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两清?

    巨大的轰鸣声在耳朵边响起, 而后渐渐平息, 换成怦怦跳动的心脏,一口气从上往下。

    从大喜到大悲,只需要一瞬间,若不是靠着墙, 柳月明腿软得差点站不稳。

    垂眸看着手中物件, 轻飘飘的,里面不是什么打开心灵的钥匙, 而是一张蓄谋已久的离别卡片。

    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看着郁开:“你要和我两清?”

    郁开只把东西给了她后, 溜肩把书包背在前面, 拉开拉链, 从里掏出一式两份合同。

    一份是她留在学校的, 一份是柳月明留在别墅的。

    她都一并带过来了。

    如今她单方毁约, 钱也已经打到卡上。剩下的,就是毁掉这份合同了。

    拿着合同往她身前递:“月明姐,我去了学校的别墅,东西也收拾好了, 合同也带来了,你看看, 是不是可以用碎纸机把它粉碎了。”

    柳月明垂着眸,这才看见郁开身后的箱子, 还有塞满衣服的书包。她鼻子一酸, 像是吃了芥末一般, 冲得她眼睛鼻子发疼。

    但她镇定着情绪, 努力让自己不颤抖。

    她没理郁开, 而是走到衣柜前, 拉开翻找了一圈,自嘲笑了笑,郁开为数不多的内衣,睡衣,还有衣服,都收拾好了。柳月明在绕了一圈,卫生间里,牙刷、护肤品、洗脸的毛巾也没有了,她攒紧手指,调整呼吸。

    竟会错意了吗?郁开不是来表白的,而是是来分开的,并且什么都准备好了,东西收拾好,钱也打给她,还把合同带来了,还要碎纸。

    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抢过合同。

    郁开被她的动作吓得大气不敢出,从来都是主人玩腻了小鸟,把小鸟一脚踢出门的,哪有小鸟自己舍弃漂亮笼子,要飞出去独立门户的呢。

    柳月明那么骄傲,自然是受到刺激了。

    郁开没有理由再维护她的体面,只是她也不愿意让她觉得丢面。

    “月明姐,对外人你可以说,是你不想玩了,是你不要我。”

    柳月明呼吸一紧,从来没觉得气血这么上逆过,一时间,仿若所有的血都充上了脑海,她混重地甩了甩头,这个时候,她依旧不可相信:“你多久计划的。”

    郁开:“从和你签合同的那一天开始。”

    也就是说,从重生回来那天,郁开就想要离开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期待已久的告白,原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离别。

    郁开啊郁开,怎么不透露点信息给她。

    不对,从一开始郁开就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样体贴关怀,对她也冷冷淡淡的,颇为疏离,是她自己沉溺在前世的蜜糖罐子中,是她没认清现实,原来,原来郁开竟要离开她。

    郁开见她不说话,拽紧的手缓缓放下来。

    她想像过柳月明骄傲地鄙视她,嗤鼻笑她,然后让她麻溜地滚蛋。

    想像过柳月明毫不在意地轻蔑地笑:“还真拿自己当回事,放下合同,滚吧。”

    想像过柳月明开怀大笑:“走得好啊,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你呢。”

    类似于这样的画面,都没有发生。

    迎接她的是长久的沉默,是她和柳月明两人相处以来,最为长时间的对峙。

    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压抑,这样悬着吊着,竟是不曾预知到的。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了解柳月明,她完全没有判断对这个结局。

    就连她的神情,也非预料的。

    小烟熏装扮下的眼神,没有了方才的媚色,取而代之的,是透露着凌厉又邪又霸道的光。

    长长的睫毛垂着,似根根银针朝她嵌入过来。

    柳月明从沉思到发怒不到几秒时间,她扑过来,双手扯着她衣领,大腿抵在她腿间,肌肤带着透心的冰凉感,三两步把她挤靠到床边。

    郁开膝盖一弯,一屁股坐在床上,她抬起头,望着那双睥睨小狗似的眼神,心中升起了犹如前世一般的恐惧。

    只那么一瞬,她又缓了过来,自己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懦弱的自己了,她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

    “月明姐。”

    “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为何还要签下合同?”,柳月明目光直逼,声音颤抖,是那种身居高位,俯瞰众生鄙视一切的眼神。

    郁开就知道,柳月明还是那个性子,骨子里的骄傲、冰冷,纵然这一世有些许变化,那也不过是为了身子爽利,多余出来的关怀罢了。

    不过,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吃素的人了,她迎着她的目光,眉头蹙起,非常自暴自弃地说:“因为钱啊。”

    “和月明姐签合同,还不是因为月明姐救了我,给了我钱,而且月明姐你才貌双全,和你合作,我根本不吃亏。”

    这句话像是戳进了柳月明的心窝,她双手颤抖着,轻轻掐着郁开的颈脖。

    新做的指甲是那么地锐利,它轻轻抵着郁开细长的天鹅颈上那薄如蝉翼的肌肤。

    下一秒,似乎要刺破那发青的血管。

    柳月明咬着牙:“你说什么?”

    因为钱财、因为名、因为她身材好想要干,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理由吗?难道不喜欢她吗?难道没有爱吗?

    郁开噎了口唾沫:“就是这个原因。”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吼大叫,却像是一把钢刀,狠狠插进柳月明的心口,她一下喘不上来气,只用力地握着手中纤细的脖颈。

    肌肤是那么细腻,那么充满欲望,无数个夜晚,她闻着对方颈脖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气,鼻尖贴着、嘴唇吻着、安心入睡。

    无数个夜晚,她们交织着彼此热情,而现实摆在眼前,竟是。

    郁开被她掐得紧了,嘴微微张开呼吸,脸色也憋红了些:“月明姐。”

    柳月明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松她的脖颈:“那为什么不继续?我对你不好吗?”

    那就贪图她的钱财、她的身子,这会儿怎么要走了。

    不走行吗?

    郁开勾走她的手,小腰板挺直:“我觉得,人总要是独立的,现在我有了钱,也多亏了你照顾,让我在娱乐圈发展的很好,以后,以后若是月明姐有需要,我定会出自己的绵薄之力,只是这样的关系,始终是不健康的,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我怕自己成为没有生存能力的鸟,一直依附在主人身边,若是哪天主人不开心,被丢弃的那天,就是我命丧黄泉的那天。”

    柳月明吸气:“我不会那样做的。”

    郁开:“可我害怕。”

    郁开打断她的话:“而且,我以后是想要正常恋爱的,并不想像现在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垂着眸,这是她认真思索过的,纵然目前是独身一人,先把事业做好,未来,她还是希望有个知冷知热可爱撒娇的女朋友,她可以宠她到死的女朋友。

    “正常恋爱?”柳月明眸光闪动:“你看上谁了?”

    郁开叹口气:“我没有看上的人,只是想过罢了,总不能一直一个人。”

    柳月明差些压抑不住情绪,郁开这般想要走,原来是想正常恋爱,她惊呼:“陈妍是不是,你喜欢她是不是。”

    郁开凝着眉头:“月明姐,我没有。”早知道,就不说这么多了。

    “陈妍温柔、善解人意、所以你看上她了,要跟她走。”柳月明喃喃自语,她回想起前世,是她一直阻挠郁开和陈妍来往,她那个时候也听话,不同陈妍来往,原来,原来越是阻挠,反而越是喜欢,导致这一世她们二人走得很近。

    柳月明再次扶紧她的肩膀:“我不同意。”

    郁开:“不同意什么。”

    柳月明:“不同意毁约。”

    郁开:“我可以单方面毁约的,并且违约金也一并给到了。”

    她拽紧手指,保持着清晰的逻辑:“月明姐,你是对我很好,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肉眼可见的,柳月明眼中的光芒闪了闪,声音一并拔高:“那你想继续什么?前些天,你才和我那。”

    柳月明屏息一想,那是最后一次,原来是最后一次,所以连本带利都给她了。

    她掐紧郁开肩膀:“是不是因为云遇回来了,她们那些人说话,让你觉得不开心了,是不是因为她们说你是替。”

    郁开沉了会儿脸:“不是。”

    替身不替身,她早已经没那么在意了,自己的心已去,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了。

    她更在意的,

    是前世怎么捂都没有捂化的心,这一世,她不想捂了。

    是前世一份又一份心意递过去,得来了无视或者摧毁。

    是前世每一个重要的瞬间,柳月明永远都在错过。

    郁开吸了口气,好在重新为人,她找到了自我。

    轻轻拨开柳月明的手,郁开退了一步,把两份合同拽在手里,一面平静说着:“月明姐,合同我带走了。”

    柳月明下不了手,只好她来了。

    背起小书包,拖着行李箱,郁开朝她微微颔首:“再见。”

    头也不会地朝门口走去。

    门一拧开,只见几个管家还有柳星悦抱头乱窜,罕见地,柳星悦还和她打了招呼。

    “hi。”

    郁开脸色冷淡,点了点头算作回答,拖着箱子下楼。

    几个仆人站在门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去帮忙。

    更多的是震惊,原来不是小郁小姐被甩,而是她们家主人,双金影后、容貌绝城、身材超s、性格超级傲气的有钱多金大美女柳月明,她竟然被甩了。

    还是被一个一文不值的小鸟儿。

    郁开拖着箱子出了别墅大门后,另一边,柳月明房间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声音似乎要把别墅震垮了。

    一时间,林间麻雀惊飞,池塘游鱼乱窜。

    柳月明那大声的嚎叫,终于给这段关系画上了句点。

    “都给我滚!”

    柳星悦吓得和管家们一起下楼,她拍着心口,嘴里嚼着:“那个郁开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她甩我堂姐,要甩也是我堂姐甩了她!我堂姐对她不好吗?给她吃喝的、还给她名牌衣服、介绍资源、让她享受她那么美妙的身材,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管家们也聚在一起:“哎,还以为是郁小姐被小姐赶出去了,没想到啊,是郁小姐要走,我们小姐有时候脾气是有点怪。”

    听管家这么说,柳星悦不服气了,她叉着腰:“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就算说,那也是我堂姐甩的她,知道吗?”

    管家齐声:“知道了。”

    庄园内,行李箱拖行的车轱卷起地面落叶,树影罅隙的光打郁开身上,影子缓慢地穿梭在出别墅的小道上。

    树上的麻雀在欢悦地飞着,叽叽喳喳又吵又闹。

    郁开抬头,看着灰色的麻雀从这棵树飞向另一棵树,唱着欢乐的歌,享受着属于它的自由。

    此时心中无比愉悦,也是很久没有体验过的,就像是久崩的弹簧忽然一松,彻底松弛下来。

    嘴角微微一抿,她捂着心口处,那里好似有一股热切的清泉在肆意奔放。

    竟是这种感觉。

    自由竟是这般美妙。

    眼下就只剩手里的合同了。

    她停下脚步,把合同叠齐整,拇指和食指对准合同中缝,正要撕开。

    忽地一阵风刮来,将手底下的纸页吹得翩然起舞。

    白色的a4纸泛着太阳光,一时刺得她眼睛发痛,耳朵起鸣。

    忽地一下,她想起了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

    破败的旧楼,她被四个彪型大汉控制着,楼道前方忽然传出高跟鞋的声音,笃、笃、笃。那时是下午,夕阳刚好直射着她的眼睛,她半眯着眼,只见从光芒中走出一道比光还要闪耀的身影。

    身穿白色旗袍,手轻轻浮动了长发,整个人的神态傲慢无比,像极了电影里的大佬。

    “多少钱。”

    柳月明的手在臂弯处轻轻一点,轻蔑地和那几个人谈着交易。

    那几人也是认得柳月明的,知道她是名人,知道她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周围,自然不敢造次,拿了支票当场就撤了。

    四下仅剩下她二人,空气十分宁静。

    柳月明并未看她,只拧着眉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便要走。

    她起身拍拍尘土,上前走了两步:“柳小姐。”

    旧楼回荡着她的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暗自吓一跳。

    但她还是往前绕到柳月明跟前:“柳月明小姐,谢谢你救了我,欠你的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初次见面,一个陌生人对她出手这般大方,让她都觉得自己是踩了幸运的狗屎。

    不对,对于柳月明来说,那笔钱就跟撒撒水一样吧,不撒在这里,就撒在那里,还不够买一个宝石的。

    想到这里,她松了手,反正关系都断了,合同留与不留,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是一张没有用的纸罢了。

    她将两份没有用的纸卷起来,收在小书包里。

    侧过身,远处一女人气势汹涌朝她走来。

    “郁开!”

    柳星悦叉着腰,怒发冲冠一般,死死盯着她。

    看样子还想动手。

    郁开一个眼疾手快,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柳星悦另一只手又挥上来,郁开一并抓紧,狠狠用力。

    “啊啊!”柳星悦吃痛喊着:“你弄疼我了。”

    郁开脸色冷静:“你想打我?”

    “谁让你欺负我堂姐,我堂姐哪里不好了!”

    一边说,一边用力挣脱手腕。

    郁开瘪了瘪嘴,甩开她的手。

    柳星悦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还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好在一旁有棵树,她连忙抓着靠上去:“郁开,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平时的斯文礼貌原来是装出来的吗?”

    郁开笑了:“对待斯文人,我自然是用斯文的方式,对待粗鲁的人,那我要比她更粗鲁才行,不然,受伤的就是我了。”

    “你!”柳星悦竟不知,郁开不仅难搞,嘴巴还这么能说。

    “我以前就想,为什么我的善良、真诚、礼貌,赢来的不是尊重,反而是不屑与贬低,而我的自我、粗暴、无情、乃至翻脸不认人,得来的却是惧怕与尊重,哪怕是表面的呢,我总归不再任由你们欺辱。”

    柳星悦凝眉:“笑死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还有你哪里善良、真诚、对我礼貌了?”

    郁开嗤笑,鼻息轻轻一叹:“不管有没有,你就是欺软怕硬。”

    不过,这世界上欺软怕硬的人多,人还是要适当地翻脸,或者一直处于翻脸状态,也就没人敢惹了。

    无心与柳星悦纠缠那么多,她重新调好行李箱,拖着往前走。

    这一走,柳星悦不乐意了。

    她张开双臂,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立在她面前,郁开脸色冷静,没有理她,继续朝前,柳星悦便往后退,边退边说:“郁开,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以为你多重要呢,等你走了,我堂姐不知道多高兴呢。”

    “那个云遇,你知道吗?我堂姐从来不让我在你面前提她,我就直白给你说了吧,堂姐为什么选择你,因为你和云遇相似啊。云遇你知道吗?我堂姐的初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她还是云氏的独女,你这一走,无非就是我堂姐甩掉了一块淤泥,拥抱天上的云朵去了。”

    “她高兴还不及。”

    郁开瘪了一下嘴,忽地停下了脚步:“说完了吗?”

    柳星悦见她起了微微怒意,更加猖狂:“哼,后悔了吧。”

    郁开沉了会儿气,轻轻扶着她的肩,拎她似小鸡一般,硬气地把挪开。

    “请让开一下,我要出去了。”

    柳星悦瞪大双目,哑口地望着她:“郁开,你就是块黑土。”

    柳星悦小姐这脑子应该去治一治,还白云黑土都来了。

    郁开拖着行李箱出了庄园,举手挥别:“祝你堂姐和白云小姐长长久久。”

    公交车正好停下,郁开带好口罩和白色鸭舌帽,轻巧上了车。

    *

    郁开在南城租了个公寓,当做城里的落脚点。

    周末的时候,她服从公司的安排,接拍一些广告,其余的时间,开始研读新的剧本了。

    想要从上一段戏尽快走出来,那就是立即进入下一段戏。

    这天,拖了行李箱回公寓后,卢丽丽也在一旁帮忙。

    见郁来神色淡然回来,卢丽丽心中生起万般的愁绪。

    她还以为,自己磕到的cp是真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到尽头了。

    卢丽丽帮她擦着桌子,一面和她打招呼:“郁开,都解决好啦。”

    郁开打开行李箱,将洗漱用品一一拿出来。

    “解决好了。”

    “这么快,月明姐她她没有留你吗?”卢丽丽说完,立即捂嘴,她瞥着郁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月明姐没问你为什么嘛?”

    “问了。”

    “你怎么说。”

    “我喜欢自由的生活。”

    卢丽丽瘪瘪嘴:“那你真的没有依依不舍吗?还是说。”

    郁开沉思了会儿,换做是古代,她好歹也是个通房丫头,要说没有不舍,那是骗人的,只是哪有自由可贵呢,她也就放下那些不舍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抬得起头,要说古代那些丫头也比不上别人正头娘子,不就是一个道理。

    柳月明有自己的缘分,她以后也有。

    好就好在,都重新回来了,她也有了新的选择,而不是一昧地将心血倾注在一个没有回应的人身上。

    “我现在啊,什么都没有,哪有心思理那些,舍得不舍得不重要,赚钱最重要。”人活着,处处需要钱,要办成什么事,也需要钱。

    还清了债务,郁开兜里已经没两子儿了,还要攒钱买房呢。

    *

    柳星悦在郁开哪里吃了瘪,心中怒火无处可发,她寻思着要如何出一口恶气,可现在郁开已经和柳月明断了来往,要找她出恶气,还不如把心思用来撮合云遇和柳月明。

    到时候啊,某个人才会清楚,谁才是天生的一对,论家世、背景、条件,云遇哪里不好了?

    她琢磨着,掏出电话,给云遇拨了过去。

    柳月明气得肝疼,她坐在床上,等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自己一人,郁开的物品全被收走,她还觉得,郁开一定是在跟她闹别扭。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前世不是喜欢她的吗?

    不是会可怜兮兮望着她,含情脉脉看着她吗?

    还会在事后确认她的独一权:“月明姐是不是只有我一个这样的人呢。”

    “月明姐你喜欢小郁不。”

    “月明姐,我最喜欢月明姐了。”

    她虽说睡着,但是都听见了啊。

    这不都是郁开亲自说的吗?

    还送她小丝巾,还送她钥匙项链。

    柳月明心慌慌地,起身将钥匙项链找出来,紧紧握在手心。

    那种心痛的感觉又来了,就像是刚刚郁开离开一般,只是那种感觉还要更痛苦一些,有种说不出的绞痛感。

    重生前和重生后,郁开差距为何会这般大。

    此时门被叩响,柳月明朝着门口斜了一眼。

    柳星悦站在门口,一脸关切:“堂姐,我给你端来了莲子汤,降心火的。”

    一个晚上了,柳月明不曾下楼,整整在房间呆了快四个小时。

    她打给云遇打了电话,那边正往这里赶,在这之前,她得做好疏通。

    柳月明没理她,她便自顾自推开门,把莲子汤放在大理石小圆桌上。

    一面掬着手,坐在柳月明身旁。

    从神色看上去,似乎还在压抑。

    柳星悦咳了咳:“那个郁开,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给她那么好的条件,她偏不要,这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堂姐听我说,没必要为她这样的人赌气。”

    刚一说完,柳月明眼光似刀在她头顶切过:“你这是什么比喻?”

    柳星悦叹口气:“我没骂人的意思,你生气归生气,可这不刚好,云大小姐回来了,她自己主动走了,该断的断,该合的合,那些散了的人,就散了吧。”

    话还未说完,柳月明猛然站起,紧接着,听见一声剧烈的瓷碗爆裂声。

    柳星悦吓得大叫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柳月明抓着衣领,像是拎秧鸡一般往外走。

    “堂姐,堂姐。”

    此时,柳月明浑身是怒气,管家们见了一个个避到墙边,又劝解着:“小心伤到堂小姐。”

    “有你们的事?都给我出去!”

    柳月明几乎怒吼着,把柳星悦甩在门口,单手指着门口:“滚出去。”

    柳星悦瘪嘴,眼睛已经红了,像是被吓的:“堂姐呜呜呜。”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这里。”

    “堂姐。”柳星悦牵着她的手,眼泪似珍珠般哗哗落下。

    纵然是哭成泪人,柳月明也没打算放过她,她拖着柳星悦,一直到大门口。

    外面打着雷,吓得柳星悦往里一缩。

    此时,云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见两人僵持不下,她劝解到:“月明,你们怎么了?”

    柳月明转头看她,松开了柳星悦。

    “你怎么会来。”

    “是星悦小姐。”

    听柳星悦说郁开离开了,所以她来的。

    柳月明靠在门边,嗤鼻冷笑,合着全世界都知道她被抛弃了。

    全世界都知道,郁开不要她了。

    全世界都来看她笑话。

    雷电闪了一下,天空像是一条银白蛇向下游来,又要下暴雨了。

    她忽然很想见郁开。

    柳月明脸色暗暗地,捏紧手心的钥匙,往外冲了出去。

    “堂姐!”

    柳星悦的声音被雷鸣盖住,云遇叹了一声气,从管家手里接过雨伞和小西装外套,朝柳月明走去。

    风迅疾起来,刮得柳月明头发飞扬起来。

    地下停车场的拐弯处,云遇将她拦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

    “你管得着吗?”

    柳月明抬起凌厉的眼:“我的事和你无关。”

    云遇知道,这个时候柳月明是听不进任何规劝的话,她也拦不住她。

    不过,她内心竟有一丝庆幸,庆幸那个郁开,是个识识时务的人,这个时候离开,最好不过了。

    否则,她也会等到柳月明和郁开两个人的阶级矛盾爆发那天,她再出手。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柳月明,只是现在,她需要松弛有度。

    她松口气,转身绕到柳月明身后,将小西装套在她背上,双手轻轻搭着她的肩:“我不会拦你。”

    云遇的气息从身后刮来,手指也无意间撩拨她的脖颈,把压在西装

    柳月明转身,眼神充满着警惕:“既不会拦我,也烦请云小姐尽快回去。”

    云遇垂着眸,摩挲着手指,轻轻把雨伞递过去:“注意安全。”

    柳月明转头:“不必。”

    上了车,柳月明换上平底鞋,系好安全带,一切准备就绪,而后给陈贞打电话,询问郁开的去向。

    果然,在新的出租屋。

    短短几天时间,郁开不但搬了新家,还把学校别墅的东西也都搬走了。

    原来她的离开,不是突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挂了电话,柳月明禁声吸了口气,鼻子连接着眼球那一截酸不溜秋的,差点没哭出来。

    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恢复到正常状态,这才踩着油门飞奔而去。

    *

    郁开收拾好新家,再洗了个舒服的澡,正擦着头发,看看房间还有什么需要摆设的东西。

    这下,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在一起,住的那间房永远是公用的,有时候是外婆和她一起住,有时候是奶奶和她一起住,有时候来了兄弟姊妹,都是和她挤一起。

    那间房也是书房,完全算不上自己的。

    导致她一度没有自我空间。

    上了学校住宿舍自不用说,再后来,就是和柳月明。

    前世,她也是把柳月明和她在一起的地方称作为避风港的,只是,原来避风港竟是深潭沼泽。好险,终于出了险境。

    她打量了一下公寓,看着还挺好的,等多拍几部戏,说不定就能全款买下。

    想想就很美妙。

    入口处的大发财树有些挡路,她抱着往客厅里挪了挪。

    又给新买的富贵竹、节节高升、莲花多肉等浇了水,一边浇水一边许愿:“求大火,求发财。”

    做完又绕到玄关处的招财猫旁,小心翼翼替猫猫擦了擦身体,而后和它握爪:“恭喜发财。”

    门铃此时响起,郁开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快递还在上班?

    “来了。”

    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朝门口走去。

    一拧开门把手,缝隙一瞬间钻进一个人,郁开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那人扑上来,自己被抵在白墙上:“咳咳。”

    墙凉,惊得她冷汗直冒,她抬头一望,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紧接着,柳月明颤抖的声音带着震颤:“前世,你不是爱我的吗?”

    第72章

    柳月明的身体贴紧她, 呼吸时胸口轻轻浮动, 时不时挨着,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玄关逼仄,柳月明挟裹着香水味,一下闯入鼻息, 让她猝不及防。柳月明双腿夹着她的膝盖, 双手按死她的肩膀,眼神带着无限可怖的压迫感, 直视着她。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住所?也对,柳月明一直在暗中监视她, 竟差点忘记。

    可笑, 明明从柳月明那里逃脱出来, 不过才几个小时时间, 怎么被缠上了。

    她就知道, 这件事没那么好办。

    柳月明也绝非想象中那么好搞。

    “月明姐。”

    “前世,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这次,柳月明的声音颤抖了些,呼出的热气往她颈窝里灌, 神情像是个被抛弃的怨妇。

    嗯柳月明不应该敲锣打鼓,欢送她离开吗?怎么会这个样子。

    “前世什么前世。”郁开佯装淡定, 只要她假装不知道,那么就真的不知道。

    她拨开柳月明的手指, 一根一根, 从她肩膀上顺下去。

    柳月明更加气了:“你不要懂装不懂。”说罢, 一双手扯着她的衣领, 圆白衣领一拉, 露出截藕色香肩, 她才洗完澡,香气一下蔓延开来,肌肤也无比的丝滑。

    柳月明看了一眼,忙松开手,眼神挪开:“你自己心里清楚。”

    郁开拉了一下衣领,遮挡住肩膀,正对着她:“我不清楚月明姐在说什么,这一年来,我和月明姐一直都是按照合同行事,你要了,我就给你,你不要,我也从不逾越过什么,就是合同说上的,事后不能拥抱,不能亲吻,也都不是我逾越的,是月明姐你开心了,我便从你的意,我从未体现过,有喜欢你的痕迹啊。”

    柳月明诧异,这一年来,准确说不到一年,郁开对她的确有求必应,但也不似前世温柔粘人了。

    “可是,可你还是很乖巧的。”柳月明狡辩道。

    “我听话,那是因为你资助了我,拿多少钱,办多少事,你救我出了水火,我当然事事恭敬,乖巧听话了,更何况,你我一起的时间也多,哪一次不是实打实让你满意了,月明姐,这次是我毁约在先,钱也加倍还回去了,只希望我能有一个自由身。”

    只要不提前世,这事似乎要好掰扯一些,郁开尽量保持冷静。

    柳月明斜觑着她,双手依旧撑在她颈脖两侧,头仰着看她:“我和你说前世,你跟我说现在?”

    “前世。”郁开扯着嘴笑了一下,眸光闪了闪:“什么意思,我不懂。”

    “人哪里来的前世,哪里来的今生,月明姐,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柳月明半眯着眼,露出怀疑的表情:“前世,我教了你三年戏,你一说谎眼睛就朝左边转,演戏极其不自然,你刚刚在演戏,虽然比前世自然多了,但是,我还是看出来了。你明明就知道,就知道我们有前世。”

    郁开闭着眼,深深吐了口气,看来这个样子,是装不下去了。

    她自己早就暴露了,她知道,只是想着能拖一拖,就拖一拖。

    可柳月明这咄咄逼人的性子,是怎么也拖不下去。

    既然知道有前世,那她更不应该出现在此处了,为何还要,还要来掀起她的记忆。

    再次睁开眼,郁开纤长的睫毛下,眼睛闪着珠光,她快速眨着眼,语气努力平和:“没有。”

    柳月明脸上带着苦笑,她点点头,伸手摸向怀中,良久,从怀里掏出个蓝钻石钥匙项链,递到她面前。

    郁开眸色一闪,顿时呼吸止住。

    柳月明攒紧项链晃了晃:“前世,这是你送我的,不是吗?”

