对着陈贞:“圈内有名的那几个狗仔,都联系过了吗?”

    陈贞:“老板,正在和他们联系。”

    “他们放出来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她担心放出来更多了,以现在这个形式,还可挽救。若是真没那么借位,或是放出在酒店一夜未归,那就真的澄清不了。

    柳月明冥思着:“先找到人,剩下的照片,花大价钱也要买回来。”

    陈贞:“好。”

    “郁开现在在哪儿?”

    “啊?”

    “你问问花花。”

    “好的。”

    若是不澄清,很大一个可能,就是她们在一起了。

    柳月明缓缓睁眼,此刻如猛火攻心。

    谁同意她们在一起了?

    她不同意。

    若她们是真的,她就来个棒打鸳鸯,非拆散她们不可!

    车子转到目的地。

    面前是一排银杏树。

    这个季节,树上绑满了漂亮的彩灯,银杏早已黄透,随风飘落铺在街道如金色的被子。

    树下走着一个人,那人身穿驼色卫衣,下身宽松牛仔裤,扎着一个丸子头,简单的运动鞋,高挑的身材被灯光拉得深长。

    车轮碾碎几片落叶,速度放缓,柳月明光洁的指甲敲了敲车窗:“停这里。”

    车辆平稳停下,下车时,柳月明拢了一下灰白貂毛长外套,踩着毛茸茸的拖鞋下了去。

    陈贞:“老板,你没穿袜子。”

    柳月明自然没听见,她已经不受控制地发狂起来。

    面前的那个人,她光是看个背影,看个她走路的姿势,还有那熟悉的穿衣风格,她就知道是郁开。

    时尚的棉拖鞋轻软,落地无声,柳月明由远到近,跟着她拐入了小区里。

    一路上,她心口越发跳的快,手心也汲满了汗。

    她迫不及待地,等着没有路灯的地方,越走越快,越走越近,然后,猛鹰扑食一般,扑了上去。

    她把郁开按在一颗树上,树体被狠狠一撞,发出闷响一声,掉落下几片树叶,横在两人面前。

    郁开先是想反击,却在斑驳光影下看见了来人,她猛吸一口凉气。

    “月明姐?”

    她的背被撞疼了,说实话,从没感觉到柳月明力气这么大过。

    柳月明掐紧她的手腕,灯光之下,眼神愤怒,声音凌冽。

    “你和她睡了?”

    柳月明单刀直入。

    郁开咳嗽了两声,就知道柳月明是问什么。

    柳月明脸凑得近,气息直压着她的脸颊,她侧着脸,脸儿一红:“这不关你的事。”

    “放开我。”

    她挣脱着,此刻却被她压得严严实实。

    柳月明心脏跳动飞快 ,像是要撞破肋骨血肉,冲到她的心房一般。

    她未免有些害怕,不知道柳月明要做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

    柳月明再次问她,鼻尖抵着她的下颌线,气息扑入,又吸着,像是吸她身上的味道。

    郁开打个冷颤:“我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无关。”

    “无关?”柳月明仰视着她,眼睛眯成一条弯弯月牙,像是夺命的刀:“你要和她在一起,我就知三当三。”

    脑海犹如劈了惊雷,郁开被她的话给狠狠震慑住了。

    这是什么要不得的话。

    树影斑驳下,郁开神色惊慌,低头凝视着她。

    柳月明扑在她身上,她想好了,就算是郁开同她在一起又如何,睡了又如何,她要加入,她要用手段。

    这会她不装了,哪怕是强行的,也要把郁开夺回来。

    她扯着郁开的卫衣衣领,往下狠狠一拉,垫着脚仰着头,朝着她的红唇亲去。

    她已经忍受很久了,她就要亲她,就要给她。

    郁开握着她的手腕,努力扯着她远离。

    柳月明上腿,双腿跨上她的腰,夹在她身上,让她不能动弹,继续仰头亲。

    亲,亲不到嘴就亲下巴,亲脖子,亲锁骨,甚至把卫衣往下扯,亲沟壑。

    都是她的。

    这是户外,树林外来来回回还有人。

    郁开害怕极了,她不敢大声反抗,也不敢用力,怕一拳头下去,柳月明就直接倒了。

    她努力避开她的亲近,身子错开树,往后一倾斜。

    噗通。

    郁开躺在满是银杏叶扑的被子上,柳月明瞬时骑在她身上,双手按压着她的手臂,此刻犹如力大无穷的女妖怪。

    “月明姐,你别乱来啊。”

    她仰着头,看柳月明如波浪的长发下垂,像是海藻一般掩盖着她的脸庞。

    虽背着光,她似乎在柳月明闪烁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丝泪珠。

    郁开心一紧。

    柳月明坐实在她腰上,蜜大臀把她压得死死了。

    她穿着是针织连衣裙,坐下时,两侧开口到了大腿处,露出两截漂亮白腿来。

    柳月明松开她的一只手,纤长指尖捏着她的下巴。

    “和她断了,和我在一起。”

    柳月明命令。

    郁开喘着粗气,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愿?”