    柳月明声音稍显恳求,将钻石钥匙抵上她的下巴,身体也不自觉扑了上来,软软的,紧紧实实压在她身上,带着快速跳动的心脏,还有滚烫的呼吸:“小郁,你别再骗我了,你明明和我有一样的记忆。”

    柳月明此时再也绷不住了,她靠在郁开肩上,双手扶着她的手臂,贪恋地蹭着她的肩膀,吸着她身上的雪松气息。

    明明,明明前几天才做了个舒服,怎么转身就不认人了,还否认她们拥有过美好的前世。她鼻子酸了酸,一滴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额头上传来阵低低的鼻息,郁开双手往上,轻轻搂着她的肩,把她推开。

    “月明姐,原来你都记起来了。”

    郁开尽量和她保持距离,既然都两清了,如此拉拉扯扯也不好看,更何况两个人都是年轻的身体,有火就会烧得旺旺的,一若是心软擦枪走火怎么办。

    推远了些,再把她的手指头一根根从肩膀上扣开,郁开侧了侧身,朝一旁站去。

    她死死盯着柳月明,生怕她再次扑过来。

    柳月明并没有动,也没有啜泣,只一双眼睛带着哀怨,右眼的一滴珍珠瞬间掉落,断了线似的,唰一下落在浮起的胸口处。

    郁开心一惊:“月明姐。”怎么哭起来了呢。

    柳月明快速眨了眨眼,错目避开她,她调节着情绪,冷静淡然:“既然你和我有一样的记忆,那么,前世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怎么不喜欢呢?

    郁开自己也知道,那些流露出去的爱意,从眼睛里跑出去,像是火炉烤着冰块,柳月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点头:“对。”

    柳月明总算喘了口气:“那么,你送我这把钥匙,是想要和我表白,对吗?”

    虽然梦中的记忆不完整,但是,她能推算,郁开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郁开没否认,垂下鸦羽似的睫毛:“是。”

    柳月明禁声吸了口气,颤抖着说:“那么,这一世为什么要分开,你难道难道不喜欢我了?”

    她叹口气,柳月明或许碍于自己上位者姿态,被人说分开受不了,是自然的,如今,唯有说是,才能让她知难而退。

    她抬起眼,正要说是,只见柳月明两行清泪已经浸湿了脸庞,一面侧头躲避:“你别说话,你别说话,你也别说是。”

    她激动着,像是要调整什么情绪。

    郁开点头:“好。”

    柳月明呜咽了两声:“为什么啊。”

    郁开:“因为,我想要自由。”

    “自由?我是把你圈起来了还是怎么回事,你想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我有阻拦过你吗?”

    “自然不是这种的自由,是心灵上的自由,喜欢你,让我觉得自己被束缚了,束手束脚,让我变得不再像是自己,唯唯诺诺、毕恭毕敬、也只是为了让你开心一点,为了顺着你,我连自己最想成为的,最想做的事,都没有了,现在,我不再喜欢你了,我重新有了自己。”

    郁开一口气说清楚,一下子头脑清爽了。

    “你不再喜欢我了?”柳月明鼻腔带着嗡嗡声:“你不再喜欢我了,那你喜欢谁,你和陈妍在一起自在、快乐、是你自己,所以你喜欢她,是不是。”

    怎么扯上陈妍了?郁开叹气:“我说了,和她没有关系,只是我和你,哪里来的第三人,纵然有第三人,那也不是她。”

    柳月明止住哭泣:“那是谁?”

    郁开囫囵着:“你自己知道,当初为何要我,你没有原因吗?”

    柳月明思索着,眼神一下凝固:“是云遇?你因为云遇是吗?你是因为听信了她们说你像她?”

    她转身:“难道不是吗?不是这样的原因,月明姐为何要选择我呢,外面那么多人,随便挑一个也是个顶个的貌美。”

    柳月明摇头:“不是啊,那个时候,我连云遇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十六岁到二十四岁,过了那么多年,我又没和她联系,怎么知道你们长一样。”

    郁开深吸一口气:“谁信你。”

    柳月明拉着她的胳膊:“你不信?你把你十六岁的照片拿出来我看看。”

    说罢,柳月明朝房间里走,看见有一面陈列墙上,裱着郁开的家庭照,有婴儿时期、幼年、童年、还有少女时期的模样。

    都说女大十八变,单从照片上来看,郁开的确长开了不少,五官从朦胧变得精致好看,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了,虽说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人,但是打眼一看,谁会想到是一个人呢。

    柳月明解释着:“我没有把你当做她,没有。”

    郁开叹气:“月明姐,我也不过是提一句云遇,真正的原因我说过了,不是因为她。而且,我对于你而言,不过是物件罢了,大不齐找下一个,何必如此。”

    柳月明惊诧看她,似心口被重重拳击:“物件?”

    “我从未把你当做过物件,我我喜欢你的啊。”柳月明压抑不住了,内心的情绪倾泻出来。

    一句喜欢,空气宁静了几分,郁开掉入了深陷的泥淖,她头脑眩晕,仿若听见了什么不可能的事。

    柳月明朝她走来,试图伸手牵她:“小郁。”

    她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捂着心口。柳月明竟喜欢她吗?

    可她怎么也没感觉到啊。

    前世,柳月明冷着脸、冷着眼,除了床上主动些,其他时候主动过吗?

    这一世,这一世她变了,她不主动了,柳月明却主动了。

    所以,柳月明喜欢她?

    那是什么样的喜欢。

    她心口跳动了一番,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你喜欢我?前世,我那么对你,我也没看出来你喜欢我,我的生日你不来、送给你的礼物你也丢进了垃圾堆、毕业典礼也不来,视后获奖了你也没来,前三年,更是如此,你我都没怎么一起吃过饭,一见面就做,完事了你也不让我抱你,也不从不让我亲你,你喜欢我?你是喜欢那个不理你的我吧。”

    人啊就是如此,对她好的时候犯贱,对她不好的时候,屁颠屁颠贴来了。

    她一说一连串,把压抑已久的想法合盘拖出。不过,这简单的三言两语,岂能概括经历的六七年。

    柳月明心绞痛般,试图去拉她的手:“你听我解释。”

    “你生日,我那天出车祸了,你送我的礼物也还在,你获奖的那天我也是想给你拉更好的资源,我是喜欢你的。”

    “那你也不让抱,不让亲。”这是实打实的,没冤枉过她。

    柳月明没说话了,她仔细回忆着:“前三年,我的确对你没什么感情。”

    “后三年,我渐渐对你有了些感情,但都不是一下来的,对你是冷落了些。可。”

    郁开好笑,她摇头:“月明姐,你的感情是慢慢起来的,我的感情也是慢慢消失的,我只能说,我们没有喜欢到一起,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不理不睬,你喜欢我了,也没释放出信号,我不知道,我心灰意冷,也不再喜欢你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只怪我们没什么缘分。”

    话说到这,柳月明禁了声,最后一滴眼泪止住,她停止了哭泣。

    柳月明高傲,不至于说这个份上,还要和她纠缠。

    郁开也不说话了,空气安静了几分,或许是调节方才拉扯过后的的聒噪。

    晚上十一点了,她和柳月明两个人竟掰扯了快一个小时。

    这下,也该赶客了。

    她咳了声嗽:“月明姐,已经很晚了,明天我还有课,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保持着冷静平和的状态,不卑不亢,把话说绝。

    柳月明尴尬地四处看看,继而站起身,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一打滑,一个没注意,再一次跌入沙发里。

    “月明姐。”

    郁开原本想上去扶,见她双手撑着沙发,没有受伤,也就没动了。

    柳月明站起身,点点头:“也对,你的感情来去自如,我也是。”柳月明凝视着她:“我刚刚说的话呢,只是为了挽回你,希望你还能继续呆在我身边,没想到你竟这么贞烈。”

    郁开松口气,这下好了,柳月明还在嘴硬,说明问题不大。

    “贞烈不至于,我毕竟也和你好了那么久,也是希望善始善终的,没必要拉扯得如此不好看。”

    她说完,低着头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

    门口灌进来一阵凉风,直直吹在柳月明脸颊上,奇怪,原本就是夏天,那风怎么跟刀子似的割得她肌肤疼。

    还吹得她鼻子发酸。

    不行了又要,眼泪又要掉出来了。

    柳月明咬紧腮帮子,将眼泪憋回去,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一阵迅疾的风,从郁开身侧擦过。

    好狠的心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好无情的人啊。

    走出门口,郁开似乎跟了上来。

    脚步声到了电梯口。

    后悔了吧,挽回她吧,趁现在,挽回的话,她就好好和郁开在一起。

    “月明姐,你的包。”。

    柳月明头也没回,反手向后一拉,拽紧了银色链条包。

    此时,也没人看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没说完,只踩着高跟鞋,头也没回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她才缓缓转身,按了负二层,一面把眼泪往上抹,哗啦啦的,像是水龙头一般的眼泪,把手掌打湿,她哭泣:“郁开,你了不起。”

    柳月明从没想过,人生中第一次滑铁卢,竟在郁开身上。

    今天,是她第二次挽回郁开,好事不过三,她发誓,不会再给郁开这样的机会。

    她都说了喜欢她,还要怎样?要知道,全南城有多少人都想当她女朋友吗?郁开看不上她?为什么?为什么看不上她?她哪里不好?还要她低三下四去求她,眼泪也流了,挽回的话也说了,连前世的恩情一并也拉出来了,郁开倒是个油盐不进的,竟还赶她走。

    她有那么不堪吗?

    回到车上,柳月明的悲伤化作气愤,她扔下小包,系好安全带,将镜子往下一拨,端看了一眼自己的容貌。

    虽说有哭过,但是没有哭过的痕迹,还好还好。

    她心想,老娘就是被甩了,也要保持体面。

    吸了吸鼻子,再把节奏快的欢快的音乐播放好,室内的灯也亮好,调整最为开心的氛围,这才满意地踩着油门上了马路。

    奈何天公不作美,才跑不到一公里,大雨似倾盆泄下,望着哗啦啦掉落的雨,似她眼泪一般,一时间,她心情跌落谷底。

    事实证明,假装快乐只会更加难过。

    下雨天,她也不敢开快车,把车停到一个小卖部旁,带着墨镜和口罩往里走去。

    不知道是什么超市,里面煮着关东煮,店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生,正在笑嘻嘻地玩手机。

    柳月明站到她面前:“有酒吗?”

    小女生头也不抬,指了指超市的里边:“走到底左拐就是。”

    柳月明瘪了一下嘴,转头去找酒,小超市只有啤酒和二锅头,平时她看不都看一眼的,但是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走任何地方去了,所幸买了白酒和啤酒结账。

    回到车内,柳月明打了个寒颤,大雨模糊了玻璃窗,心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不知道去哪里,还是到公寓去躲躲雨吧。

    郁开不至于,把她赶走吧。

    一这么想,柳月明立即制止了自己:“不能去找她不能去找她,会被她瞧不起的。”

    她的手一滑,立即点开了音乐播放器,《体面》播放起来。

    柳月明没有切换,只打开啤酒往喉咙里狠狠灌着,一下觉得喉咙连着胃都热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精神却舒服多了。

    好东西,她又多喝了两口。

    《体面》也不知道循环了多久,柳月明跟着歌哼了几句:“分开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

    “何来亏欠,我敢给就敢心碎。”

    “镜头前面镜头前面。”

    她唱歌本就不好听,忽然之间唱不下去了,只觉得这首歌非常应景,每一字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怎么就那么直击痛处。

    此时,眼泪也止不住了,刚刚忍了多少泪,现在就有多少泪往外流,车的隔音效果好,外面又倾盆大雨,就算她哭再大声,姿势再难看,都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狗仔拍到她狼狈的模样。

    要不然,明天的头条就是:柳月明深夜买醉痛哭,疑似被甩。

    这样的标题出现。

    她就是被甩了。

    她捂着嘴哭,趴在方向盘上哭,换到后车座上去哭,一边喝醉一边哭,一边唱着:“忘不了,你的爱,但结局难更改,我没能把你留下来,啊啊啊啊。”

    很奇怪,以前听这些歌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伤感,更觉得那些写词的人矫情,真有那么难过吗?现在轮到自己了,轮到自己吃爱情的苦了,就是这么难过,她要是懂音乐,一天晚上能写出比歌单里还要悲伤的歌来。

    两个小时候,柳月明凭借着记忆从地下停车场摸上了楼。

    一边走一边看着数字:“1808 、1808、呜呜呜、1808。”

    已经是凌晨一点半,郁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搬新家换床,她有些不习惯,或许是获得自由的第一天,她有些兴奋。

    亦或许是,柳月明给她说过的话。

    郁开蒙上被子,努力平复心绪。

    只是脑海里不断重复两人争执过的画面,像是一根绳子紧紧勒住她,让她喘不过来气。

    良久,门铃声响起,郁开翻了个身,朝客厅走去。

    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

    门外传来笃笃笃的声响,她把耳朵贴门上,似乎还听见了女人的哭泣声。

    “啊呜呜呜呜开门啊小郁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她心一紧,对着猫眼看了看,柳月明正站在门外,张着大口哭泣。

    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时间点,吵到邻居,一会被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郁开连忙打开门,斜出半个身子,伸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月明姐,你怎么没回家。”

    门一开,柳月明立即止住了哭泣,愣愣看着她。

    这会儿,她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柳月明白皙的脸蛋上挂了两行黑色的眼泪。

    仔细一看,明媚的眼妆已经被哭花了,小烟熏妆变成大烟熏妆了。

    “月明姐。”

    柳月明又瘪嘴,小手朝她伸来,似乎要大哭。

    郁开连忙捂着她的嘴,将她往房间搂:“别哭,别哭,小心被认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柳月明深呼吸着,难以自控地流眼泪,一面用手扑打郁开的心口:“啊啊,你这个女人,好歹毒啊。”

    她从未想过柳月明会这样,本以为她已经高傲地离开了,怎么一下落得这么狼狈。

    郁开拖着她坐上沙发,手指轻触她的腰肢,又闻了闻她的头发,浑身湿透,充满雨水的味道。

    外面下雨了,可她不是有车吗?难道她在雨里狂奔?

    郁开叹口气,欲要起身去拿毛巾,奈何柳月明扯着她的圆领领口,娇滴滴地说:“你又要走哪里去。”

    看来醉得不轻。

    郁开:“我去给你拿浴巾,擦头发换衣服。”

    柳月明吸了吸鼻子:“我不。”

    说罢,她慢悠悠地,从小包包里掏出一方小丝巾,蓝白色的,上面还有小星星,正是她送给柳月明那条。

    小方巾举到她面前,柳月明眼泪落了一串:“小郁,这是你送给我的呀,我天天带在身上的,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的吗?怎么就不喜欢我了呢。”

    一面说,一面捶着她的肩膀,把脸埋在她胸口处,在她身上蹭了蹭。

    白t被蹭上两道黑色的水墨,郁开轻轻扶着她:“月明姐,先把衣服换了,再把头发吹干,不然会生病的。”

    照顾一个醉酒的人,郁开不是没有经验。

    可照顾一个醉酒后发疯的人,她实在是没有经验。

    只得半哄半骗。

    这个时间,也不能叫陈贞过来,大家都要休息,也不能叫卢丽丽过来,柳月明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这样吧。

    她这么高傲。

    哄了半天,总算呢个给她换衣服了。

    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柳月明乖乖地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瞪她:“你喜欢我的身体的对吗?”

    郁开皱眉:“月明姐。”

    柳月明:“换衣服,你就不能多看看,你看看我。”说罢,柳月明展示了一下她的身材,胸、腰、腿,从上摸到下:“你不是很喜欢的吗?这长腿、这细腰、还有”柳月明抓着。

    小小的沙发上,尽最大程度地展现着身材,颤抖着嘴角抽搐:“你说,你还说这是最完美的身材啊,呜呜呜。”

    “你怎么就不要我了。”

    “哎,不是不要了,是我们合作到期了。”

    郁开安慰着她着,替她把湿衣服脱下来,让柳月明坐沙发上。

    她选了件白色的长t恤,转身坐回沙发上:“你能自己穿衣服吗?”

    柳月明穿着成套的黑色内衣,眼神倥偬:“什么?”

    那一行行黑眼泪痕,恰到好处表达了什么叫做泪流满面。

    “举手。”郁开说道。

    柳月明不说话,也不动。

    她只好把柳月明的头套进去,再抬起她柔嫩的胳膊,捉着往衣袖里穿。

    柳月明不是特别听话,她的手始终不肯穿进袖子里面,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柳月明朝她抱了上来,这个姿势不雅。

    她颈脖上挂着个衣服,

    “小郁。”

    柳月明肌肤滚烫,一呼一吸,都透过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

    “不要走。”

    “没有你没有你我恐怕早就。”

    喝醉的人,也只能依着她,郁开并未回答,只轻轻放下手,拿起她的胳膊:“我们穿好衣服,上床睡觉,后面再说好吗?”

    好说歹说,才哄着她把衣服穿上。

    柳月明喝完酒后肌肤滚烫,软软的,性子也娇。

    她握着她的手腕,一只一只胳膊穿进衣袖,再把t恤拉到

    柳月明双臂缠着她的胳膊,不愿意自己走,郁开只好抱起她的腿和腰,朝着卧室走去。

    轻轻放下怀里的人,柳月明却没有放下她,一双眼睛依旧湿漉漉的:“小郁,不要离开我。”

    第73章

    从未看见过这样的柳月明, 一双眼睛肿得像水蜜桃, 在醉酒的状态中娇软似猫,流泪猫猫恳求似的。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柳月明纤长的睫毛缓缓垂下,在眼睑处形成一道浅浅的阴影。两条手臂似游蛇一般, 紧紧搂着她的脖颈。

    她上半身压着柳月明,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方狂热的心跳, 还有热切的呼吸。

    圈过来的手臂,也没有往日那般冰冷。

    柳月明不应该是冰冷的吗?怎么如今像烙铁, 要把人烧化似的。

    被她喜欢, 她曾经多么期望, 现在只觉得复杂。

    等柳月明睡着后, 郁开缓缓低头, 从对方的手臂圈慢慢移出来,轻手轻脚,再替她盖好被子。

    留了一盏台灯在床头,郁开抱着腿坐在地上, 静静地打量柳月明。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前世的三年后,太过久远了, 她连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能够想起来的,都是难过和悲伤占多数。

    沉思了一会儿, 她轻轻替她掖了一下被子, 起身离开。

    *

    酒精把一倍的痛苦会放大到十倍, 百倍, 而且不仅仅是精神上的, 就是连着身体也跟着一起难受。

    醉酒失去情绪控制, 会头晕、会想吐、浑身瘫软无力、会觉得快要活不长了、会告诫自己,下次不要再喝了,喝多了难受。

    熬夜本来就难受,喝酒、熬夜、失恋加起来,那就是绝杀。

    清醒的时候,被分手的痛苦伤害,睡着的时候,柳月明开始进入梦境,被更为痛苦的梦境胁迫。

    眼睁开,依旧是一抹忧郁的蓝光,柳月明挥手一抓,抓到眼前,是一把蓝色的钥匙项链。

    冰冷,刺骨。

    是前世郁开准备表白的那晚。

    柳月明掐了掐鼻梁,带着醉意看床上的人,她握着纸条,心口颤抖着,喜悦着。

    郁开要跟她表白了,要和她在一起了。

    这六年以来,郁开经常拉着她的小手说喜欢她,但从未一次正式说过。

    正式坦诚布公地说要在一起。

    在她眼里,她和郁开其实就差临门一脚,说与不说,两人相处不都是情侣了吗?

    但是,有的东西还是要一个明面上的承诺。

    比如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爱你,我要和你结婚。

    类似这样的,而不是两人目前的不健康关系。

    不清不楚,却又每天都做着那样的事。

    柳月明把钥匙项链捧在手心,嘴角微微一抿,等明天醒来,郁开跟她表白,她就和她好好在一起。

    柳月明把钥匙项链放回原处,回到床上,掀开一截小被子,慢慢悠悠往里缩,拉近与郁开的距离。

    只是与往日不同,以往,郁开暖过的被窝都是烫烫的,这一次,却是冰凉的。

    柳月明一惊,伸手去摸郁开的额头。

    郁开喘着冷气:“难受。”

    “小郁,你怎么了?”

    柳月明坐起身,伸手开了灯,灯光下,郁开脸色铁青,五官扭在一起,双手捂着肚子。

    梦境都是断断续续的,这幕一闪而过,柳月明身轻如燕,身子一下落在了医院。

    她跟在一张急求床上后奔跑,视线逐渐清晰。

    面前,郁开躺在床上,一个女医生骑在她身上,正在给她做心脏复苏。

    柳月明心中慌乱,失声喊着

    “小郁。”

    一直跟到急救室,柳月明被拦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月明瞳孔放大,泣不成声。

    过了三个小时,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出来的时候,医生脸色暗暗的,直摇头。

    “叫家人来吧,准备往殡仪馆送。”

    柳月明身体一软,眼睛一花,脑袋犹如被人用锤子锤了一击,差点昏倒在地,她扯着医生的衣服:“什么原因,她怎么了。”

    医生叹口气:“病人对褪黑素过敏,引起心脏震颤,呼吸不畅,哎。”

    “褪黑素,这种东西怎么会要人命。”柳月明始终不肯相信。

    医生:“她求生欲很低,进去没多久就。”

    说完,医生叹了口气,一面松开她的手,擦身而过。

    此时,柳月明心如绞痛,一下跪在地上。

    极度的悲伤,像是在心口压了块巨大石头,动不了,气像是被抽走一般,醒不来。

    不是才领了奖吗,不是还给她买了项链,不是还要跟她表白的吗?

    怎么就突然走了。

    她接受不了:“不会的,小郁还没死。”

    为见她最后一面,柳月明颤抖地站起,摇摇摆摆地朝病床边走。

    郁开躺在那里,表情温和,面容安详,看上去像睡着了,不像是走了。然而护士的低沉、心电图的暂停,无疑不指示着,她已经走了。

    此时,柳月明再也绷不住了,张着嘴撕心裂肺地哭,可她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呈泡沫式散开,猛地冲她入了海里,海里面,一块巨大的石头朝她压过来,她浑身崩起,喘不过来气,连着最后一口气,也被潮水淹没,猛地一下。

    “小郁!”

    柳月明坐起身,冷汗直冒,她大口喘气,连带着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前世吧,梦境里是前世,原来郁开竟是,竟是这样重生的。

    怪不得,她捏紧手里的钥匙项链,看见它会难受。

    原来她已经失去过郁开一次。

    心跳得飞快,她忽然之间想通了,比起对方物理上的离开,这种短暂的分别,又算得上什么。

    太阳升起,洒在她的脸上,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自己在陌生的床上。

    是郁开的公寓。

    她缓缓起身,边走边喊她的名字,卫生间、厨房、客厅看了一圈,都没有人。

    “郁开,你在哪里。”

    一转身,餐桌上留着一张便笺纸。

    “月明姐,我回学校了。你的衣服已经洗好吹干,在阳台上挂着。”

    柳月明捂着心口,朝阳台看了一眼。还好还好,没有出事。

    昨天,只记得喝了酒,然后就不清醒上了楼。

    脑海里记忆涌入,她瞳孔怔了怔,呼吸一滞,不是说要体面的吗?

    洗脸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哭花的烟熏妆,像是被遗弃的流泪猫猫,抓着自己的主人,求她绕了她。

    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扯出丝巾,万分悲痛地问郁开:“你不是喜欢我的吗?这是你亲手送给我的呀。”

    穿鞋的时候,想起自己锤门:“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还有沙发上,抓着自己的,展示自己身材。

    她无法想象,自己哭成水泥脸,然后对着郁开展示。

    柳月明一瞬间歪在门上,丢丢脸,还不如让她去死了算了!

    她从来骄傲,什么时候低三下气过,她从来注重形象,出现在郁开面前,连头发丝丝都是美的,因为郁开美得不像话,她又年龄大些,若不是使出点手段让郁开看着她,那不是郁开要看着别人。

    然而昨天,昨天她那个日了鬼的样子,满脸的睫毛液,哭红的桃子眼,还妄想留下郁开,狗见了都得嫌弃吧。

    怪不得要连夜回学校呢,有课?根本没有课吧,是嫌弃她丢人,又连夜打包小包裹跑路了。

    柳月明,你糊涂啊!

    昨天那么一出,郁开更加不喜欢了呀。

    看吧,就是连告别都不说一声,又逃回学校了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长在深海里不见光的夜叉,随意长长把人吓跑。

    因为醉酒不省人事,所以就不顾形象?

    她眨了眨眼,又打了个冷颤,连忙对着镜子,好好化了妆再出门。

    一边走,一边给郁开打电话,预料到的是,对方没有接。

    一定是在上课。

    关于昨天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一定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十几通电话之后,对方还是没接。

    柳月明坐在车上,长长吐了口气,又开始发短信。

    “学业繁忙得很吗?下课和我联系?”

    “昨天的事,你在开玩笑吧。”

    “咳咳咳,你是不是觉得五百万太少,五千万,五个亿,怎么样,留下来吧。”

    “求求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柳也明打好又删除,删除了又打好,总觉得不管是维持以前的高傲姿态,还是低下的姿态,都不对劲。

    整理好心情,柳月明重新输入:“小郁,我们见一面吧。”

    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发送还是不发送,见一面又如何?重复昨天的事情,是哭着说喜欢她求她留下来,还是喝醉撒泼打滚紧紧搂着她不放,会适得其反吧。

    还是说当昨天蒸发了,没有发生过。

    亦或是她要钱?要出名?要得视后?她可以帮助她,用尽一切手段帮她。

    拇指按了发送键,柳月明屏住呼吸,一把将手机甩到副驾驶,眼不见为净,到了公司再说。

    一路上,手机安静如鸡,什么消息都没有闪动,柳月明开着车,偶尔朝它看一眼,心想着是不是开的静音,她记得开的震动模式来着。

    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公司,柳月明停好车,松了安全带,第一件事,去拿手机。

    短信显示的未读。

    可能在忙吧。

    影视学院,郁开坐在小湖的长椅上,静静地发呆。

    已经十几个来电还有几条未读短信,她知道是柳月明在找她。

    心情无比的奇怪,自从获得了所谓的自由后,就开心了一会儿,从别墅走出庄园的那一会儿,她的确无比开心。

    这是她蓄谋已久的离开,应该长长久久地开心才是,为什么开心之后,总觉得还没那么简单。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前世她没什么钱,喜欢一个东西,就努力攒钱买,一旦买到手,开心也就五分钟,后面重新有了喜欢的东西,又开始攒钱。

    反反复复。

    而离开柳月明,就像是她的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完成了,就画上了句点,可以短暂地兴奋。

    她需要新的,下一个目标。

    成名。

    打开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回复了柳月明。

    而后关了手机,起身去教室。

    接下来的一周要考试,考试结束后又要去拍戏,把时间充实起来做事,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柳月明接受到消息时,正闭着眼睛上妆。

    化妆师说着:“月明姐,你今天的眼睛真漂亮,有点朦胧美。”

    柳月明笑:“那是肿的吧。”

    出门的时候,她还特意敷了冰块,不然更肿。

    这个郁开,平时乖巧听话,没想到背地里这么狠心,杀伤力十极,简直腹黑到极致,根本没有给她缓冲的余地。

    想要跑?也不看看还在谁的公司。

    手机忽然响起来,柳月明暂停化妆,伸手拿手机。

    看了一眼,心口又堵了起来。

    “月明姐,以后若是工作上的事,可以联系花花。若不是工作上的事,尽量相互不打扰。”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翻脸比翻书还快,前几日还和她在床上亲亲密密,现在恨不得。

    拔指无情的女人。

    她调整呼吸,若不是失去过她一回,她才不惯着她呢。

    柳月明转头看向陈贞:“贞姐。”

    陈贞听她呼唤,两下走到了她身旁。

    “老板。”

    “郁开接下来的行程查到了吗,她若没什么重要通告,就安排到我电影里去,让她一直跟组。”

    她就不信了,同一个公司,郁开还能逃哪里去,不见面?不联系?怎么可能。

    陈贞低着头,脸上挂着事似的。

    “老板郁小姐她的行程,已经有安排了。”

    柳月明一顿,睫毛颤了颤,不可置信道:“什么行程,我都不知道。”

    陈贞:“是一个女二号,也是同类型的电视剧,古装宫廷剧,在横店拍。”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不知道,除非有人故意瞒着,柳月明眉头一蹙:“和谁演?”

    陈贞:“陈妍。”

    李洁办公室,柳月明气势汹涌冲了进去。

    里边,她正端着咖啡杯瞭望窗外,气定神闲着。

    见柳月明气势大,她转了一下座椅,面对着她:“是哪个广告商惹我们股东不开心了。”

    柳月明把合同扔给她:“李总,我的人有了行程,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李洁挑眉,这句她的人,意味明显。

    她笑着说:“哎呀,你不是从来不过问这些事吗?更何况,这签的还是女主角,又不是什么女十八号,挺好的啊。”

    柳月明凝眉:“欢漾其他艺人我不管,但郁开是我带来的,那她就是我的,她的一举一动,房车安排、行程、广告、未来的发展、以及私人生活,我全都要知道。”

    李洁摇头,私下她也听说了,郁开和柳月明关系不一般,但是都在娱乐圈,谁也没有点破这些,如今郁开攀上了另一个高枝,对方用三倍的片酬挖人,还以为是柳月明玩腻了,不要了,郁开重新找贵人了呢,没想到,柳月明并不知道,看样子,还是来真的。

    李洁笑了笑:“哎哟,你看我,我就说那陈妍为什么要花三倍价签下她,原来是买她的未来价值,看样子你对她还很满意。”

    三倍?

    柳月明笑了笑,郁开现在的价值,就是三倍也不亏,再过些时日,电视剧一播出,她更贵,想约都约不到。

    “我的人不稀罕这三千万,赔偿违约金吧,她不去了。”

    柳月明条理清晰地说出解决方案,一脸凌厉。

    李洁:“哎哟,这事儿可不好办,合同都签了,女主一下辞演,我们欢漾还和他们合作不,更何况陈导脸上也挂不住啊,女演员居然辞演他的戏。”

    “要说你去说,我可得罪不起圈里的人。”

    李洁老狐狸,又说了两句:“不过我也劝你,就让她去演了怎么了,若是这次辞演,知道的是你从中安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郁开火了,眼睛长头顶上去了,耍大牌毁约,以后圈子里谁还敢用她?就算是你的错,那别人也会找个锅给她背,断送的可是她的未来。”

    柳月明叹气:“所以一开始为什么要签约,为什么要和陈妍合作。”

    李洁:“月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你的艺人主动签约的,没有人捉着她的手指按指印,你怎么不去问问她。”

    问她?她倒是想。

    原来,郁开一早就盘算到后面了,盘算了自己的未来,盘算着和她分开,这一局,她完全蒙在鼓里,输的好惨。

    签约挣钱这事她不反对,她唯一担心的是,前世,郁开和陈妍关系就很好,这一世更是。

    难道,难道郁开也不行,郁开不能喜欢陈妍,她只能是我的。

    眼下,郁开的那部戏拍摄定的时间和她的戏相冲,地点也完全不在一起。

    若是放她这三月自由,不知道要和陈妍摩擦出什么情愫来。

    尤其是情感空白期,郁开又是个好哄的人。

    柳月明心一紧,只压着情绪,努力寻找着突破口。

    两周后,学校补考开始。

    补考的有和郁开一样补课的,也有挂科的,人自然要多些。

    因为有前世印象,她记忆也是极好的,只简单复习一下,就进入战场。

    考试只需要及格,不挂科就行。

    这一世,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校园,要好好在社会上历练,争取多出一些作品,说不定,以后还有希望进军电影圈。

    电影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梦,前世,她连奢想都不敢,也不知道这一世,有没有导演看中她。

    既来之,则安之,现如今已经放下所有包袱,好好做就行。

    她端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恭恭敬敬认真答题,争取不写错一个字,把每个字都写端正圆润,不求好看,求能看懂。

    上天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沉稳的人,就比如前世,她演技不行,就悄悄磨炼演技,一开始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方言偏南方,平翘不分,就报班学习,把台词也拿下来。

    没有前六年的日夜殚精竭虑,哪有今天的游刃有余。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流利的钢笔字哗啦啦落下句号。

    考试结束。

    郁开合上钢笔帽,骨节分明的长手转动了一下笔,继而起身拾起卷子,交卷。

    这边卢丽丽也做完了题,紧跟在她身后。

    出了教室,卢丽丽一把勾住她的肩:“郁开,考得怎么样。”

    郁开望着落日,眼中闪着橙色光芒:“及格应该可以吧。”

    卢丽丽:“哎,我不知道我的,感觉有点悬。”

    郁开转头看她:“怕什么,你看书的时间比我多。”

    卢丽丽:“说是这么说。”

    两人就着考试的事,边走边聊,在通往宿舍的道上,说了一路。

    到了六楼,郁开和卢丽丽一个转弯,同时愣住。

    面前站着个女人,女人的鞋尖点着地,笃笃笃,声响在走廊回荡,她像是站在阴影里,一头长卷发及臀,包臀裙把身材勾勒得十分姣好。

    听到脚步声后,柳月明转头,侧脸对着她们。

    鼻尖娇俏挺立,上方架着方框墨镜。

    气势强盛。

    “郁开,找你有事。”

    长长的走廊上回荡着柳月明的声音,宛若海妖唱歌,卢丽丽吓得搓手:“我突然想起来,洗的衣服还没拿。”

    说完,噔噔噔,扔下郁开,似要把楼震垮一般,闪下了楼。

    两周不见,柳月明浑身竟散发出一种她从未感受到过的气质,是要比平时的高傲都还要觉得难以对付。

    郁开掬着手往前走,路过她时,能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也不敢直视她,也不敢揣测她想什么。

    “月明姐,什么事啊。”

    柳月明的气息一下稳了许多,她望着宿舍:“进去说。”

    “哦。”

    有什么工作上的事,竟要亲自来说。

    进了宿舍,郁开也没开灯,柳月明转过身来,勾下太阳镜,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直视着她,声音柔和带着些僵硬。

    “听说你签了《后宫》,要和陈妍一起搭戏是吗?”

    这事柳月明早晚都要知道,她点了点头:“是的。”

    黑暗中,柳月明气息一下收紧,先是吸了一口气,而后轻声叹气:“你是因为她,才要和我断了?”

    本来想要说分手,柳月明想了想,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一起过,哪里来的分手。

    断了,这个词刚好。

    郁开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伸手安抚着每一颗小鸡皮,慢悠悠道:“这好像不是工作上的事。”

    很奇怪,身体依旧害怕,难道是当鸟雀习惯了,虽然出了牢笼,但是主人的一声呵斥,还是会让她受惊。

    只能慢慢来了。

    柳月明沉默了会,些许是听不得这样的忤逆,没过一会儿,她忽然凑上前,带着温热的气息,张开双手朝她拥来。

    郁开呼吸一滞。

    柳月明环着她的腰,前胸贴紧她心口,严严实实的,小脑袋也歪靠在她颈项上,鼻息浑热,带着阵阵茉莉香扑来。

    郁开差点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刚好靠在门上,柳月明便顺势靠上来,贴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郁开身体一麻,浑身像是被电击一般,正要举手推开她的肩,双手落到纯棉材质的衣服上,柳月明肩一抖,一声啜泣,挟裹着滚烫的泪花落在她锁骨上。

    这叫什么事儿啊。

    郁开手指颤了颤,沉了口气,轻轻垂下了手。

    “月明姐。”

    “我没哭。”

    柳月明环紧她的腰,扯着她的t恤衣摆,怎么都不舍放手。

    说好的,要保持冷静和高傲、说好的不能哭、说好的不能低三下气,所有的预想,在见到郁开那一刻,全然崩塌。

    丢人就丢人吧,她是真的很想她。

    此时,她也说不上什么话来,只拉着她闷哭了一会儿,郁开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贪恋着她的体温,她的拥抱。

    她的心跳得涌动,郁开的心跳得平静,她伤心难过,郁开则是难为情,她啜泣着,郁开则轻轻叹气。

    没有安慰,没有回拥,她不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鸟鸟了,她的心已经飞走了呀。

    这样下去,怕是会惹郁开的厌烦。

    平息了一下心情,她不依不舍从她颈脖处离开,紧贴的身体,也撕拉开来。

    站稳脚跟,柳月明抹了一把眼泪。

    郁开僵硬的肌肉这才放松,大肆松口气。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柳月明控制哭腔的能力简直一绝,听不出来她刚刚哭过。

    郁开疑问:“啊?”

    走廊的灯亮起,透过门上的窗户斜进来,刚好打在柳月明身上,她低着头,长卷发掩了一半脸容,那一双黝黑的眼眸闪闪发亮,透着坚定。

    “我不想再失去你一回。”太痛苦了,光是做梦,就差点没醒来。

    郁开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月明姐,恐怕我做不到,你我不再是从前了,我们都已经重生了,是再来一回了,我也没有以前喜欢你的心情了。”

    郁开自知,说最狠的话不需要咬牙切齿,只需要平铺直叙,实打实拿事实说话,这样的话,柳月明定会知难而退。

    只是柳月明沉默着,方才的话她像是没有受伤害一般,只简单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前世你追我追得辛苦。这一世,换我来。”

    “什么?”郁开耳朵轰鸣一般。

    “我来追你,前世你喜欢我那么多年,这一世换我来,但是,我请求你,不要在这个时间段和别人在一起也不要喜欢别人。”

    这是她清醒状况下,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低头了。

    郁开叹气:“前世,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那你为何要那样对我。月明姐,我真的已经心死了,死了。”

    听郁开这般发怒,说些小话,她心里还开心些:“还有吗?”

    郁开:“还有?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你当初怎么对我的,这一世重来,难道你想要我好好对你。”

    柳月明抿着唇:“不求你好好对我,只求你,你不要去喜欢陈妍,我比她更喜欢你。”

    陈妍?郁开寻思着,柳月明怕是在这个坎上过不去了,所幸,她闭上眼:“月明姐,这是我的私事,更何况,陈妍她的确更温柔。”

    听到这样的话,柳月明也该彻底心死了吧。

    然而柳月明再次走上前,小手指勾着她的手指,摇了摇,一副恳求姿态:“温柔?我也可以温柔。”

    第74章

    趁着光线昏暗, 柳月明也不再拿自己的那份尊严当回事,刚刚抱也抱了,哭了哭了, 更难堪的事,都让郁开看见了, 要什么面子,面子有郁开重要?

    若全然为了面子, 看见哪天郁开怀里搂个陈妍,或者是别人,她恐怕到时候连命都不会要。

    放低姿态怎么了,做小伏低又如何,这可是自己所求。

    “郁开,我失去过你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失去你了。”

    郁开被这突如起来的强势温柔气势给弄懵了, 柳月明她, 还不如不温柔呢。

    “什么失去过我一次,我又没和你正式在一起。”郁开辩驳着。

    柳月明被她的话刺得肝疼, 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抓紧她的肩膀:“小郁,你褪黑素过敏, 千万不要吃了。”

    褪黑素?

    郁开记得自己没有吃什么褪黑素难道是, 前世?

    那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吃了过量的褪黑素, 所以重生了?

    她没什么痛苦的记忆, 只记得睡着后就重生了, 醒来的时候正在干.

    她。

    所以,她走了之后,柳月明也在那个世界,那柳月明又是怎么来的,太乱了,不管前世如何,她都不想去想了,现如今重生了,她要抛下一切。

    她心下沉了沉:“月明姐,我知道你现在还想不通,我来替你分析一下,你是因为本就高高在上,若是想不要什么东西什么人,那自然也是你说了算,然而我突然忤逆你,就像是你养的宠物狗突然咬你一口,你不喜欢,觉得怎么能这样呢,要断也是你说了算。现在,你就是一个身居高位者被低位者抛弃,有那种愤怒和羞耻感,你把它当成了喜欢,其实其实你不。”

    “郁开”柳月明打断了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前世你和我相处得出来的结果,或许是我表现出来的是那么回事,但是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不够了解我,是我没有让你足够了解我,现在,我从现在开始,剖开心了让你看,让你了解,我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说着,柳月明又激动起来,她伸手抓着郁开的手腕,脸再次倾覆上去。

    郁开唇红齿白,若不是这样的情况,她很想冲上去咬一口。

    “我真的喜欢。”

    “你。”

    这个距离,再加上那些几辈子都没听过的话,撞击得她心怦然直跳。

    郁开感觉到难受,她睫毛颤了颤,偏头避开她,要说多少次,她已经不喜欢她了,这会儿来勾人又是做什么呢。

    柳月明这个样子,莫说之前有过什么,身体一接触就有自然的感觉,天雷勾得了地火,她又不是什么菩萨,戒色了。

    按着笃笃跳动的心口,郁开推了她一把:“呵我马上要进组了,月明姐,时间一长,说不定你就想通了,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

    她挠着发烫的脖颈:“演技平平、相貌平平、家庭平平、个性也不是那么好,没什么值得你挂念的,说不定三个月,不,或许一个月后,一个月你就想通了。”

    “我也想好了,到时候,你就跟周围的人说,是我忤逆了你,不听话,你不要我了,名声这些我不在意,更何况,这事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吧。”

    她颇为疏离,柳月明也一并收回了亲近的姿态:“随你怎么说吧,一个月、三个月、那是你认为的,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前世,那种撕心裂肺却又哭不出来的痛苦,再也不想经历了,还有很多很多。

    “小郁,我来找你不是急着要你的答复,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顺便,让她别喜欢陈妍,更别喜欢上任何人。

    这个时间,郁开心最空了,若有人乘虚而入,还入了,她要恐怕后悔到捶地。

    郁开还不习惯这般热切的眼神,总觉得心里虚得很,柳月明从不正眼瞧她的,这样瞧着,似乎要把她身上盯一个洞。

    好在灯光昏暗,她才没觉得灼热。

    郁开轻轻拉开门:“那么,工作说完了,请你回吧。”

    她站到一边,让出一条道,低头沉默不语。

    柳月明也没继续说什么,她挑着眉,调整了一下姿态,抬头挺胸,带上黑色鸭舌帽,从她身侧擦过。

    待人走远,郁开的心口才像是石头落了地。

    哎。

    这一声叹气,卢丽丽不知道从那个地方钻了出来。

    学校宿舍的楼梯是相通的,卢丽丽估计从那边楼梯下去,又悄悄溜了上来,听了她的八卦。

    人自然有好奇心,郁开没说她什么。

    卢丽丽咳了咳:“月明姐原来喜欢你啊。”

    郁开本想否认,但她又细想,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柳月明喜欢她,可她前世没有感觉到,这一世有点点感觉吧。

    “喜不喜欢,都过去了,我都要进组了,没心思想这些。”

    事情才发生几天,等时间一长,柳月明自然不会再纠缠她。

    *

    出了宿舍,柳月明勾了勾墨镜,墨镜下,一双通红的眼朝旁瞥了一眼。

    她又迅速戴好墨镜,朝着停车场走去。

    这几天,想起来这件事就会哭,只是她克制着,尤其是要来见郁开,更是克制着,不能让她看出来,不然搞得像是她逼宫似的。

    只是,出来后的确绷不住了,眼泪像是断线珍珠往外流。

    一个人的伤心,纵然是不出声,戴着眼镜,也会从她的体态中显露出来,就连一声呼吸,都能感受到她的不开心。

    陈贞看着柳月明朝她走来,连忙起身替开了后车座门。

    尽管柳月明没说什么,她瞥一眼就知道她在哭。

    陈贞上了车,转身递给她一包纸巾。

    柳月明熟练地接过,两人配合默契,似乎早练过这样的场景。

    何尝不是呢。

    陈贞叹口气,转身去开车,一面从后视镜中观看柳月明。

    上次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去别墅,在管家口中得知了,原来是郁开已经和她终止了合约,不愿意做她小鸟了。

    现在的大学生挺有思想的,她很佩服,只是,依柳月明这样的条件,是个一哪有看不上她的,个个都想睡她。

    郁开算是捡了大便宜,难道她还不满意。

    或是两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床上那点事不好说。亦或是其他的事,比如云遇,可柳月明也说开了。

    眼下,陈贞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结论颠覆了她以前所有的想法。

    还以为柳月明拿她当了替身,没想到,竟动了真感情。

    而且,动得很彻底。

    前三天,柳月明的眼睛72小时都流着泪,若不是她哄她,再哭要瞎了,不然还得熬几日。

    后三天,柳月明一直没怎么吃饭,脖子脸瘦了一圈,每天一醒来就在忏悔。

    “那六年,我们难道没有过甜蜜的日子吗?”

    陈贞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敢问,只照看着她,寸步不离。

    前来探望的云遇,也直接被柳月明用杯子掷出去。

    闭门谢客。

    “给我永远滚。”

    纵然云遇天天来,柳月明天天让她滚,也没滚。

    直到第七天,柳月明一个鲤鱼打挺,像是缓了过来。

    哭也哭够了,是时候该做正事了。

    然后又像是没事人一般,把行程单拿出来同她对。

    陈贞还以为她好些了,没想到一见了郁小姐,似乎又要来一波大循环。

    后车座的女人轻声啜泣着,没一会儿摘了太阳镜,梨花带雨地哭。

    陈贞望着后视镜,轻声安慰:“老板,再哭会坏眼睛的,更何况,你不是见到郁小姐了吗,这个时侯她还肯见你,同你说两句话,说明你们之间还有希望的,若是在这之前,你眼睛哭坏了,以后还怎么见郁小姐。”

    柳月明抹干眼泪:“你说的是,哭起来也不好看,我还要漂亮出现在她眼前。”

    陈贞点头:“对呀,更何况合同签下来了,你也马上要进组了,若是过两日在横店见了面,也好有个好的印象。”

    柳月明点头:“是,你说的对。”

    陈贞勾起嘴角:“不过,电影《绒花》你真的不去拍了吗?怪可惜的。”

    电影是台湾著名导演的,这次主要是冲着金马奖去的,错过了这个电影,柳月明相当于错过了一次提名、甚至获奖的机会。

    陈贞不知道的是,这部电影,正是柳月明前世获的第三金的电影。

    柳月明知道,可惜是可惜,可若她去拍电影,一去三月半年,到时候再和郁开见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似乎都已经变了味。

    还不如就趁现在。

    而且,变数太多了。

    短短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发生很多事,更别说三五月,若是郁开空隙时,想要谈恋爱,想要找个人聊以慰藉,想要都是成年人了,她身边又那么多漂亮的女生,尤其是陈妍,这个是明摆的威胁,陈妍还追过她,她怎么可能轻言放弃,随随便便一个酒局,把人灌醉了,然后偷摸着做了一些事,第二天缠着人要负责,那不就。

    无法想象若是郁开和陈妍在一起,她到时候肠子都要悔青。

    “金马影后年年有,若是没了小郁,我。”

    她现在就去跳河。

    这个圈子,说干净干净,那是因为她在高处,谁敢动她。

    说肮脏肮脏,若是郁开没有了她的庇护,那些臭男人贱女人有权有势有钱,若是想要动她一根手指头,还是有可能的。

    听她这么说,陈贞也不再说什么,现如今还是照看好老板,其他的再说。

    车子到了别墅,柳月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云遇,永远穿得笔挺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是抹了油似的。

    柳月明叹口气,没下车:“贞姐,从后面绕。”

    陈贞点头:“好。”

    这边刚把车掉头,云遇便追了上来。

    “月明!”

    她跑了过来,伸手拍着窗户。

    “月明,你今天去了哪里。”

    柳月明叹口气,伸手示意停车,她把车窗摇下,手指抵着太阳镜看她:“云大小姐,说过多少次,我们不要见面了。”

    云遇脸色暗淡下来:“这几天,我天天都来看你,还不是担心你出事,她郁开算什么,凭什么她不要你,要说断了,那也是你说。”

    这几天,保安见了她就加强防护,根本不让她进庄园,她只能守在停车场门口。

    柳月明:“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云遇闭了嘴,她知道,柳月明目前被那个郁开迷得五迷三道的,看不清她是正常的。

    但郁开真的很普通,没有什么可以同她相提并论,尤其是家世。

    云遇知道,柳月明又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些许对郁开有一丝感情,但是,这丝感情薄如蝉翼,一把火就能烧着了。

    “我没管她,我更没有去找她,我只关心你,我怕你哭坏了身子。”

    柳月明凝神:“谢谢你的关心,你可以回去了。”

    云遇趴在窗户上,大脸就差伸进来了。

    柳月明嫌弃往后坐了一寸。

    “我来就是跟你说,有件棘手的事要去处理,得回北京几天。”

    云遇依依不舍看着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月明你放心,等我忙完了家里的事,这就回来陪你。”

    柳月明翻了个白眼,伸手冲她摆了摆:“不必,云小姐有什么要忙的事,大可不用同我说。”

    说罢,摇上了车窗,把云遇敢了出去。

    云遇若是慢点,那车窗就要夹到头发。

    望着飞驰而去的汽车,云遇吸了一嘴的尾气,她咳了咳,坚定地看着远去的车。

    “柳月明,你迟早是我的,只有我能配你。”

    *

    一天后,北京某胡同小楼。

    傍晚,一个民工打扮的中年男子哼着曲钻进胡同,刚一进去,就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凭借他以前做了多年的打手经验,前方有十个打手正在蹲他。

    左右都是墙,男人抽了一口烟,用帕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掉头拔腿就跑。

    刚一转身,就被一个身着蓝色套装西服的女人拦住。

    路灯昏黄,打在她高贵无暇的脸上,女人仰起头,用鼻孔对着他:“你就是殷工?”

    男人脸上的横肉一抖:“什么事。”

    云遇转了一下左手中指的铆钉戒指,紧接着一拳朝他脸砸了过去。

    空气中响起骨节击碎的声音。

    云遇甩了甩手,抱起他的肩,对着他肚子又是三脚。

    她曾经本就是混子,跆拳道武术什么都学过,周围十几个打手又护着她,男人没有还手的能力。

    “咳咳咳,你干什么打我!”他哎哟连天地倒在地上,双手抱肚子。

    “凭什么,当初怎么就没枪毙你们!”

    最后一脚,云遇走到他跟前,尖锐的高跟鞋尖踩着他的脸,她低着头,俯视着他,一面伸手冲空中勾了勾。

    助理给她递来烟火。

    云遇夹着烟,刚抽上,长长吐了一口气,烟雾缓缓升起来。

    她深邃的眉眼透着可怖的气息。

    “想活吗?告诉我她在哪?我就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男人疼得不敢动,光晕下,才看清女人的面孔,竟是:“云小姐,大小姐,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当初,老大说杀了她,我我看着她不哭不闹,也听话,就放了她,没有真的杀她啊。”

    “你们一伙几个人,都枪毙了,就你改造得最好,你倒是活着,我小妹呢?不见了,我妈呢,差点被送去精神病院,你倒是快活,出来还能找到工作,喝小酒?找老婆,还哼曲。”

    说到此时,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云遇的声音凌驾上空:“你把她放哪里了?”

    男人的手颤抖着,试图要拂开她的腿。

    “不说一脚踩死你。”

    “我说,你的鞋,咳咳咳。”

    云遇松了松鞋尖,蹲下身去,睥睨着他:“说。”

    “在在南城一个小镇,我当时放在马路边,就没管了,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小镇,叫什么名字?”

    “安安乐镇。”

    安乐镇,出了名的穷苦村镇,那里重男轻女,就算是生了女娃,还迫不及待往外送,当年马路牙子上出现个女婴,估计也就是自生自灭了。

    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呢。

    云遇凝着眉,松开高跟鞋。

    鞋印子深深烙在男人脸上,他一动不动。

    直到十二个保镖紧跟其后,齐齐从他身旁走过,他才敢吐出一口气。

    关于找小妹这件事,云遇暂且未给慧英和云沧海说,先不说那个边陲小镇穷山恶水,她的小妹还在不在,依旧没有一丝头绪。

    在没有确定人还活着之前,她也不想惊动了母亲的情绪。

    *

    横店。

    《后宫》这部电视剧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拍完定妆照,就要举行开机仪式。

    郁开到的时候,陈妍已经在化妆室等了许久。

    这一次,陈妍饰演的是贵妃娘娘,妆造是仿唐朝的样式。

    郁开一进门,差点没认出来陈妍。

    身穿齐胸印花大红破裙,外罩同色系半透明披帛,纤纤玉腰,端庄典雅,虽说唐朝服装开放,胸前也罩地严严实实。

    头发全然盘起,额间点着红色梅花印,唇红齿白,言笑晏晏。

    “郁开,你来了。”

    陈妍提起裙子,很自然朝她走来,一面轻轻挽着她的胳膊。

    郁开点头:“陈妍姐,这个造型真好看。”说着,又看向其他的演员:“大家也都好漂亮。”

    陈妍捂嘴笑了笑,引着她介绍同剧组的人以及人物角色。

    《后宫》这部剧,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女人之间的斗争,其中女性角色颇多。

    好在郁开有前世的一些记忆,认识其中一些人,不若头都要大了。

    介绍完之后,郁开去换衣服了。

    作为女二,她的服装有好些套,毕竟这部戏的成长角色在于她,她饰演的应筝,是从宫女混到了妃嫔级别,最后和自己所爱的人,也就是陈妍饰演的若兰,一起逃出宫去。

    第一套衣服,是一件粉色齐胸印桃花破裙,外罩透明浅粉薄衫,头发梳的是双边垂耳髻,佩戴粉玉髓耳环,妆容清淡,宛若三月桃花。

    郁开掀帘站在门口时,陈妍盯睛一望,心中涟漪浮起。

    喜欢的人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会喜欢。

    郁开冲她微微一笑:“怎么样?”

    她恍惚了一眼,睫毛颤了颤,往她身前走。

    “挺好看的。”

    陈妍手指纤细,一面上手替她整理领口的薄衫。

    郁开举起手,也没在意,既然两人是要演戏,肢体接触在所难免。

    薄衫掀开的时候,郁开白皙的肌肤像是被轻薄衫抚摸着一般,薄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肌肤寸寸都带着无尽的魅力。

    陈妍呼吸一屏,指腹轻轻落在她的锁骨处,抬眼看她。

    郁开垂着眸:“陈妍姐,要拍定妆照了吗?”

    陈妍颜眼色闪着微动:“嗯,去吧。”

    一面抓着郁开转身,掌心绕过她的肩,薄衫之下,肌肤柔滑鲜嫩,最终双手撑着她的背,推着她往前走:“摄影棚在那边。”

    做完这一套,陈妍的脸颊全然红透,指腹传来的温度,也挠得她心身荡漾。

    好在走廊灯光昏暗,她立即松开了手,手指微微攒紧。

    要做成什么事,切莫打草惊蛇。

    若是让郁开知道她这些小心思,恐怕会避她不及,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郁开大步流星往前,转头见陈妍已经落下她三两步,她叫着她:“陈妍姐。”

    陈妍才从愣神中恢复,上前跟紧她。

    单人定妆照较多,拍完后,就要拍双人定妆造了。

    《后宫》这部戏,虽然是百合剧,但比起上一步《和亲公主》尺度也更为大胆。

    比如布料更少,还经常有美人出浴的灯,露胳膊露腿的,不烦有耳鬓厮磨的亲热戏份。

    不过没有吻戏。

    郁开也是看了这个才接受的。

    其实,上一次若不是柳月明加吻戏,她是不愿意接吻戏的。

    前世,她也是因为柳月明,一直保留着自己的初吻,不愿意接吻戏,很多导演对她印象也不好,都是混到很后面,才渐渐认可她。

    这一世,倒是早已经被柳月明亲了透,虽说无所谓了,但她依旧不拍吻戏。

    拍定妆了,郁开和陈妍肩并肩站在一起,她个子高挑,需要低头去看陈妍。

    这个是比较亲密的定妆照了。

    郁开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过她的腰,轻轻贴着陈妍后背。

    陈妍凝神,只觉得身后的温暖要将她烧化一般。

    砰砰砰,心克制不住跳动。

    她往后靠了靠,轻轻歪在郁开怀里,一面转头看她。

    从镜头看去,两人正含情脉脉对视着。

    “好的,先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妍姐表情非常的好。”

    “郁老师,再搂紧一点。”

    郁开咳了咳:“好。”

    说罢,又往前靠了一点,手臂贴着手臂,把陈妍圈在怀里,陈妍身形单薄纤瘦,抱过去时,能感受到她肩膀微微颤抖。

    陈妍唇角抿起,心想着,若是一直拍定妆照就好了。

    摄影棚大门口,一双眼睛早已经瞪得通红,她的手捏得紧紧的,仿若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给我,放手!”