    她凑近,气息压在她脸上:“不愿,我就和你在这里做。”

    说着,她脱下她的外套。

    郁开阻止她。

    柳月明再次压上来:“让我们上热搜,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在银杏树下合二为一,我还要把之前和你在一起的的各个场所的……那些画面都曝光出去,让大家都看到,你是我的,你早就是我的。

    我就是要让狗仔拍到,不仅拍到我和你在银杏树下做,还有公园长椅、露天的泳池、蛙声一片的池塘,在各个地方,都疯狂地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就是那样的关系!是情人,是情侣,是谁来了也扯不开的关系。”

    “你疯了。”郁开低吼。

    “我疯了,我没有心了,我失心发狂了,我为谁,为你,郁开,别忘了,前世我也是真心爱着你的。这一世,我也从未变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颤抖了起来,带着几分哭腔。

    郁开心揪着。

    柳月明眼里的红,像是要掉出一滴血来。

    吧嗒吧嗒,像是雨水一样洒落在她脸上。

    郁开眨着眼,再一次无措了。

    除了脸上被柳月明的泪水洗礼,还有腿上,也像是被什么水沾湿了一般。

    郁开侧头看去,斑驳的光影下,柳月明皎白的小脚露在外面,脚指红成一片,似乎在滴血。

    她差点忘记,这片小树林有很多玻璃碎渣子。

    “月明姐。”

    柳月明呜呜两声,娇软地扑在她的怀里,脸颊湿乎乎地贴着她的心口:“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这个时候,狗仔怎么不在,怎么不拍到,拍到我和你在一起,我以前和你那么多次,在床上,为什么没有拍到我们,我们还在户外,他们好笨,为什么都不来拍,我们那个不比你和陈妍曝光出来的刺激好看吗?一个借位吻,还有不清不楚的酒店,难道就不能是送朋友回去吗?”

    郁开耳朵嗡嗡嗡的,耳朵边像是有只小蜜蜂嗡嗡嗡,只是这只小蜜蜂还不知道自己的脚受伤了,只顾着采蜜呢。

    她叹口气,也是拿她没办法了。

    “月明姐,你脚受伤了,不疼吗?”

    柳月明吸了吸鼻子:“疼,我心口疼,快要死了,在飞机上就缺氧,我以为我回不来了,但是我想着,你的身下压着的是陈妍,我又活过来了,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我把她扯走,我躺下来,你压着我,这才是对的。”

    心口被压得实实的,郁开头一次感觉到柳月明那身体的温度,她是两个极端,冰山与赤道,大底如此。

    她本想躺会,听小蜜蜂再说些什么。

    不过,此刻她的伤要紧。

    她坐起身,一把搂进柳月明的腰,和她对视着。

    柳月明吸了吸鼻子:“你有力气反抗嘛。”

    郁开:“当然,不然你觉得你这点力气能做什么?”

    柳月明含着下唇,慢悠悠从她身上站起。

    脚刚刚踩地,就感受到了脚掌心的疼。

    郁开连忙拉着她,一手拖着她的腰,一手抱着她的膝盖弯,抱起骄傲的公主。

    柳月明诧异地看着她:“我。”

    郁开怒视着她:“月明姐,你脚受伤了。”

    第90章

    冷风一吹, 脚底心透着冰冷刺痛,似乎还能感觉到液体的流动。

    柳月明总算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郁开。

    此刻, 她的身体被抱着, 悬浮在空中,然而她的心却像是石头一般落下。

    郁开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些羞怒,不愿同她说话, 只搂着她往公寓里快步走。

    灯光疏影下,郁开的侧脸流畅而又好看, 整个人自带暖黄柔光。

    刚才, 她真的做事太过出格了, 此时此刻,心中竟小有惭愧。

    不过,郁开真的同陈妍在一起了?既是在一起了, 怎么又会抱着她,抱着她回公寓呢?