    柳月明咬牙切齿,一腔怒火就要从心口喷涌出来。

    奈何,这部剧的主角是陈妍和郁开,她看着,也只能看着。

    做完第一个亲密动作,接下来,是第二个亲密动作。

    工作人员把长椅抬上,两人一左一右并排坐着。

    郁开伸手搭在长椅上,陈妍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脸对着脸,眼看着眼,呼吸交错,气息暧昧。

    于郁开而言,这是她的工作,她伸手勾着陈妍的肩,一手勾着她的腰。

    于陈妍而言,这是为数不多的亲密机会,她望着郁开,从对方眼里看出些许感情来,但是那是演的,眼神不是她看爱人的眼神。

    陈妍知道。

    但她不介意,总有一天,她要把演的变成真实的。

    陈妍轻轻靠着她的肩,头依依不舍蹭着。

    柳月明吸着粗气:“挪开,头给我挪开!”

    暗暗想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部戏才刚刚开始,两人就那么暧昧,若是,若是在她不在的情况,拍摄三月,这还得了。

    那小狐狸的眼睛都把郁开看遍了。

    若是她不来,那小狐狸还不得把郁开吃了。

    郁开也是,搂她那么紧做什么,难道,真的喜欢陈妍这款温柔的小狐狸。

    想到此时,柳月明腿微微一软,整个身体猫得更厉害了,她要看清楚,究竟要搂到什么时候去。

    第75章

    柳月明站在门外, 看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定妆照拍摄,此时眼睛已经发胀,胸口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 根本喘不过起来。

    气死了,那个陈妍, 明摆着对郁开上下其手,那个拉丝的眼神, 那是看戏友的眼神吗?分明就是在赤裸裸勾引。

    一会儿抱,一会儿靠,一会儿还背上了背。

    陈妍还贴得紧紧的。

    柳月明呼吸不畅,差点抽了过去。

    郁开年纪小,又是正当年纪,突然没了和她的那层关系,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勾引。

    不知不觉,柳月明越想越离谱。

    酒店房间, 郁开刚洗完澡, 她裹着浴巾走出来,一手擦着头发, 陈妍正好敲了敲门。

    郁开伸手开房门,只见陈妍扑了上去:“郁开,我房间有蟑螂, 好害怕啊。”

    然后, 郁开不经她撒娇,放她进了门。

    不能开门啊, 进门前是小白兔, 进门后就是母老虎啊。

    然后。

    柳月明脸色惨白, 不敢细想。

    那年轻人天雷勾地火, 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她喘着粗气扒门上,好在她来了,不然,不然真的难以想象。

    摄影棚内,拍完最后一组定妆,陈妍从郁开背上滑下去,刚好松口气。

    两人立即分开,陈妍也站得离她远远的,生怕引起怀疑。

    “我不是很重。”

    郁开擦了擦汗:“没有,你很轻,不到九十斤吧。”

    拍戏的过程中,定是避免不了肢体接触的,郁开也没多想。

    陈妍笑了笑:“我浑身都是骨头,硌疼你了没。”

    她比较瘦,不像柳月明那般丰韵,虽说柳月明也瘦,但是该有的地方比较丰盈。

    不似她。

    她低头瞥着自己,其实,穿仿唐的装束,需要勒出点肉才好看。

    郁开摇头:“不疼啊。”、

    她才定了定心神。

    一想到郁开同柳月明是那样的关系,脑海里也会无限遐想。

    这种想象会让人产生妒忌,但更多的是羞涩,原来表面上看上去单纯清澈的郁开,早在背地里把什么都学会了。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陈妍并不介意她之前的经历,甚至,她同情她的遭遇。

    如今郁开和柳月明已经断了。

    这个消息,还是云遇跟她说的,知道的那天,她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如今人在眼前,她寻思着,郁开也从深潭里走出来了,那她也该趁此机会。

    “郁开,晚上一起聊剧本吧。”

    郁开正系着腰带,听她说话,眼神无辜抬起。

    “啊?”

    “开机宴后,我找你聊聊剧本。”

    “这样吗。”郁开挠挠头:“有的地方,是不太清楚,到时候,要请陈妍姐多多指教了。”

    “说什么指教的话。”陈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大家都是一起的。”

    郁开耸耸肩,微笑着点头。两人并步往外走,只见门口拦着一高贵的身影。

    那人穿的是大红色齐襦牡丹印花裙,外罩同色系蜀锦棉披,全身上下只露出胸口、双手。

    胸口处的丰盈呼之欲出。

    头簪凤冠、眉点牡丹红花印,唇似一颗朱丹,肌肤雪白,照耀的人眼睛差点睁不开。

    郁开脚步一顿,心下震颤,柳月明的耀眼夺目,非其他人能比及,光是端站在那,什么都不用做,也能美得摄人心魄。

    美则美矣,可惜傲娇。

    郁开短暂和她对视了一眼,匆匆低下头,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月明姐,你怎么在这里。”

    柳月明瞥着她二人,伸手拢了拢凤冠:“我当然是来拍定妆造。”

    比她更加疑惑的是陈妍,她盯着柳月明那端庄华贵的服装,妆造、仪态,还有凤钗,金步摇,就知道,柳月明演的是心狠歹毒、母仪天下的皇后?

    柳月明她她怎么会进组?

    陈青松完全没给她说啊。

    这下,柳月明端着身子,对着郁开上下打量:“你过来,还有和我一起的海报没有拍完。”

    郁开全然呆了,她不知道,这剧还有柳月明啊,若是有,她也就不演了。

    可这会儿板上钉钉,若要退出,三倍违约金就是小一亿了,把她卖了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啊。

    她没弄清楚状况,就被柳月明拉上了手腕,拉着往里走。

    陈妍转身拉住她的另一只手:“等等。”

    郁开屏口气,现在是怎么回事,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腕,且一个劲比一个大。

    柳月明哼笑,果然想占小郁便宜:“陈制作人,怎么了?”

    陈妍微笑着:“柳老师,我是这部戏的制作人,皇后这一角色还未定下来。”

    柳月明穿着拔高的绣花鞋,她微微往前走了两步,抵在陈妍面前,似鼻孔看人:“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和陈导都说了好久了,这个角色,我来演。”

    说罢,手上力气加了几分。

    陈妍睫毛颤了颤:“什么?我想这部戏庙小,皇后这个角色可是女三,还是个反派,柳老师确定要演这样的角色?不怕有损你的声誉?”

    柳月明声音拔高:“声誉?年少时我的声誉可没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公司觉得我一直演一种人设,观众会腻的,我也想挑战一下,当当反派,至于女三女二的,我不在意,不过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演技,说不定还能突破瓶颈呢。”

    两人说着话,越站越近,前胸都快要贴着前胸了。

    郁开的手依旧被拉着,她感觉到了手腕微微的疼痛。

    陈妍:“这个角色心肠歹毒,是万人唾骂的角色,柳小姐还是考虑一下的好。”

    柳月明:“我考虑了很久,这个角色我非演不可。”

    “片酬低,有可能影响到你未来的星途。”

    “我还需要什么星途,双金影后我都拿着玩呢。”

    两人步步紧逼,电光火石,长睫毛都快交叉到一起去了。

    郁开咳了咳:“月明姐,陈妍姐,我的手有点痛。”

    能不能先放开她。

    说罢,两人才齐齐看了她一眼。

    陈妍先松手:“先不拍,我去找陈导问问。”

    柳月明力气小了些,始终没有放开郁开手腕:“嗯,等你回来。”

    待陈妍走远,柳月明这才松了她的手。

    郁开肌肤丝滑,本想再多摸摸的。

    柳月明怕吓到她,追得过猛,人家反而要跑。

    既然要追,她把三十六计都学了一遍,还把那本《重生之属于我的一切都要拿回来》的文追了上来。那本小说还没有完结,现目前已经到了女二耍出十八般武艺追人的阶段了。

    里面那些精髓,她可是牢记在心。

    比如,里面的女二太过猛烈,一来就强吻女一,最后被赶出去了,柳月明思考过,这个阶段不可贸然前行,还是保守一点,欲擒故纵好一些。

    郁开终于没忍住:“月明姐,你能跟我过来下吗?”

    柳月明回过神:“去,走吧,走哪里都行。”

    郁开叹口气,带着柳月明往屋外的墙角走去。

    街道僻静,两人一红一粉对站着。

    郁开紧抿着唇,叹了两口气抬头:“月明姐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也是因为我吗?”

    “我说过,以后没必要,不希望一起工作。”

    这样整天漂漂亮亮出现在她面前,总归不是个事,而且,陈妍也在,现在这种状况,弄得三个人都不好相处。

    最重要的是,柳月明不应该在台湾拍电影吗?她的第三金,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时间,柳月明应该着手于她本来的事业。

    这会儿影后不要了,跟着她来这里做什么?

    郁开气,柳月明更气:“这是我的工作,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来,还有,我若是不来,你和陈妍拍个定妆造,豆腐都要被吃完了,你知不知道。”

    郁开诧异地盯着她:“你,那是自然的接触好吗?”

    柳月明:“哪有那样接触的,哪有故意往你身上撞的,我是女人她想的什么我不明白吗?”

    这人呢,原来就是没什么感情,但是你撞我一下,我碰你一下,来来回回,再对上几个魅惑的眼,感情不就来了吗?

    柳月明心颤,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郁开叹口长气:“我猜的对,你就是因为我来的,就算如此,拍戏是我的事,我以后还会和更多的人合作,那你也管不着。”

    这句话一出,心口似被刺痛了一下,连带着鼻子也有一丝丝酸意。

    现在是如此,她有什么资格,什么理由去管郁开呢。

    她沉了会儿气,眼神朝着远处望了望。

    郁开也知道自己说的话重,但是不重,柳月明恐怕真的要错过她的第三金。

    “月明姐,你是影后,以后会是三金影后,前世发生过的事,一一都在应验,你应该在台湾拍电影,而不是来这里,委屈地做女三号。”

    她声音放低了些,维持着柳月明基本的体面。

    柳也明心口浮起又沉,沉了又浮起,没一会,眼神朝她直视而来:“三金影后我不稀罕。”

    什么,三金影后她不稀罕,郁开做梦都想摸到电影的门路!这会儿柳月明说三金影后她不稀罕。

    真是老天爷给她赏饭吃她非要把碗砸了去乞讨。

    她只觉得可惜:“可是。”

    柳月明按着她的手,冰凉的指头拽紧她的手腕,眼里充满着无力感:“小郁,不是说好了吗?前世,你追我六年,这一世,我来追你,我不管你在哪里,这次我不想失去你了。”

    郁开低下头,被她这般强烈地表白着,只觉得心悸:“你已经失去我了。”

    她的心走远了,不喜欢了,这会做这些干什么呢。

    “我不重要,千万别再失去三金影后了。”

    柳月明眼睛压了压,松开她的手,转身对着她:“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要做什么,拍什么样的戏,都是我的工作,你也管不着。”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熟悉。

    是她刚刚说过的话,郁开皱着眉,怎么也想不出法来,柳月明这般骄傲的人,竟没曾想是个厚脸皮。

    眼下,就只能寄托陈妍那边,希望能把柳月明劝回去。

    *

    和郁开能长时间单独相处,是陈妍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眼下她又是感情空白期,本想着,能借此时间更进一步,不曾想,柳月明这尊大佛,竟屈尊降贵跑来演女三。

    看样子,柳月明是不会放弃郁开了,好就好在。

    陈妍朝角落的人瞥去,虽听不见什么,但从面色上来看,两人似乎都不太愉快。

    也对,藕断还要丝连一阵呢,这是分开后短暂的后遗症,柳月明以为对方还没有离开,其实对方的心应该早已离开了吧。

    既如此陈妍叹口气,走到陈青松的身边,嘴巴瘪了瘪:“陈导,哦不,爸,柳月明怎么会进组呢?”

    陈青松正在调试布景,听陈妍喊他,他心一暖,转头看着她:“你,你问她啊,她是投资方推荐的,如何,这部戏必定又是年度大戏,连影后都来给咱们做配角!”

    陈妍:“投资?哪一个投资?”

    陈青松见女儿眉头皱紧,起身朝她走来,试图去拍她的肩。

    陈妍后退了半步:“该不会柳月明也是背后投资人之一吧。”

    “她是后面加进来的。”

    陈妍怒火攻心:“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她投资,也不同意她进组。”

    陈青松算是看出来了,怪不得来叫他爸,原来是有要求,他脸色一沉:“合同都写好了,你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爸!”

    “我不管你和柳月明有什么恩怨,如今她名声大噪,你又很久不出个作品,她来给你作配,算是给你抬脚,你好好演,这部戏若是能冲个小奖或是提名,对你未来做制作人还是什么都有好处。”

    “爸。”

    “在片场,你还是叫我陈导吧。”陈青松说完,转身就要走。

    陈妍思索了一会儿,陈青松说的的确是实话,原本这部戏的投资就在主角上超出了预算,若是她一意孤行。

    也罢,这次演情侣的又不是柳月明和郁开,而是她和郁开,想到此处,心中又坦然了些,既是同郁开演一对,那岂不是,气柳月明的机会来了。

    她沉了沉气。

    这会儿,她重新走到摄影棚门外,见郁开同柳月明正候在外面。

    郁开神色淡然,柳月明一脸傲气。

    “如何?陈制作人,可以拍定妆照了?”

    陈妍瘪着口气,抿唇笑道:“嗯。”

    郁开嘴半张着,竟,竟没谈妥吗?

    岂不是未来又要对着柳月明?

    她蹙了蹙眉,原本想给自己空一些时间的,也算是给柳月明空一些时间,两人不打照面,感情也就淡下去了。

    哎。

    郁开睫毛颤了颤,既然都到这里了,也只好作罢。

    回过神来,见柳月明已站到她身旁,玉色手臂穿过她的胳膊肘,轻轻挂在她身上,她抬着头,那艳冠群芳的容颜朝自己微微一笑:“小郁,进去了。”

    她干什么笑?干什么对她笑,柳月明一向不苟言笑,她不就是烽火戏诸侯里面的女主人公褒姒,千金难买一笑,这下对着她又柔又娇的,弄得她一时打了个寒颤。

    这一定是错觉吧。

    她停住了脚,连忙把手从她手肘抽开,真丝的裙纱撕开,带着丝丝电流,郁开把手收到背后,轻轻掬了掬礼:“好,月明姐你走前面。”

    总归来说,是不愿与她一道走的,而且,两人也没那么熟悉,不用在片场拉拉扯扯,看上去也不好看。

    柳月明嘴角的弧度一抿平,眼神的桃花也淡了淡,变成薄怒,她转过头,哼了哼声,摇曳着华贵的身姿往里走。

    陈妍此时走近郁开身边,带着歉疚,她拉着郁开把头凑上去,俯首帖耳,垫脚靠近:“对不起啊,我也无能为力。”

    只轻巧地,热气灌入郁开耳朵,她颤了颤:“啊?”

    陈妍放平脚,抿唇微笑瞥了一眼柳月明的方向:“只好委屈你了。”

    郁开摇头:“没没有的事,不委屈。”

    柳月明走到摄影棚处,转头一看,见两个刚分开的人,又形似狗屁贴药贴在一起,她不免掐紧手指:“小郁,过来了,人摄影老师都等很久了。”

    郁开呼口气:“来了。”

    走到柳月明身旁,郁开依旧沉浸在她错失了三金影后的事当中,越想越气,越想越叹气。

    她没想过要影响柳月明的事业,这会儿,柳月明也是傲慢,连金马奖都不要了,非要来骑她这匹还没飞上去的黑马。

    她背对靠着柳月明,对着镜头做出愤怒的神情。

    柳月明也气,正气着不过区区几天,郁开就和陈妍如此亲近了,她的心在滴血,同样怒视着摄像头。

    摄影老师忽然觉得背后发凉,总觉得两位老师的目光像是把寒刀朝他砍来。

    他打了个寒颤:“好的,两位老师,这个表情很好,够狠。”

    原本在剧中,郁开饰演的应筝和柳月明饰演的清婉皇后就是死敌,这样看来,戏还没开播,仇就有了。

    摄影师连连赞叹,对着陈妍说:“两位老师演技真好,真像是有什么宿世的仇恨一般。”

    顺着灯光看去,倒真有那么回事。

    两人又换了好几个站位,皆是敌对的神情。

    这边柳月明要演清婉皇后的事,算是真的定下来了。

    陈妍看了一会儿,寻了个理由走出摄影棚。

    片场上,工作人员都在忙着。

    顾小多见陈妍一人站在一旁思索,眉头像是蹙着,十分不开心的样子,她立即凑了上去。

    “boss,是景别搭得不好嘛?”

    陈妍紧锁着眉,心口此起彼伏:“顾小多,你知道超话怎么建吗?”

    顾小多:“我不太清楚,但是公司有人懂这个,boss,需要做什么。”

    陈妍舔着唇,双手背身后,走起路来,已经像是若妃娘娘的气韵了。

    “我需要一个cp超话,我和郁开的。”

    顾小多眼睛亮了亮:“可郁开和柳月明已经有一个cp超话了,是建角色的,还是本人的。”

    陈妍想起云开月明组合,嘴角微微一勾:“我不要角色超话,我要真人的,真人就叫等我想想,先去把这个事做了。”

    顾小多低头哈腰:“是。”

    她正要走,不过,又转身回来:“boss,那云开月明组合,我怎么看着像是三角恋呢,云遇、郁开、柳月明。”

    她这么说,倒是提醒了陈妍,陈妍眼睛一闪:“倒是真的很贴合。”

    顾小多知道她在追郁开,费劲心思在陈妍面前讨好处,这会她灵光一闪:“我看啊,这cp名称,就叫做喜笑妍开,这不比云开月明好听。”

    “要不然叫眉开妍笑,也好听啊,这里面只有你们两个的名字,没其他的。”

    陈妍勾了勾唇:“很好,你去办吧。”

    这样一来,既宣传了剧,又能拉近两人的关系,纵然这种关系是网络上的,也算更进一步了。

    定妆照结束了,所有的主演也都到了现场,接下来举办开机仪式。

    做这一行的,都比较信这些东西,火与不火,除了自身硬之外,有的时候还要靠天意。

    剧组把关二爷、观音菩萨、土地公等各路神仙请来,再择个良辰吉日,主演齐聚,按照排位站齐整,各自奉上三炷香,虔诚求告,原观音菩萨关二爷土地公财神爷保佑《后宫》剧组拍摄平平安安,播出大火。

    陈青松站在最前面,柳月明虽是女三,但是根据咖位,她站在了陈妍和郁开中间。

    这一点,她非常受用,看来影后奖也不是白拿的,还是有点好处嘛。

    以前她从不以为意。

    这下,她能站在“鸳鸯”中间,可算是明白了名誉权利金钱的好处,那就是来一个棒打鸳鸯,周围也没一个人敢说不字。

    话说这部剧本就是be,她站在中间,正好预示了这部戏的未来。

    柳月明抿着唇,转头看向郁开,见她紧闭双目,嘴里念叨有词。她挪了挪小步子,倾耳去听。

    些许是郁开感受到了,她睁开眼睛,斜觑着她:“怎么?”

    “你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郁开站在她右边,见她往自己身侧挪,她又朝一边挪开,与她拉开距离。

    再次闭上眼,郁开心里默念:“求,大火,求发财。”

    见她一脸虔诚,柳月明也闭上眼,心里默想:“关二爷、观音菩萨,土地公,我不要钱、不要名、不要誉,我愿舍弃三金影后,换郁开回来,求求你了。若是不拜得不对,就去给管姻缘的月老传个话,没有她,我真的会死。”

    默念着,默念着,柳月明睁开眼,轻轻松了口气,齐齐上香,完成仪式。

    开机宴上,郁开为了避免杀青宴的盛况,特意坐在陈青松旁边,老实巴交吃饭,只敬了主要的几个人酒,就再没喝了。

    她只想吃晚饭赶紧跑路。

    娱乐圈真小,上次那部戏杀青,这部戏开机,距离没多久,感觉她又回到了原班人马状态,还是熟悉的人,住的同样的酒店,只是主角发生了变化。

    饭桌上,吃到后面了。

    陈青松和柳月明聊了起来。

    陈青松喝了些酒,脸红着问她:“柳老师,听说你辞了台湾那部电影,就为了来我们这部戏,为什么啊。”

    柳月明没敢喝多少,自从上次喝多,在郁开面前丢脸丢得一条内裤都不剩,她就知道,要控制酒量。

    她拖着腮,眼神朝郁开虚抛了过去。

    “自然是,因为爱。”

    郁开心口一跳,不敢直视柳月明,但她猜想,柳月明此时正双眼闪烁,直勾勾盯着她。

    她抿着唇,嘴连似被火烤一般干,伸手去端凉白开。

    不曾想到,柳月明会这般对她纠缠不休。

    陈青松不知道,柳月明接着机会说什么,只跟她谈论:“柳老师定是喜欢清婉这个角色对吧。”

    陈妍好笑,只当陈青松是个木头,看他两人谈论起剧,内心却有一丝丝的煎熬。

    饭桌上这种直勾勾的示威,也就她们三个人清楚。

    不过,柳月明抛去的,郁开似乎没有接。

    她喝着凉水,小口小口吃着鸡汤饭。

    她和郁开中间就隔了一个人,陈妍上身往后仰,伸手绕过中间人,轻轻戳了戳郁开的背。

    郁开上半身往外倾,转头和她对视:“?”

    “没胃口?”

    郁开:“我吃好了。”

    “吃好了就离席吧,没那么严格的。”

    “真的?”

    是没那么严格,不留下来喝酒,她可以直接离开,只是她现在人微言轻,生怕先走了臊了大家面子。

    听陈妍这么说,她便轻声跟陈青松说了先离开。

    陈青松果然没说什么,她便下了桌。

    只是,郁开刚走了没多久,不到五分钟吧。陈妍也也机会下了桌,不见了人影。

    柳月明正囫囵嚼着菜,瞥向陈妍的背影,嘴巴抿成条直线。

    第76章

    郁开一走, 陈妍也跟着去了,算怎么回事,饭桌上那些小把戏她全然看在眼里, 当她眼瞎吗?

    她捏紧筷子, 狠狠用力,那上等桃木筷子差点被她折断。

    直到有人提醒她,她才松了手。

    仔细想来, 之前也不是没有和陈妍交过手, 陈妍心思缜密,外柔内刚,对外八面玲珑,她和她虽打照面不多, 但一接触,就知道是不同路的人。

    她不屑讨好任何人,而陈妍不会得罪任何人。

    可想而知, 郁开纵使在小有名气之前, 陈妍即使瞧不上她,也不会体现在脸上。

    现在瞧上了,就会搞一些小动作, 摸摸这点点那, 肌肤之间碰撞一些, 加进两人的关系。

    呵,小人做派。

    柳月明抿了口酒,气依旧沉不下来。

    郁开年纪小, 不知道外面世道凶险, 万一在这段空档期, 被陈妍骗走怎么办?

    想到这, 她也吃不下饭,立即丢了碗筷,主人公都走完了,她一个女三留着作甚。

    *

    回到酒店,才晚上七点,郁开打算看一会儿剧本,再去洗澡休息。

    第一天戏份很重,一上来就要演与若妃的感情戏,她可不能懈怠。

    虽说还是在以前的酒店,但是换了房间,也从之前的标间换成了套间。

    有单独的卧室,不用一进来就看到私密的小床,还有单独的厨房,通了天然气,可以煮个宵夜什么没问题。

    客厅虽小,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够用。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淋浴间。

    淋浴间在门口,一进来就可以看见,且是透明玻璃样式的,的。

    乖乖的,总觉得不安全。

    不过这是小事,不值一提,又没人同她一起住,怕什么呢。

    刚翻开剧本,门铃响了。

    郁开楞了楞,起身去开门。

    来人正是陈妍,她已经换好了现代装,一件黑色挂肩连衣裙,头发自然蓬松散开,妆容清淡,面带笑容。

    “郁开。”

    郁开发怵,不知道她怎么会来。

    陈妍把剧本递给她:“不是说好晚上一起看剧本吗?”

    是要看剧本,但没有说要在酒店看啊。

    她还没说上话,陈妍走了进来,身体轻轻抵着她的手臂:“你房间好可爱啊。”

    郁开松了手,避免和她肢体接触。

    “还挺好的。”

    她有些不自在,但看陈妍也是因为工作找她,也没说什么不妥的话,更没做什么不妥的事,就没在意。

    陈妍看了一圈,没有逾越到她房间去,止住了脚布,抱着剧本端坐在沙发上。

    一面展开剧本,一脸认真的模样。

    郁开端了把椅子靠着门,把大门敞开。

    这层楼住的都是同剧组的演员,多多少少有人看见陈妍来了,还是把大门打开,就算有人过了,见两人在谈事,也就不会传出什么。

    陈妍见大门敞开,眉毛微微一挑:“怎么不关门啊?”

    郁开借口道:“这酒店有股味道,我想散一会儿味,而且怪闷热的。”

    陈妍自嘲,还真把这里当做办公室了。

    她摇摇头:“行吧,你过来。”

    郁开的手在衣摆上揉了揉,伸手捡起小板凳,朝她走过去。

    见她如此拘谨干净的动作,陈妍不但没恼,心里更是喜欢了。

    郁开虽说做了别人情.人,却依旧保持着单纯与干净。

    “坐过来些,你视力很好吗?能看那么远?”

    “我看我的,这样方便。”

    郁开翻起剧本:“明天拍这里是吧。”

    陈妍笑了笑,见她一副警惕样,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你害怕我吃了你?”

    郁开耸肩,尴尬回应:“没有啊,陈妍姐。”

    陈妍拖着下巴看她:“你放心,以前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再提,现在呢,你我都是工作,可不能带有私人情绪。”

    她点点头:“我没有带私人情绪,陈妍姐你误会了。”

    说罢,她展开剧本,认认真真和她探讨起来。

    陈妍也不再对她开玩笑。

    关于明天的戏,两人先私下对一对,找找感觉,不然一来就演错位亲密戏,有点难度。

    郁开还没进入角色就要演这一段戏,的确有些强求了。

    先背台词,再记走位,然后是情绪的变动。

    情绪在于一双眼,两人的感情似拨开了一层云雾,摆到明面上来,眼神的变化要由愚钝变得清澈、动容。

    郁开举起镜子,仔仔细细琢磨着眼神。

    不到十分钟,陈妍接了个电话。

    她起身出了去,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手里提着一大袋子,开心地高高一举:“郁开,我买了小龙虾。”

    说罢,陈妍顺走了拦在门口的椅子,转身时轻轻掩上了门。

    郁开思忖着,本想去开门,所幸觉得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起身接过外卖:“怎么买这么多。”

    陈妍:“刚刚看你都没怎么吃,我还点了辽参小米粥,养胃的,边吃边聊吧。”

    郁开点头:“好。”

    收拾了一下桌子,郁开把辽参小米粥拿出来放一边,一面将麻辣小龙虾盒子也放上来,一共送了三双筷子。

    郁开:“还多送了双筷子。”

    陈妍:“放那吧。”

    她拆着手套,递给郁开,郁开接过。

    室内静谧,仅有两人,一来一往间,陈妍觉得无限美好。

    没有人能敌过温柔乡,哪怕她的心再坚硬,更何况,郁开在空白期。

    她嘴角抿起,不自觉笑了笑。

    正当高兴,门铃响了起来。

    陈妍脸色一麻,看向郁开:“谁找你?”

    郁开:“不知道。”

    她起身,像得了救星似的,又有机会开门了。

    门一拉开,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月明姐,你怎么来了?”

    柳月明换上了一身睡衣,白色雪纺荷叶边边衣领,长袖,裙摆及踝。头发自然卷开,手里抱着剧本。

    她并未看郁开,视线朝着她的身后打量。

    哼笑着转而看她:“小郁,我来找你探讨剧本啊。”。

    郁开侧了身:“进进来吧。”

    刚走进去,柳月明朝陈妍点了点头:“陈制作也在,这么晚了,也是来找我们小郁探讨剧本的?”

    我们两字,一再加重语气。

    陈妍尴尬笑了笑:“柳老师,请坐。”

    郁开给她抽了个小沙发,柳月明一坐下,视线落在小龙虾上:“还有好吃的,你们探讨剧本的内容没想到这么丰富。”

    陈妍:“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当然要一起吃了,陈妍怎么有种当家做主的感觉?

    柳月明瘪了嘴,好在她来的及时,说是探讨剧本,这会却吃起龙虾来了,若是她不来,不知道后面还要吃些什么。

    既然人多,郁开也就没什么顾虑,她关好门,择了个中间的位置,缓缓坐下。

    一面带好塑料手指套,开始剥虾。

    虾头个大,壳硬,纤长的手游刃有余地除去虾头,挤开中线 ,然后将尾部紧致q弹的肉取出来,习惯性地,郁开偏头去看柳月明。

    “月明姐。”郁开很自然对着她,忽地一下,空气凝固住。

    她手微微抖了抖,心下一股激流横冲直撞,惯性的力量是可怕的,让她在逃脱过后依旧做着对她好的事。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眉头微微一锁。为了避免尴尬,她快速放到柳月明餐盘里,转头去捡另一只。

    柳月明惊喜地转过身,心起阵阵浮动,小郁小郁剥虾给她,她心里还有她。

    她抿着唇,心中荡开圈圈涟漪,小声说着谢谢。

    这一幕,被陈妍尽收眼底。

    她诧异了一会儿,从两人脸上看到些不自在,眼下郁开和她已经断了,自是不愿意和柳月明见面的,如今柳月明追来,这是自然,可郁开郁开还给她剥虾,是下意识的,还是。

    不管是哪种原因,心口都堵着一口气。

    她承认她妒忌,妒忌到内心变得丑陋,甚至会想郁开和柳月明床上是什么样子的,想到睡不着,浑身发热。

    妒忌让她眼里猩红,她盯着柳月明手上的虾,陷入了深思。

    正巧,柳月明正对着她,看她一脸嫉妒的目光,柳月明明举着虾,似耀武扬威。

    郁开不知道两人在互看什么,另一只虾已经剥好,她瞬时放在陈妍的骨碟里:“陈妍姐。”

    柳月明:!!!

    陈妍:!!!

    郁开笑道:“两位都是圈里的前辈,今天对戏,不想你们两个都来了,我也不会做些什么,给你们剥虾,做做后勤吧。”

    柳月明压低眉毛,这不是给她一个人剥的吗?哎。

    陈妍微笑着:“郁开,你太客气了,你我之间说什么前辈的话,我不过早入行几年,大你几岁,其实论演技,你也蛮成熟的。”

    一面说着,陈妍也剥了个虾:“郁开,给你的。”

    郁开:“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推诿道。

    陈妍笑着:“也好,你也别顾着我们了,先吃吧。”

    郁开:“好。”

    两人你来我往,非常自然,柳月明沉默地看着,就像是看着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她木讷呆板,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自小傲慢,以至于忽视了郁开最敏感的情绪。

    类似于陈妍刚刚做的。

    做的是那么自然,那么体贴,换做是她,就会显得很僵硬,很古板。

    她不擅长讨好人,但若不学着点,小郁真的要被勾跑了。

    戴好一次性手套,挑了个最大的虾,她也开始剥起来。

    去头去尾后,她将肉捏着,转身对着郁开。

    “小郁,吃虾,啊。”

    一面说着,把虾递到了郁开嘴边。

    “啊。”

    郁开脸色有些尴尬,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吧,谢谢月明姐。”

    还是和她客气,柳月明呼了口气,转头正好和陈妍对视上。

    陈妍微微一笑,竟十分得意。

    柳月明紧抿唇,鼻息轻叹。

    虾很快吃完,郁开起身收拾桌子,柳月明积极起来:“我们一起收拾吧。”

    郁开楞了下点头。

    收完桌子,原本是说什么来着,围读剧本?

    没想到一转头,柳月明就说先玩一会儿,拿起桌上的扑克。

    柳月明把牌抽出来,一双如笋尖的手洗着牌,牌交叠如影,洗牌声音清脆,熟络地问:“钓鱼会吗?”

    陈妍微笑:“会,但是我们三个人怎么玩。”

    郁开:“真的要打牌吗?”

    柳月明:“三个人斗地主行不行。”

    陈妍:“可以,赌什么。”

    两人完全没有听她的话,且那架势,有点像是东方不败里面一幕,两个人越怼越近。

    她也不好说什么,既然要打扑克,那就打扑克吧。

    不过她说:“我没多少钱输,打小一点。”

    柳月明竖起手指摇了摇:“不打钱,输了扯二条。”

    陈妍同时朝她看来:“对,你有没有其他的建议。”

    扯二条,就是输了的被打,被赢家竖起二指,在手腕施暴的一种惩罚,处力度不限。

    想多重多重。

    郁开:“真的,真的要这样吗?”

    她内心惶恐,嘴上却不敢说出一个字,好在她没开门,若是被人见了,明天的热搜,估计就是影后视后打牌,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手腕都肿了。

    什么仇什么怨。

    郁开坐下,她能干啥呢,舍命陪君子。

    柳月明洗牌,手指轻轻夹着一张牌翻起,红桃A地主。

    她笑了笑:“哎呀,看看谁是地主。”

    发牌后,第一把,柳月明是地主。

    陈妍立即叫上郁开:“你和我一组,坐过来些,别被她看见。”

    说着,笑嘻嘻抽着郁开的小板凳朝她那边扯。

    柳月明咬着后槽牙,紧紧盯着手里的牌。

    “不许对牌哦。”

    郁开端坐着,并未挨陈妍多近。

    “开始吧。”

    打牌是可以增进人交流的,牌面上你出我猜,你看我我看你。

    柳月明手气好,从第一张牌开始,两人都没有接上。

    “三带一。”

    “四个二,要不要?不要啊?”

    “那你们后面更要不起了。”

    说罢,柳月明伸手数了数:“啧啧啧。”

    她一把甩出牌来,双王充当数字,直接来了一个大连子。

    “春天,春天,你们输了。准备挨打。”

    赢家洗牌,柳月明麻溜地洗好,看向她们:“谁先挨打。”

    陈妍伸出手来:“柳老师轻点,下一次输的,说不定就是你哦。”

    柳月明嘴巴一耷拉:“我运气好。”

    说着,牵着陈妍手,一面瞧着她的细腕,藕白色,血管清晰,看上去非常孱弱。

    柳月明也是个怜香惜玉的:“陈老师,忍一忍,一共三下。”

    空气中响起三声闷响,比三声闷响更大声的是陈妍声音:“啊,啊,嗯。”

    柳月明眼睛一睁,她这么会叫,都没怎么用力呢。

    陈妍捂着手腕,缩到郁开身上去。

    “我看看。”郁开转头问她。

    “不不不,没事的。”

    陈妍移开手,手腕有轻微的红。

    郁开叹口气,心想自己估计也会挨揍。柳月明借着打牌公报私仇吧。

    她抓起衣袖,把手递给柳月明。

    郁开手臂白皙,因个子高,骨架子比陈妍的大,陈妍凑上去:“哇,你的手臂好看,不像我,太细了。”

    说罢,陈妍将胳膊贴近,肌肤碰着郁开肌肤。

    肌肤滚烫,柔韧,她满意了。

    柳月明看在眼里,嘴巴抿成直线,伸手拉过郁开,将两人隔开:“三下,你忍着啊。”

    郁开点头:“嗯。”她准备好了受死。

    柳月明手指冰凉,三下落在手腕上,也是闷响,但没有多疼。

    或许是每个人疼痛感不一样吧。

    柳月明手指未松,轻轻勾了勾她的手背,指尖冰凉,刺得她微微一颤。

    她手背轻轻一躬,头一抬,见对方佯装淡定看着别处。

    她害怕地把手收了回来。

    第二局开始。

    这次是陈妍抽到了地主。

    柳月明便拖着小板凳,朝她坐了坐,一面咳了咳:“小郁,你过来点,可别被看见了。”

    以牙还牙,柳月明抿唇微笑。

    陈妍并没说什么,只理手里的牌。

    郁开低着头:“没事,看不见的,陈妍姐也不会看的。”

    小朋友并不听她的话了。

    她哦了一声,嘴巴瘪了瘪。

    郁开自小讨厌赌博,因为她亲眼看见她爸在赌场上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死不悔改要去赌场的。

    到底有什么大的魔力,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也接触到了扑克。

    她的牌技一直不错。

    第二局,柳月明输了。

    一人打她一次。

    柳月明伸出左手:“来吧。”

    郁开竖起手指,象征性地扯了一下。

    柳月明眼睛弯弯看着她:“一点也不痛。”

    郁开抿着唇,不理她。

    柳月明把手递到陈妍面前:“你来。”

    陈妍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柳老师,忍着点儿。”

    紧接着,她并起食指中指,朝着那截白细腕抽去。

    这一声脆响,直接将疼通值拉满。

    柳月明瞳孔放大,好呀,陈妍这是公报私仇,用刚刚打她的力度的十倍,她疼得皱眉,很快缩回手,低头一看,一条红印在手腕上。

    柳月明把牌一推:“洗牌。”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十局,几个人都各自当了地主,各自受了打。

    但是郁开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不管是陈妍,还是柳月明动手,都很轻。

    难道是她皮糙肉厚。

    不应该啊,大家都是女生。

    她下意识去看陈妍和柳月明,两人时不时揉着发红的手腕,定睛一看,都已经肿了?。

    这没点私人恩怨谁信?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上火,郁开沉默了会儿,抬头看墙上的钟表:“我去上个厕所。”

    出来时,两人气焰依旧汹涌,郁开调和道:“那个,两位前辈,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收拾着桌面,一面指了指墙上钟摆。

    “要不先休息了。”

    陈妍夸张地揉着手:“也是,都弄疼了,柳老师,我们下次再来。”

    柳月明闷着声,低头去看自己发肿的手腕,悄悄遮着:“嗯,回去休息吧。”

    说罢,两人同时起身,你让我,我让你,愣是一起出了门。

    郁开关上大门,猛地叹口气。

    挣点钱不容易啊。

    以前出卖身体,现在出卖灵魂。

    *

    翌日,片场。

    郁开提着纯白色药袋子,搜寻着来人。

    她定了定睛,朝着那个身穿套装西服的女人走去。

    “贞姐。”

    郁开戳了戳她的手臂:“你有空吗?”

    陈贞转过头,纤长的手拢了一下栗子色的长卷发:“郁小姐。”

    她晃了晃神,跟着郁开到了偏僻处。

    郁开把准备好的膏药递给陈贞,说是给柳月明带的。

    “贞姐,你千万别说是我送的。”

    郁开心中愧疚,昨天晚上若不是她故意放水,柳月明也不会输那么多。

    陈贞收过膏药看着她:“郁小姐,为什么不亲自去送呢。”

    郁开:“想必贞姐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都已经分开了,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而且这样的关心,她怕柳月明又误会成喜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贞听了这个理由,默默低着头,长发搭下来,罩在陈贞脸上,她呼出一口气,头发扬起。

    陈贞个性沉闷,但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替你保密。”

    郁开:“谢谢贞姐。”

    说罢,正要离开。

    陈贞上手拉住了她:“郁小姐。”

    郁开侧过身:“嗯。”

    “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老板她这些时日真的很难过,只是她在你面前没有表现出来。”

    郁开锁着眉,她何尝不知道,不过短暂的难过,要比她难过那么多年的好。

    “过了这段时日,她会好起来的。”郁开铁了心了。

    陈贞:“其实这一年有你,她就没再犯过病,不管是她,还是我,都非常感谢你,于她而言,她更是不舍得你走。”

    郁开沉默着,思索着这个世间那些看似笑话的故事。

    为什么多数人都是失去后不珍惜,说白了,享受的时候,根本没拿人当回事,等人走了,又后悔了。

    这典型的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她叹气:“贞姐,我知道,但是我和她又岂是这一年的相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全貌,所以。”

    陈贞:“是,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给你说,她其实是个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永远都把事情埋在心里,或许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直到你郁小姐,我说这些不是给你压力,只是,她身边一直都只有你。”

    是啊,柳月明前世今生身边一直都有她,可她呢,总觉得只有自己。

    或者说,时不时能得到柳月明罕见的回馈,那种也是稍纵即逝的瞬间,有还不如没有。

    她颔首道:“贞姐,谢谢你告诉这些,我先去忙了。”

    说罢,拎着剩下的药袋子离开。

    陈贞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叹口气。

    她回到化妆室,见柳月明正在做头发,便将膏药放在一旁,提醒了一下她。

    柳月明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贴。”

    一面,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

    那个陈妍真是下了狠手,手上的肿胀已经变成了两道淤青,还好她也没客气,不然可就亏大了。

    化妆师看见她手上一大坨淤青,连连尖声:“月明姐,你这手怎么了?”

    柳月明:“打扑克打的。”

    化妆师领悟:“扯二条啊,谁这么大胆,敢给你下死手。好在这是拍古装戏,你的手被袖子遮着,若是拍现代装,你的粉丝看见了,还不得把人人肉出来,把她祖坟刨了。”

    柳月明笑笑,那倒是,她的粉丝很维护她的。

    郁开以前也是。

    她心生一计,如今这手受了伤,还不去卖惨。

    “画好了吗?”柳月明站起身,对镜看看。

    金色步摇闪着光芒,衬得她雍容华贵。

    化妆师:“啧啧啧,你这样哪像女三,妥妥像女一号啊姐。”

    柳月明勾起唇,起身往外走去。

    片场上,她提着裙子寻人,一面思索着,一会儿要怎么展示她受伤的手腕。

    郁开的化妆间在另一边,和陈妍一起的。

    导演这样安排,为了方便女主交流感情。

    化妆间能交流什么感情呢。

    柳月明绕到化妆间,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声响。

    是陈妍的声音。

    “郁开,谢谢你的膏药。”

    膏药?

    柳月明觑着眼,见两人对站着,陈妍正揉着手臂,郁开手里拿着盒膏药。

    陈妍揉了揉手腕:“其实柳老师没用多大力的,只是我皮肤娇软,你看,都红了。”

    她把手举到面前,用唇吹了吹:“呼呼。”

    郁开看了一眼她手上伤痕,昨天还比较肿,今天已经消了,是淡淡的红色。

    她抿唇:“还疼吗?”

    陈妍咬着下唇,眼神滴滴:“嗯。”她顺势坐下,一手抬着腕:“你能帮我贴药膏吗?”

    郁开拿出膏药,二话没说,撕了一片,对准她的伤口处,轻轻贴上去。

    “啊”,陈妍小声哼了一下。

    “很痛吗?”

    “没。”

    郁开低下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陈妍的手臂,体温从指尖传来,撞得她心震颤。

    靠得近,呼吸也传了过来。

    陈妍抿唇微笑,这种感觉太美好了,接近自己喜欢的人,感受她的温柔,她的呼吸,她的体温,被她呵护,这种感觉太好了。

    像是乘风破浪的旗帜,飘扬飞起。

    安静的化妆间,仅有两人情愫迤逦,而站在门口的柳月明,早已两眼猩红。

    曾经,小郁也会第一时间来给她贴膏药的,怎么这次,连问都没问曾她。而直接找了陈妍。

    前世,柳月明躺在沙发上休憩。

    拍完一天的武打戏,浑身无力,全身都在痛。

    只求能在短暂的休息中得到恢复。

    室内灯光昏暗,安静。

    依稀之间,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她没有睁眼,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小郁。

    这里是她和郁开的秘密空间。

    她总会在身体或是心灵疲惫的时候来找她,纾解情绪。

    她抿着唇,佯装睡着了。

    眼前闪着黑影,定是郁开。

    她只听得见对方呼吸,还有心跳。

    呼吸朝她靠来,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的睫毛。

    她紧蹙着眼。

    紧接着,停了一会儿,指尖传来微微的风,滚烫。

    吹得她神魂荡漾。

    “流血了。”郁开小声说着。

    柳月明半撑着眼盯她,见她一脸关切:“放学了?”

    郁开嗯了声,起身放下书包,转身去医药箱拿碘伏、云南白药、绷带、剪刀。

    她撑着头不动,半躺在沙发上,慵懒地伸出手臂,由着郁开伺候。

    郁开蹲着又像是跪着,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一双眼睛闪着泪花儿,心疼滴锁起了眉。

    “疼吗?”

    柳月明嘴角微微一勾:“不疼。”

    “我再吹吹。”

    说罢,暖风从她口中吹入指尖,像是勾人的电流。

    柳月明浮躁地哼了声,扭动着身躯。

    郁开下意识后退了下,眸光由上至下,扫着她的身材,嘴巴小口抿着,不敢直视。

    这个孩子,又不是没吃过。

    柳月明勾着她:“过来。”

    郁开乖巧蹲下,靠在沙发头侧。

    她抚摸着郁开的脸,指尖点着她的鼻尖:“我们多久见一次。”

    郁开:“有时候半年,有时候三月。”

    柳月明:“你记得倒是很清。”

    郁开低头:“三年了,我们不到二十次。”

    柳月明诧异:“竟是这样吗?”

    对方点头:“嗯。”

    她坐起,拉着郁开坐沙发上,顺势挪动屁股,坐她怀里去。

    背靠着郁开,把郁开胳膊搂在身前,将自己圈住。

    能感受到郁开在颤动,呼吸也十分灼热。

    “以后,我们常见面。”

    柳月明转头看着她,一手点着她的下巴。顺势垮入她怀里。

    为什么常见面,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她的心、身缓缓打开,完全接纳这个孩子。

    郁开眼神闪着羞敛:“好。”

    柳月明扶着她的双肩,坐她怀里,御着骏马,看着她神情逐渐迷糊。

    原来攻位也会迷糊。

    她勾唇,生出了想要和她聊天的想法。

    “你真好看。”

    郁开一顿,眼睛恢复短暂的清白:“啊?”

    “你救了我,所以你最好看。”

    郁开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想着事情。

    柳月明压着眉毛:“脑袋想事情,手里的事就忘记了。”

    郁开被训得脸红,连忙工作起来。

    只是,这样对着面聊天,不挂一丝,她的脸一瞬间红透。

    “和你在一起,很充实。”柳月明调笑似的。

    郁开害羞的眼乱颤:“怎么充实你开心就好。”

    那个时候,小郁多喜欢她啊,如今抽身一走,身体仅剩下了空虚。

    房间的迤逦,她不忍打扰,但还是打扰了。

    她又怒又急推开门,打破两人迤逦:“小郁,有点事找你。”

    陈妍和郁开纷纷来,楞了一会儿,而后,陈妍很自觉起身,轻轻揉了揉手腕,从她身侧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展示她手上的狗屁膏药,笑着转头摇手:“郁开,谢谢你这么体贴。”

    说罢,一面转头,冲柳月明笑笑,挑眉离开。

    柳月明抿紧红唇,心头自是说不出来的妒忌。

    郁开叫她:“月明姐,有什么事吗?”

    回过神来,快速眨了下睫毛,稳定住情绪。

    不能发怒,她现在今非昔比,不能同往日那般傲慢无礼,会把小郁越推越远。

    她提起裙子,缓缓朝她走近。

    郁开老远见她,就打了个冷颤。

    自从两人“分开”后,柳月明的行为大不如从前,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虽面上没几分神色,但传过来的气势,总有一种,要把她一口吞了的架势。

    她走过来,纤白嫩笋手捉着大红色蜀锦裙襦,臀抵靠在桌沿上,与她并肩站着。

    丝滑的绸缎像是婴儿柔肌轻抚她手背,电流般激起她鸡皮疙瘩。

    郁开下意识往左挪了挪,拉开距离。

    柳月明朝她看来,左手微微抬起,右手轻轻指着玉白手腕上如翡翠的淤青,揉了揉:“这里好痛。”

    第77章

    柳月明手如柔荑, 雪白的细腕一直是她曾很迷恋的。

    她一只手能握紧她两只腕,把它们举在柳月明头顶,禁锢着她的摆动。

    另一只手得闲出来, 送她求生求死。

    手腕在掌心艰难地震动着, 她也死死扣住,不让它们有一丝逃开的机会。

    但她从来柔和,也不曾伤她分毫, 每每握红了些, 她都心疼不已,事情一结束,她就捉着她的手腕揉搓,光洁的肌肤如美玉, 染上了一丝红。

    “疼不疼。”

    那应该是后期的三年,两人已经和谐了许多,在某些事上也会说词放浪。

    “不疼, 舒服。”

    柳月明冷淡的嘴里冒出这词起, 让她觉得冰冷的交易重新有了温度。

    她害羞的脸红起来:“我问你的手腕疼不疼。”

    暗室内,柳月明的眸子光亮,朝她看来:“不疼, 我喜欢你塞.

    满。”

    原本就对她喜欢不已, 这会听这些词, 心口的汹涌瞬间冲上头顶,令人眩晕。她嘴唇颤抖着,连呼吸都差点没缓过来。

    好久, 她才捏了捏早已起褶皱的指腹, 颤抖着, 暗想着, 怎么都睡不着觉。

    柳月明是如何做到,面无表情,但又说出那么,那么的话。

    睡不着觉,她抱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将红晕揉开。

    这么漂亮的手腕,怎么能被勒红呢。

    现如今,看见她手上那两条淤青,鲜亮得晃眼睛,或许是疼惜漂亮得瑰宝不应该受到伤害,她的心微微揪紧。

    还是不愿意看到柳月明伤痛。

    柳月明见她有所松动,便将手抬到她眼前:“你陈妍姐动的手,好狠。”

    郁开立时收回眼神,转过头,眼不见,心不烦:“都说不玩了,你非要一直玩。而且,她也受伤了。”

    她狠着心,就是要如此,把柳月明赶走吧,也别再让她掉入深潭中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又怎么回去呢。

    “月明姐,我要去拍戏了。”

    说罢,从她身侧轻轻擦过,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柳月明瘪嘴,似乎受到了小挫伤。

    那个决绝的背影,像极无情人。

    柳月明咬紧牙关,怒视着手上淤青,胸口此起彼伏,微微叹气。

    回到休息室,她才自嘲笑着,一面自言自语:“陈妍姐也受伤了?有我严重吗?没良心的,连看都愿意看一眼。”

    对陈妍倒是温柔体贴得紧。

    她气呼呼找到陈贞带来的膏药,撕开后自顾自贴上去。

    气归气,手上的伤还是要治的,小郁也是要追的。

    小郁在故意气她,一定要忍下来。想更好的办法,重新让她,爱上自己。

    这会儿,副导演推门而入,对她说了一些接下来要演的戏。

    柳月明表示知晓。

    导演又说:“柳老师,你今天来的这么早,恐怕要等很久哦。”

    圈内人谁也不敢怠慢柳月明,都提醒了她今天只有一场戏。

    她为了“监视”郁开,早早就来了,只要有郁开的戏,她就要来一整天。

    “没关系,我正好来这里读读剧本,找感觉,你去忙吧。”

    副导演一脸惊讶:“想不到柳老师长得好看、演技好,还这么敬业。”

    柳月明:“夸奖了。”

    她依旧冷冷淡淡。

    副导演:“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有什么需要,需要喝的,吃的,或是其他什么,都可以找我。”

    柳月明点头:“好。”

    等人一走,她掏出手机,放在剧本之上,默默点开了绿江app,追读《重生后属于我的一切都要拿回来》。

    已经更到七十多章了,女二自从吻别失败后,开启了嘘寒问暖投递小鲜花零食的时刻了。

    这个好,柳月明怎么没想到呢。

    想前世,她在剧组的时候,郁开就算不在现场,也会想办法查到她的地址,给她投喂小零食小鲜花小水果什么的。

    她没什么钱,已经用最大的心意在关爱她了。

    “月明姐,吃点水果补充vc。”

    “送你花花,心情好。”

    “要记得吃饭,不然会有胃病。”

    小小的关怀,一步步走进她的心。

    她就是被这样的郁开所打动,那尘封已久的冰块,不就是这样渐渐松动,允许郁开进来,怪她没有咬死。

    这一次,她要用同样的方法,让她进来,把她吃得紧紧的,不放手了。

    柳月明还未尝试过长久待机的滋味。

    时间缓慢,她要从第一场等到最后一场。

    这不是别人冷落,这是她自己找的。

    她坐在休息室,看着大家忙忙碌碌,时而冲她打声招呼,但是各自都很繁忙,谁有顾得上她。

    包括郁开,也没有一点时间空出来,一直在拍戏。

    陈贞站在她身旁,偶尔问她一句:“要不要回酒店休息一下。”

    她伸手摆了摆,不要。

    她远远滴看着,在她眼皮子底下,两人演戏还算正常。

    并且,郁开一休息,她就能凑过去呆着。

    这样陈妍也不会贸然上来搞一些暧昧小动作。

    而且,接下来有一场重要的戏,她可不能错开。

    借位吻戏?万一变成真的吻戏怎么办?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

    *

    片场上,郁开和陈妍已经拍完好几场对手戏。

    接下来的一场大戏,是《后宫》应筝与若妃之间感情的流露,还有一个借位吻戏。

    郁开一直在琢磨这场戏,她坐在竹编矮板凳上,仔细念着台词。

    “若兰,我与皇后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对我亦如此。”

    “她本就是喜欢寻对食得人,宫里漂亮的宫女都被她染指过了,我只是粗粗替她捏了小腿肚子,梳了头发,替她更了衣裳,并未。”

    她十分认真,认真到读准确每一个台词,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和动作,认真到一旁来了人,她都没有发觉。

    陈妍站在她的斜后方,静静地看着,郁开狭长的睫毛卷翘,根根分明,却没有打叉,每一根都十分漂亮,合起来又像扫把,扫净眼中蒙尘。

    她轻撩着裙子,缓慢蹲下,从后侧靠上去,看她在读什么。

    些许是惊了雀,郁开耸起肩,转头看她。

    陈妍抿唇笑:“如何,能进状态吗?”