    没有在一起吧。

    柳月明含着唇,小心翼翼朝她身上靠了靠。

    谈过恋爱的女人, 身上往往会有那个女人的味道。

    鼻尖轻轻点着她棉质的卫衣,小口吸着气, 是干爽的洗衣液混合阳光的气息,肉质散发着清雅的雪松味。

    没有小狐狸的骚味。

    可她依旧不能确定, 郁开有没有同她谈。

    进电梯后,郁开抱着她,背对电梯门, 以防别人认出来。

    很快, 电梯挤上来一拨人, 后面一直喊进去一点。

    郁开只好抱着她往里挤了两寸。

    怀中的人也十分配合,整个身体往她跟前贴了贴。

    柳月明的手也往她领口摸来,冰凉指腹像是游蛇钻进她的衣领。

    锁骨处传来一阵凉,郁开低下头,眼神制止她。

    柳月明拒绝同她对视,只蹙紧眉头,整个脸埋进她心口。

    这位置,正好贴着她的心口,柳月明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

    她应把柳月明扔银杏树下。

    心口被撩起一阵波动,郁开时不时用指腹掐一掐她的腰,示意她适可而止。

    柳月明只管在她怀里吐气呼吸,最多腰肢一扭,继续放纵。

    指头在她锁骨上点来点去,偶尔还掐她一下。

    柳月明轻盈了不少,以往,她做她情人时,最多能抱着她从楼下走到楼上,不过一分钟。电梯停停走走两分钟,她也不觉得累。

    往下看时,能看见针织毛衣下分明的骨头。

    腰肢也是,之前还有薄薄的一层肉,现在只剩下硌人的骨头。

    是角色需要,还是没好好吃饭。

    低头看了她几秒,柳月明像是蹭够了,松开她胸口,眼神微微斜上来,正巧与她对视上。

    电梯到了,郁开冰冷地转开眼眸,抱着她走了出去。

    要知道,这样的柳月明从来少见,前世,就是让她主动抱她一会儿,对方都是不肯的,这一世,倒是主动贴上来了。

    柳月明做任何事都喜欢过犹不及。

    思索间,柳月明忽然对她说:“你刚刚在看我吗?”

    郁开抿着唇,并不打算搭理她,用指纹解锁后,一脚踢开门,抱着柳月明往客厅走。

    “你好像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心疼我。”

    柳月明抬着眼,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泛红,整个人就是一个娇滴滴的模样。

    她没理她,只大步流星走到沙发上,狠狠将柳月明摔了上去,发出一声闷响。

    “啊!”柳月明伸手摸着臀,嘴巴瘪了瘪。

    正要说什么,郁开已经转过头去,去找东西了。

    “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柳月明小声嘀咕着。

    郁开拉开蓝色医药箱,找出生理盐水、碘伏、绷带、云南白药,剪刀等东西。

    转身觑着她:“我以为你不知道疼。”

    刚才都疯了,神经细胞全部集聚到脑海,哪还能顾得上脚底心。

    不把她摔疼了,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严肃地拖着小板凳,放好垃圾桶,端正坐在柳月明身前,伸手拉起她的右脚。

    脚掌上是斑驳的血渍,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在流动着。

    伤口还蛮深的,不过还好,没有玻璃。

    她拧开生理盐水,抬头犹豫地看着她:“我冲了,你准备好。”

    柳月明这才蹙紧眉头,有些害怕:“你轻点。”

    冰凉的生理盐水冲在伤口上,柳月明脚掌一缩,发出闷哼一声。

    郁开捉紧她脚,不让她有异动:“别乱动,疼?”

    对方眼眸微压:“疼。”其实不疼,有些冰凉而已。

    “谁让你不穿袜子,还穿拖鞋。”郁开埋怨了两句。

    柳月明嘀嘀咕咕:“我这是为谁啊。”

    清洗好伤口、撒好云南白药、总算把血止住了。

    这会,就要给尊贵的小公主缠绷带。

    郁开看了一眼自己现状,她正蹲在骄傲的公主殿下腿前,伺候着她,怎么来来回回,她还是回到了原位?

    思来想去,郁开心中愤懑:“你不应该跟我道歉吗?”

    她紧紧缠着柳月明的脚。

    “道什么歉?你能轻点?”

    她觉得郁开是故意要勒她伤口。

    “刚刚,你把我推到,跟我说的那些话,你难道不羞耻,不后悔吗?”

    绷带绕了一圈又一圈,柳月明坐直身体,脸忽然凑上前。

    她没化妆,眼睫毛自然卷翘,浓密像是小扫把,一眨一眨。

    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不后悔。”

    郁开顿时拿她没了办法,只紧紧缠着她的脚,再用胶布封口,就算了事。

    “24小时不能沾水,也最好不要走动。”她起身收拾残渣,顺便嘱咐着。

    柳月明回到:“不走动,不走动,我今天就住这。”

    她暗自窃喜,就是十八台轿子来了,也别想把她请出门。

    郁开不知道她想什么,只收拾好东西。

    柳月明趁机问她:“那我想洗澡,你能帮我?”

    郁开:“帮不了,一次不洗澡不会死。”

    柳月明:“那我是不是和你一起睡?”

    郁开拧眉头,正思索着。

    柳月明勾起唇:“我不是说那个睡,毕竟我脚受伤了,来日方长,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沙发也很小,我要是睡着滚下来了,不是不好,我能睡你的床对吗?”

    她沉思着,点了点头。

    高贵的小公主怎么能睡地板呢。

    柳月明轻轻咧开嘴笑:“那,你也和我一起。”

    郁开腾地站起身,起身去拿外套和钥匙,看样子是要出门的样子。

    她慌张起来,却不敢站起身跟着她:“小郁,你去哪里睡?”

    郁开:“和你无关。”

    这个时候,不会是和陈妍去睡吧,郁开除了和她交好,就只剩下陈妍了。

    她心情沉重起来,一时有了力气,双手撑着身体,跛腿站起来。

    “小郁。”眼神开始湿漉漉地看着郁开,她心情紧张:“我给你认错。”

    郁开摸着冰凉的门把手,指腹微微掐出一痕白:“什么错?”

    柳月明:“刚刚,我不应该强迫你。”

    郁开:“你觉得你能强迫我什么?”

    柳月明:“当然能,总能用尽办法把你打晕,然后把你手放进我身。”

    郁开瞳孔一震:“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她耳朵一下起了鸣,这柳月明到底还能说出多少惊吓她的话。

    她耳朵发红,脸发烫,纵然两人什么都做过,可做和拿到台面上来说,是两码事,她面皮薄,听了自然觉得诧异,柳月明她竟真的想吗?

    思索间,柳月明已经跛腿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揪着她胸口的衣服。

    “你若真的和她在一起了,我就敢这么做,我还要把做了照片发给她看,让她退出。”此时,柳月明怕是余威没有发尽,或是蹬鼻子上脸,一下又起了劲:“小郁,我有的是手段,只是从来没有对你使,否则,你将会看到一个,撅起屁股求你。”

    “干的女人。”

    “或者,把你绑起来,只留下手,我会主动,主动到让你看清我有多浪.荡。”

    此等词汇,郁开并不是头一次听见,只会在两人快乐时,柳月明会兴奋夸赞她,做的好,棒,什么之类的。

    她以为柳月明只是偶尔,没想到私下竟也。

    “求你,别这么说了。”

    柳月明凑近她的耳侧:“怎么?这就受不了?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那些动作比我说的话还要孟浪,你自己亲手做的事,为什么不承认呢?”

    郁开心口被刺激得来火:“我。”

    柳月明:“我什么我?重生之后就不喜欢我了,那为什么干得那么起劲?是谁啊,我求你了吗?”

    郁开脸红着:“我那是蓄意报复,对你没有一点爱意!”

    柳月明:“你说什么?”真的没有一点爱意。

    郁开直视她:“我只想弄死你。”

    “弄弄死我?”柳月明听了没气,反而有些莫名来劲,两人第一次就着这个事情吵架,没想到竟有几番滋味。

    她看着郁开潮红的脸,顿时羞涩埋头,小手指掐着毛线裙,似乎要揉皱了般:“可你让我欲生欲死。”

    郁开瞳孔放大一圈,心口那一点火,也在瞬间被点燃,怎么怎么这人就胡闹了。

    她把心一横,伸手拉开了门,一步踱到门外,侧对着柳月明:“我不同你说了,说不过你。”

    说完,就要走。

    柳月明扶着门:“你去哪?”

    郁开:“去找陈妍姐。”

    “你你干什么你。”

    “和她谈恋爱。”

    *

    出了小区,郁开的脸依旧滚烫,心脏也怦怦跳个不停。

    没想到柳月明竟会这般气人,撩人。

    从前高傲就算了,本就压她一头,没想到重来一世,虽说没那么高傲了,但她怕是疯了。

    那些事情,她从来都是难以启齿的,这会儿柳月明简单粗暴地跟她挑明了,闹得她心浮气躁。

    脑海里也灌入重生后那些孟浪的回忆。

    她摇摇头,试图甩开。

    扪心自问,就真的只是蓄意报复,难道没有爱而不得的强势深入?