    拍戏第一天就要演出深情来,着实难为人。

    郁开竖起剧本:“可以的。”

    虽不如上一部那么入戏,凭借她那么多年的演戏经验,情绪调动只是分毫之间的事。

    没一会儿,陈青松叫了她。

    郁开起身,转头叫着陈妍一同去。

    陈妍摇头,眼神流露出羞意:“他同你讲,你去就是。”

    郁开浑然不觉她的异样,转身走到陈青松跟前。

    陈青松握着拳咳了咳,转头扫了一眼四周,他小心翼翼地,像是要说什么秘密一般,拉着郁开讨论:“郁老师,是这样的,这里应筝和若兰的戏份,应该要改成吻戏,你看看。”

    吻吻戏。

    郁开心口收紧,呼吸屏住,双手不自在捏着拳头。

    可她一会儿又松了,前世,她是因为柳月明不接吻戏,这一世,她似乎找不到理由不接吻戏了。

    只是对方是陈妍,这是万万不能的。

    陈妍之前追求过她,她又拒绝了她,如今共同演戏,还要演吻戏,岂不是让对方产生又有可能的可能。

    郁开小心道:“陈导,这是您的意思吗?”

    陈青松咳了咳:“嗯陈老师吻戏很好的,你有顾虑吗?”

    郁开:“我签合同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而且,这个事情,我要问问经纪公司,虽然。”

    她一时语塞,面红耳赤,连手也颤抖了些。

    原来重生了,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陈青松思忖了会儿:“这样啊,难道你们公司,只允许你们和自己的艺人接吻,其他人不行?”

    这句话说出来,纯属于开玩笑。

    郁开瞳孔放大,呆愣了一会儿。

    陈青松笑道:“荧幕初吻都给影后了,这下荧幕第二吻给视后,你的福气不小啊。”

    郁开含糊着,这福气她也无福消受啊。

    正当头疼,想着如何拒绝时,身后刮来一股风。

    还未转身,就听见柳月明凌厉的声音:“我家艺人的吻戏呢,都掌握在公司手里,陈导,她还小,你别逗她玩。”

    陈青松笑笑:“我也只是随口提提,觉得这里加一段吻戏更好。”

    柳月明身着皇后华服,颇有不可侵犯之仪,她端站着,一手捏着小手指的长指甲盖:“其实宫斗戏我看了不少,往往最为经典的,是靠眼睛说话,吻戏不吻戏的,不重要。”

    “两个人的感情能通过眼睛传来,又何必吻呢。”

    “你说是不是,陈导。”

    还是柳影后好说话啊,三言两语就把吻戏这事搁置了下来。

    她寻思着,柳月明前后矛盾,先前同她要吻戏的时候,跟陈青松说的是一个理。

    这下不愿意她同陈妍接吻戏,又是另一套说辞。

    人终究是矛盾的。

    郁开虽说这么认为,但也碍于不想接吻戏,没敢哼声。

    陈青松点头笑着应下来。

    柳月明靠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尖锐的金护甲轻轻压在她的肩上,柳月明冲她微微一笑。

    她抬起头,也微微一笑。

    在陈青松看来,这就是圈内的长辈出于对于晚辈的关爱的一种庇佑。

    他笑着赞赏:“郁开好福气啊,有柳老师这样的前辈在你身边,相信你以后前途无量。”

    郁开笑着说:“是,多亏了月明姐照拂,不然我也没有今天。”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好好加油。”

    “嗯。”目送陈青松离去后,郁开这才松口气,眼神落在她的手指上。

    顺便瞥了眼手腕,已经贴好了膏药,她松了口气。

    白皙的手指带着护甲,落在她肩上,透着微微寒意。

    她耸耸肩,从她手掌心移开。

    柳月明放下手凝眉:“以后这样的事,大可以找我来处理,你不愿意的,都可以来找我。”

    郁开知道她好意,前世,她刚进娱乐圈,圈里人也不知道她有人照应,就会让她做不情愿的事。

    陪酒陪玩什么,在ktv帮人点歌什么的。

    被人呼来唤去当做丫鬟使什么的。

    柳月明会站出来,明里暗里的态度,表明她是她罩着的,日子也才好过些。

    这些关怀,她是知道的。

    要不然前世为什么陷那么深。

    她答谢着:“谢谢月明姐,我先去拍戏了。”

    其实,借位吻戏,柳月明也十分在意。

    一想到两个人脸颊贴近,呼吸交错,不行,她要去看看。

    不远处,郁开走到陈妍面前。

    两人一粉一蓝,身着宫廷服装,各自对面站着,正在走位。

    柳月明张望着,看看两人聊些什么。

    郁开面对着陈妍,两人先是简单对了一下台词,紧接着,陈妍朝她抱了来。

    郁开轻轻扶着她的腰,与她面对着面。

    陈妍肤色雪白,呼吸阵阵打在她脸上,微笑着说“这个位置好。”

    郁开笑着点头:“好的。”

    陈妍并没有后退,依旧靠在她的怀里,抬起眼:“小郁老师,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吻戏啊?”

    郁开睫毛垂下,嘴角抿直,神色有些慌张:“我。”

    陈妍笑着:“是因为我吗?”

    两人说着悄悄话似的,难不成不怕人听见。

    郁开瞳孔放大,往后退了半步:“不不是。”

    陈妍低头:“那是什么呢,你完全不用在意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

    郁开:“什么话?”

    陈妍咬着下唇,做出害羞状,一面看向旁侧看戏的柳月明。

    她踮起脚,轻轻在郁开耳边说:“你知道啊。”

    柳月明掐着指头,鼻孔冒出的气滚滚涌出:“说的什么悄悄话,还不让我听。”

    一旁,陈青松叫着开始。

    两人个自归位。

    郁开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抬起头:“若兰,我与皇后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对你才是真的。”

    陈妍扭头,用衣袖挡着抠鼻啜泣。

    郁开叹口气,转到她身前来哄她:“阿兰。”

    此情此景,竟真的像是两个小情侣。

    尤其是郁开的眼神,她像是真的喜欢陈妍一般。两人深深对视着,用充满爱意的眼神。

    而后,陈妍轻轻捉起她的手,慢慢贴在她面前,双臂搂着郁开的腰,抬头看她。

    郁开低下头,轻轻侧了侧脸。

    陈妍垫脚,抬着下巴往上亲。

    从摄影机看过去,两人似乎吻到了一起。

    柳月明站在另一个方向,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细细看着陈妍的红唇。

    一寸,一寸。

    郁开搂着陈妍,只觉得热气在脸颊上烧,还有陈妍的心跳,她似乎都能感受到。

    那薄薄的红唇,距离她脸颊仅剩几毫米。

    只要微微一动,就会被亲到。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眼神朝下望着,正巧对上陈妍明亮的眼。

    陈妍微微一笑,垂下睫毛。

    细细欣赏着郁开的容颜。

    阳光照耀她的侧脸,笔锋挺立,像是蜿蜒小山,嘴唇红润,唇珠像是颗小圆珠子,粉嘟嘟的,很好亲的样子。

    脸上的肌肤更是如婴儿般丝滑,没有一丝毛孔。

    细细嗅着,带着雪松气息。

    好闻,安全。

    郁开手握她的方式,完全是没有下流邪恶的用意。

    这样的干净单纯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要牢牢把握住。

    屏住呼吸,她看得久了。

    “卡。”

    借此机会,陈妍的头往前,正要去亲她的脸颊。

    郁开猛地一闪,陷些撞上,轻轻擦过。

    脸颊还传来一股余温,郁开耳朵发烫起来。

    她放开陈妍,与她拉开距离。

    陈妍笑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罢,伸手去拍郁开的脸。

    差点点就亲到了,有些遗憾。

    她转头去看柳月明,冲她微微一笑,亲不亲无所谓,目的达到了就行。

    早晚都是能亲的,何必急在一时。

    柳月明一个没站稳,腿软了软,她她刚刚看见了什么,陈妍竟在她眼皮底子底下,故意剐蹭到小郁的脸颊!

    柳月明凝着眉头,嘴唇颤抖着,怎么可以亲小郁。

    小郁她,她怎么不把她推开。

    她掐紧手指,直到那尖锐的护甲硌到自己,她才反应过来。

    陈贞站在她身侧:“老板,到你的戏了。”

    她松了手,也提了口气,她半眯着眼看陈妍,点头:“走吧。”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一场戏,正是皇后清婉撞到若兰干了坏事,上去暴揍她的戏码。

    哼,想着昨夜被打,今天又故意亲小郁,心中的愤懑一下填满了。

    场景搭好,灯光布好,摄影机就位,演员就位。

    陈青松一声cut,柳月明立即进入状态。

    坤宁宫内。

    若兰跪在清婉皇后面前,低头认着错。

    “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有意伤三阿哥的。”

    柳月明端起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掷!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剧组,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她一转身,用手掐着陈妍下巴:“你不是有意的,那三阿哥是自己没长眼睛,掉进湖里去的?”

    她用护甲抵着陈妍的颈脖,将脸凑近,压迫般凝视她:“也对,当初你勾引皇上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下三滥手段,穿得单薄,自己跳入池中,再把露点臊透点怯,把皇上给勾引了,这次想用同样的方法?去害死别人?”

    陈妍满脸通红,她咳嗽着:“不咳咳咳,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没有碰三阿哥。”

    柳月明觑她:“没碰?”

    那她怎么能亲到郁开。

    “嘴硬。”

    柳月明一抽手,轻轻甩了一巴掌在陈妍脸上。

    这一巴掌,其实还不解气。

    “cut。”

    陈青松:“好,很好,不错。”

    柳月明收回手,回到摄像机面前,细细看了一遍:“陈导,我这里好像说错词了,再来一遍吧。”

    说罢,柳月明又来了一次。

    让陈妍跪在她面前,她掐着对方脖子,放狠话,完了再给她一巴掌,这样的好事,这样的角色,恶毒一些又有何妨。

    陈妍虽说不愿意,但还是演了。

    第三遍,柳月明掐着下巴:“总觉得演的不够狠,再来一次。”

    尽管大家都说很狠了,像极了后宫失宠的娘娘。

    柳月明听了夸奖,反而不开心:“皇后始终是皇后,别人再得宠不过也只是妃嫔,再来一次。”

    她看着陈妍,轻轻挑了挑眉。

    陈妍勉强挤出微笑:“再来一次吧。”

    柳月明虽说气,但她也没下死手去抽陈妍,毕竟漂亮的脸蛋还要出境呢,若是不小心把陈妍打肿,上了热搜也不好。

    她就是喜欢膈应她,既然她不让她好过,做些偷偷摸摸的,吃人豆腐的事,那么她也要让她跪着,让她不爽。

    否则,若是视而不见,施暴者只会变本加厉。

    在两人互飙演技,你来我往的过程中,于旁人看来,则认为是两人演技好,一个影后、一个视后,终于同台飙戏了,热搜预警。

    在郁开看来,她为局中人,自然是知道柳月明故意为难人。

    其实第一条演的已经很好了。

    她微微叹口气,或是她在这里,要没完没了。

    本想好好报答陈妍前世知遇之恩,不曾想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眼不见心不烦,她的戏一结束,就寻了托辞回酒店。

    酒店浴室。

    她心情复杂站在淋浴蓬下,闭眼仰头,任由热水冲涮自己的脸颊。

    脑海混乱,会闪现出柳月明雪白手腕闪出一抹血痕,也会闪现前世今生亲昵种种。

    本以为身体断了干净,没想到那些东西依旧会浮现。

    难道是浮念没有断干净?难道是欲望作祟。

    从精神上。

    浴室氤氲着热气,她的身体逐渐热起来,站着冲了许久的身体,直到热水将手指泡得发胀,她才缓过神来。

    其实折磨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思想,只要不去想就好了。

    良久,她才从浴室出来,只裹了条浴巾,包了头巾,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这种对柳月明的想象,到底是个情愫,琢磨了半天,她得出个结论。

    至少是有感恩的情愫在里边的。

    过了几分钟,才换上一棉质的长t恤,刚好及大腿。

    左手擦着头发,右手翻看剧本,光脚踩着地板,刚一坐下,门铃响了起来。

    郁开抬头朝门口望着:“谁啊?”

    没人回应。

    她走过去,又问了一声:“谁啊?”

    门外这才传来声音:“是我。”

    柳月明?

    郁开沉着声,正巧,有些事情需要给柳月明一个提醒。

    她扶着门把手,往下轻轻一按,咯吱一声。

    还未拉门,门就被推开,一条纤细的小臂先伸进来,紧接着,柳月明钻过狭小门缝,溜烟钻进来,而后朝她扑来,把她死死抵在门上。

    这个过程,不过十五秒。

    郁开靠着门,被冰冷的身体压着,她一低头,便对上一双幽怨的眼。

    柳月明换了一身雪白的吊带裙,双峰饱满挤着她,双臂勾着她的颈脖,双腿钳制她。

    她一脸羞怒,正要推开她,谁知柳月明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一丝也不动,就连脸也慢慢凑了上来。

    “月明姐。”

    郁开不知道哪里有怎么她了,两个人已经没了那样的关系,为何还要这样。

    柳月明凑近她的脸,偏头看着她的侧脸,一双眼睛往上觑。

    郁开紧闭双眼,她不知柳月明力气还挺大的,又不敢直接推她下去。

    毕竟柳月明此时用的是蛮力。

    柳月明颤抖着靠近她,鼻息打在侧脸上,就连眼睫毛在下颌上上下扫动,她都能感觉到。

    “我能亲你一口吗?”

    “不能,月明姐,你这是干什么。”

    郁开扭着脖颈,努力偏离她。

    她其实有力气的,只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把柳月明弄疼弄伤。

    柳月明发气似的,紧紧扒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着。

    就是这,就是这精美绝伦精致嫩滑的下颌线,被陈妍亲了。

    她的心一沉,心下更怒了。

    此时,郁开已经洗完了澡,漂亮的下颌线上还滴着水,浑身泛着红,又湿又香。

    她颤抖着,激动着。

    “她都能亲你,我为什么不能亲?”她嘟嘴,随时准备亲上去。

    郁开瞳孔放大:“谁亲我了。”

    柳月明腾出只手,指腹落在她的耳廓上,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滑。

    一边抚摸,一边怒视她。

    脸上传来酥痒感,郁开打了个冷颤,颤抖了一下。

    柳月明深吸一口气,用力贴近她,似乎整个人要揉进她身体里去。柳月明身体娇软,肌肤丝滑,在燥热的夏天朝她扑来,无疑挑动她的神经。

    “月明姐,你松开我。”

    “不松,我在帮你清理垃圾。”

    手掌在她脸上摸来抹去,搓得她皮肤疼:“你管这叫清理垃圾。”

    “陈妍亲你了,留下了垃圾。”柳月明恶狠狠瞪她。

    她顿时耳鸣,回想起片场,那个将要靠过来的吻。

    “她没有亲我。”

    “亲了,我看到了。”柳月明往她脸上又凑近几分,鼻尖贴着她侧脸的肉肉,狠狠吸了口气:“还有狐狸骚气。”

    郁开也无法解释,或是旁人看得更轻,或是她自己没想太多,但,更多的是,或是柳月明看什么都像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也没有碰到我,而且。”她躲开了。

    自己光顾着思考,竟不知柳月明已经贴自己很近了,她一歪头,软肉陷在柳月明鼻尖上。

    她挺翘的鼻尖微微一仰,一柔软的薄唇印在了她脸颊上。

    鼻息温热,柳月明还哼了声。

    郁开心下一热,呼吸急促起来,她扭着头,错开她:“月明姐,你别这样。”

    此时,柳月明的眼睛像是铜铃一样瞪着她,声音凌厉,像极了过去两人相处的场景。

    “我怎样了,我正大光明请求了你,想要亲你,她只会偷偷摸摸。”

    而且,她不过是嘴唇轻轻一碰。

    郁开的疏离淡然,并没有浇灭她的怒火。

    她反而因为郁开袒护那狐狸,维护她,变得更加愤怒。

    郁开是她的,前世是她的,今生也是她的,肉体是她的,精神也是她的。

    她不过短暂离开了,郁开一定回到她身边的,这期间,围绕她身边的所有人,她都不允许靠近。

    更别说还亲了她。

    “前几日,她抱你,摸你就算了,今天,她还亲了你。”

    柳月明咬着牙:“那过几日,你们是不是还要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她几乎癫狂,为什么每次一多想,就会想到郁开和别人不可描述。

    不行,郁开只能同她。

    这一下,郁开并不回答她,她更像吃了炸弹般,朝她下颌线咬去。

    陈妍亲过的地方,她也要亲,陈妍留下记号的地方,她要留,并且将她的完全掩盖。

    只是,原本暴躁的心,变成欲、望的火,止步于此?她不满意,她伸出红舌,轻轻卷了卷她的肌肤。

    郁开神经绷着,由着她从脸颊舔到下巴。

    柳月明见她未动,神色难看,立即松了唇。

    她这才垂下眼眸盯她:“月明姐,亲够了?”

    柳月明松了松她的脖颈:“以后,你不许。”

    “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郁开严肃道:“月明姐,我现在不是你的人了,你管不了。”

    柳月明瞳孔收紧,心跟着绞痛了一下:“什么?”

    “陈妍故意也好,不故意也好,这都与你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我是人,是有思想的人。”

    郁开侧着脸,说着狠话,看柳月明的身体在她身上逐渐放松,脸色也暗淡下来。

    她继续说:“是,你如今喜欢我,但是,你这就是你追我的方式,你没有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她的脸涨红,心口颤抖着,原本平静的心,再一次被她搅乱。

    “我进来就问了,你没说。”

    “我没说,代表不愿意。”

    “你没说,代表愿意。”柳月明辩驳:“代表期待着我来亲你呢。”

    郁开似乎犟不过他。

    柳月明又说:“你刚刚说,说陈妍就算是故意的,你也不在意?”

    她叹口气:“我说的是。”

    空气一下凝固起来。

    柳月明神色一下黯然,她垂着睫毛,像是要流泪似的。

    郁开心一软:“而且你借着私人的缘由,无缘无故让她跪那么久,你就敢说你。”

    唔。

    郁开还没说完,就被柳也明一口咬了上来。

    嘴唇传来疼痛,郁开蹙眉,双手推着她的肩。

    越是如此,柳月明越是不放。

    她叼着她下半唇,含吸舔,小舌也胡乱捣了进去。

    好气,郁开为了小狐狸辩驳。

    柳月明狂热地咬她,爱着,恨着。

    爱她是出于本心,恨她是因为爱。

    她要什么,金钱、名誉、爱、甚至是她的生命,呼吸,她都一并给她。

    太久的压抑让她停不下来,她狂热地吸吮对方的气息,纠缠那温热的口舌,贪婪着安全感的怀抱。

    就这样一起沉溺吧。

    郁开紧锁着眉,被她这毫不讲理的吻激发了怒意。

    怒是因为自己蠢,竟迟钝了,犹豫了,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她躲不开吗?躲得开,就是为什么没躲?

    她双手往上攀,捏紧柳月明的手腕,再转了个身,把柳月明抵在门上,单手握着她两手腕,举过她头顶。

    一手掐着柳月明脸颊,将自己从那口舌中剥脱出来。

    张着嘴大口呼吸,总算喘过来了气。

    她面红耳赤瞪了过去:“月明姐,你怎么能这样。”

    第78章

    南瓜灯片泛着黄光, 投射在柳月明怒红的小脸上,她喘着粗气,死死咬着下唇, 似乎刚刚的强烈的吻并没有让她平息怒火。

    她怎么能这样呢, 都说了分开,债务也还清了,为何还要如此。

    若不是将她狠狠扣住, 不知道她还要做出什么来。

    她与她对峙着, 眼神交战,空气凝固了五分钟后,彼此出的气才渐渐淡下来。

    柳月明垂眸,灯光打在睫毛上, 正巧在她眼睑处形成一道阴影。

    忽地,柳月明鼻子一抽,哼了一声, 连带着嘴角也抽了起来。

    郁开见不得人哭, 一下心软。

    “月明姐。”

    “呜呜呜,我手腕还疼着。”

    这才想起来,她手腕还有淤青, 连忙松了手, 郁开往后退了一步。

    柳月明并没有哭,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揉着腕间,一面斜瞟她:“你刚刚说, 我怎样?”

    郁开知道她又得逞了, 只偏头暗气:“你为何要亲我, 我们已经没有了关系。”

    柳月明嘀咕两声:“陈妍不也亲你了。”

    她皱眉:“她没有。”

    “她是想, 但是不敢,只会耍小动作。”柳月明说:“她之所以不敢,是不确定这样做后,你们还能不能成为朋友。”

    郁开好笑道:“那你这么敢,就确定我能和你成为朋友?”

    柳月明:“我不和你做朋友,我在追你,要做你的情.人。”

    她转过身,无奈说:“要怎么说,我已经和你断了。”

    “断了?随你怎么说,你说什么都伤害不了我,比这个更痛苦的事都经历过了,还在乎你怎么说。”

    柳月明站到她面前:“我只是在追求你。”她伸手扶郁开,郁开躲了。

    “我拒绝你。”

    “我继续追。”

    “所以你追求的方式就是强吻?”郁开十分不解看着她。

    柳月明埋头思忖,眼神飘忽:“前世,你不也偷偷亲了我?”

    “我。”郁开无语凝噎,她像是被人脱光衣服了看,一下脸羞红。

    柳月明勾了勾唇:“而且,你还是偷偷的,我是正大光明的。”

    说话的小表情,似乎还很得意?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喜欢她,仰慕她,还偷偷亲她,抱她,却假装着不知道,一直高傲了六年。

    既然如此,那谈什么相互喜欢。

    柳月明她,根本没拿她的喜欢当回事。

    现在看来,柳月明不吃点苦头,是不会知道她的决心。

    她上前,搂着柳月明的要,手心顺着腰肢侧边往上,顺着蚕丝缎面的衣服,划到她的腋下。

    另一只手探入裙摆分叉处,悠悠往上。

    柳月明呼吸一紧,浑身紧绷着,半是羞敛看她:“小郁你怎么。”

    郁开凑近,高挺鼻尖对着她耳侧:“柳月明。”

    她触碰到侧乳,指腹抖了抖。

    柳月明抬起头,眼里盛着欲:“干嘛叫我全名。”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啊?”

    “想要亲我,想要我与你做。”

    柳月明抿着唇,耳朵似发烫一般,虽是这么般想,但从她口里说出来,仿若一下把她剥光,放在聚光灯下看。

    她颤着音:“你你。”

    小郁难道,这么快就被美色俘获,要和她和好?

    她还没来得及开心,郁开又说:“我可以成全你。”

    “如同我重生回来那时,我天天都给你。”

    “可以吗?”

    “可以。”

    柳月明嘴角弯起。

    郁开冷着脸,凑近她:“但是,我对你不心动了。”

    聚光灯下,柳月明的瞳孔越放越大,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月明姐,你还愿意?”

    郁开往上一捞,凝视着她。

    柳月明收紧身体,顿时气急败坏,猛地推开她。

    她后退了两步,掌心下垂,指节颤抖着。

    “我费这些力气和你好,要的不是p友,而是女朋友!”

    说罢,怒摔门而去。

    房间震颤了几秒后安静下来。

    她很久很久才缓过神来,没力气地靠在沙发上,一面摊开手掌,看着自己双手发烫,却又无能为力。

    前世,她何尝不想做她女朋友、情侣、人生伴侣。

    可她做了她整整六年的p友。

    如今,主动权在自己手上,她却不想要了。

    只是唯一可悲的,是指尖还残存着欲望,它探索过深潭,它还迷恋着它。

    她用那颤抖的手指,摸了摸刚刚被咬疼的嘴唇,上面还残留对方的余香。

    *

    陈妍在片场被欺负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顾小多完全看在眼里。

    回了酒店,顾小多正交代着工作。

    之前申请的超话下来了,她点头哈腰地对着陈妍:“boss,就叫喜笑妍开。”

    一面把超话点开,递到她面前:“买了三万的活粉,已经发了一些你们互动的内容,有你们之前同台的。”

    说罢,一张张翻给陈妍看。

    其实陈妍要追一个人,大可不必如此受委屈。

    顾小多想不通。

    好不容易,陈妍开心了些,顾小多又说:“其实你们今天的借位吻戏也很棒,要不要发出去。”

    这种算是提前透露了,就是不知道。

    陈妍思索了一会儿:“发吧。”

    顾小多应声:“哎。”

    看来正中了陈妍下怀。

    顾小多眼睛滴溜一转,开始数落起柳月明来:“那个柳影后,仗着自己拿了二金,如今和你搭戏,故意为难你,让你跪那么久,恐怕是对你生了妒忌。”

    陈妍捶了捶膝盖:“突然说她做什么。”

    顾小多:“boss,你们两个现在共同的目标是郁开,且,郁开和柳月明关系又闹僵了,何不趁这个机会,把cp话题炒上去呢。”

    买一条热搜三十万,预算又不贵。

    陈妍压着眉毛,微微思忖着。

    顾小多:“你看啊,那个云开月明组合已经有很多忠粉了,若是等《和亲公主》一播出,会更多,我们现在就要把cp超话炒起来,气气那个影后,不然怎么报你跪了一个小时之仇。”

    陈妍哼笑着:“倒是在理,你去做吧。”

    顾小多:“好。”

    *

    柳月明气急败坏回到酒店,猛地关上了门,反锁了好几道,再甩了拖鞋,像一团烂泥一般瘫软在床上。

    她仰面倒下去,整个面颊陷入鹅绒被里。

    回想起郁开对她说过的话,不再心动了,做p友可以,恋人不行。

    想到就抽得心肝儿疼、眼睛胀、鼻子酸。

    也不是头一回为郁开哭泣了。

    哭到被褥浸湿,鼻腔堵塞,她翻了个面,仰面躺着,继续静静流泪。

    一开始失恋的时候,她还会放声痛哭,觉得郁开只是短暂离开,一定还会回来找她。

    可惜她没有。

    时间长了,就不再哭泣,觉得没有用,还是要去追的好,郁开一定会松动。

    可惜她没有。

    现在,她知道郁开已经封心锁爱了,这样干啥闯荡娱乐圈,去法弘寺当尼姑啊。

    她只能默默流泪。

    流泪之后,她猛地坐起来,吸了吸鼻子。

    抱着双膝细想:“其实如果能做p友,也没什么,说不定能日久生情。”

    自言自语后,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她竟如此自暴自弃了。

    打开手机,本算着追一追《重生》那一篇文章,看看女二又出了什么新花样去追妻。

    结果作者还没有更新。

    她砸了个花花,把所有营养液都献给了作者求更新,就去扫微博了。

    不刷还好,一刷微博,竟全是《后宫》的热搜。

    前三依旧是关于她的。

    柳月明女反派+定妆造

    双金影后屈膝做女三,原因竟是

    影后视后同台飙戏

    关于这些词条,她点都不用点开,就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评论导向是什么,风向是什么。

    那第一条,定是小星星们吹上天的彩虹屁,好美好刺激,反派我也爱之类的。

    那第二条,定有人可惜她屈尊降贵,居然去演电视剧的女三,然后开始猜疑她巴拉巴拉,是不是接不到好电影,资源不行啊。

    那第三条,定是两家粉丝掐架,各自互不相让,维护自家大花。

    看来,《后宫》这部戏宣传还不比《和亲公主》差。

    对上面那些没兴趣,她继续往下滑,无聊点开云开月明超话,进去磕了一磕她自己和郁开的cp。

    平时浏览微博,为了防止手滑,她一直用的小号,今天也是。

    cp超话有更新了。

    图是她和郁开《后宫》的定妆照。

    文:双金影后柳月明,为爱甘愿做女三,她好爱她!