    指节传来记忆,郁开颤抖着,摸着小区的围栏往外走。

    冷风灌入脸颊,冻了一会儿,将浮红吹散,脸色渐白,她才清醒过来。

    超市买好了新的浴巾、牙刷、还有柳月明只用的沐浴露虽然不知道她洗不洗,还是买了。

    又买了一双三十六码的毛绒拖鞋,买了半只烤鸡、热豆浆、粥、转了几圈,才出了超市。

    她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区内,两人刚刚滚过的银杏树下,郁开点了手机手电筒,在里面寻找着柳月明的拖鞋。

    刚刚还不觉得,这会在里面找东西,真有种偷鸡摸狗的感觉。

    好在她的鞋子是白色兔毛,鞋背上还镶嵌了亮晶晶的水晶珠子,很闪亮。

    郁开很快捡了鞋子,摸摸索索从林子里钻出来。

    好在幸好外面没人,其实挺丢人的,想想,要是真的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

    十分钟前,柳月明跛腿跟了没多远,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陈贞发来的照片。

    了。”

    柳月明心口一紧,生怕自己看了照片走不动路,又跛腿回到沙发上。

    调整好心情后,这才敢点开照片。

    她的手颤抖着,有些不敢面对,但是点开第一张,就看清楚了,厕所热吻那里,原来两人并未亲上。

    郁开躲开了。

    陈贞又发来一段监控视频:“老板,那天郁小姐送她回去后,马上又出来了。”

    柳月明点开看了,瞬间心情大好。

    也就是说,两人根本没有在谈。

    刚刚小朋友还骗她呢!

    柳月明:“知道了。”

    陈贞:“要不要先澄清。”

    柳月明:“暂时不用,这事等当事人来处理。”

    陈贞:“好的。”

    放下手机,柳月明心情顿时犹如拔开云雾见月明。

    她开心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高兴地忘记了自己脚还受着伤。

    “哎哟。”她踮起右脚,慢悠悠摸到卧室里去。

    开了灯,房间一下明亮,郁开的卧室还是她上次来过的模样,粉粉嫩嫩的床上四件套,地板干净,房间整洁,就是脏衣服也都叠好放在篮子里。

    郁开还是那个乖巧自律的小朋友啊。

    闻了一下味道,顿时心情大好。

    她再闻了闻自己肩膀,先不说坐了一天飞机,赶了一天的路,就说刚刚在草地上那么一滚,就足够脏了,再怎么不方便,也要洗澡洗脸才是。

    她跛着脚进到房间,打开郁开的衣柜,打算找一件长衬衫来穿。

    郁开日常的衣服非常简单,t恤,衬衫、卫衣、要么就是长袖连衣裙、学校的制服连衣裙、整体偏保守。

    另一边衣柜,则挂着她的一排排小内衣还有小内裤。

    内裤黑白色居多,内衣也是,成套的。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衣服叠挂一起,看不出来郁开的风格,现在来看,差距挺大的。

    她挑了件长款衬衫,跛着脚进到浴室。

    好在有浴缸,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把脚放在外面,舒舒服服泡个澡了。

    郁开家里什么都有,虽说上次来醉酒,但她还是记得她家里物品的存放。

    她扎着她的发箍,裹着她的浴巾,用着她的洗面乳,之后再拆了一片她的面膜,敷在脸上,十分得手到擒来。

    这种感觉,两人就像是在同居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过,一向是她中有郁开,想是很多攻位不太喜欢被侵入,她也就没那个提议。

    要是郁开需要,那就真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咳咳咳。一想到那个,不自觉的脸红心跳了起来。

    放好热水,再将沐浴露搓成泡泡放进浴缸,柳月明搅动着水,试了一会儿水温,便舒舒服服躺了进去。

    当热水盖过胸口,泡沫将肌肤掩藏之后,能看见的,就是漂亮白皙的四肢。

    她仰头躺着,惬意无比。

    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门口有拧动钥匙的声音。

    猛地睁眼,柳月明屏住呼吸,神经紧张起来。

    是郁开吗?

    房间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在浴室门口。

    柳月明侧头看着,心下紧张。

    “月明姐,你在浴室吗?”

    她狠狠舒气:“吓死我。”不是不回来的吗?