    要说这cp粉,有的时候竟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

    她都很怀疑,是不是自己身边出了内鬼,在这上面写的一些东西。

    好多都很真实。

    比如,两个人进房车拉,定是在那什么。

    两个人一起出酒店啊,那啥啥。

    包括她这次接戏,也被猜得十分准确。

    看来,她和郁开虽隐藏的好,但明眼人看得出来,她们还是有关系。

    她默默点了个赞,徜徉在云开月明cp组里。

    这是她和郁开分开后,唯一觉得欣慰的地方。

    这里面,粉丝分析的头头是道,分析小细节,郁开多么爱她。

    慢慢的,慢慢的,她的心情总算好些。

    看着那些她们在一起的照片,就像是真的在谈恋爱一般。

    满意进去,满意退出,柳月明轻轻吸口气,还未放松,就看见凌驾于云开月明cp之上的一条热搜#喜笑妍开#

    什么东西。

    无聊点了进去,霎时间,被里面发的图片给惊出了冷汗。

    照片,正是陈妍和郁开借位吻戏的图,配文:“磕到了,难道没有人磕温柔知性大姐姐和沉稳内敛小奶狗吗?”

    热评1:“哇卡卡卡,终于有超话了,家人们,我找到组织啦,之前看大家都磕什么云开月明,我一直磕陈妍和郁开,又不敢去那边说什么,呜呜呜,温柔姐姐yyds。”

    热评2:“就是就是,云开月明听上去还没有喜笑妍开好听,喜笑妍开,一听就是个开心的名字,那陈妍和郁开在一起,定也是开开心心的。”

    热评3:“嘿嘿嘿,好满足我的x癖,以后就住这里边了。”

    柳月明越往下翻,越是气愤,这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陈妍和郁开的超话,她看了一眼,已经注册好几天了,只是不活跃,今天因为一张借位吻戏,冲上了前十,粉丝也涨了十来万了,看样子,还有要往上冲的余力。

    心情像是坐过山车,刚刚有多高,现在就有多低。

    她一口气差些提不上来,点开评论回复。

    “喜笑妍开好听吗,明明是云开月明更好听,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们没听说过吗。”

    激情评论后,她继续往下翻。

    互联网一线牵,没几秒就有人回复她:“云开月明?我怎么听说,云字是取于某一个资本千金的字,这明明是两个人,非要搞三角恋?”

    跟评:“就是就是,好复杂,还是我们喜笑妍开简单干净,不是什么三角恋cp。”

    柳月明:“什么三角恋,明明就是郁开、柳月明,你们那个喜笑妍开,也只是谐音,还是错别字,拿出来丢人现眼。”

    柳月明气呼呼点了发送。

    真的是,这些小妹妹,一个个也才十四五岁吧,怎么说话这么跳跃。

    “错别字怎么了?谁规定的超话不能错别字,谐音字多多了,你是不是太顽固了呢。”

    配一个无语笑脸。

    柳月明又激情回复:“那郁开分明喜欢柳月明啊,她喜欢她那种类型,不是喜欢陈妍那种类型。”

    跟评:“你是郁开肚子里的蛔虫哦,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柳月明,不喜欢陈妍,笑死了,陈妍也是视后,哪里比柳影后差了,而且柳月明好高傲,谁会喜欢一天挂着脸的人,还是陈妍姐姐香,斯哈斯哈。”

    柳月明怒火攻心,这是她第一次在网上和人产生分歧,真的是应了那句,现在的人啊,就算不和你呆在一起,隔着十八万千里也足以把人气得够呛。

    她回复:“我就是知道!”

    然后关了微博,不再去看。

    再看是自讨苦吃,没有必要。

    这热搜她看着十分碍眼,得想想办法弄走。

    翌日一早,她没戏,便找来陈贞商量此事。

    “cp超话不能端了吗?它影响到我艺人的权益了。”

    陈贞颔首,语气平稳:“老板,这种自发是不能的,而且就算是要端,也要问问郁小姐本人的意见。”

    问她本人的意见,她现在恨不得找不个人故意假扮情人,气她走呢。

    柳月明捏着手腕:“那降热度总可以吧。”

    陈贞翻看了一下微博,眉头轻轻一皱:“这条热搜是买的,目前后宫才开始拍,估计剧组都会支持这个超话存在。”

    柳月明吸一口凉气:“那要一直等到剧播出。”

    这眼中刺,肉中钉,看来想要拔出,并非易事。

    “那就把云开月明的超话也买上去。”寒假马上到了,剧也快播了,她倒要看看,两家cp粉,谁的更加扎实,谁的更多。

    于是乎,当天下午,两条超话在词条上霸占了前三,其中,两词条像是缠绵的蝴蝶,一会儿你在上,一会儿她在上,像是交织的曲线,各自争夺第一。

    柳月明平淡地喝着茶,悠然自得,时不时去查一下岗,看看陈妍有没有借演戏的机会吃人豆腐,好在两人今日对戏不多,她省下不少心。

    就等着云开月明的cp粉打败喜笑妍开,开开心心。

    *

    南城西部,安乐小镇。

    正直九月,最后一个三伏天,天却吓着暴雨。

    一行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各自手里撑着伞。

    深山乡村不通路,只能靠走。

    养尊处优的云遇哪里吃过这种苦,她身穿一身白色高定西服,胸口带着黄宝石镶嵌的蝴蝶胸针,手里拿着舌头高定雨伞,下半身却。

    即使换上了雨靴,她的高昂西裤也已经被泥水溅了一身。

    一边走,一边叹气:“这个鸟不下蛋的村里,能找到妹妹吗?”

    她还没有去过一个连路都不通的小山村,心情复杂,怕是觉得凶多吉少。

    助理衣衣也是个小女生,艰难地跟在她身边,回答她的话:“大小姐,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忍忍,忍了一个多小时了,还在泥巴路上打转,何时是个头。

    要不是为了小妹,何至于此。

    再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条泥巴公路,路上有拖拉机经过。

    几人欢呼着伸手呼叫,恳求拖拉机带他们一行人走。

    拖拉机还真的停下来了。

    “你们哪儿来的?”

    “南城。”衣衣上前同他交流。

    司机带着乡音,鼻子哄哄的:“哟,大城市来的。”

    “师傅,我们要进安乐村,去找村长。”

    “找村长干麻子事?”

    司机是个热情好客的,看见几个人可怜,大发善心送她们去找村长。

    一行几十个人挤在拖拉机后车上,副驾驶留给了衣衣。

    衣衣本想让云遇坐,云遇说什么都不肯。

    毕竟衣衣看上去比她还要娇弱,就让给她了。

    而后她也后悔了,坐在拖拉机上,一路颠簸,屁股瓣瓣都差点颠破。

    车子一个猛杀,云遇双手撑地,像是给人做跪拜一般。

    “哎哟,大小姐。”几个保镖上前拉她起来。

    “我没事。”云遇坐好后,瞥了眼自己的手,手已经搓掉一层皮,欲哭无泪。

    前面衣衣和司机大叔聊了起来。

    拖拉机油气重,声音大,熏得她差点睁不开眼,耳朵里嗡嗡嗡的。

    司机:“小姑娘,你们找村长干什么啊?”

    衣衣大声回答:“替我家小姐找妹妹。”

    司机:“找妹妹?”

    衣衣:“嗯嗯。”

    一来二去,衣衣从他口里得知,安乐村并没有什么人家见到过女娃,十九年前?他十九年前就住这里,已经快三十年了,哪家哪户的事情不知道?

    临着马路那家,老婆是从缅甸带回来的,生出来的娃都是黑色呢。

    挨着山区那家和他邻居,两人互相交换老婆,处的还十分和谐。

    还有依山傍水那户,是从别的村子里来的。

    还有一家,特别凄惨,男人是赌徒,断了小指,好几年不回家,现在才回来,女人是残疾,不久前做了手术,出院后在家休养,家里还养着一个小儿子,在外读书。

    听他这么说,云遇心里更沉重了,这地方养出来的妹妹,也不知道在哪里吃糠咽菜,学有没有上完,智力有没有问题,不会已经嫁人了,还生了两个娃吧。

    想到此处,她心如刀绞,不过人活着总比没有的强。

    好不容易到了村长的家,几个人与司机告别,转身望着远处,还有一条长长的田间小路,走过去才到村长家。

    哎。

    云遇叹了口气,松了松筋骨,继续前行。

    原本以为,找妹妹最大的阻碍是查不到资料、线索断了、亦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原来最大的阻碍是通往村长家的田坎,四面八方涌来的鹅可凶了,还有朝她奔来的中华田园犬也让她吓得屁滚尿流。

    好在村长及时赶到,要不然,她那两瓣屁股还要被狗啃上几口。

    一行十几个保镖站在村长门口,村长觉得有面子但又觉得害怕,得知几人来意后,他才放宽了心。

    原来是找人啊。

    云遇好不容易坐上板凳,松了口气,又喝了几口村子里的井水,一下恢复了精力。

    这事已经报到了镇上派出所,镇上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来了村里。

    村长是个年纪五十的来人,他思索道:“我们这儿,并没有你说的丢失的女童,家家户户,都是自己生的孩子啊。”

    云遇心一颤:“没有人捡到过吗?十九年前,或者说,有没有死过一个女婴?”

    村长摇头:“没听说过,若是听说了,全村的人都会知道,你也清楚,我们农村一有事,必定会传开的。”

    云遇的心凉了一截,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村长望着她,在她脸上盯来盯去,欲言又止。

    云遇看过去,村长说到:“你说找你妹妹?”

    云遇点头:“是。”

    村长又说:“那你亲妹妹长得,应该和你挂相啊,我们村里倒有一个和你挂相。”

    云遇疑惑:“挂相?”

    衣衣解释:“挂相就是长得相似。”

    村长一面说着,一面引着她到了那户人家门口。

    云遇望了一眼,是两层小楼,看模样已经几十年了。

    村长:“不过,也只是相似,而且那个女娃已经出去了,听说干什么出名的事,赚大钱了。”

    她也没期待所谓长得像挂相就一定是,毕竟这个世界上,一种脸型的人还蛮多的。

    长得相似的,也大有人在。

    村长引着云遇到了家门口。

    唤了好几声,才缓缓见门打开。

    门口出来一个妇女,女人身穿花白套装,面容萎黄清瘦,双手撑着轮椅,朝她们看来。

    见了云遇,女人瞳孔怔了怔。

    云遇上前:“阿姨,你好。”

    女人错开她的眼,将疑惑打消:“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云遇笑着:“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同我相似的女儿,年龄十九岁,我找她。”

    女人脸色一沉,推着轮椅后退:“我女儿和你长得不像。”

    说罢,像是很不愿意接待人一般,把门关了:“我还有病在身,不方便接待客人。”

    村长眼看着她进去,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她女儿其实也是亲生的,只是同你挂像。”

    云遇叹口气:“即是亲生的,就不是我小妹。”她朝里看了看,没多深思。

    她转头:“谢谢村长,虽然没有找到,但是还请村长帮忙查一下,整个大村年纪十九岁的少女,我小妹身上有一条银手牌。”

    说罢,云遇从怀里掏出来一条:“就是这个,虽然很渺茫,但我还是希望能有她的消息。”

    村长点头:“不过,你给我了这个,就不怕有人知道了冒领吗?”

    云遇笑了:“上面刻字可没人知道,你放心吧。”

    村长又说:“小姐,或许我们村找不到,其他村我也给你去问问,还有几个镇,恐怕要你们去派出所了。”

    云遇:“谢谢刘村长了。”

    回到车上,云遇已经受不村中的奔波劳累,加上镇上的店她住不惯,吃睡不方便,整个人脱水了不少。

    衣衣正在找离附近最好的酒店,找好准备出发。

    云遇则翻看着手机,点开热搜。

    她翻看了一会儿,这才知道,原来柳月明为了郁开,竟追到了片场,连三金影后都不要了,甘愿做一个女三?

    第79章

    晚上八点, 横店下暴雨了。

    一场戏还未拍完,陈青松就叫人收拾摄像机避雨。

    郁开也连忙撩起裙摆,生怕它溅一身泥水, 踮着脚往房车里跑。

    房车停在不远处,没有淋三两下雨,她便躲上了车。

    一上车后,她转身拍打绸面衣服的水渍, 一面望着天。

    不知道又要下多久, 暂且是被困住了。

    天擦黑了,顺着暴雨往远处打眼一晃,竟看见个人, 她身穿白色裙子, 手里提着一黄色的方盒子, 她把盒子举在头顶,站在芭蕉树下避雨。

    房车距离她不过十来米远,郁开半眯着眼, 聚焦视线,才看清那人,竟是柳月明。

    柳月明怎么会在片场, 她今天不是没戏的吗?

    好巧不巧, 她一定睛,柳月明正巧抬起头来, 一双眼睛似乎朝她房车方向瞧。

    不, 不是似乎, 是确定。

    雨打树叶, 纵然是长得再繁茂肥厚的芭蕉树, 也是有缝隙的, 柳月明委屈站在大树下,身旁的一圈地已被雨水溅湿。所站的地方,也开始滴落一滴又一滴雨水,相信不久,那颗树也会被沦陷。

    周围的人早已经散开,如今能够得着最近的避雨地方,就是她的房车。

    外面大风刮着,大雨下着,柳月明缩成一团,小小只的,头发也被风吹乱,在风雨中飘摇。

    她叹了口气,手指微微拧紧。

    一旁,卢丽丽从驾驶室翻过来,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一惊,又见了郁开犹豫的神色。

    她心下想着,两人又不是不能一起避雨的关系。

    便戳了戳郁开:“要不,我叫月明姐上来。”

    郁开叹口气,转身进了房车,埋头思索着。

    既然是说断了,自然事事都要断了,况且,那天柳月明亲吻她,她她含着唇,叹气往里走了一步。

    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卢丽丽正要上前同她讲话,郁开便拿起床头的小黄伞,从她身侧擦了出去。

    “郁开,哎?”

    明明还是很在意嘛,又是送膏药,又是送伞的。作为旁观着,她总觉得,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断。

    尤其是,她看到过两个人激烈模样。

    斯哈斯哈。

    卢丽丽甚至,光是肉体带过去的思念,都够她忘记一阵子了。

    慢慢磨吧,说不定还要磨上一阵子。

    她张望了一下,转身钻进驾驶室,留下独立的空间。

    暴雨下的急,雨滴像是玻璃蛋子打在黄伞上,很快聚成一股细流,从伞骨往下坠,像是一道冰晶水帘一般拦在眼前。

    十米的距离,不过十步。

    郁开凑到树下,将伞微微往后倾斜,待雨水从另一个方向落下后,再轻轻罩上面前的人。

    小伞下,柳月明微微仰头,与她对视。

    而后,她缓缓放下头顶的放行盒子,包在手里。

    郁开吸了口气:“月明姐,你怎么在这。”

    仔细看,那娇俏的茉莉花身上沾满了雨滴,白皙的衣服上那些透明的圆点点就是,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肉上,勒出好看的痕迹。

    柳月明轻轻抖了一下,双手把方形盒子递给她,神色较以往平淡些。

    “送你吃的。”

    她骄傲地歪着头,双手打直,一直举着。

    郁开嘴角瘪了瘪,看那东西似乎沉重,便接了过来。

    单手食指勾着绳结,垫了垫重量,还好。

    柳月明斜瞥了一眼,嘴角差点扬起,很快,她冷静下来,将它压了下去。

    双手腾空后自然垂落,柳月明侧过身:“那么,我走了。”

    小白圆头鞋刚刚垮出去半步,被雨滴那么一打,又立即缩了回来。

    柳月明压了眉:“雨好大,你车里还有多余的伞吗?”

    郁开瞟了眼树下,别说没有树挡着,就是有树挡着,也觉得风大雨大,像柳月明身形单薄,走出去得要被吹飞。

    “没伞,这么大的雨,先去我车里躲一躲吧。”

    她把伞再次举高,示意柳月明过来些。

    柳月明手指掐紧小裙子,颤了颤:“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就免为其。”

    还未等她说完,郁开转身就要走。

    柳月明连忙跟上她,小小的身板躲在她旁侧。

    吹得是斜风雨,短短的十米,大部分雨都吹到了郁开的身上。

    地面湿滑,柳月明踉跄了两步,便不由自主朝郁开身上靠。

    “雨真大、路好滑。”

    她的手自然挽进她的胳膊,湿软的头发往光滑的手臂上贴了贴。

    雨大,郁开未同柳月明计较这些,只加快速度,快行进入房车。

    走路时不时你打我挤,肌肤相撞,柳月明埋着头,轻抿唇角。

    一旁,躲在副驾驶的卢丽丽隔着玻璃看两人,嘴角已经仰到了后颈脖。

    怎么说呢,柳小姐就像是一个小鸽子,乖巧依偎在可靠的郁大鸽子身旁。

    两人挤在一起躲雨。

    真的好好磕。

    光是远远那么一看,她就很想按着两个人的头和好。

    进了房车,郁开快速将手腕抽出来,把放盒子放在餐桌上,这才回过神来,房间仅她二人了。

    花花呢。

    郁开朝副驾驶望过去,看见卢丽丽正贴着驾驶室隔断的玻璃门上,一和她对视后,立即尴尬地笑了笑,转身拉了窗帘,彻底将驾驶室与车厢内隔绝开来。

    郁开叹口气,也罢,花花想必也觉得尴尬。

    转过身,见柳月明坐在小小餐桌上,双手抱着臂,似在瑟瑟发抖。

    她两条腿交叠着,通过肌肤的相触,在汲取温暖。

    郁开把车内空调打开,然后从床上捡了粉色毛毯,递给柳月明。

    柳月明伸手接过:“谢谢。”

    然后将毛毯披在身上,身体立即暖和了起来。

    她暗自喜着,趁郁开去倒水的间隙,轻轻嗅了嗅毛毯上的味道。

    犹如松香,好闻,可靠、踏实。

    她喜欢郁开的什么呢,大概就是她身上传递出来的一种气质,是沉稳内敛的,收着的,踏实的,实在的,不吹不擂。

    不过前世融入尘埃了些,这一世,倒是不卑不亢。

    郁开倒好热水,与她面对面,坐在小餐桌另一边,把热水推给了她。

    柳月明捧着水杯取暖,一面垂眸:“谢谢,你真体贴。”

    郁开:“不是体贴,你是客人,给客人倒杯水,是基本的礼貌。”

    这言语之间,又在拉开距离。

    柳月明保持着稳定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进你房车,毕竟这么私密。”

    她抬眸,掌心转动着水杯:“以前我也在你房车里躲过雨。”

    见柳月明沉默,她也不再继续说。

    只是稳稳地坐着。

    回想起柳月明对她的各种恩赐,她也没做太绝。

    喜欢柳月明,是自己找的,痛苦也是自己找的,谁让自己要喜欢别人呢,本就是简单的交易,是自己动了心,那该有的痛苦,就要自己承受。

    她不曾怨恨柳月明,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怎么评价她,对她不重要,如今思考过来。

    是自己不愿意再痛苦了。

    况且,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横在她和柳月明之间的,表面是喜欢没到一起,而深层里,是阶级的不同。

    她之所以卑微,只因自己身居低洼,做小伏低,一辈子伺候人,看人脸色惯了。

    而柳月明之所以高傲,也同她那厚实的家底与出色的外在条件支撑。

    如同云遇,甚至花花、陈贞,她们的底色都是有自信的。

    只有她。

    前世是没有的,这一世才捡了回来。

    好不容易找到的自己,又怎么舍得丢了呢。

    思考的间隙,柳月明拆开了礼盒,里面包裹着四块不同水果味的千层蛋糕。

    榴莲、芒果、草莓、蓝莓。

    柳月明咳了咳:“我知道,你肯定还在气我,那天,我不应该那样。”

    强吻她。

    纵然是道歉,柳月明也是端正着坐着,双手拖着腮:“不过,都是有原因的,原因你也知道。”

    行吧,她能低头道歉就算不错了。

    郁开接受到:“嗯。”

    柳月明凝眉,拢了拢毛毯,伸出雪白手腕,递给她一个叉子:“吃吧。”

    郁开:“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柳月明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儿,轻轻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很快,连窗户都像是在接受洗礼一样,看不清了。

    车内,仅有她两人安静地坐着。

    柳月明吃一小块,自觉地无趣,就放下了勺子,轻轻拢拢毛毯,小声打着喷嚏。

    她抽了张纸,轻轻捂了捂嘴。

    郁开抬了下眼眸,和她忽地对视上,又很快垂眸下去。

    柳月明止住了咳:“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柳月明换了个腿翘起,双手拖腮,湿软的卷发有几缕垂在胸前,陷入明艳的沟壑里。

    不是故意挤或是露,她本就身材丰满,加上这个角度。

    她瞟了一眼,眼神盯向窗外。

    “为什么,你就觉得不喜欢我了?”

    喜欢与不喜欢,竟是自己能控制的吗?柳月明后面才思索过来,难道郁开是神仙,前世对她的喜欢能用仙法点一下就消除?

    郁开沉默。

    她有问:“是因为,你觉得我动机不纯,一开始找你的目标不对?”

    “还是说,你觉得大家没拿你当回事,认为你是替身?”

    “或者说你喜欢别人了。”

    “如果是这些问题,你大可不必。”

    她沉思了一会,想了想:“好像不是,我并不在意那些目光,一开始你找我的原因,也不重要了。”

    柳月明凝视:“那你这样说,我都不明白如何做了。”

    郁开:“你无需做什么,月明姐,你很好,很优秀,本就是我不可高攀的人,你对我也很好,我我不配你而已。”

    柳月明听着,她继续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要的也很多,重活一世,相当于一切重来,并不想因为这些私事,耽误了自己的事业。在家里,我身后是空无一人的,甚至一转头就是深渊,现如今,月明姐可以优哉游哉跟我说,谈论爱情的这些事,而我我忙着生存。”

    所谓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这句话古人从不欺人。

    这既是推脱的话,也是她的心里话。

    只是,有些事情不经历生死,似乎不会明白。

    把话说到这里,想必柳月明也应该清楚了。

    前世她之所以那般不要脸面去恳求,只因为自己本就是她资助的人,再加上。

    “其实,月明姐说喜欢我,也是喜欢那个乖巧听话的我,如今那个我已经走了,所以。”

    她抬头,对上柳月明的眼,正巧撞见她的凝视。

    “我。”

    “竟是这样吗?”

    柳月明翻转了一下眼,这倒是她从未想过的。

    看来郁开并不能理解,她对她有多喜欢多依赖。

    柳月明从未有过的认真,她静静思索了很久,才轻启朱唇:“我一直认为,喜欢是不会加上那么多世俗的眼光,也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我只喜欢你的乖巧听话,你身上有一股气质,是出生泥淖中,却没有沾染粉尘的气质,我要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你并没有拿你的容貌,去换取那些不该获得的。”

    “这一点,比所谓的朱门中出来的,那些嚣张跋扈的千金好太多了。你只是出身不好,但你并没有沦陷。”

    说着说着,柳月明的伸手朝她握来,似乎说到了动情处的不可控制。

    郁开手一颤,低眉不敢直视她:“我和你的交换,难道不是用的容貌。”

    柳月明:“那不一样,你只跟了我,且那些东西,都不是你向我讨要的,是我自愿给的,不管是资源、金钱、或是其他。”

    这与本质的不同。

    “你如不是走投无路,绝对不会这样的。”

    这样一说,柳月明目光闪烁,直视着她的时候,就像是在直视她的内心。

    她眼皮恍然一跳,胸口微微浮起。

    松开柳月明的手,她退靠在椅子上。

    不得不说,柳月明对她的剖析竟十分准确。

    眼下,还能说什么能气走她的话。

    或许不能,交给时间。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如今柳月明对她纠缠不休,也会是因为前世自己表露的爱意过犹不及,前世她惹她,这一世,柳月明便来扰她,这是注定的因果。

    她沉默着,一时之间,竟找不出来说辞。

    窗外雨小了些,玻璃也像是被洗净了一般。

    那蒙在心口上的一层雾,总算干净了些。

    柳月明犹如豁然开朗,竟摸到了郁开的短处,她心中欢喜。

    不过,她压着嘴角,眉色挑了挑:“你看吧,不知能光是你对我说喜欢,你也要允许别人喜欢你。”

    她拖着腮,双臂撑在小桌上,朝郁开的脸凑近了些,近到可以看见她的睫毛,正无辜地闪动着,颤抖着。

    柳月明抬了抬下巴:“不择手段,死缠烂打,总之,我偏要朱门对竹门”,她忽然站起,凑近郁开脸颊。

    郁开往后一仰,紧紧靠在后座椅上。

    柳月明垂眸,似俯视她:“我偏要配你。”

    她胸口一紧,很想反驳,刚要说些什么,柳月明立即起身,转身去拉撑在一旁的雨伞。

    她看着车门外,悠悠瞥她一眼:“雨小些,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撑起她的小黄伞下了车。

    绵绵雾雨中,柳月明轻踮着脚,手拿着伞,身子像是白白嫩嫩的蘑菇棍,支撑着一朵小黄蘑菇,一动一动,往远处走去,消失在路边。

    下午时分,天气很快打了晴。

    补拍完几个重要的镜头后,郁开坐在片场休息。

    无聊时,她也会翻看微博。

    太久不看不知道,一看微博,竟看到属于她自己的两对cp。

    多出来了一条名为喜笑妍开的超话。

    事情已经发展了一两天了,这下云开月明组合正通喜笑妍开组合打cp。

    提问:“你更支持那一对cp呢?”

    目前来看,蓝色占领高地。

    郁开吃了一惊,怎么如此离谱。

    点进去看,里面的评论也十分精彩。

    评论一:我支持云开月明,人家老相好了,突然出来个喜笑妍开是怎么回事,横刀夺爱。

    评论二:屁哦,明明是喜笑妍开比较好听,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支持喜笑妍开。

    郁开好笑,之前还是大家都嫌的小透明,如今却有两位大佬同时为她。

    这样下去,她自己也不好过。

    此时,陈妍也拍完戏,正朝着她走了过来。

    坐下后,陈妍觑了她一眼:“你也在关注热搜啊。”

    郁开转头看去:“嗯,无聊看看。”

    陈妍露出一个微笑:“最近你很火啊,会有困扰吗?”

    郁开:“有一点。”

    “那怎么办,把你劈成两半。”

    郁开附和笑笑:“这个超话,也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出来的。”

    陈妍沉思了一会儿:“是我找人做的,你也知道《后宫》这部戏需要宣传,就弄了个超话。”

    为了宣传电视剧,弄一些cp超话都是正常的,而且,《和亲公主》也还没有播。

    这种情况下,郁开也不得不怀疑陈妍的动机,虽然这样怀疑不好。

    她也没问什么,只关心着她的得膝盖:“那天演戏跪那么久,膝盖还疼吗?”