    “嗯。”

    郁开转身放好吃的,一面把浴巾和牙刷放在浴室门口的小凳子上。

    她敲敲门:“牙刷在外面,你若是想洗澡的话,给你买了浴巾。”

    柳月明会心一笑,原来是买东西去了。

    “好。”

    浴缸离门口有一定距离,柳月明伸手够不着,更别提开门了。

    她无奈地拍打了一下泡沫,抿起红唇,试探性地喊道:“小郁。”

    “怎么了?”

    “能帮我拿一下浴巾吗?我够不到。”

    郁开狐疑:“你在洗澡了?”

    “嗯。”声音低沉,带着恳求:“泡了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要着凉了。”

    说完,象征性咳嗽了两声。

    客厅传来动静,柳月明拖着身体坐起来,上半身从水中露出,身前还挂着漂亮的泡泡。

    她双手护着身前,娇滴滴地看向门缝。

    人影走到门外,郁开低头捡起东西,轻轻敲门:“我开了啊。”

    “嗯。”

    没一会儿,门开出一条缝,伸出一条藕色胳膊,骨节分明的手指掐着浴巾和牙刷,指头粉粉嫩嫩,颗颗饱满。

    手扬了扬:“拿。”

    柳月明抿唇:“太远,够不到,你不能进来吗?”

    郁开心口跳动,饶是她也看过柳月明,自然没什么害羞的。

    担心身体的颤抖告诉她,还是有什么的。

    她只又推了一下门,将手伸进去一点:“够到了没。”

    奇怪,她家浴缸离门分明不远的。

    思索间,柳月明一把拉开了门:“你害羞什么。”

    刹那间,浴室的热水如云雾缭绕,一览无余。柳月明端坐在浴缸里,上身挂着漂亮的泡沫,但重点一概没遮住,丰盈漂亮,下身隐在泡沫中,腰肢纤弱,水流顺着皮肤往下落,啪嗒啪嗒。

    柳月明笑了一下,脸色白里红,一双眼睛似媚色般:“进来啊。”

    她伸手过来,冲她招了招。

    郁开屏住呼吸,睫毛如蝴蝶振翅快速眨了眨,两步将浴巾送她手里,又快速退出浴室,带上了门。

    郁开重重喘了两口气,掐白了手心。

    浴室内,柳月明搅动水声,似出浴的声音。

    脑海里灌入柳月明的模样,白肤红唇,墨发披肩,朱心一点红,像是勾人心魂的血滴子。

    柳月明狠啊,为达目的,竟什么都能豁出去。

    她自嘲笑笑,移步到沙发。

    作为伤员,柳月明好不容易擦干了身体,穿好衣服。

    再跛脚走到洗漱台,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老娘是哪里不够吸引人了,郁开看了一眼就走了?此时此刻,她难道不应该扑上来,然后吃干抹净我吗?淡定如出家人,真晦气。”

    她将镜子上的水汽擦干,脸凑上去,确定了自己眼角无细纹、脸上没毛孔,且皮肤幼嫩像是婴儿一般后,才越发想不通,难道是身材不好了?

    低头瞥了一眼,纵然是不穿内衣,只是纤薄的衬衫也自凸一道峦。

    那里不对了?

    她轻咬贝齿,眼神逐渐埋怨。

    叹口气后,她适才从浴室出来。

    浴室滑,她又跛脚,只好扶着墙小心心往客厅走。

    郁开正在看电视,看的是某科技频道走近科学。

    那背影,活脱脱一个女尼姑敲木鱼,正光伟岸,可高尚了。

    柳月明瘪嘴,跛脚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不信了,这尼姑还有耐不住寂寞的呢。

    慢慢地,慢慢地,走到她身后,忽地,她脚底一滑,一声尖叫,置身朝她扑去:“啊!”

    说时迟那时快,郁开早已起身,拿桌上买来的食物。

    一转头,见柳月明上半身摔在沙发上,随后身子囫囵一转,起身淡定坐在沙发上:“脚太疼,差点滑倒。”

    作案失败。

    郁开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食物递给她:“给你买了粥、豆浆、烤鸡。冰箱还有混沌,汤圆,你想吃什么?”

    想吃她,被她吃。

    柳月明盈盈眉眼,顺道推开她递来的食物,继而正对着她,翘起二郎腿。

    衬衫虽长,但也只能盖个腿根,此刻翘起二郎腿,犹如皇帝新衣。

    郁开将眼神平移到电视机,手指微微攥紧。

    柳月明双手放在膝盖上,拢了下挂在脸颊上的耳发:“你有新的小裤裤吗?我没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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