    陈妍瞳孔微怔,转头望着她:“不疼,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

    郁开低着头,含含糊糊:“其实,这个事情,还要怪我。”

    她坦白道:“我和月明姐的关系断了,但是她觉得没断,所以一直跟着我进了组。”

    陈妍不曾想她竟这般真诚:“我就知道,柳月明不会无缘无故来演女三号。”

    她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所以,她应该是把你当做假想的情敌了,你我刚刚演完了借位吻戏她就找你麻烦,算来算去,还是我的不对了。”

    “对不起。”

    郁开低着头,稍稍鞠了一躬,她闭着眼,静静地任由着时间流过。

    陈妍望着她的脸,只觉得她单纯又美好,她的手伸过去,试图去抚她的脸颊,稍稍顿了顿,只轻轻点着她的额头:“谁说是因为你,我和她本就不对付,怎么会因为你。”

    郁开揉着额头,往后坐了坐:“我把你当做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本以为逃离了深潭,没想到,其实还挺深的。”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郁开都拿她当知心朋友,纵然她对自己表白过,有些疏离,她依旧当她是姐姐,朋友。

    陈妍听了这话,自然不舒服,知道她表面是拉进距离,其实在诉说她们的不可能。

    她试探她:“其实不尽然,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我。”

    “我虽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看的出来,你肯定不想同她一道了,既然有我在,我可以帮你,假装做你的女友。”

    这话一出,郁开瞬间瞳孔收紧,她摇头:“不可。”

    陈妍:“为什么,你怕什么。”

    郁开站起身,背对着她,心口忽地一阵跳动:“我不能利用你。”

    她认真:“或许别的人都可以,但是你不行,陈妍姐,我一直都很敬重你。”她提高敬重二字,用以拉开距离:“我们是朋友,是同事,我不希望它卷入奇奇怪怪的纷争中,我也不希望它变。”

    这句话,郁开算是说得特别死了。

    陈妍听明白了,她冷静着:“好,我明白了。”纵然是她追得过于急切,郁开怕是知晓了。她说道:“那祝你早日脱离苦海。”

    “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饭。”

    她拢了下耳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郁开,我先走了。”

    “嗯。”

    看着她的背影,郁开轻轻松口气。

    陈妍没有跟她说,那天她故意亲她,因为还喜欢她,因为她知道,一旦说出来,是朋友都没得做了。

    *

    酒店,柳月明趴在床上,细细地想着郁开说过的话。

    还在回忆什么朱门竹门的,她啧了一声,总觉得郁开在故意找说辞,但是,那些也没有什么错误。

    她似乎对小朋友真正要的都不太清楚,谈何喜欢。

    郁开是个有目标与梦想的人。

    那么,她的梦想是什么?

    还记得,前世的时候,到了第三年才开始出来拍戏。

    实习期多,也有时间。

    郁开遇到的难题很多,台词不清晰,动作不自然,每每都会找她聊。

    总是会提到什么:“我这样的人,能不能演电影呢。”

    在娱乐圈,似乎人人都有个电影梦。

    柳月明从来不知道。

    因为她出道就是电影,且一直站在顶峰。

    但是她从未去想过,那个出身普通孩子,追求的最终梦想是她的起步点。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脑海似棍棒打清晰了一般。

    “梦想,和她谈论梦想。”

    柳月明起身穿起拖鞋,刚出了门,又转回来盯眼那把黄色的雨伞。

    “还伞,我是去还伞的。”

    她拿起雨伞,笃笃笃走到郁开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室内,郁开正冲着澡,她仰着头对准莲蓬头,闭眼冥思。

    把近两日所遇到的杂念一并抹杀干净。

    好好演戏,逐梦电影。

    浴室隔音,以至于屋外有人敲门,她全然不知。

    敲了几下门,见没有人回应,柳月明轻轻扶着门把手,自言自语:“什么嘛,难道还没回来。”

    手轻轻一拉,门竟自动开了。

    她眼神一滞:“又没锁门。”

    真是不好的习惯。

    虽然这酒店一整层都是同剧组的女演员和工作人员,但是也不能不避嫌啊。

    不过,对她而言,倒是好习惯。

    她轻轻推开门,视线搜在房间搜寻着。

    关上门后,柳月明在客厅扫了一圈,卧房看了看,都没有人。

    她拿着黄伞转身,正要离开,这才见门口那透明的浴室,竟有人在洗澡。

    她深吸一口气,立即转了身。

    是郁开吗?

    只打眼一晃,那纤长藕白的身躯,及肩的长发,漂亮的长腿,是是郁开。

    她噎了口唾沫,佯装冷静,淡然地转过身。

    好久没见过她洗澡不对,是她未见过她洗澡。

    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似乎记忆中两人没有在浴室一起洗澡?

    她忘记了,以前的记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做过情.人的好处,就是她能仅凭一个背影将她看得明明白白。

    不好处就是,此刻内心平静心,早已干渴的田野,像是久从牢里放出来,心怦怦跳,原野润泽。

    她小心翼翼握着伞,一步,一步,朝那道玻璃门走去。

    此刻,要是有别人冲进来,别人瞧见了怎么办。

    只能她看。

    手摸向门栓,反锁了房间。

    第80章

    她应该好好看看小郁的, 前世,她对小郁冷落了些,目光也不多停留在她身上, 以至于对方心死。

    浴室内,薄雾笼罩的氛围,像是仙境一般。

    郁开背对她,正用浴球擦着背。

    丰富的泡沫在藕白的背上揉来揉去, 最终从肩上往下滑落。

    肩宽腰细, 漂亮的背脊骨节节分明,泡沫顺着她最为性感的蝴蝶骨往下滑,流过的地方肌肤丝滑, 红润。

    再往下, 泡沫水珠滑落到深凹处, 是她的腰窝,据统计,全球有腰窝的女性占比仅3%, 这样的身材,是女娲娘娘做完小泥人后,开心在她屁股最上边点了点吧。

    再往下, 虽然是模糊的玻璃, 但那雪白的漂亮臀被破碎的玻璃罩出一种朦胧美来。

    胸口涌出来的欲冲上头脑,冲昏了头, 她眼睛滞了滞, 忘记了呼吸。忘记此时此刻的自己不可理喻。

    耳鼓膜剧烈地跳动着, 扯着太阳穴的动脉也突突跳起, 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看爱人竟是这种美妙的感受。

    欲罢不能。

    前世。

    晚间休息时刻, 两人都累了, 一起躺着盖着小被子。

    两人露出头,柳月明侧过头看她,用手指缓缓勾着她的手指。

    很久才见一次面,她的小朋友每次都要适应好久才主动靠着她。

    被子里传来的声音。

    等了许久。

    她睁开眼,见郁开已经进了被窝,面前躬起一大团,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小郁。”

    “嗯。”被子里嗡嗡的。

    “你在干什么。”

    她的脑袋拱了一圈,从被子里探出来,张着小口呼吸,脸色红红的,眼睛带着有些羞怯神情。

    目光闪烁着,她裂开嘴笑:“月明姐,我刚刚在看。”

    说罢,她伸手出来,手里拿的手机,手机电筒是打开的。

    柳月明压着眉,与她对视上,安静了几分,最后将被子一掀。

    “大胆看。”

    她侧躺对着她,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背过去,毫无遮挡对着她。

    那一次,她惊奇地发现,原来人类的瞳孔放大,真的仅需要一瞬间。

    还以为是小说写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郁开眼睛也没有眨,瞳孔像是扩边了一般,黝黑发亮,一瞬间,脸也像是冬季里的红柿子,很想让人咬上一口。

    其实她并非喜那个之人,只是偏偏这个女孩,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担忧,想要同她共同沉沦。

    郁开缓缓凑近,伸手绕过她的背,轻轻捡起一片薄被子,搭在她的小肚子上:“会着凉的吧。”

    “有空调。”她调笑似的。

    搭好被子,郁开同她的距离拉近了几分,手也很自然落在她的肩上,指腹顺着嫩滑肌肤往下。

    手臂带来阵阵酥麻,柳月明瞧着她,看她一双眼睛早已经落在她的身前。

    “喜欢吗?”

    郁开抿了抿唇,点头。

    过来。

    她照做。

    两人的后三年,其实不是没有温暖过,没有好过,难道郁开重生后,只记得那些痛苦的,没有记得在她身边那些快乐的生活过吗。

    郁开吞吞吐吐的,一直温柔适中,像是抚摸刚出生的小猫,爱惜着她。

    她很满意,也觉得这就是二十来岁女孩该有的。

    低头看着她,浓密的墨发在她身侧轻扫。

    柳月明抚摸她的头,指腹顺着她侧脸往下摸,摸到她的下巴。

    然后轻轻抬起。

    漂亮红唇像吃了水蜜桃莹润剔透。

    郁开眼睛带着一丝红润,似呼已经成魔了一般。

    “你会说好听的话吗”?

    柳月明掐着她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

    郁开噎了口唾沫,往她身前跪,脸对着她的脸:“我不太会。”

    “你可以学一学。”

    郁开像是深思似的,轻轻靠近她的耳侧:“月明姐。”

    郁开抱紧她:“你真漂亮。”

    柳月明沉默着:“就是这样吗?”

    郁开凑到她耳廓:“我喜欢你。”

    被这句话激得起了层鸡皮疙瘩,柳月明蜷缩了一下,被她的无理取闹折服。

    年纪小小,懂得很多。

    她尽量保持自持,好歹她年纪比她大,大六岁,是姐姐,怎么能任由对方把控。

    她蹙着眉头,和她对视:“就这样?”

    郁开垂着睫毛,细细思索,眼睛朝左朝右,手朝上朝下。

    头抵着她的下巴,在她脖颈处吐露心声:“我爱你。”

    柳月明掐紧被褥,一瞬间耳鸣了一般,紧紧地抱着郁开,她认输,她比不过,纵然是多吃了几年米饭。

    但躺着的那个总归是躺着的。

    如何支棱。

    郁开顿了顿问她:“月明姐,你爱我吗?”

    柳月明横着眼:“工作。”

    郁开:“哦。”

    那些记忆,如同现在看到的浴室一般。

    透明的玻璃被热水逐渐罩上层雾,视线模糊。

    她则像被海水淹没了一般,彻底心口乱颤。

    当时,她若回答爱她,是不是现在就不用望梅止渴。

    悔、痛、定是要被一巴掌扇醒,她才会收敛傲慢。

    郁开洗完澡,裹好浴巾,湿着发出来。

    她深深吸口气。

    呼吸着外面凉爽的空气。

    只一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腿一软,背后靠在玻璃门上,差点没吓个半死。

    “月明姐,你怎么在这。”

    柳月明正对着她,一脸无谓朝她打量着。

    她连忙裹紧浴巾,像是被看全了的小娘子羞怯挡着。

    柳月明强装淡定:“又不是没看过。”

    郁开心下羞恼:“那是以前,我们还有关系,现在,现在你怎么能这样。”

    柳月明咳了咳,有些害羞:“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来找你,提前替你锁了门,不知道你会被谁看光呢,好歹是我,我以前看过你,不亏。”

    这是亏不亏的问题吗?

    两个换做以前一起洗澡都没有问题,现在又不是那样的关系,她有种感觉,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她抓回去关着的感觉。

    柳月明还大言不惭。

    不过,她真的没关门吗?

    “是我没关门吗?”郁开有些后怕,她习惯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要这间房,太不安全了。

    柳月明:“嗯。”她瞥了一眼郁开,这会儿,她才洗完澡,浑身充满沐浴露的清香,皮肤红润,墨发自然搭在肩上,发梢的水珠像一滴滴欲望,掉进严密裹着的身体里,掉落在她心里。

    见她不说话,且面色意味深长,郁开拢紧浴巾,试探地问:“这个时候,你有什么事。”

    柳月明抬起头,似乎这才想起来,把手中的小黄雨伞递给她:“我来还伞的。”

    要说这雨伞就是好,一借,一还,两人之间你来我往,不就暧昧了,不就有感情了。

    郁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接过雨伞头,正要往回拉。

    对方竟未松手。

    她犹豫,一抬眼就对上了柳月明视线。

    柳月明往她身侧走近,眸光直勾勾地打量着,上半身就快要抵上来。

    郁开靠着玻璃门,再一次感受到来自她的高气压。

    原本以为挣脱了笼子就能自由,可心里上的束缚,对柳月明长久的仰视,让她感觉到拘谨。

    对方的脸凑上来,鼻息扑在她的颈脖上。

    她呼吸一禀,侧头看向别处:“月明姐。”

    柳月明盯着她颈脖跳动的动脉,狠狠噎了口气:“这几夜,你离开了我,睡得好吗?”

    郁开最近失眠,每天都是一点多才睡,早上又是五六点醒。但是她脑海里没有什么事,就是单纯睡不着。

    兴许是挣脱牢笼的兴奋吧。

    “睡得很好。”她说道。

    柳月明腮帮子一酸,她紧紧咬着牙,努力保持着镇定:“我睡得也很好。”

    郁开拿着雨伞,轻轻往后,柳月明死死不放。

    她又凑上来一寸。

    其实,柳月明比她矮小,力气也是,她一只手可以控制她两只手腕,有什么好怕的。

    她胸口下沉:“你还了雨伞,就可以回去了。”

    柳月明挑眉:“那天,你的提议很好。”

    她纳闷着,那天,哪天,什么提议。

    紧接着,听她说道:“你说,做你的。”

    郁开忽地一下,像是被口水呛住了一般,猛烈地歪头咳了两声,一下子面红耳赤。

    她眼睛红着,一脸不可置信:“月明姐,我那是在气你走。”

    柳月明嘴角弯起,松开了雨伞,双手上前,按着玻璃门,小身板只穿了单薄的吊带睡裙,朝她贴了上来。

    胸口被紧紧一压,她一时间呼吸不过来了。

    这次,柳月明带着浑身的温热,将她团团围住。

    “气不气我,无所谓,我只回答你,我同意了。”神女还很高傲地同意了呢。

    郁开咳嗽更猛烈了,此刻,她感受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内心久违的冲动。

    她才洗完澡,丝滑柔软的肌肤被轻轻一碰,又是熟悉的身体,彼此在一起过,要做到毫无感觉,那就是自欺欺人。

    只是,理智战胜了颤抖的手指。

    她瞥着头,不去看柳月明傲人的身姿,勾人的眉眼,只坚定地说着:“我以后还要好好恋爱的,不想这样了。”

    柳月明觑着她的脸,见她额头上暴起汗水,脸红得不要不要的,立即满意退开:“也行。”

    不过,恋爱得同她谈。

    点到为止,柳月明后退着,留下一句:“以后洗澡记得关门。”转身离开。

    身上携裹得温热退却,郁开的心却紧紧提起,依旧没有下沉。

    晚上睡觉时,又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地,脑海里蹦出近些时日发生过的场面。

    有时候,是柳月明站在门外,哭唧唧望着她。

    有时候,是被她摁在墙上亲,被她说着喜欢。

    有时候,是她站在雨中,像一只高傲的淋湿的孔雀在风雨中发抖。

    还有,刚刚她说出那样的话,从来高傲的人,头低到了哪里去了。

    柳月明是不是故意的,用此来引诱她。

    闭上眼睛,脑海里尽是之前的一些秽浊之物,柳月明肌肤雪白,身形玲珑有致,音色尖细,泠泠动听。

    她蒙着脑袋,堵着耳朵,努力地甩着头,也没能将那些记忆甩开。

    忍着,不呼吸,忍着,不去想。

    不去闻,不去听。

    可欲会顺着额头的汗冒出,会变成红霞爬上她的脸颊,会令人耳鸣,会胸闷气短。

    忘掉一个深爱过,且有过深入交流的人,远比她想象中难多了。

    尤其是后者,那些物体上发生过的,画面的冲击感,一直震撼着她,会打败坚定的意志,一次一次展现在她面前。

    “看吧,你自己亲口承认过喜欢她。”

    “看吧,是你自己馋她不行,如今故作清高,不愿意了?”

    “看吧,那六年难道一点爱意都没有过吗?你忘记了,不代表她不存在。”

    是她刻意忘记,不去记起,而在柳月明轻微撩动之后,像是高山瀑布一般,激流直下,爱意想四溅的瀑布,无处可藏。

    可笑,自己盘算了那么久的,好不容易筑建起来的城墙,竟会被最原始的伎俩、一哭、二闹、三强吻、四可怜、五用引诱,给冲得墙根晃动。

    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醒后,那种只属于晚间的纠结与挣扎感终于消失。

    也不知道会被折磨多久,走一步,是一步吧。

    这几天的戏也相对简单多了,片场一片祥和。

    除了热搜上,两家cp粉对骂的厉害。

    现实生活中,陈妍和柳月明竟也各自进入了演员状态。

    追人是追人,演戏是演戏,闹个一两回也就罢了,若是长久以往,戏还拍不拍了?

    郁开平平和和演着戏,日子也平平和和过着,就是偶尔会有小惊喜。

    有时候,是片场突然送过来的玫瑰花。

    有时候,是下午累了,口渴,突然递上来的蜂蜜柚子茶。

    有时候,是入睡前,柳月明每日必问的语音包:“晚安,明天见。”

    神奇的事,柳月明这几日都没有再当着她的面找她,送来的东西,也都是让陈贞或是花花递过来的。

    这是分开后罕见的安宁,还有一些算不上打扰的温暖。

    只是,片场上,偶尔会看见柳月明看着她的目光。

    她看过去时,对方很快侧眸,对着其他地方浅笑。

    但大多数时候,柳月明回归了沉默。

    不拍戏的时候,她偶尔来片场试戏。

    拍戏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坐回躺椅上,端着剧本,泡杯咖啡,一脸沉静等着戏。

    如果不是每天柳月明对她的微信语音包,她都差点信了,柳月明认清现实,放弃了她。

    这几日没注意看,这下看见柳月明坐在太阳底下,脸庞更加清减了,宽大的衣服要在身上裹很多层内里才撑得起来。

    她没有演过女三号,也没有受过这等待遇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吃的消。

    为了她,错失人生中的三金影后,这一点都不值得,人生中能有几次演电影的机会,又有几次拿奖的机会,柳月明的第二金,也是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她轻轻叹口气;“何至于此,那么喜欢吗?”

    另一边,柳月明正认真看着剧本中夹带的手机,丝毫不知道有束目光在追着她。

    这两日脸丢完了,也讨不着好,或许应该调动方针。

    重生那本小说招数都很简单粗暴,她也快用尽了,但每晚发出去的问候,永远都毫无回响。

    或许应该因地制宜,人家同种方式追女主就行,但是她不行,因为小郁是独一无二的,她们遇到的问题也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手在手机上滑了滑,又看了一页,最终轻轻放下。

    想起了小郁说的话,阶级,梦想。

    或许她一直身居高处,从未去想过这个问题。

    她一手拖着腮,沉思起来。

    另一边,陈贞端着咖啡朝她走了来,见她脸色沉着,小心地把咖啡递上去。

    “老板,你的咖啡。”

    “谢谢。”

    柳月明端上,轻轻吹着卡布奇诺上的泡沫。

    陈贞:“老板,接下来的戏,和郁小姐对的比较多,你光是看剧本,还不如去找她对一对戏。”

    还未饮,她放下杯子,胸口长舒气:“我又何尝不想,怕追得太紧了,人要跑。”

    倒不如现在,时不时送点温软,看看她什么时候松动吧。

    而且,小郁也没有直白告诉她,让她别送了。

    嗯。

    陈贞眼神尖,老远就看到了郁开,她低着头,偏身到柳月明身旁:“或许,郁小姐也在暗中看着你呢,只是你不知道。”

    说完,陈贞眼神示意。

    柳月明见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同在等戏的郁开正叉开腿坐在小板凳上,一双眼睛朝她望着。

    一对视,郁开低下头,淡定地拿着剧本,佯装不经意对视上的。

    柳月明眉头一松,身体微微直起。

    看来,这小朋友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虽不知她在看什么,总归是在看她就对了。

    她压抑着着兴奋,脸色淡然:“那,你去跟她说,晚上空了,和我一起对剧本。”

    陈贞微微笑着,起身朝郁开的方向走。

    郁开感觉到自己被抓包,但她依旧淡定着,只要不承认,就不会被知道。

    她盯着剧本,默念台词:“皇后娘娘,臣妾之心,天地可鉴。”

    一盏清风停在她面前,面前的女人身着职业包臀西装,黑丝双腿对着她。

    “郁小姐。”

    她收起剧本,抬头看她:“陈贞姐。”

    陈贞温柔而又礼貌:“是这样的,接下来的戏是你和我们老板比较多,你也知道,她十分敬业,需要在开拍前,和你私下对戏。”

    郁开点头:“我知道。”

    这点她还是应该做的。

    对方笑着:“那,晚上你空了,就到老板的房间里去吧,你们也应该好好对戏了。”

    “好。”

    陈贞走时,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刚回过神来,右前方,陈妍朝她走了过来。

    她穿着珠翠齐襦裙,外罩薄纱,手提裙子看着她:“郁开,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对

    这些时日,她一直和陈妍对戏,故而每日都是陈妍下了戏,过来邀请她。

    可惜今日。

    郁开站起身:“陈妍姐,后面的戏好像对过几次了。”

    陈妍:“嗯,可以再巩固一下。”

    她掬着手:“可是,我和清婉皇后的戏还没怎么对,而且,今天晚上,我已经答应要对皇后的戏,所以,不能和你对戏了。”

    清婉皇后,听着倒像颇有距离感。

    陈妍虽说有些失落,但她也没有跟紧:“也好,那我们改天一起。”

    郁开点点头:“嗯。”

    晚间,横店某古店酒吧。

    陈妍和顾小多在包间吃饭。

    这边的酒吧大多是是清吧加餐饭合在一起的,既可以听舒适的音乐,也可以点餐吃。

    这些年来,音乐餐吧早已盛行,到了晚上,直接摇身一变,成为酒吧,还有民谣歌手驻唱。

    她没吃两口饭,只顾着喝酒。

    其实,郁开对她的疏离,她不是不知道,按常理说,郁开和柳月明断了,她也应该更有机会才是。

    而现实不是这样,郁开一心在演戏上,纵然偶尔走神,也不在她身上。

    一杯又一杯,她喝着酒,酒上心头,竟开始气血翻涌起来。

    “你说,其实我和郁开应该更有话题才是,总觉得,我以前和她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她所经历的,也都和我差不多,我们是一样的,是稳重努力的,个性也相差无几,她很有礼貌,我们也一样没有父母的陪伴,连朋友都很少,我们应该惺惺相惜,为何,为何她对我会没感情。”

    说完,就又倒杯酒。

    顾小多拧着眉头:“哎,boss。”她拦下她手中酒:“那个郁开,我看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好心好意帮她脱离柳月明,她非但不感谢你,不同你好,还故作清高。我看啊,她胃口大,要的多。又想占着你的好,还不舍得柳月明的好。”

    陈妍吸口气:“她不是这样的,以她现在的身价,她值。”

    并且,郁开也明确拒绝过。

    她倒是很想郁开坏一点,也看看她,偶尔接受她的撩拨,或是暧昧的事。

    可惜没有。

    郁开和她相处,身上的气息太正直了。

    连看她的眼神都十分清澈,偏偏看着柳月明,却有莫名的怜爱。

    还以为让郁开进组是最好的相处时间,这下她确定,纵然柳月明没有追来,把她和郁开锁在一个房间处,郁开对她都没有那样的感情。

    为什么,她哪里不比柳月明?

    出道这么多年以来,陈妍还是头一次在顾小多面前失态喝多。

    作为经纪人,她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是陈妍的事业粉,boss因为感情问题,竟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恋爱脑害人不浅,都怪那个柳月明!

    *

    晚上,郁开抱着剧本去了柳月明房间。

    根据要求,这几天她都要和柳月明读剧本。

    虽有些忐忑,但是近几日柳月明的确对她“冷淡”了不少,至少不如刚几日那般狂热。

    况且她们的确应该对戏了,不然,在导演面前闹出什么不和的笑话来,岂不是更难搞。

    她轻轻敲了敲门,站在门外喊了她一声:“月明姐,是我。”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才传来声音:“等一会。”

    紧接着,听着房间笃笃笃脚步声,还有一些其他杂碎的声音。

    柳月明紧张站起,在衣柜里找了一圈衣服。

    是穿漂亮的蕾丝,还是性感的吊袜,亦或是透明的薄睡衣。

    她没想到郁开这么早就来了,才化好妆呢。

    焦急之下,柳月明捂着脸,找了许久,才找了件她认为比较得体的衣裳。

    穿好衣服后,她拢了拢大长卷,在头发上抹了丝丝精油,然后再取两滴香水点在腕间以及耳骨后面。

    轻轻吐口气,光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走至门边,拉开门。

    郁开抬头看去,见柳月明身穿裸粉色古装薄纱裙,外罩透明色披挂,胸口束着大朵粉牡丹,丰盈的身材将唐朝装束那点睛之笔,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腰纤体瘦,笔长双腿也在薄衫裙中若影若现。

    郁开眼神滞了滞,胸口发紧似的。

    柳月明并未直视她,她双手抱着臂,斜觑着她:“进来吧。”

    “好。”郁开轻声回应着,转身关了门。

    为什么要穿古装啊,还是这妃嫔的粉艳装束。

    或是因为要入戏,更贴合角色吧。

    郁开埋着头往里走。

    柳月明转身走在她前面,轻纱拖地,像是在轻揉地上薄毯。

    她光着雪白嫩足,每一步踩在地上,都陷进毛茸茸的地毯里。

    坐上沙发后,柳月明端正地拿起剧本,伸手拍了拍旁侧的座位,一双眼睛朝她望了望:“过来坐这。”

    她心里打紧,怎么像是回到了某个时刻。

    刚签完合同,柳月明拍着旁侧的位置,让她过去坐一般。

    走近沙发,见上面还有一层薄薄裙纱摊开,她便用手捡起,轻轻往柳月明腿上放。

    对方伸手过来捡裙衫,一下与她双手相蹭,冰凉凉的,滑滑的。

    只稍稍那么一擦,便又错开。

    柳月明纤细的白指攥紧裙衫,轻轻放在膝盖上。

    她坐下,调整了一下坐姿,心口也缓缓沉下来。

    和柳月明共处一室,总归是有些紧张的。

    这下对方收敛十分,她也觉得没什么了。

    她把剧本举在手里,朝她递过去:“月明姐,我们从哪里开始?”

    柳月明侧了侧身,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从这里吧。”

    指的过程中,身侧朝她靠了靠,薄衫轻轻擦着郁开光洁的手臂,只微微一蹭,那灼热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

    像一股电流蔓延到四肢末端。

    柳月明轻轻靠着,也不挪开,见郁开一脸认真地和她讲着戏。

    她只管回答,嗯,不错,很好。

    身体像是慢爬的蜗牛,一寸寸,一步步,悄无声息地,朝她挪近。

    郁开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一条大长腿敞露在外,腿部光洁,上面竟没有一根黑色的毛发,她的毛发都是细细软软的,半透明的,根本找不出一丝破绽。

    她看着,看着,慢悠悠地,将膝盖也抵了过去。

    膝盖一阵冰凉,是透过薄纱传来的,郁开刚读到深处,浑身一颤,偏头去看柳月明。

    见她神色淡定,身体只是微微靠着她,一脸的认真,似乎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般。

    郁开凝眉,小心翼翼挪动的膝盖,一面说道:“皇后娘娘,奴婢一心为你,真的没有二心。”

    柳月明再次靠上来,一手拖着腮,俨然没有了刚刚冷静的神色,而是换了一副,后宫清婉皇后该有的模样:“你说没有二心,那你如何表忠心。”

    郁开低头:“奴婢,奴婢愿意伺候娘娘,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柳月明端着大笑了三声,眉毛犹如会说话一般,戏谑盯着她,单手伸手过,压着她的肩。而后,手背翻转,轻轻剐蹭她的颈窝。

    郁开肩一抖,紧张起来:“娘娘,饶了奴婢吧。”

    她的手指冰凉,抚摸肌肤的时刻,令她不得不深陷遐想。

    柳月明指尖一绕,轻轻掐着她的下巴:“多好看的模样,皇上见了,定会对你爱不释手,可岂不是糟蹋了你。”

    说着,柳月明欺身上来,巧落在她心口,踏实贴紧着,脸颊凑得近近的,一双眼睛魅色十分:“倒不如,你从了我,天天照顾我可好。”

    郁开迎着她的视线,看清她根根睫毛,粉嫩红唇,淡妆也带着凌然。

    气息扑鼻,是最为圣洁的清香味,但又含带着欲。

    柳月明,依旧那么美无瑕疵。

    她呼吸喘了喘,睫毛轻颤,侧过头去。

    柳月明收起手,往后退半步:“怎么不接戏。”

    郁开迟钝道:“我先调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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